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司南

　　*連視角

　　*

　　我有罪。
　　我不得不為此向神懺悔。
　　不求神饒恕，只愿神能聽我敘述完我的罪惡。

　　這是我的罪惡，也是我的——

　　*

　　我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她同時也是我的妻子。

　　我們私自締結不被世間所接受的婚約，拋棄親人，拋棄家庭，來到陌生的王國過著可謂是幸福的生活。這樣的幸福在外人看來并不怎么樣，想必您也知道，拋下了曾經所有的一切只顧自己茍且偷生，這是何等自私的行為。

　　我們經營起雜貨店，偶爾到廣場唱歌，從勉強維持生計到攢下一筆財富，我們的生活逐漸變得穩(wěn)定，在王都內也重新結識了不少當?shù)厝�，我和我的妻子都以為這是好的開端。事實上，它確實是一個好的開端，但只是開端而已。

　　*

　　我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收到了來自貴族的邀請函，他們希望能在享用下午茶之時聽到我與妻子演奏的音樂。偉大的神明啊，您知道我和妻子當時有多么興奮嗎！她高興地抱住我，我也同樣抱住她，把她抱了起來。她的笑顏我至今都記得——她笑起來就像天使一樣，為我激動不安的內心注入溫暖和力量。

　　隨即我們便動身前往邀請函上標注的地方了。

　　貴族們的別墅在郊外，環(huán)境怡人自然是不消說的。一路上我的妻子都興奮地不得了，路邊的野花綠草她都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甚至連一只螞蟻也不放過，好像她從來沒有見過螞蟻似的，您瞧我的妻子，她是那么可愛！仿佛是那初生的嬰孩，對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無論是什么事物，都要眨著那雙如同被雨露潤澤的藍寶石般的眼睛去觀察。

　　高昂的情緒讓我們比平時更加注入感情去演奏，我們沉醉在美妙的時光之中，直到貴族小姐們示意我們可以停止時還覺得并未盡興。

　　我們賺來了很大一筆錢，比開雜貨店賺到的錢多得多。

　　當再一次收到邀請函時，我便決定關掉雜貨店，一心一意為貴族們演奏音樂，因為這樣賺得的錢來得實在太輕松。我的心里全是對未來美好的幻想——賺夠了錢，帶著妻子到其他地方去，不再讓她受苦。我的妻子可比那些貴族小姐漂亮上百倍、千倍，讓天使一般的她繼續(xù)過苦日子，我辦不到。

　　妻子不贊同我的想法，但還是順從了我的意愿。只是稍微不同的是，她堅持將雜貨店開下去，于是為貴族們演奏音樂的任務便落到我的身上。起初我不同意，但看到那些衣冠楚楚的貴族老爺用不懷好意的眼光在我妻子的臉與身上掃視時，我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

　　后來，邀請我去演奏的貴族的越來越多，我們攢下的錢財也跟著變得越來越多。我們經濟上的寬裕程度甚至比以前沒有離開家族之前大。

　　得到了很多錢，還會想要更多的錢，心中如同有個無底的深淵一樣，覺得賺得的錢根本不夠，就把先前心中所想的事情全數(shù)拋到腦后，只想要賺錢、賺錢，沒命地賺錢。

　　偉大的神明啊，聽到這里，您應該已經知道我一部分的罪惡了。

　　懶惰。
　　貪婪。

　　這并不是全部。

　　*

　　紙醉金迷的生活成為了心中的向往，對于妻子的勸阻絲毫不放在心上——不過我對她的愛意是不會變的，這一點請您一定要相信。

　　瘋狂的心里還藏有隱隱不安，后來這不安被放大了無窮倍。噩夢糾纏著我，夜晚白天都不得安寧，我覺得對不起我的妻子。終于在某個夜晚，無盡的恐懼扯斷了我的理智，我雙手抱著頭，蜷縮成一團，發(fā)了瘋一樣地喊叫著。

　　神啊，那是您當時給我的懲罰嗎？
　　如果是的話，我必須向您表達我最誠摯的謝意。

　　謝謝您讓我得以悔悟，重新踏上生命的正軌。

　　那個夜晚我的妻子整夜陪在我的身邊，給我倒熱水，舒緩我緊繃的神經。我無法得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只記得在恍惚間我看到我的妻子如釋重負地向我展露靜謐的微笑。我的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隔天，我辭去了我在貴族那里的工作。

　　*

　　然而，那個夜晚過后，我的妻子卻病倒了。

　　說到這里，神明大人，我想要問您，這也是您給我的懲罰嗎？

　　*

　　醫(yī)生不愿意給我的妻子看診、開藥，外面都在謠傳我的妻子得了當時正在蔓延的一種無法治愈的怪病。
　　我頻繁地到處去找醫(yī)生，原本愿意為我妻子看病的醫(yī)生跟著我來到王都內，聽到惡毒的婦人們的言語后卻再也不愿意跟著我多走一步。

　　這并不公平！為什么要讓我的妻子遭受這樣的折磨？！

　　啊……抱歉，我想我需要冷靜。

　　*

　　我的妻子就因為該死的謠言，導致了病情不斷惡化，最終死去。

　　我是那樣無能為力。

　　在她臨終前，我只能坐在床邊，握緊她滾燙的雙手，看著汗水順著她蒼白的面頰滑下。她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張，好似要和我說些什么，可她已經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了。
　　我勉強扯起笑容，安慰她一定會好起來，但說出的話溢滿了苦澀，連我自己都覺得虛假得可以。

　　“抱歉�！�

　　她渾身顫抖著，拼盡了全力才說出細若游絲的話語。

　　為什么她要說抱歉？您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錯。

　　“我愛你�！�
　　她向我微笑著，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溢出，將她的眼膜洗刷得更加明亮。
　　她的明眸像是那浩瀚的天空，不染一絲雜質。

　　我愛她。
　　您知道嗎，我愛她！
　　我抱著她在房子里度過了一天一夜。

　　她的體溫正在逝去，只剩下冰冷僵硬的絕望在我身旁。

　　我沒用地哭了。
　　被她看到了的話，她一定會取笑我。

　　不過……

　　連被取笑的機會都沒有了。

　　*

　　我買下很大一塊墓地用來將我的妻子下葬。
　　在她的墓前，我種上了一棵橘子樹的樹苗——她喜歡吃橘子。

　　妻子剛死去的那段時間里，我每天都喝醉了才敢回家，因為我認為這都是因為我才造成的災難。

　　我認為，這也是我的罪惡。

　　由七宗原罪中的兩種引出的罪惡。

　　*

　　在酒館喝酒，與那里的調酒師漸漸熟悉起來。從他的口中得知了從前當我去給貴族演奏音樂時我妻子的生活。

　　王都內的很多婦人們都帶著十足的惡意評論過我的妻子。
　　就連她生病沒有醫(yī)生愿意給她看病，也大部分是這些惡毒的婦人們的杰作。

　　魔鬼。
　　全都是魔鬼。

　　可是說這些有什么用？

　　我的妻子，我可愛的天使，她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

　　我要殺掉這些魔鬼為我的妻子報仇。
　　在萬念俱灰的心情感染下，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我的心里沒有任何牽掛，所以殺死她們之后，被殺死，被唾棄，都無所謂了。

　　計劃很快在我的心中形成。
　　我引誘她們，靠這副皮囊。她們就是因為看上這副皮囊所以對我的妻子惡意相向，那就讓我用這副皮囊作為讓她們走向死亡的毒藥吧。

　　……

　　想必您也猜到了，是的，我殺死了她們，把她們的尸體上的肉用刀卸下，剁碎，丟進鍋里，再倒進河里。
　　魚紛紛探出頭，把這些飽含著惡意與毒素的肉全數(shù)吞進肚子里。

　　至于骨頭，埋到地下、喂狗、火燒，這些方法都用上了。

　　她們的眼球，則一顆一顆被我的鞋底碾碎。

　　那時身上似乎總有洗不掉的血腥味，呼出的空氣都有一大股鐵銹的味道。
　　神明大人，您聞得到嗎？

　　這是多么甜美的味道嗬！

　　*

　　我想向您懺悔的是——

　　我做得還不夠徹底，我應當更加惡毒地折磨她們，而不是輕而易舉地讓她們死去！

　　我的妻子經歷的，是比她們經歷的任何痛苦都還要慘烈的，非人的虐殺。

　　貪婪。
　　懶惰。
　　婦人們的妒忌。

　　三宗原罪。
　　害死了我的天使。

　　*

　　我已經向您敘述完了，這些便是我的罪。

　　好了，現(xiàn)在您就開始您公正的制裁吧。

　　制裁我的罪惡，也制裁我的愛意吧，偉大的神明大人啊。

　　-《我的罪》-FIN

《[戰(zhàn)斗陀螺]小男神攻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