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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多年后再次相遇,如果注定要再度分離,讓我…送你一程。
內(nèi)容標(biāo)簽: 靈異神怪 悲劇
 
主角 視角
劉品唯
互動
李光亦


一句話簡介:多年后再次相遇,如果注定要再度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615   總書評數(shù):8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375,16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悲情短篇集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9175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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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訣別

作者:狂飆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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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吻訣別



      我輕輕地將我那看似冰冷、實則溫?zé)岬碾p手,貼上早已失去彈性的肌膚,像撫摸新生兒般小心翼翼,就怕表皮突然陷落,到時候還得填填補補,費時又費工。

      將干燥的發(fā)絲撥開勾到耳后,露出額頭上眾多的小裂口,仔細(xì)地用絲線縫起來,盡量讓它看上去似乎從來不曾有過一絲絲傷口。

      我拿起粉餅,讓微微泛著青紫的面容,呈現(xiàn)出有如睡上飽飽一覺的好氣色,也許眼角需要再多點橘色,要深一點,需要腮紅嗎?

      嗯……對,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再來是嘴唇,嘴唇一向最麻煩了,有時候因為發(fā)黑的關(guān)系,若想要蓋過去,要嘛把它漂白,要嘛就是讓堂堂一個男子漢搞成準(zhǔn)備出嫁的新娘似的。

      還好,這個是病的,所以唇色相當(dāng)蒼白,讓我加點兒粉紅色吧?要和皮膚的顏色同調(diào),好,就決定這顏色了!

      「你就和睡著沒兩樣呢,伙計!
      我的聲音清淺地回蕩著,整間工作室只有我一個人低低的呼吸:
      「差別是你真的不會醒!

      我喜歡和『伙計』說話,這是我工作時的習(xí)慣,對我而言,這群只會聽我嘮叨而不會對我嘮叨的伙計們,比外面那群活跳跳的人可愛得多了。

      活生生的人變臉前和變臉后,可以差個十萬八千里。

      但伙計不一樣,就算他們生前表情如何多采多姿,但真正留下來的只有一種。

      這對我來說再好不過。

      盡管人家都說我從事的工作很恐怖,看著我時就好像看到會用兩腳走路的背后靈,我習(xí)慣了,也不以為意,更多時候我藉由說出我職業(yè)的方式,欣賞別人驚恐的神色,并樂此不疲。

      況且,我的工作雖然如此,我仍然是個有思想、有情感、有□□的普通人類。

      所以我也談過感情。

      其中有一、兩段是真心,大部分是玩玩。

      我很自負(fù),還是很有條件的自負(fù),原因有很多,總的歸納起來:

      我生得一副好面皮,沒有因為長期處于低溫場所而變得干燥沒水分,可見保養(yǎng)之得當(dāng)。

      我的身材一級棒,沒有因為窩在工作室產(chǎn)生職業(yè)病成為白斬雞一只,可見鍛煉之勤勉。

      我讀了高學(xué)歷,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經(jīng)常在伙計們面前開小型演奏會來熟練我的小提琴,可見文化氣息之濃厚。

      我的個性千變?nèi)f化,可以溫柔、可以甜美、可以奔放、可以□□,必要的時候,要我變成野獸也包君滿意。

      綜合以上幾點,我經(jīng)常釣得男人心癢難耐、男孩情花朵朵開,老少通吃不用說,不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斯文秀氣的、清秀可人的、成熟有魅力的、剛猛壯碩的、天真可愛的等……各種類型全包,這就厲害了吧!

      只不過這些感情……為期不會超過三個月。而且都很正常、很合理地以非常難堪的方式收場罷了!

      同志基本上要找個真心相守一生的伴侶,其實相當(dāng)不容易,若再加上看見我的工作場合……那沖擊之劇烈想必不用言語多加贅述。

      有當(dāng)場癱軟在地的、有嚇得奪門而出從此人間蒸發(fā)的、有直接破口大罵說我欺騙他蔑視他不尊重他云云一邊尿褲子的,總之,各式各樣的狀況我都遇過,還正愁沒有更特別的反應(yīng)、好讓我蒼白陰暗又充滿消毒水味的生活多添增些樂趣。

      「其實玩久了也會膩的,你說是吧伙計?」
      最后把頭發(fā)裝點得比基努利瓦伊還帥,才算大功告成。

      「嗯……憑我的手藝,你下輩子身體一定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我對著這位還不到二十的小帥哥甜甜地奉上一笑,結(jié)束我今天的工作。

      ◆ ◆ ◆

      一出大樓,寒氣撲面而來,若是普通人,這時候還以為到了奈何橋畔了呢!

      但其實只是寒流來襲,凍了點而已。

      我縮起脖子,拉拉大衣,瑟縮地走出大樓,目光一瞥,竟然見到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第二次的人——李光亦。

      「好久不見了,品唯!
      他因為迎面而來的冷風(fēng),整個人顯得蒼白起來,瑟瑟發(fā)抖的手指撥著劉海,讓發(fā)僵的臉露出一抹稱得上是笑容的褶皺。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六年前,我剛拿到碩士學(xué)位,過去的生活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成為社會新鮮人之后,轉(zhuǎn)而從事這樣的工作其實是始料未及的,一方面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成天哀嘆人生方向為何,一方面忐忑不安地適應(yīng)自己的工作。

      他釣上第一次上GAY吧的我,成為我第一個男人。

      我們理所當(dāng)然地同居生活在一起,理所當(dāng)然地談?wù)撐磥怼?br>
      然后在我以為無論我從事什么樣的工作,他都會用他的愛來包容我、和我共渡一生的時候,我答應(yīng)他來『參觀』我的工作場所。

      想當(dāng)然爾,他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那一瞬間——

      嚇得落荒而逃。

      他沒有回我和他共租的小套房、也不在我認(rèn)識的他朋友家(現(xiàn)在想想也許當(dāng)時他是拜托朋友隱瞞他的行蹤),我透過任何管道四處尋找,都找不著他,惹得我成天以淚洗面、幾乎要精神崩潰……

      好吧,我承認(rèn)他是我認(rèn)真起來的其中一段戀情。

      也是摔得最痛的一次。

      「李先生,真的是很久不見了,敢情您老膽子練大了嗎?」
      我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道。

      他苦笑已對,一開口就說出他的來意:
      「品唯,我來向你道歉的。」

      聞言,我挑起眉頭,不堪的分手無數(shù)次,回頭吃草的倒是第一次碰見。

      「喔?關(guān)于什么的?」

      見我興致缺缺的模樣,他顯得有些挫折,但沒多久又兀自振作起來:
      「當(dāng)年我不負(fù)責(zé)任、不吭一聲地跑掉,我真的感到很過意不去,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當(dāng)年的無知。」

      咻——嘖嘖,難得、太難得了,勇氣可嘉、臉皮夠厚,我忍不住想為他立正鼓掌。

      不過,欣賞歸欣賞,原不原諒是另外一碼子事,可不能混為一談。

      當(dāng)年害得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還差點鬧自殺,我至今耿耿于懷。

      「本大爺肚里連瓜子殼都撐不了,免談!
      說完瀟灑地轉(zhuǎn)身走,不帶走一片云彩。

      「等等!」

      李光亦信步擋在我身前,我往哪兒彎他就往哪兒擋,氣得我半天吐不出一口氣來。

      「我很有誠意的!」

      「誠意一毛不值我要個屁!」

      「就算是屁也是我醞釀很久的!」

      「你說那什么屁話!」

      我倆就在路上屁過來屁過去,我走過去他擋過來,引起不少人側(cè)目。

      「夠了!你有完沒完!」
      我皺著眉頭破口大罵,不顧周遭路人被我嚇得差點當(dāng)伙計,伸手用力格開他。

      我要走誰也別想攔我,就好像別人想走我也無力攔他那樣。

      也許是被我的氣勢給震懾住,李光亦乖乖待在原地,沮喪地垂下眼睛。

      我頭也不回的直走,直到離他十步左右,聽見他扯開喉嚨大喊:
      「我不會放棄的!劉品唯!沒得到你原諒之前我不會放棄!」

      「神經(jīng)。」
      我低聲哼斥,繼續(xù)我走我的陽關(guān)道,他守他的獨木橋。

      ◆ ◆ ◆

      一回到家,拿起放在鞋柜旁的遙控器開啟空調(diào),我把大衣退下掛在門邊,終于回到家里了,感覺真不錯。

      這份工作好就好在我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失業(yè)問題,而且有相當(dāng)優(yōu)渥的薪水供我揮霍,超大液晶電視以及KING-SIZE的彈簧床多少給了我一點心靈上的安慰,我也有想過也許上頭多個全身光溜溜的情人會更好些,但那可不是我能夠奢望太多的。

      我從來不是能夠讓人留下美好印象的情人,每當(dāng)他們跟我分手之后,回想起的不會是我?guī)洑獾耐獗砗屯昝赖纳聿,只有無盡的惡心感和恐怖感。

      我用碰過伙計的手撫摸他們?nèi)砩舷旅恳粎技∧w、我用盯著伙計的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光是這幾點就夠讓他們想起來就胃痛的。

      我嘆了一口氣,一個人的時候我反而不太愛說話,因為想說的、不想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被我那些保密功夫一流的伙計們給聽去了。

      待我洗去渾身的疲憊之后,正拿著一瓶冰啤酒猛灌,斜眼一瞄才發(fā)現(xiàn)電話錄音機的留言信號在閃,我沒想太多便按了下去:
      『您有16則留言?!

      十六則?有沒有搞錯?雖然我手機平常都不開、辦了等于沒辦,但也不必找我找得像趕伙計一樣吧?

      『品唯,是我阿亦,。』

      噗——!

      一口啤酒就這樣噴出來,老天爺是誰告訴他我家電話號碼的?

      誰啊!總不會是伙計們吧?

      是誰泄漏的讓我抓到吃不完兜著走!

      『品唯,請務(wù)必?fù)芸张c我長談。』

      『品唯,我知道當(dāng)年我真的很過份,我承認(rèn)是我年輕不懂事,請你原諒我!

      『品唯,我們約出來談,我真的很想要得到你的原諒!

      『品唯……品唯……』

      「真的有夠煩!煩煩煩煩煩煩!」
      我一怒之下把電話線給拔了。

      無所謂,反正我朋友少,家人也早走了,工作又忙碌,沒有人會沒事找我的。

      我把喝完的啤酒罐捏了扔到垃圾桶,拿毛巾隨便抹了抹頭發(fā),穿著四角褲就這樣趴上床睡大頭覺,理所當(dāng)然地連惡夢都沒作。

      ◆ ◆ ◆

      他說不放棄似乎不是假話。

      繼寒流之后,雨像是怎么下也下不夠似的下不停,市內(nèi)的排水系統(tǒng)也從來不曾改善,每當(dāng)下雨就水洼處處令人煩不甚煩!

      但還有比這一點更讓人煩上加煩的就是——

      他!

      李光亦李先生,已經(jīng)在我工作的地點堵我堵了一個多月,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

      一開始他還想盡辦法想與我攀談,但我畢竟不是省油的燈,當(dāng)他終于理解這樣子只會讓我躲得更賣力之外沒有任何效果之后,便學(xué)乖似的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進大樓,再遠(yuǎn)遠(yuǎn)看著我出大樓。

      他從那天就一直穿著墨綠色的大衣,我知道那件,其實我第一眼就認(rèn)出來。

      那是我六年前送他的生日禮物,花了我近半個月薪水、從米蘭空運來臺的高級貨,他現(xiàn)在每天不論刮風(fēng)下雨出太陽都穿在身上猛扎我的眼,就怕我看不見。

      而現(xiàn)下這樣傾盆大雨,打了傘都還覺得渾身濕的鳥天氣,他竟然還是穿著那件貴死我的大衣站在雨中上演苦肉計!

      濕透的發(fā)將他俊逸的臉孔遮去大半,身材修長高挑的一個人,卻因為寒冷而縮手縮腳,再加上被濕透的大衣一套,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頹廢,還時不時地在雨中瑟瑟發(fā)抖、打打噴嚏、用無辜的眼神盯著我瞧,那哀愁的身形、哀愁的表情,一整個有如小媳婦般委屈!

      你這樣看我也是沒用的,你那點委屈哪里及得上當(dāng)年的我十分之一!

      我咬牙狠瞪一眼站在騎樓外磚砌花圃旁的李媳婦,決定再一次對他視若無睹,撐著那把快被大雨淋壞的爛傘大搖大擺地走過他眼前。

      今天又再一次狠心不留情面,我得意著呢!

      「唔……」
      一陣悶悶的顫音從我身后傳來,聽得我心頭一震。

      李先生可是受不了風(fēng)寒?

      印象中血液循環(huán)不良的他從來禁不起寒的。還記得我與他在家里度過的那個圣誕夜,怕冷的他手腳全往我身上擱,就只是要我替他暖和暖和……

      『品唯,你好暖,真想一輩子窩在你這兒。』

      雖說如此,當(dāng)他知道我是『化妝師』之后,再怎么暖也變成冰的。

      我再怎么有情有義有血有淚,在那一瞬間連心臟都好似不曾跳過似的。

      ……夠了,劉品唯,你哪根神經(jīng)抽了?

      還想起那種早就應(yīng)該咬碎捏爛扔到地球另一端的不堪回憶!

      別回頭,千萬千萬不準(zhǔn)回頭,他裝的,他身體好得很,當(dāng)年那副健步如飛的模樣我可是印象深刻,別被他騙了,別、被、他、騙——

      啊——劉品唯你這天殺的豬頭三啊啊啊啊————!

      是的,我回頭了。

      還緊張個半死。

      「怎么啦?怎么怎么啦!你是怎么了你說啊你說啊你給我說!」
      我猛扯著那件墨綠大衣,簡直要吃了他似的搖晃。

      「咳、咳……品唯,你這樣我沒、沒辦法回答」

      我這才放開他邊喘氣,我的傘早就扔一邊去,和他站在雨中淋了個落湯雞。

      我知道我心疼了!
      我心疼被他摧殘一個多月的花圃!
      我心疼被他站了一個多月的磚塊地!
      我心疼被他看了一個多月都快穿了的樓門!
      我心疼他曬了一個月多的太陽、吃了一個多月的風(fēng)沙、淋了一個多月的雨!

      「好我給你機會說,說完了就給我滾,聽見沒有!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地礙眼!」
      我哽咽著大吼,感覺得出來我快要哭了,這一個半月,我的神經(jīng)被他磨著磨著磨得都要斷了!

      我當(dāng)年太認(rèn)真了。

      認(rèn)真到我現(xiàn)在心底還留著刺。

      時不時出來扎我一下又一下。

      「品唯。」

      大雨中,他因為寒冷而蒼白的面容,滑過一顆比一顆大的水滴,像是和我比眼淚多似的。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對不起你,我說過不論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愛你、都會疼你,但在我知道你做這樣的工作時,我卻背棄你而去,不愿意再看到你,甚至我的腦海里還一度認(rèn)為,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污點、最不堪的回憶。直到過了好久好久之后,我才明白……」

      我靜靜地聽著,在大雨中看著他凍壞的嘴唇開合。

      「……我才明白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回憶、最完美的伴侶,但我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當(dāng)初的我,在得知你發(fā)瘋似的找我時,冷漠地對我朋友說『就算他把天地翻了,我也不屑再見他』,現(xiàn)在你愿意見我、聽我說話,已經(jīng)仁慈太多太多、太多了,品唯,太多太多……」

      這次我很確定他哭了,他哭得連話都要說不清楚,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我每晚都不斷夢到你當(dāng)時的表情。痛苦、絕望、難以置信,我知道我違背了你的期待、我的諾言,我明明知道的!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可悲的是我直到什么都不剩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你是這么一個勇敢的人,你比我更早看透人的生死,而我卻什么也不明白……我只求能得到你的寬恕,為了這個,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一定替你辦到……」
      他嘶吼地哭著。

      這個人,是像陽光一般的男子,連名字都有個光字,這也是為什么他吸引我的原因,而如今他為求得我原諒,變得如此憔悴、如此蒼白,我終于禁不住抱住他,他也立刻將我攬在懷中,就像當(dāng)年那樣。

      他全濕透了,身體冷冰冰地,但我卻打從胸口感到溫暖起來,泣不成聲:
      「可以了阿亦,我怕了你了,我原諒你……我原諒你……」

      ◆ ◆ ◆

      我和他肩靠著肩,共撐一把傘,在大雨中慢慢地走回我的住宅。

      我們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相處在一起的空氣。

      大雨淅瀝瀝地下著,踏過水洼時,濺起的水花濕了我的褲子,我皺起眉頭稍稍感到不快,他卻不甚在意,只是默默地微笑著。

      終于到我家大門,其實一路上我猶豫了好久,最后還是開了口:
      「要不要進來?」

      「不用了!
      他說。

      「換件干的衣服等雨停再走也行啊!
      我說。

      「如果雨沒停,你會留我過夜嗎?」
      他問。

      「不會。」
      我答。

      他盯著我,微笑著,那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讓我稍稍感到心理不太平衡。

      「原諒我是一碼子事,讓我換干衣服等雨停是一碼子事,讓我借口雨沒停留下過夜又是另外一碼子事,對吧?你一直很有原則,今天已經(jīng)為我破了一例,不會再破一例了!

      我不太服氣地抿起嘴唇,但他說的沒錯。

      「所以與其因為雨沒停我回家又濕一次,倒不如先走!

      「……!
      他說服了我。

      于是我把傘遞給他:
      「拿去,你要是感冒了可別怪在我頭上啊!

      「放心,我不會的。」
      他接過我的傘,眼神充滿喜悅,像是所有的心愿都已經(jīng)達(dá)成似的笑著。

      他這樣笑,讓我第一次感覺,原來我是可以讓人覺得如此幸福而滿足的。

      他凝視著我,對我說道:
      「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什么事?」

      「我到現(xiàn)在依然愛你!

      「……!

      「我說了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要你接受,只是想讓你知道!

      「當(dāng)年就算我感覺害怕比愛你更多,但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一直愛你,從來就沒有變過!

      「我不斷呼喊你的名字,盡管經(jīng)過這么多年,我都已經(jīng)快要忘了你的臉,但在那一刻,我腦中浮現(xiàn)出來的竟然是你的名字,滿滿都是、整個腦子都是!

      「我只是要讓你知道,你留給我的不是只有恐懼,其實你留給我很多很多,包括我這輩子都還不完的愛情。」

      「我愛你,品唯,我會再來看你的,一定!
      他靠近我,在我唇上溫柔的地印下一吻,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慢慢在大雨中隱沒。

      「……神經(jīng)!
      我楞楞地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抬手按住嘴唇,紅潮漲了滿臉,低聲輕斥。

      ◆ ◆ ◆

      又是個黃道吉日,我從早到晚忙個不停,手臂舉著都沒放下來過,累到我都沒時間和伙計們談心了。

      「老爹,這批完了沒?」
      老爹,五十來歲,是我剛踏入這個行業(yè)帶領(lǐng)我的師父,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老婆不介意他有這樣的工作,而他的子女至今不知道他們老爸確切的工作內(nèi)容,只知道他是『化妝師』,而且很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是幫新娘子啊、藝人啊化妝,全年無休的資深彩妝師。

      還記得當(dāng)時老爹介紹我給他家人認(rèn)識時,那一對不知情的天真兄妹還跟我夸贊他家老爹一定見過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卻藏著不講,有錢也不聲張,還很天兵地說我看起來這樣清新脫俗,一定是盡得他們老爸的真?zhèn)鳌?br>
      全年無休是因為每天都會有人掛點,這行業(yè)人又少,純粹是逼不得已。

      見過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是一定的,因為人終將一死。

      有錢卻不聲張……這里工作大多都得穿黑白色系的衣服,能有多樸素就多樸素,哪來有的沒的花花綠綠像孔雀似的打扮到處招搖。

      這職業(yè)神圣之處,在于性質(zhì)上媲美名醫(yī)的手術(shù)室,客源從來沒有一日間斷,但最大的壞處是名醫(yī)在手術(shù)進行中,還能放個交響樂什么的來聽聽,我卻永遠(yuǎn)只能放個唱佛機以慰亡靈,就算真的將伙計裝扮得比睡美人還要美,也不會有人頒個『妙手回春』的匾額給我。

      老爹清點了一下,點點頭:
      「差不多了!

      聞言,我不禁稍稍放松心情。

      「但是下一批再過半個鐘頭就會送來!

      「……。」
      我倒。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一樣,撐著點吧!」

      「唉……知道了!

      就在我為我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哀嘆時,有一名女子走了進來。

      她帶著一副墨鏡,一身全黑打扮,神情哀戚。

      也是,會來我這里的,除了喪家和伙計沒有別人。

      「我找劉品唯先生,請問他在這里服務(wù)嗎?」

      聽到她喊我名字,我反射性地回頭:
      「我就是!

      女子透過墨鏡打量我,然后朝我走來,對我伸出手。

      基于禮貌的關(guān)系,我也立刻伸手與她交握。

      「你好,劉先生,我叫顧麗琪,我打聽了很多單位,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女子的聲音起伏不大,但脂粉未施的臉龐卻充滿濃重的憂傷。

      「妳找我是……?」
      我滿腹疑問地問道。

      「你認(rèn)識李光亦嗎?」

      我挑眉,自從上次分別已經(jīng)過了一個禮拜,雖說光亦他說會再來看我,但實際上卻連影子都沒看見,那時候我被他突來的吻搞得滿腦子漿糊,怎么聯(lián)絡(luò)他壓根就忘了問,而且隔天早上我還很生氣地發(fā)現(xiàn),我借給他的那把傘整整齊齊地收在墻邊。

      「認(rèn)識啊!

      女子頓了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低頭摘下墨鏡,露出她紅腫的雙眼,眉宇之間有一層濃濃化不開的愁。

      「我是他同母異父的姊姊!

      ◆ ◆ ◆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在一個星期前與李光亦共撐一把傘走過的道路上狂奔,短短十五分鐘的路程,跑起來竟然讓我覺得長達(dá)一世紀(jì)!

      呼嘯而過的風(fēng)震得我耳朵聾了似的鳴著,我的雙眼因為淚水,霧得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只能不停地在人與人之間竄。

      他一個多月以前來見我。
      為了求得我的原諒打了電話給我。
      每天穿著那件墨綠色的大衣在騎樓外的磚砌花圃前等我。
      一個星期前我原諒了他。
      然后他說他至今都還愛著我從來沒變過。
      還吻了我。

      『光亦他出了一場大車禍,和逆向行駛的車子相撞,受了重傷送醫(yī)急救,在加護病房里靠著維生機器撐了一個多月,在這段期間,他一直不斷喃喃念著「阿唯、阿唯」,剛開始我們根本聽不清楚他到底在叫誰,直到一個星期前,他終于恢復(fù)神智,還把我叫到他的床前……他讓我來找你,劉先生!

      不可能!

      我……我是那樣緊緊地?fù)肀н^他,還碰過他的唇!

      『……他說他答應(yīng)你一定來看你,他不想再違背他的諾言!

      我氣喘呼呼地沖到家門口,胡亂翻找口袋里的鑰匙,好不容易掏出來,手指卻不聽使喚,根本無法對準(zhǔn)鑰匙孔。

      『劉先生,我弟弟他……三天前過世了!

      他給我打過電話!

      所以一定是哪個地方搞錯了。

      『他睡著離開,走時沒有痛苦,笑得很幸福!

      終于把鑰匙穩(wěn)穩(wěn)地放進去,我跌跌撞撞著沖進家門。

      如果讓那個顧麗琪聽到李光亦給我的留言,她就會知道她其實是認(rèn)錯人了,他的弟弟不是我認(rèn)識的李光亦,他們只是同名同姓!

      我跌跪在電話機前,趕緊將那天之后拔掉的電話線插上,讀取錄音機的留言。

      『您有16則留言!

      我屏氣凝神,看吧!所以李光亦真的打電話給我,還留了十六通趕伙計似的留言,顧麗琪那可憐的弟弟那時候正在加護病房急救,怎么可能——

      『察沙—————————————————』
      『察沙—————————————————』
      『察沙—————————————————』
      『察沙————————————………………』

      當(dāng)初一句句殷切的話語,全都化作一片無意義的雜音。

      我茫然地聽著那一片猶如電線無法接上現(xiàn)場直播節(jié)目時所發(fā)出來的噪音,緩緩抬雙手,將手指陷入濃密的發(fā)絲里緊緊地揪著,直到頭皮發(fā)麻、隱隱作痛。

      淚水成串地落下,彷佛那場大雨,它正在我心中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我開始覺得像是在做夢,或許我根本就沒有見過他,他出現(xiàn)和我道歉,開口說還愛著我,純粹是我多年來自己的幻想,終于產(chǎn)生幻覺罷了!

      但是我很清楚,我沒有瘋,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難怪他的臉孔,總是蒼白的。
      ……難怪他的手指,總是冰冷的。
      ……難怪他的嘴唇,是涼颼颼的。

      我還以為是因為寒風(fēng)吹的關(guān)系。
      我還以為是因為被大雨淋的關(guān)系。
      我還以為是血液循環(huán)不良的關(guān)系。

      原來啊原來,瘋的人是你啊,李光亦。

      你這么癡癡地等待,竟然只為了求得我一句原諒?

      這是你最后要完成的心愿嗎?

      你讓我怎么辦哪阿亦?

      你讓我怎么辦?

      ◆ ◆ ◆

      地下一樓,空調(diào)的運轉(zhuǎn)聲轟隆隆地響著。

      「阿亦,你果然來見我了。」
      我說。

      倒著方向看著他,讓我感到微微的不適應(yīng)和濃濃的違和感。

      我拿起皮膚色、近乎活人觸感、薄薄的一層膠片,貼在冰冷的、有著干涸血跡傷口的肌膚上。用黏著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睾,再用粉底將它與周遭的膚色融合,看起來就像從來不曾受過傷一樣。

      他雙眼緊閉,睫毛軟軟地貼在臉頰上,在白晝一般的日光大燈照耀下,浮現(xiàn)小小的陰影,我稍稍修剪了一下。我從來不曾對其他伙計做這樣多余的動作,只是我知道他的睫毛太濃太密,經(jīng)常會扎得他自己眼淚直流,以前都是我來替他修剪的。

      『唔……好痛啊阿唯!
      『誰讓你眨眼的?撐著點,我?guī)湍惆呀廾党鰜!?br>  『可我一直流眼淚!
      『反正是我讓你流的你怕什么?在床上你有讓我少流過嗎?』
      『……!

      我忘不了他瞬間紅起來,嬌艷欲滴的臉頰。

      我強忍內(nèi)心翻騰的情緒,不斷提醒自己:
      我是個專業(yè)人士,必須把工作做好。

      各式各樣的人何其多,經(jīng)歷的人生也各有不同,當(dāng)他們走完人生的旅途、喝下孟婆給他們的孟婆湯之前,我就是他們最后的安慰。

      我順著他的發(fā),整理服貼。

      即便是倒著,我也知道他在笑。

      痛苦的、失神的、哀愁的、憤怒的,各式各樣的臉孔我都見過,這樣安祥、幸福又舒適的笑著倒是沒幾個,你又讓我驚異了一次呢!阿亦。

      為他干裂的嘴唇抹上動人的色彩,看起來好像過去一樣會突然露齒笑開來那樣的自然。我為他這輩子穿上的最后一件禮服,打上漂亮的領(lǐng)結(jié)。

      我凝視自己手指的一舉一動,心里想著:

      這樣靈巧的一雙手,在為你打領(lǐng)結(jié)呢,阿亦。

      從前你問我明明手這樣的巧,為什么就是不肯為你打領(lǐng)結(jié)。

      因為對我而言,這就代表結(jié)束,一種……道別的儀式。

      我不想與你道別,因為我從來不愿意想象會有與你分別的一天。

      而我和你在這里分別,又在這里重逢。

      當(dāng)然這領(lǐng)結(jié)……不打是不行的了。

      『最后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一直愛你,從來就沒有變過!

      我也一樣啊,阿亦。

      我也一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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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吻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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