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試愛

　　“他要跟我分手。”他約我出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我攪著咖啡的手頓了頓，不知道該這么安慰他。
　　眼前這個紅了眼眶的男人名叫溫閏，跟我是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我暗戀了三年的對象。雖然說他是個彎的，我是個男的，但在我告白之前，他卻已經(jīng)名草有主了。那主名叫魏茂華，也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兩人從大二開始談戀愛，現(xiàn)在我們都已經(jīng)是大三生了，掐指一算，也有個一年了吧。怎么說分就分了？
　　“為什么？”我忍不住問道�！啊f，他對我其實沒有那種感情，我們充其量就是好兄弟。他其實喜歡的還是女人�！睖亻c抱著他的手臂，聲音低啞，頹廢地說道，“他娘的，既然是個直的那當(dāng)初就別來招惹我啊……等我陷進去那么深后，才說分手……他不覺得都晚了么……”他吐出了口氣，有些顫。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情之一字啊，讓多少人掉了淚啊。要說溫閏這人吧，是條漢子，掉血掉肉不掉淚。可一碰上這“情”字啊，這眼淚，就忍不住啦……我有點心酸，看他那樣子，也挺心疼他的。
　　要我說，魏茂華那人，忒木頭腦袋了點。要說他玩弄了溫閏的感情，其實也不全然，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倆相處的時候，都說“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了，我看他倆在一起時，眼睛里都透著對對方有那么點意思的神色呀，他怎么就還不明白自己的心呢。不過，就讓他不明白吧，對我來說，這正好。
　　“他既然對你無意了，你也別執(zhí)著了。忘掉他吧�！蔽颐蛄丝诳Х�，裝作鎮(zhèn)定道，手有點抖，那是興奮的�！拔彝坏舭　彼林樱菧I，終于是忍不住了。
　　這一刻，我突然也不是那么興奮了，握著咖啡的手也不抖了，心臟一顫一顫的，有點疼。我輕輕地放下咖啡，帶著點余溫的手覆上他的，輕聲道，“那就跟了我吧。我?guī)湍阃羲！?br>　　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嘴里很苦，大概是喝了咖啡的緣故吧，可又疑惑了，我那杯咖啡，加了那么多奶，怎么還苦呢，可就是苦，說不清道不明的苦。
　　“……曲規(guī)……你、你在說什么？”他驚訝地等著我，喃喃道。我垂下眸子，咽了幾口唾沫，才鼓起了勇氣，把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話給說了出來，“跟我交往吧。”
　　“……嗯”沉默了好半響，溫閏輕聲應(yīng)了我。我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心里并沒有開心多少，反倒覺得自己這樣趁虛而入的行為挺卑鄙的，又想了想，發(fā)現(xiàn)也挺可笑的，就算是交往了，他也不喜歡你啊，最后反倒是連個朋友都做不了了，又是何必呢……可是我就是為他癡了、傻了，也欲罷不能、甘之如飴。
　　之后，我們就真的交往了。我們真的像普通的情侶一樣，去約個會、看個電影，在人煙稀少的地方牽個小手，但也僅局限于此罷了，那種像打啵上床的事我是想也不敢想。做了的話就真的回不去了，心中總有這么一個聲音在我冒出“親個嘴吧”這樣的念頭后出來打斷我。于是我又膽怯了，但僅是牽手約會這種事，也讓我感到異常的幸福，我覺得我們是真成了情侶的，甚至還有了他已經(jīng)忘了魏茂華，他也是喜歡我的錯覺。
　　可他臉上的強顏歡笑卻一直在提醒我，他不曾忘卻，他還愛他。這一切，也不過只是我的錯覺罷了。
　　知道我倆談戀愛的人不多，才兩個，一個是我死黨莫辭，另一個，就是那魏茂華了。
　　莫辭知道是因為我告訴他的。他跟我住的同寢室，又跟我是死黨，腦袋瓜子還特別好使，想也是瞞不過他的，就干脆都告訴了他。
　　他聽后臉上沒什么表情，摸著他眼角下的那顆淚痣，看著我，很是淡然地道：“他不喜歡你�！薄拔抑馈！蔽易谙落伒拇采�，垂下頭，低低地應(yīng)了聲。我、他、溫閏還有魏茂華都是同一個系里的，互相之間也都認(rèn)識，莫辭對于溫潤和魏茂華之間的事情也都明白。
　　我一時覺得氣氛挺尷尬的，于是就抬頭沖他露齒一笑，道，“沒辦法。大爺我就是樂意沖上門去找虐呀~阿辭你也不用替我抱不平了，不過這份心意兄弟我領(lǐng)了�！薄扒�(guī)�！彼辛寺曃业拿郑阶吡诉^來。
　　“嗯？”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抬頭望著他，我大半個身子都被他低頭所帶著的陰影覆蓋著，看不清現(xiàn)在的他臉上帶著什么表情�！澳闶莻�傻子�！彼翢o征兆地彎下了腰，抓著我的手，嘴唇蓋上了我的，半是溫柔半是粗暴地啃咬著，我完全呆住了。腦子里全然只有“這可是老子的初吻”這一個想法。
　　等他停止了親吻，直起了身，我才回過了神。他嘴角掛著苦笑，自嘲道：“而我，也是個傻子�！�
　　這……這這這算是告白？我傻傻地想到。實在是看不透眼前的這個男人。
　　于是我第一次正視起了眼前這位名叫莫辭的男人，他的外貌比起英俊，俊美說不定更適合；他的為人，比起君子，我更喜歡說他是個妖孽、禍水。他眼角有顆淚痣，眼里少了分以往的邪氣，倒多了幾分悲傷。
　　哦！原來莫辭是長這樣子的啊！我在心中感嘆，挺沒骨氣地臉紅了，心還一個勁地“砰砰砰”亂跳個不停。我慌了，不敢再面對莫辭了，我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了們，奪門而出。
　　我背叛了溫閏。這種負罪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卻又同時夾雜了一絲慶幸與茫然。慶幸我終于可以從名為“溫閏”的情網(wǎng)中解脫了，卻又茫然于既然自己不喜歡溫閏，那這三年他的執(zhí)著，他的心傷，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跑著跑著，不知不覺就跑到了籃球場那邊，那有一堆人圍在一起打籃球。我就坐在那邊，邊看著他們打，邊理清自己那些紊亂的思路。
　　“你跟曲規(guī)交往了？”略微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從我身后的花園里傳來，我愣了下，才發(fā)覺這是魏茂華的聲音，那對方……是溫閏？
　　“是。不過這不關(guān)你的事吧。你自己不也開始了一段新戀情嗎？聽說對方還是中文系里的系花。怎么，你今天難道是特地來向我炫耀的嗎？”溫閏的聲音從更遠處傳來，聽著有點模糊。
　　“不準(zhǔn)！”魏茂華的聲音不穩(wěn)，強硬道，“你有什么資格說不準(zhǔn)？”溫閏激動了起來。
　　我猶豫著該不該出去，才移動了一小步，就被溫閏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扒�(guī)。”他朝我揮了揮手，叫道。我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魏茂華！老子告訴你。老子不是那些瓊瑤劇里的姑娘，離了你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溫閏，離了你照樣能活得很開心！”他吼完，轉(zhuǎn)頭就拉著我的領(lǐng)帶，把嘴湊了過來，他胡亂地咬著我的嘴，我抱著他的腰，回了個問。心里卻是想被人捅了一刀子似的，挺疼的。
　　他悄悄地瞇開了條縫，眼角想是瞥見了魏茂華那張受傷的臉了，于是便睜開了眼，退開了�！氨�。”在他退開之前，他朝我耳語道。我還能說什么？那句抱歉，那全無半點愛意的、胡亂的吻還有那雙盛滿了悲傷寂寞的眼……無一不是在劃清我跟他之間的界限呢。
　　我的嘴角里又開始泛苦，心臟一抽一抽地，好像就連身體也隨之顫抖了一樣。心里還有空朝自己開了個玩笑：你瞧，你心里還在為他疼著呢。我一定還是喜歡他的吧。
　　這一天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如我一下子把我的初吻次吻全給丟了；比如我發(fā)現(xiàn)我對溫閏的感情似乎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深……再比如，我發(fā)現(xiàn)我之前的幸福只不過是一場夢……
　　不知什么時候了，花園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頹然地蹲在水泥地上，掏出了包煙給自己抽出了根，叼在嘴里，也不點上，就這么由著它，像個小流氓似地蹲坐著仰望著天空，突然想到了句話：夢想很美好，現(xiàn)實真TM的骨感。
　　“媽的……都在耍著大爺玩嗎？混蛋……”我咬著煙，聲音低啞地咒罵著�！扒�(guī)，回家了�！蹦o的聲音好死不死的在這時候從我身后響起�！澳阋彩莻�混蛋！”我悄悄地抹了把眼睛，站起身，回頭瞪著他罵道。
　　“嗯。我知道�！彼叩轿颐媲�，輕輕地抱住了我，像是在哄我似地拍著我的背�！斑怼蔽医K于忍不住在他懷里哭了，心里想這次真是丟臉丟大發(fā)了�？勺焐蠀s止不住地在那碎碎念，“混蛋！你們都是混蛋……大爺我喜歡個人容易嘛！我喜歡了溫閏三年！從上大學(xué)就開始了，我知道他喜歡吃魚，討厭吃花菜。我知道他喜歡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看書，其實是在偷偷地看魏茂華這混蛋打籃球。我知道他皺眉是緊張了，抿嘴是生氣了……嗚……我喜歡他……我喜歡他……”我抓著他的衣服，頭靠在他肩上，思緒已經(jīng)混亂成了一片，想到什么就說了什么，眼淚早就想不要錢一樣地往下掉。
　　“嗯。我知道�！彼盐冶У酶o了，輕聲道。
　　“我只是想讓他幸�！晌乙呀�(jīng)好累了……嗚……他要的幸福，我給不了……”我啞聲道�！皽亻c的幸福，誰能給我不知道。但……曲規(guī)，你的幸福，由我來給，好嗎？”莫辭輕聲道，他的聲音很柔，很好聽，莫名地，想讓人掉淚。我心中一直筑起的那道堤壩終于崩塌了，原來我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執(zhí)著……
　　“混蛋……”我并沒有回答他，只是低啞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其實我想說，莫辭，其實你你才是那個最混蛋的。因為是你的那個吻，和現(xiàn)在的這個擁抱告訴了我，之前的執(zhí)著都沒有任何意義，我原來可以如此輕松地放下它。
　　那一天，莫辭拉著我的手回了寢室，寢室里老大和老三都回家去了。我們倆人睡在一張床上，什么話也沒說，就擁著睡了。期間他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曾放開。
　　隔天，我很早就醒了，因為昨天哭了一場的緣故，眼睛酸酸的，干脆也就不睡了。我動了動身子，想起身，卻無奈地發(fā)現(xiàn)我整個人都被莫辭抱著，手還保持著昨天握著的姿勢。我低頭看著他的手，那是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我像是得了魔障般張開那只被他握著的手，然后與他十指相扣，我忍不住笑了。而后又黑了臉在心里罵自己八嘎，發(fā)個毛線的花癡。
　　就在我矛盾的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了短信來了的提示，我輕手輕腳地扒開莫辭的手腳，起身去拿。我劃開鎖屏，打開短信，是溫閏發(fā)過來的，他約了我出去，說是有事找我談，地點還是之前的那家咖啡廳。
　　我迅速穿戴好了衣服，在關(guān)門之前看了眼還在熟睡的莫辭，輕笑了聲，總感覺心里暖暖的。
　　走在路上時，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不由地感嘆人這種生物真TM生氣，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感覺你愛他愛到死去活來，后一刻又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高估了自己的情操。哪有那么愛呢？不過是自己一味地執(zhí)著罷了。
　　到了那家咖啡廳的門前，透過窗子我看見了溫閏。他看到我后，笑著朝我打了個招呼，不過總感覺他對著我有點尬尷。我想……難道要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么？思及此，心里總覺得挺難受的。
　　我坐在他對面，點了杯咖啡。望著他，示意他可以說了。“曲規(guī)……今天來，是想說……”他低頭攪動著手里的咖啡，頗有些猶豫地頓了頓，說道�！拔覀兎质职伞！薄班拧８秃昧嗣�？”我喝了口咖啡，挑了挑眉，像是全然不在意他剛才說了什么。
　　說心不痛，那是騙人的。但也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種悵惘。
　　“嗯……他說……會待我好的……”溫閏的耳根已經(jīng)完全紅透了。
　　呵……果然，你要的幸福，不是我能給的……我有些惆悵地想到，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卻還是要裝作肆意地說道，“那就好。誒，我說，你們的和好可得歸功于我呀~要不是我相處了要交往的法子，你們還指不定得糾結(jié)到什么時候吧�！�
　　“呃？”溫閏驚愣地看著我，一時間忘了回答�！霸趺�？以為兄弟我真喜歡你呀？嘿，小子，別傻了，你不是哥哥我的菜�！蔽也[起了眼睛，笑道。這樣就好……別讓我們到最后連朋友都做不了……別到最后，讓他心中的愧疚更深，也別讓我，親自再將那道傷疤揭開了。
　　“啊……嗯，想也不是呢�！睖亻c放心地笑了，他笑得很開心，而我們之間的尷尬也在瞬間消散了�！昂昧恕Ｔ捳劦竭@里也差不多了，我還有篇論文沒寫呢。先走了�！蔽移鹕�，朝他揮了揮手，道。“嗯。下次請你吃飯�！睖亻c笑道�！班�。”我點了點頭，離開了。
　　就這樣吧，讓我將那段似苦似甜的暗戀埋在心里，等過了一段時間，再翻開來，也許只是一段令人懷念的往事吧，其他的，就什么也不是了。我跟他還是朋友，他身邊會有魏茂華陪著他。而我身邊，也會多了一個叫莫辭的妖孽陪著，他會陪我忘掉過去的那段傷。我跟溫閏還是兄弟，只是兄弟。
　　“好了？”溫閏不知何時站在咖啡廳門前等著我，看我出來了，挑著眉似笑非笑地問道。“啊。都結(jié)束了。哥哥我三年的暗戀加上為期還不到半個月的交往啊......就這么結(jié)束了，唉。”我裝作極其遺憾地嘆了口氣。“你可以開展一段新戀情啊。”他朝我伸出了手，笑得很溫暖，道，“你可以直接跳過暗戀跟我交往，我允了�！�
　　“你個沒大沒小的臭小子。”我笑罵道，沒有遲疑地握住了他的手�！澳阋膊贿^只大了我三個月罷了�！彼擦似沧�，極不服氣道�！肮�，那還是比你大。來來來，叫哥哥。”我湊過去調(diào)戲道�！按笫鍧L開。不然我親你了！”他不怒反笑，說道。“你親呀你親呀~”我仗著這是大街亮他也不敢動手動腳，裝出一副“我是大爺”的表情，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蹦o壞笑了聲，真的就這么湊了過來，在我嘴上啄了一口。“……”我耐不住老臉一紅，一路上就閉著嘴仍由他拉著走了。
　　心里暖暖的，想，就這么跟他過一輩子，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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