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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阿軒生在白帝城,長在白帝城,她也為自己打算過,等死后,就火化了埋在白帝城海邊。早些年,父母都還在世時(shí),就一直為她留意夫君人選,可挑了一個又一個,總是不滿意。
事實(shí)上,阿軒也沒什么意中人,她在白帝城不算最漂亮的,不算最知書達(dá)理的?扇绻煤么虬缫环菜阌悬c(diǎn)漂亮。
原本,一門親事是定下來了,男方是城里一個船商的大兒子,阿軒也覺得挺好,對方也是個誠懇的人,這便足夠了。
阿軒曾想過,如果當(dāng)年那船沒有在海上遇難,也許,今天自己已經(jīng)有兒女了,也許,她也已經(jīng)體味到了家庭帶給她的,一個女人最喜愛的幸福。
可那天的船始終沒有開回來,她穿著大紅色的嫁衣,站在碼頭等了一天又一天,卻等來了爹娘與未來夫婿一家葬身大海的噩耗。
原本已經(jīng)說定,等他們從江都置辦了貨物回來,就成親,好好熱鬧一番,但如今卻只剩她一個人,如何熱鬧得起來?
爹娘過世了,除了傷心,日子還是要過。阿軒如今只剩下弟弟阿昂一個親人,長姐如母,弟弟還小,她自是要為阿昂扛起這重?fù)?dān)。
阿軒勤快,在白帝城開了家火鍋攤子,原本火鍋味道就不錯,加之阿軒家的酒也很好喝,生意總是做起來了。
一天夜里,阿軒收拾了攤子,夜里靜得很。她借著燭光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倒沒覺得傷心。畢竟家里不愁吃穿,弟弟阿昂在書院讀書雖成績不是最好的,可也有模有樣,一雙沒用的細(xì)皮嫩肉的手換來如今的生活,其實(shí)挺劃算的。
可那天夜里的阿軒卻怔怔地望著已經(jīng)粗糙了的雙手,總覺得自己丟了什么東西。
也就是那天夜里,一個披頭散發(fā),下巴長著胡子茬的男人走進(jìn)了她的火鍋攤子,這一進(jìn)來,就再沒從阿軒的心里出去過。
“美人兒,可有酒喝?大半夜酒癮犯了,尋不到還在做生意地酒家,老遠(yuǎn)看到你這兒亮著燭光,想是還沒收攤吧?”
這是尹千觴見到阿軒說的第一句話,張口就討酒喝。也是尹千觴每次見到阿軒時(shí)必定要提到的話題。
尹千觴是個四處云游的人,喜愛逍遙自在,并不會在白帝城久留,只是時(shí)不時(shí)回來溜達(dá)幾天。而每次回來,必定要去阿軒的火鍋攤子,一來二去,與阿軒相熟,尹千觴臉皮也越來越厚,賒的酒錢也越來越多,每每討到了酒喝,就涎皮涎臉夸阿軒人好心善長得漂亮。
不務(wù)正業(yè),每日嬉皮笑臉,興致來了就躺在地上喝酒看那云卷云舒,招呼都不打一聲欠下一屁股債就走,這樣一個男人,卻討不少姑娘的喜歡,阿軒也不例外,她最開始是厭煩,卻不知怎么得,心里漸漸盼著那個男人來白帝城賒酒喝。
這個愿望不強(qiáng)烈,卻總是有那么一個念想在那里,時(shí)不時(shí)念頭冒出來了,望望白帝城的藍(lán)天,想想那個人在干什么呢?
阿軒發(fā)現(xiàn)她想不出來,她沒走過遠(yuǎn)路,想象不出尹千觴會遇到些什么人,見到什么奇景,如此,便也不想了。
有一日,很突然的,阿軒正在沽酒,她突然明白自己丟的是什么了。
她突然放下攤子,跑到碼頭望著大海,她突然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那個穿著鮮紅嫁衣的姑娘就一直站在碼頭上等著大船,等著自己的夫婿爹娘回來。
那個穿著嫁衣的姑娘一直都在碼頭上,再也沒有回來。
“喲~阿軒,怎么這么巧,莫非是知道我要來?”
就在那一日,阿軒只是站在碼頭上,心里難受有點(diǎn)想哭的時(shí)候,尹千觴乘著大船回到了白帝城。
看著尹千觴一身邋遢,衣服起碼有大半月沒洗,腰間掛著酒壺,阿軒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自己的一個心結(jié)被這個嬉皮笑臉的男人誤打誤撞解開了。
她有點(diǎn)想哭,可又不想了,覺得那個待嫁的姑娘似乎回來了,阿軒對這尹千觴笑了:“怕是你聞著酒香順路在白帝城下船吧!
“嘿嘿,也可以這么說,我走了那么多地方,還是阿軒家的酒好喝,嘿嘿……”
自那以后,阿軒便愛穿著紅色的衣裳,她總覺得,守著一個火鍋攤子,看著弟弟長大成人,自己也慢慢老去,其實(shí),一個女人所要肩負(fù)的責(zé)任,所要享受的家庭,她都有了,只是另一種方式而已。
既然如此,只需要要趁著年輕穿幾件紅色的喜慶衣服,忙里忙外的時(shí)候,也覺得精神些,覺得自己還是當(dāng)年那個明日就會出嫁的姑娘。
“阿軒你穿這紅色的衣服真好看,嘿嘿,美人美酒美景,妙哉,妙哉…..”尹千觴永遠(yuǎn)是那么油嘴滑舌。
阿軒輕笑:“這下一句,就是要賒了這頓酒錢吧?”
尹千觴笑了,完全沒有那種不好意思的神情:“還是阿軒懂我,還是阿軒懂我,哈哈哈……”
阿軒懂尹千觴么?
該是不懂的吧,他的過去,現(xiàn)在,阿軒一概不知。
只是知道他愛喝酒,重情義,愛賭錢。
可有時(shí)阿軒也在想,尹千觴有酒,有錢,就夠了,這就是尹千觴。
一年又一年,有一天,弟弟阿昂突然在飯桌上很認(rèn)真地對阿軒開口:“姐,你為了我操勞了這么久,可以歇息了!
“…….瞎說什么,你不還要娶媳婦兒呢,沒聘禮哪家姑娘愿意嫁你?”阿軒往弟弟碗里夾了些菜,“而且,你姐我也忙習(xí)慣了,不累,有什么好歇息的!
阿昂看著阿軒的笑容,替自己姐姐理了理鬢角:“自從爹娘過世以后,你就再沒提過嫁人的事,就是你不愿歇息,也該找個人依靠吧?我時(shí)不時(shí)要走動外地,要是有人能幫你就好了!
阿軒有點(diǎn)愣神,她突然意識到阿昂真的已經(jīng)長大了,嗔道:“這些事,你少管!
“依我看,我覺得那個時(shí)常來賒酒的尹大哥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實(shí)際上還是個很不錯的人,姐,你……就沒想過?”阿昂突然打趣起自己的姐姐來。
阿軒有些尷尬,臉色緋紅:“住口,胡說什么,這么多年不打你,欠管教了是吧。!”
“哎喲,姐姐饒命,姐姐饒命!”
“你給我站!”
那日的話,阿軒后來好好想過了,她想,自己是喜歡尹千觴的,如今弟弟也大了,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她也愿意,同尹千觴游歷山川。
下次,等他下次來白帝城,就……就……就說說?
做了這個決定的阿軒有些激動,有些害羞。
因?yàn)椴恢酪вx什么時(shí)候會來白帝城,她總是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記得尹千觴說過她穿紅衣裳好看,她每日都穿著大紅的衣裳,就像當(dāng)年的嫁衣一般。
生意做累了,阿軒就讓伙計(jì)照顧著攤子,自己沒事就去城門那邊走走,去碼頭那邊看看,想著尹千觴回來的那一天。
他一回來,就將自己的心意說與他。
阿軒那時(shí)這樣打算的,心里帶著滿滿的期待,她也不敢想太多,怕對方不答應(yīng)。其實(shí)不答應(yīng)也沒啥,只要能看到尹千觴再次嬉皮笑臉跑來賒酒喝,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尹千觴在外四處游歷,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了,對他傾心的也不少,阿軒沒覺得自己比得過別人什么,只是,想將自己的心意說與他,也好了了自己一個念想,沒準(zhǔn),沒準(zhǔn)……
可是,不知道是為什么。
尹千觴再也沒有回過白帝城,一年,兩年,三年,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去哪兒了?
阿軒不敢問,也尋不到人問。只有那一次,她強(qiáng)烈地希望尹千觴回到白帝城,可只有那一次,偏偏那個流氓一樣的醉道士再也沒出現(xiàn)過。漸漸的,當(dāng)初那個沖動的念頭也淡了。
一年年老去,阿軒也再沒起過嫁人的念頭,成了老姑娘,然后成了老太太。
有時(shí)候,望著白帝城的大海,抬頭又看看天空,阿軒在想。
那個人去哪兒了?
那個人在干嘛?
如果尹千觴還活著,可還老愛賒酒喝,可還總是醉醺醺走一路?
如果尹千觴在過去某個她不知道的日子里死了,死前可還喝著酒?可還會念叨一句:還是阿軒家的酒好喝?
阿軒心里明白,那個穿著紅嫁衣的姑娘,又走丟了,再也回不來了,也許,是跟著某個酒鬼一起去游歷山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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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時(shí)激動擼出來的短篇,總覺得有點(diǎn)奇怪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