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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
黎恪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把大紅色穿的那么好看。
陳國十一年,塞外蠻人入侵。黎恪被任命為右將軍,隨大將軍迎戰(zhàn)邊關(guān)。三月,捷報頻傳,大勝,班師回朝。殿上,皇上看著立在下面的黎恪,笑容滿面!袄桡“,你這次表現(xiàn)出色,朕決定封你為征夷將軍,把城東那座府邸賞給你!”“謝皇上厚愛,黎恪自當(dāng)為國效力!崩桡〗舆^賞賜,垂首拜謝。
皇上看著表情淡淡的黎恪,心中暗嘆,這孩子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性子冷了點,不然真挺想把他招做駙馬的。“父皇父皇!黎恪回來了是不是!”正想著,一道火紅色闖了進(jìn)來。門外侍衛(wèi)匆匆跟進(jìn)來跪下謝罪:“皇上恕罪,公主她不管不顧就沖了進(jìn)來,小的……小的也攔不住……”“無妨,箐兒要進(jìn)來就隨她吧!被噬蠑[擺手,讓侍衛(wèi)退下,轉(zhuǎn)向面前的火紅身影時,卻是一臉慈祥的笑意。
“箐兒,來,你看,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黎恪右將軍!蹦堑阑鸺t色沖進(jìn)來的時候,黎恪只覺得眼前的色彩一下就亮了起來。他一向習(xí)慣于黑白灰的淡冷色,卻未曾想,能有人把艷俗的大紅色穿的如此……好看。
這個少女他自然是知道的,陳國七公主,沈箐,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小公主。寥寥一句話,便可彰顯她的地位。“黎恪,你記得我嗎,我是沈箐!鄙倥D(zhuǎn)身,烏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他避開她的目光,微微低首,“公主好!
沈箐向他走近一步,身子稍稍前傾,“喂,不是讓你直接叫我名字的嗎。哎,反正你那么迂腐肯定一時半會改不過來,這個事慢慢來好了。吶,恭喜你呀,打了勝仗還升了官。”黎恪抬頭,看到她一臉明媚笑意,微微一愣。“多謝公主!薄袄桡。f了要叫我沈箐的啊!
那之后,沈箐便有事無事的跑到黎恪的將軍宅找他。至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陳國的七公主心屬征夷將軍;噬弦灿幸獯楹纤麄z,可每每有意無意地跟黎恪提起這個事時,卻總是被他一句“臣如今只想報效國家,未曾想過其他!苯o堵了回去。
“黎恪,今天父皇賞了我西域進(jìn)貢來的一套衣服,你看好不好看?”
“黎恪,今天看到一首詩,我念給你聽。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
“黎恪,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沈箐還是那套火紅的衣服,黎恪有時在想她怎么會這么喜歡大紅色!肮鹘鹬τ袢~,學(xué)這等粗鄙功夫有何用?”無視她明亮的眼睛,他冷然道!斑@樣我就能幫你一點啊,你就不用一個人在戰(zhàn)場上殺敵了!崩桡∪唬炔徽f教她一個弱女子那些砍打砍殺的功夫,就算她精通武藝,皇上又怎舍得讓他最心愛的女兒上戰(zhàn)場?僧(dāng)他看到她眼中認(rèn)真的神色,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于是從那日起,將軍府的庭院里,又多了一個舞動的紅色身影。黎恪想她從小嬌生慣養(yǎng),本意是教她一些花拳繡腿的功夫,豈料她學(xué)了幾天便似氣極了地跑來:“黎!你不要把我當(dāng)成那些嬌弱的皇室子弟!我要學(xué)真功夫!”
無奈,黎恪只得挑些基礎(chǔ)的教與她。饒是如此,沈箐仍是每天練得辛苦,但她還是一點一點堅持了下來。慢慢地,她的功夫也成了套路,黎恪有時也會看著那道火紅身影出了神。他不知道這些毫無特點的武功招式,一個女孩子舞起來竟能那樣好看。
可是不到一年,邊關(guān)蠻人又聯(lián)合了周邊的趙國、狼國大舉來犯。邊關(guān)告急,黎恪眉間的憂愁一日比一日深,連沈箐都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黎恪,邊關(guān)的情況很危險嗎?”“嗯,我這就去向皇上申請領(lǐng)兵出征。”黎恪說完這句話就向皇宮走去。“帶上我吧黎恪,我這些日子已經(jīng)把你教我的功夫練得很好了!鄙蝮淇觳阶叩嚼桡∶媲,看著他,微微仰首,眸中的光亮似要將星光都比下去。黎恪停下腳步,看向她,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疏遠(yuǎn)!捌吖,不要任性了。你在臣這里待了這么久,也該回去繼續(xù)當(dāng)你金枝玉葉的公主了。臣走了,公主保重!
說完這句話,黎恪便越過沈箐向前走去。“黎恪,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身后響起了沈箐輕輕的聲音,似問他,又似自言自語。他腳步頓了頓,又繼續(xù)向前走去。
黎恪擅于作戰(zhàn),大大小小戰(zhàn)績很多?蛇@次敵方人數(shù)實在太多,又勝在出其不意,孤掌難鳴,他一人不能阻擋陳國的敗勢。八百里加急戰(zhàn)報傳到京城,大殿上一片愁云。
“李丞相,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議?”李丞相身子僵了僵,只得硬著頭皮在眾人的注視下出列!盎噬,按理說我們拼盡國力不是不能退敵,但這么一來……就會造成我們國力大傷。周邊還有很多國家虎視眈眈,這……不可不防啊。所以如今的唯一法子,就只能是……和親!贝嗽捯怀,殿內(nèi)的氣氛更加凝重。這道理大家都明白,但,如今的局面,又豈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官宦子弟過去能解決的?而皇室中現(xiàn)如今唯一能和親的……就只有七公主了。
“父皇!”殿上眾人轉(zhuǎn)頭,只感到眼前掠過一道火紅,七公主已在殿中!绑鋬海銇砀墒裁?”皇上不禁皺了皺眉,這種時候,他不希望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在牽扯進(jìn)去!案富剩以敢馊ズ陀H!鄙蝮溥@話一說出口,明顯能感受到殿中所有人投來的震驚目光。
皇上的眉皺得更深了,“胡鬧!箐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那是蠻夷之地,我怎么能把陳國最珍貴的七公主送出去!那我們陳國成什么了!箐兒,這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回去!”沈箐又想起了離別那日黎恪的疏離語氣。他們一直都覺得她是個驕縱的公主,所以……黎恪不喜歡她,他們也都覺得她一直在任性。
沈箐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地看向臺階上的人。幾日不見,她的父皇居然因為這事愁出了白發(fā),她鼻尖微微有些發(fā)酸!案富,我沒有任性。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現(xiàn)在這是唯一的辦法。倘若陳國不存在了,那又談何我的公主身份?父皇,你是一國之君,你要顧的,是百姓!被噬峡聪螂A下的小女兒,一晃眼間,她也已不是那個會時時朝他撒嬌的小女孩了啊。
可一想到要把她送出去,他就有些心煩;噬蠑[擺手,“箐兒你先退下,今日之事再議,退朝!”眾人都退了下去,可誰都知道,七公主去和親,是早晚的事。
此時,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黎恪,正為了戰(zhàn)事忙的焦頭爛額。主帥帳中的書桌上,堆著厚厚一疊已拆封的信件,上面無一不是幾個娟秀的字:黎恪收,沈箐。正文的最后一句全是:黎恪,你要平安歸來。
“將軍!我們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再戰(zhàn)下去……”主位上的黎恪眉頭緊鎖,他們已經(jīng)退無可退,京城那邊也遲遲沒有消息。他們也都知道,這是一個死局,死局……那就只能死戰(zhàn)到底了。他剛打算下死戰(zhàn)的命令,帳外匆匆進(jìn)來一個人!皩④!京城的使者來到!”
黎恪的眉頭稍稍有些舒緩,一揮手,一個人掀簾進(jìn)來!皩④,經(jīng)大人們和皇上討論,一致決定,議和。”帳中的其他將士發(fā)出一片噓聲,到這個關(guān)頭,誰不想議和,問題是人家形勢一片大好的情形下怎么會同意放走到嘴的肉。
黎恪望向使者,朝上的人不是傻子,不會明白這些,那他們定是想出了能讓對方同意議和的辦法。使者又說道:“所以,皇上提出的方案是,和親!焙陀H?黎恪腦中浮現(xiàn)出一個火紅的身影。不可能,她是皇上最愛的小女兒,怎么會讓她來和親!澳恰陀H對象是誰?”他生平第一次,有些害怕接下來聽到的話!捌吖鳌!
黎恪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他扯過那使者的衣領(lǐng),急急地問道:“七公主可同意?”絲毫沒發(fā)覺他此刻的行為時多么反常。使者咽了咽口水,“黎將軍,這是七公主……她自己提出來的!彼岢鰜淼?黎恪想起她給他念詩時難得的小女兒情態(tài),還有他離開時她的低落。后來他翻閱書籍知道了那首詩的名字,《上邪》,還有她沒念完的話:乃敢與君絕。他不敢想象那樣永遠(yuǎn)在他面前帶著明媚笑意的她要怎樣在塞外忍受和親的嘲諷和漠視。
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以七公主的和親告終,黎恪駕著千里馬八百里加急不眠不休地趕回京城。還未等他做何整頓,七公主出嫁的消息已傳來。十里紅綢,殘陽泣血。不遠(yuǎn)處送親隊伍已行了過來,他翻身下馬,攔在了隊伍前列。
“怎么停下來了,前方出了什么事?”轎中的人感到了不對勁,掀開簾子問道。“公主,是……是黎將軍。”掀簾的那只手似是停了停,隨即她走下轎,“待我與黎將軍說幾句話。”
黎恪看著她走到她面前,依然是一身火紅的衣服,可今天的她那身嫁衣,卻如一團(tuán)火,灼傷了他的視線。她精致的妝容讓他有些晃神,他一直都知道她好看,卻未曾想她新娘的模樣如此明艷動人,簡直,就是在嘲笑他之前那幾個月的漠然。
“七公主我……”“說了叫我名字。”沈箐打斷他的話,一如將軍府的每個清晨!绑鋬,我知道了那首詩的最后一句,你的每封信我也有看,我……”戰(zhàn)場上一向指揮若定的大將軍此刻卻有些語無倫次,“你……可不可以不走?”黎恪的聲音有些低,他也未想到一向心系天下的他有一天會說出這般不可能的話。沈箐定定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她連恨都舍不得的男人,忽的笑了,那明媚的笑容竟是要將京城的三月飛花都比過。
她說,“黎恪,我喜歡你,可是,那已經(jīng)過去了!
她還說,“黎恪,我要違背我說的話了!
她最后說的是,“我愿與君絕。黎恪,保重。”
黎恪的記憶里有關(guān)她的部分就那樣停留在了那個嫁衣如火的畫面。自此,沈箐被封“傾華”護(hù)國公主,遠(yuǎn)赴塞外,終生未回京城。而黎恪一生兵戈戎馬,未曾有家室。奇怪的是,他死后唯一愿望竟是和一本詩集合葬于雙人棺。后人來參拜他的墓時,看到碑上刻著:護(hù)國大將軍黎恪,“傾華”護(hù)國公主黎氏沈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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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于是完結(jié)了- -這樣的故事有很多了啦啦啦。
看文愉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