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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哪天你遇到了白夜叉，就幫老子砍了他�！�

　　1869年夏，蝦夷①。
　　土方站在弁天臺場②的駐扎地邊，迎面為海，衣袂颯颯，身后寥寥站著幾個組員。一面誠字大旗迎風(fēng)飄揚，揚出曲折的弧，呼呼地過著風(fēng)。山崎默然地站在他身后，一如尋常。
　　山崎看著土方望著海面微怔，手中的煙燒得只剩個煙屁股。他及時向前一步把那煙嘴打下，恭敬給土方奉上新的煙，藍(lán)盒子高尼古丁，萬寶路牌。
　　山崎看到土方一如既往地接過，臉上的光暈在飄舞的旗子遮擋下明明暗暗，不斷變化。副長沒有了以前在歌舞伎町熬夜工作的黑眼圈，目光反而比那時候要空冷了更多。
　　山崎張張嘴想說什么，卻被土方叼著煙含糊不清的話語打斷。
　　「你走吧，山崎�！�
　　紅豆包大使傻眼了，站原地楞是一動沒動。
　　「……咦？！走，走去哪里？」
　　「回江戶，回歌舞伎町，還是去京都長州③什么的，隨便你。連這幾個吃軟飯的一塊兒帶走——」土方叼著煙轉(zhuǎn)過來，用手指點點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人。「最好幫他們都換個名字換個身份，你是老子的直屬監(jiān)察，這點事兒要是辦不到就現(xiàn)在切腹吧——」
　　山崎急切地打斷了土方的話，慌亂前進幾步，看著他的側(cè)臉。「那副長呢？！副長也和我們一起！本來要求我們鎮(zhèn)守這里就是——」
　　可是土方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望著一側(cè)的誠字旗，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緩慢地眨了眼睛，把他未出口的話打斷。
　　「山崎�！�
　　他喃喃著，不像是在對山崎說話，倒像是對著那面旗子。
　　「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我們的大將只有近藤老大一個人沒錯吧�！�
　　「還記得近藤老大在平尾說過什么嗎。直將一死報君恩對吧�！耿�
　　「近藤老大的路我來替他走，你們這些混賬要來也沒多大用趕緊該散的散了�！�
　　「我的話不說第二遍。還有，回去找找……總悟。如果他沒事的話，也把他帶走�！�
　　「聽明白了？聽明白就快滾蛋，三分鐘之內(nèi)你丫要是還在這里我就讓你去見紅豆面包大神�！�
　　土方頓了一頓，又冷靜地繼續(xù)道。
　　「……對了，記得把蛋黃醬留下�！�
　　海風(fēng)很腥，山崎在轉(zhuǎn)身時默默地想。
　　因為他即使死死咬緊了嘴唇，也沒能抵住那刺鼻的腥味對眼睛帶來的刺激，眼淚霎時就簌簌不自覺地從臉頰上滾下。他拉著那幫人向外走，一群糙漢子大氣不敢出，憋眼淚和吸氣聲憋得比豬還難聽。
　　他們用自己的眼睛記住這個地方，每一寸天空，每一寸土地，每一寸空氣，還有獵風(fēng)飄揚的誠字旗。
　　這個地方叫弁天臺場。在蝦夷，在并不炎熱的夏季，在清澈的海邊，在他們的土地，在他們藍(lán)色隊旗下，在他們唯一的副長面前，海岸線上漸漸浮起了黑壓壓的戰(zhàn)艦。那些戰(zhàn)艦張牙舞爪，帶著最先進的來自太空的武器，直直向這個孤零零的小島圍攏而來。山崎早就把黑金交錯的制服扔下，帶著那群人向著直升飛機的地方奪命奔去，越來越近的轟鳴隨風(fēng)襲來。
　　他們離那個始終沉默的人越來越遠(yuǎn)，那個人連頭也沒回一下，直接一把接一把地拔出了三把腰間的刀。雖然有抄襲生聲之父的哪個綠藻頭劍士的嫌疑。
　　長曾彌虎徹。村麻紗。菊一文字。
　　刀尖利光閃閃，像要劈開靈魂一樣的，抗?fàn)幹?br>
　　茫茫然間山崎突然想起他們準(zhǔn)備從歌舞伎町調(diào)走時，大家還在嘻嘻哈哈打鬧。上面給真選組分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非要編入他們的成員名單，他們嗤之以鼻推推搡搡，那個老頭朝天一發(fā)激光槍就讓一群人閉了嘴。
　　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是詫異的，詫異，但不恐懼。
　　只有他去副長室?guī)兔κ帐皷|西的時候才看到副長沉默的表情，他問他怎么了。
　　「我在想啊山崎，武士刀的時代是不是結(jié)束了�！�
　　落寞而冷靜，像是預(yù)料到了什么似的。
　　這個情景被漫天的炮火陡然吸入，灰飛煙滅消失不見。

　　土方等著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才開始如釋重負(fù)地胡思亂想起來。記起來是誰說過一段話。貌似是在賞櫻的時候？耍帥著說的，擋在自己前面，擋住桂即將迎面而來的攻擊。說著什么今天身后不是這個稅金小偷阿銀我也不會讓開，在櫻花飛舞的地方打架太沒情趣了假發(fā)唷。
　　誰說的來的？算了，忘了，總之現(xiàn)在不在自己身邊。

　　他們圖什么？只是國泰民安，卻被利用了劍，被做了棄子，被時代的巨輪隆隆湮沒。不平不公不能申冤，也沒有機會申冤。只待后世評個千秋萬代。
　　這是每個歷史角色的最終結(jié)局吧？也是每個人的最終結(jié)局吧。

　　他對著黑洞洞對準(zhǔn)著他的炮口端起刀。

　　當(dāng)他的手抬起時，一枚遠(yuǎn)程流彈向他的側(cè)腰襲來，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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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方在炮火轟鳴中似乎看見什么人在他身后，而這時他已經(jīng)腹部中彈，坐臥在十幾具大型不知好歹的天人尸體中。面前景象已被額角源源不斷流下的血浸染，看不清大概，他大口大口呼吸著，視線上移，看著蝦夷蔚藍(lán)的天。
　　土方在后續(xù)漸漸登陸的天人面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自己的村麻紗往后一丟，直直插在他身后的土地上，左手虎徹右手菊一文字，微微偏著頭，讓自己額頭上的血向側(cè)邊流。
　　這樣，他還可以看得清自己到底面對了多少東西。
　　你看吧土方十四郎，這就是你生命的終結(jié)，這就是你奮斗的結(jié)局。你看吧，這就是你的盡頭，你的命運，曾經(jīng)臆想了多少遍也沒有實施，而現(xiàn)在終于要面對的東西。土方十四郎，你終于即將實現(xiàn)一句你的話，「武士的最好死法就是戰(zhàn)死�！鼓銤M足了嗎。

　　「不要回頭�！�
　　身穿淺綠和服的少女這么淺笑著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這么說道。

　　「不要回頭。」
　　近藤老大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把不知道從哪里做的一套挺括制服給笑嘻嘻地捧了出來。

　　「不要回頭�！�
　　總悟在自己背后戰(zhàn)斗，云淡風(fēng)輕地說你要是回頭看一眼的話我就代替敵人把你的腦袋摘掉哦土方先生。

　　「不要回頭�！�
　　「想什么呢，我根本沒路可回�！�

　　「如果回頭的話就會被輪入道吞噬靈魂唷�！�

　　「你不能回頭，讓我告訴你。土方，你的背后什么人都沒有。把靈魂交給我吧�！�

　　……哈，開什么玩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翻，上啊混蛋？！

　　他在槍林彈雨中疾沖，像以前身邊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人的時候，在近藤一聲發(fā)號施令之下一邊喊著嗚哦哦哦哦一邊拿刀砍人的蠢相一模一樣。
　　他的身后像是有人在與他的命運共呼吸共存亡，若是回頭看去卻是空空蕩蕩。他在牽絆著他的所有事物前面揮刀，戰(zhàn)斗，戰(zhàn)死為止。
　　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只活在歷史里的人，什么兒女情長，什么檐下回廊，全被刀光劍影當(dāng)成墊腳石�？曙嫷额^血地日子，是他們手里那把說沉不沉說輕不輕東西的唯一交換條件，腦袋別在褲腰上晃晃蕩蕩，一條命為了各種麻煩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絕境。
　　死亡與他們同行，腳下的路是無數(shù)惡靈鬼祟的哀號，一片不毛之地。

　　這是他們選擇的路。早就有了覺悟，只是想少點身邊的人陪上路而已。

　　「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見へぬ桜の花。
　　人世皆攘攘
　　櫻花默然轉(zhuǎn)瞬逝
　　相對唯頃刻」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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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田銀時從萬事屋里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他隨手一摸便摸到了昨天買來尚沒來得及看的報紙。由于宿醉，他也忘了是為什么要買回來。報紙被他攥得很緊，上面窩出了一道一道的褶皺。油墨的味道沁入鼻子，銀時暈暈乎乎地捂住鼻子開始翻看。說實話，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消息能讓他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還能成功付錢買回來。
　　他翻開了報紙，頭條有兩個。
　　【維新三杰之一革命家木戶孝允⑥已經(jīng)成功成為新政府執(zhí)法高官】
　　【舊政府君在蝦夷駐軍全滅確認(rèn)，天人已和政府達成良好協(xié)作】

　　他沉默半晌，起身撓了撓頭，把萬事屋的窗戶打開，看著外面的街道。
　　終于沒有了雞飛狗跳的攘夷志士，終于沒了飛揚跋扈、奇形怪狀的天人，終于沒了不可一世的流氓警察稅金小偷。
　　國泰民安。明年的櫻花樹看起來是沒有人跟萬事屋一家搶席位了。
　　銀時進屋給神樂掖了掖被子，突然發(fā)愣地看著曾經(jīng)壞了無數(shù)次又修了無數(shù)次的玄關(guān)門，倒在沙發(fā)上捂著腦門，失神。為昨夜的宿醉也好，為報社的記者不費多點筆墨多寫寫舊政府軍也好，為終于和平下來的世界也好。
　　這個地方還真是要安靜不少吶？可惜時間不會因任何一件事兒而停止。
　　很殘忍。

　　玄關(guān)處忽然響起一陣急躁的敲門聲。銀時念叨了句報紙就不用了喂阿銀我昨天買過了唷一邊縮在沙發(fā)里不給開門。不久，敲門聲就停了，只聽到一句有人在門外帶著哭腔小聲喊但那的聲音，似曾相識，并不是總悟，隨即就是迅速跑下樓梯的腳步聲。
　　銀時一愣，跑到玄關(guān)狠狠地拉開紙門。一個盒子靜靜放在門口，上面簡單地寫了「烝」⑦這一個字。
　　打開，是一束用藍(lán)色發(fā)帶束著的長發(fā)。

　　門外陽光略微刺眼，Terminal反射的巨大光線向陡然奔出屋外的銀時的雙眼迅速射過來，他不得不低了頭單手蒙住眼睛。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那束長發(fā)再不放開。

　　【1866年10月14日，德川茂茂“大政奉還”。但木戶等人并不為其所動，密謀舉兵。1867年12月9日，倒幕派宮廷政變，宣布王政復(fù)古，廢除幕府。1868年1月3日，不甘失敗的慶喜率軍進攻京都，在鳥羽伏見之戰(zhàn)激戰(zhàn)三日，幕府軍戰(zhàn)敗。7日天皇下詔討伐幕府。1868年1月25日，木戶孝允應(yīng)邀從長州來到京都，與大久保一同處理中央政府政務(wù)。明治新政府建立后，巖倉具視認(rèn)為其有很高的政治識見，僅任命小五郎一人擔(dān)任總裁局顧問，為所有政策的實質(zhì)上最終決定責(zé)任者。太政官制度改革之后，擔(dān)任外國事務(wù)掛、參與、參議、文部卿等職務(wù)。同時開始掃蕩遺留舊政府軍�！�
　　【明治2年（1869年）6月20日(陰歷5月11日）、新政府軍箱館戰(zhàn)爭總攻擊開始、真選組隊士島田魁守備的弁天臺場被新政府天人綜合軍包圍，陷入孤立。副長土方十四郎率領(lǐng)少數(shù)士兵突圍相救。一夫當(dāng)關(guān)，力阻自七重濱大舉進犯的新政府軍與天人于一本木關(guān)口，卻不幸在亂戰(zhàn)之中腹部中彈，不治而死。不久將軍對新政府軍開城投降，土方的遺體下落不明，其他戰(zhàn)死者則被埋葬在五棱郭內(nèi)。】
　　-END-

　�、傥r夷：現(xiàn)北海道，地名。
　　②弁天臺場：新選組最后一個任務(wù)的執(zhí)行地，土方歲三戰(zhàn)死處。
　�、坶L州：明治時期日本地名。
　　④平尾：近藤勇斬首示眾處。提到的那句話是歷史上近藤勇的遺言。
　　⑤土方歲三寫的俳句。
　　⑥木戶孝允：歷史上的維新三杰桂小五郎后來成為高官以后的更名。
　�、邿A：山崎歷史原型山崎烝。這里用作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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