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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
秋常原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是在那一場風雪之中,他與他如今的師父相遇了。那時的他八歲,凍得只能縮在背風的客棧墻角邊。
他的師父看到了他,將他帶到客棧中,換去了他身上破舊而又單薄的布衣,又給他取了個名字,喚為秋常。師父他說,他沒有名字,只有代號,秋常也就不再過問。
師父說,秋常,這里尚有些食物,若你要離去,皆送與你。
秋常聞言,搖頭。
師父說,不如你留下,可保你今后衣食無憂。
秋常還是搖頭。
如此不知足。語氣中稍稍慍怒。
秋常更是嚇得只會搖頭,去牽師父的衣角。師父眉頭皺得更為厲害,提起了手中劍,幾次呼吸之間,又放開了。后來,師父就真正成了秋常的師父。
一個大秋常不足十個年華的少年,就成為了秋常的師傅。為秋常適合練武的清奇骨骼,為了他自己的將來。
從此,秋常被師父帶到一座山上,與其他年歲相差無幾的人一起學(xué)習,奇怪的是,原贊成以天資而造就長處的師父,只允許秋常使劍。給了秋常一把平凡的青銅劍,重的秋常都極難舉起。并教授秋常心法。這是他人個不到的優(yōu)惠,秋常卻輕易得到。秋常一人,便引起山上同修習之人的矚目。
私下,有不少人與秋常比試,花樣百變,秋常不以為懼,原因不僅是山上規(guī)定私斗不可死亡,有的更是對師父的信心。師父所教授的,最后一定會勝。
比試有輸有贏,輸?shù),是在前兩年,而取得第一場勝利后,秋常便再無敗績。令眾人奇怪的是,無論對手與他實力相差多少,即使秋?刹皇芊趾羵阒棺κ郑部偸窃诒仍嚭鬂M身皆傷,有外傷,有內(nèi)傷,中毒更是不在話下。
只有秋常他自己明白,他這么做,只不過是想引起師父的注意罷了。師父,他是個令人聞而喪膽的殺手。這是個極其冷酷的職業(yè)。也危險。師父的年紀雖輕,但所受任務(wù)的嚴重,高的難以想象。時間,十有□在外,回來時,又有十分一二休息,秋常若是無事,那師父只會扔下一本劍譜,讓秋常自生自滅,不久后就離開。所以,不善表達的秋常,只能用一身傷,最愚蠢的行動,換來師父的關(guān)心。
而師父,會用他極為冰涼的手指,為秋常涂上傷藥。偶爾的關(guān)心,足以讓秋;匚。
這一切結(jié)束在秋常束發(fā)之時,師父對秋常說,若你始終還達不到不傷己便傷人的程度,那你即刻下山,絕不允許提起這里的一切。
秋常又怎敢忤逆師言,心內(nèi)更是反省自己所作所為,是否已讓師父失望。若是拋棄了自己,自己又該何去何從?不可提起師父,是要自己否定這里的一切嗎?還哪里去找的師父的關(guān)心,即使他人看來,這關(guān)心虛偽的可笑,虛幻的可憐。
也是在這么做的一個月后,秋常來到師父的房間,提出和師父睡在同一張床上。他從心里,想要再一次體會初見時,與師父同床而臥的感覺。師父像父親,也像大哥。
這是秋常費了極大的決心才敢說出,他不敢再如同初見時那樣無視師父冰冷的警告目光,拉著師父的衣擺。他想過,若是師父轉(zhuǎn)頭而去,他也不強求。
可是師父竟然同意了。當晚,又是如七年前那樣寒冷的天氣,不同的是,如今秋常并不害怕寒冷,秋常和衣而睡,在師父的背后靠著,他感到師父極度的僵硬,把后背毫無防備的交給某個人,這是自從他下山后再也沒有的事情。身體本能的防備。只是秋常不在意。
一個時辰之后,師父還是不曾放松,秋常嘆了一聲,小聲叫著師父,松開了手,寧愿占著床的一個小角,他再任性,也不能讓師父整夜不眠。
秋常,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給你取這個名字嗎?師父突然開口。
秋常高興,將自己的理解說出:一定是師父希望我像秋天一樣,常收獲而滿足。
不是,師父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波動,只是想到“萬里悲秋常作客”罷了,你選了這一條路,只能是悲秋,收起你那亂猜的好意,抑或是自欺欺人。
不是,師父。你……
住嘴。他打斷了,顯然不愿再談?wù)摗?br> 師父,秋常低著頭,不再多言。無論真相是什么,無論師父如何看待,他就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師父。師父讓他活了下來,師父毫無余力的教他學(xué)武。心中看待的目光不會改變。尊敬的心不會有絲毫動搖。
第二日,秋常起的極早,師父更早,他拿著自八歲時就跟著自己的劍,下了床。師父在房外靜立。
秋常認命的拿起劍,擦拭著手中缺口良多的劍身。許久,才走出房門。
每個在我這年齡的人,都會有一次測驗。只是為什么是師父你。
秋常的師父手中持的是一把鋒利的銀劍,如他,高高在上,又銳不可碰。劍鋒對著秋常,一場決斗于無聲處開展。
秋常處處受限,自己的心束縛了手腳,不敢全力一搏,眼中的迷茫不曾散去。
多次師父的手下留情后,真正動了殺招,劍劍直指秋常命門,招招險毒。
秋;艁y的應(yīng)付,不似常時的游刃有余,只覺力不從心,劍鋒堪堪劃過臉頰,血珠從臉上滲出,終是堅定了信念,不為生命,只是不讓師父失望。漸漸找回水準的秋常,受到了更為凌厲的攻擊,師父生氣了,秋常意識到。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zhàn)斗,秋常使出了每一招師父曾教過的攻擊方式,只攻不守。
與秋常即使是相似的動作,在他師父手中,多了熟練,多了令人無法招架的氣勢。每次秋常使出劍招,師父總是先一步了解而后化解,封住了他下一步動作。
只有這樣?師父客觀的評價,仿佛秋常只是對手,一個不入流的對手。不值一看。
當師父決定使出最后一劍時,秋常明白這是最后的時刻,他可以做出相同的攻擊,換得兩敗俱傷,只是在擺出姿勢,看著師父踏著飄渺的步伐從遠處接近的身影時,秋常的手累了,劍掉落地面,砸了石塊,發(fā)出清脆的擊打聲,而師父的劍,以刺穿秋常左胸。
你還是太心軟了,面對我都下不了手。本來都決定殺你……
秋常的耳邊回蕩著師父的嘆息。正因為是你,是師父,才下不了手。∏锍EΡ犻_眼,師父嘆息的樣子極美,但話語……秋常慶幸自己可以看清時,耳內(nèi)充斥的全是雜亂的鳴叫。再聽不到師父的話。也許真的立刻會死了吧。
師父,這七年來的一切,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了什么?結(jié)束了?
自此,秋常這人便消失了,同修習的人再見不到他,聽說是向來冷峻的木蕭師叔,也就是秋常的師父,在比試中刺穿秋常心肺,而后抱著秋常的尸首下山,不知埋在何方。只有見識過秋常的人,才會惋惜少年命薄。
其實,秋常在鬼門關(guān)徘徊了一陣,終是又回來,這一場死局,只是為了在必要人眼中,造出秋常死亡的假象,木蕭當年帶回秋常,便是按照自己的樣子,塑造了秋常。。a3c65c2974270f
秋常的劍術(shù),秋常的性格,秋常平日的行為,都帶著他的影子。秋常,只是最完美的影子。木蕭為的,只是能擺脫殺手這個身份,所以,在竹林中,在竹屋內(nèi),木蕭將他的銀劍交給了秋常。要秋常成為他永遠暗中的替身。
秋常緊握木蕭的劍,他會有別的答案嗎?
那柄銀劍被秋常用布包著,掛在身后,只有當木蕭接到任務(wù)時,才會動用這一把劍。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原是登高之感,悲涼零落之意,在秋常的心中卻有了另一層意義,先有木蕭,后有秋常,秋常想著木蕭就足夠了。哪怕只是被利用的影子。
只要自己是“木蕭”這個殺手就夠了,師傅在身后當秋風就夠了。
可是,自己一人掛念木蕭的心愿,也是不可能。有時秋常會想,這個愿望是否太奢侈?太自私,所以她來了。
又是一次多日分別后的再見,這次在竹屋中,不再是只有木蕭,秋常,還多了兩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男人,一個是木蕭喜歡的女人,一個是木蕭厭惡的男人。所以,秋常也恨那個男人,但是,對于女人,她做不到平靜的對待。
秋風,這是你弟弟?和你真像。女人笑著,很天真。
是啊,只可惜他天生病弱,在這林子中生活便再沒有踏出幾步。木蕭淡淡笑著回應(yīng),儒雅風范盡顯。
秋常點頭,說:哥,我想出去。
木蕭的意思,女人不明白,秋常卻可以立刻領(lǐng)會。木蕭他只要自己自動走到一旁便好,不見最好。
你真是他弟弟?男人尾隨而出,問秋常。
又如何?秋常只是看了一眼,又閉目。
你心中不平靜。我可以分享你的煩惱嗎?男人的彬彬有禮,讓秋常覺得難受。也好笑。
我氣我哥,竟然帶你這不三不四的人來。
秋常的話如針,讓男人無以為答。
后來,在女人的建議下,秋風帶上了秋常去找世上的名醫(yī)醫(yī)治。去哪,不知。
后來的后來,秋常陪著裝無力文人的師父騙取女人的同情心,同時,師父叫他解決的人,一次未失手,受了傷,也不再麻煩師父,那樣只會顯得無用。
有二分之一的人,是師父為了女人而下的命令,讓自己動手為女人解決。所有那女人行的路,一步步,師傅都為她鋪好。
只是到了最后,在秋常以為女人會接受師父時,見證的,卻是他的師父武功被廢,鮮血染衣的情景。而自己,被那個師父叫自己無論如何要聽命的女人,因一碗湯而渾身不能動彈。
秋常不明白,后來的人,全是他殺的,與師父有何關(guān)系。為何自己承認后,那些正派人,卻不相信?
見到男人帶笑的目光,秋常才明白,這一切是怎樣的奇異。自己的罪,反倒安在師父頭上。
正派的假仁假義,他不想再看,女人的翻臉無情,又叫他心驚。男人那看似和眴的笑,都讓秋常壓不住的憤怒。
算了,這是我為從前的事付的賬。秋風拉住秋常,我該為我過去的身份做的進行補償。
正派人也不知如何商議,竟放過了秋風,為了顯示大仁大義?難道他們會沒想過,失去武功的秋風,如何應(yīng)付追殺的人?
反正,世人只要看到表面就好了。
秋常帶著師父,也不知到了哪。
秋風有問秋常,為什么他不恨自己,剝奪了他可以以真實面目面向世人的機會,為什么,他甘愿做自己的替身?
因為,因為……
秋常也笨,答不上來。
秋風笑秋常,念叨著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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