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琉璃盞
一
城市的人不知在忙些什么,很少有人光顧街角這個陳舊的古玩店,店清靜得近乎凄涼。
月河一個人守著爺爺留下的古玩店,每天細心地擦拭著落了塵的古玩,爺爺曾說,每一個古玩都有一個故事。
她淺笑著撫摸手中一朵透明的蓮花,在陽光的映襯下,蓮花泛著微微的碧光,圣潔美麗而詭異。
記得小時候,爺爺擦拭這個古玩的時候說,它名叫琉璃盞。
傳說,在一個遙遠的神跡,四神守護著一片凈土——青龍庇佑著東之蒼國,白虎守護西之雪國,朱雀是北之炎國的神,玄武則被南之玄國的子民信仰。
這些神祗用無垠的生命守護子民過著昌盛的生活,護之力量在四國的中心的鏡湖開出了琉璃的蓮花。一天,破壞神找到了這片凈土,他將四神封印在了四國的神殿,暗之力量將大地覆蓋,這里的子民都淪落為了命運的囚徒,沒有出路可走,鏡湖的琉璃盞剎那間破碎,向四國散去,子民們絕望地等待著,等待著琉璃盞再現(xiàn)人間,神佑四國,國祚長綿。
這小小的蓮花居然在傳說中如此神奇,月河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敬畏,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它,那不僅沉淀著厚重的歷史,還寄存著四國子民深切的希望,多么圣神美麗的蓮花!
恍惚間,蓮花在月河的手中突然碎裂,一種詭異的碧光將月河籠罩,她尖叫著張大嘴巴,掙扎著卻無法擺脫身上的碧光,碧光慢慢變得濃烈,她的意識逐漸稀薄。
好像做了一個遙遠的夢,夢中她在碧海藍天間下墜,手中的琉璃蓮花化為青紅白黑的碎片,如流星隕落般向大地散去。
“?!頭好痛!痹潞訐u搖晃晃地撐起無力的身體,卻僵硬在了空氣中,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一片蕭條,虛掩的城門上清晰地寫著——
蒼國。
難道……
二蒼之獵
蒼國中一片廢墟,偶爾看到幾個零丁的人佝僂著背,撿著能吃的菜葉,神情空洞,就像一個個行尸走肉。
月河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是?”一個聲音從月河的后面升起,厚重而沉郁。
月河回頭,望著一身素衣的白發(fā)老者,好奇地問:“你……是?”老者胡須在風中微微顫抖,歲月已在臉上磨下了無法撫平的皺紋,但那雙眼卻異常的有神,仿佛能看穿人的靈魂。
“老爺爺,我……我迷路了!痹潞颖瘋氐拖骂^去,誰知道她什么時候才能回到古玩店。
“孩子,我是蒼國的王,既然迷路了,你就跟我回宮吧,那里有救助,還算安全!崩先岁H了闔眼,“孩子,你叫什么?”他對這個奇異裝扮的女孩很好奇。
“月河!
她跟在素衣老者的身后,她從他的側臉看到了閃爍的淚光,是啊,面對如此的城,誰能不哀傷?更何況,他是他們的王。
宮殿中還是輝煌的,純金打造的王座依舊當年的昌盛。
“王上,蒼國怎會淪落至此?”月河要聽這位蒼國的王親口告訴她這里的故事。
素衣老者皺眉,“你是從那里來的?”他的瞳仁陡然睜開,眼前閃過一絲凜冽的光。
“我……頭被劇烈的撞過。”月河尷尬地笑了笑,“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十年前,四國來了一位金甲戎裝的男人,那人擁有著純黑的瞳仁,望著天地的時候,黑暗便來了!崩先诉煅柿,“龍神與之對抗,卻被封印在神殿,失去了神的庇佑,面對那個強大而黑暗的人,我們無能為力。”素衣老者眼中的光漸漸黯淡,無奈而哀傷。
“沒有什么辦法嗎?”月河低下了眼頰,喃喃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當然有,只是……只是十年了,我們沒有看到一絲希望!崩险邍@息道,“如果能夠找到青琉璃,釋放龍神,琉璃盞重現(xiàn)人間時,倒是可以與之較量,只是……怎么都找不到青琉璃,它像消失了一樣!崩先藷o奈地搖頭。
月河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衣角,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眼中涌動的不安。原來她來到的竟是傳說,她怕,她怕她的生命淹沒在時間的洪流里,回頭,儼然是一場幻覺。
“孩子。”老者盯著她瘦小的身軀,像審查什么,“怎么了?”
月河沉默了一會,突然沖老者笑道,“我們可以去乞求龍神啊,或許神會在我們的虔誠下蘇醒,相信神是不會背棄自己子民的。”她揚起下巴,似干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
老者苦笑了下,“我們都試過很多次了!彼哪樎襁M花白的發(fā)里,讓人看不清表情,“不過,可以試試,宮殿后面就是神殿。”
來到神殿,雖然冷清,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力,雖然青龍被封印,但神的氣息依然彌漫在這里的每個角落。
“王上!币粋白衣男子雙手交叉胸前,欠下身去。
“諒!崩险呔従彽钠鸫,扭頭對月河道,“這是神殿的祭司,水來!
“我叫月河!
月河望著這個清秀的臉龐發(fā)愣,總覺得似曾相識。
“我們是不是見過?”月河把臉湊上去,語畢,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多荒唐的話,自己怎么可能見過他,他又不是中國人。
水來望著這個穿著純白短裙奇異的女子笑了,山山水水。
月河不好意思地笑著跑開,望著龍像,“龍神是被封印在這里嗎?”她回頭對著水來淺笑,笑容卻僵硬在空氣中。
水來的心怎么是青色的,像一塊玻璃。
月河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已然想到了——青琉璃,原來她并未對水來熟悉,那種感覺源于她手里滑落的青琉璃。
夢中,琉璃盞化為青紅白黑的碎片,在她的手中滑落。
“月河?”水來已站在她的面前,關切地問,月河極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惶恐,“月河——”水來聲音溫柔的像在對愛人低語。
月河的指尖輕輕滑過水來的衣服,定格在水來的心間,水來清秀的臉頰泛起紅暈。
“這里是青琉璃!彼穆曇羯硢。拔铱吹搅!痹潞油畞淼哪槤u漸慘白,上面布滿疑問,最終淹沒在空氣中。
剛來到這里的月河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她只是說出了事實。
“孩子,這可不能亂說!彼匾吕险咭琅f平靜地說:“心可是不能被隨便證實的!
“或者是我看錯了。”她帶著孩子氣,背過身去。
“到底有沒有?”老者的話滲透著強大的壓迫力,讓月河一愣,眼睛有些濕潤起來,“有。”
“拿吧!彼畞砘謴土藴厝岬臉幼,他笑著對月河說:“青琉璃是我們蒼國唯一的希望,為此,我愿將心獻上!
月河一怔,這就是她說出事實的結果嗎?她從未見過一個人面對死亡還如此從容。
“孩子,去吧!崩险吡枞坏卣f:“讓這片土地重見天日!
月河側下身坐在地上,一直以來,她都是個簡單樂觀的人,死亡對她來說是件遙遠的事,心從未像此刻這么沉重和糾結。
為了更多的人幸福地活下去嗎?
可為什么這個人會是她?
“來吧,躺到我懷里!彼郎厝岬貑局畞恚宓披惖拿纨嬕稽c也不像即將要殺人,而像要做一件幸福的事情。
水來在她的懷里輕輕地闔上了眼,像等待愛人的親吻一般,月河的指尖滑過他白色的衣衫,放在他的心上,她緊閉上了眼,將顫抖的手插入他的血肉里,水來在她的懷里顫抖,緊緊地抱著她。月河抓住了他的心,果然,是一塊堅硬的琉璃。
月河望著懷里溫柔的人漸漸失去生氣,成了一塊皮囊,她沒有一絲心被證實的喜悅,而滿滿的疼痛,干涸著眼,沒有眼淚。
“你的懷抱,是我最幸福的歸宿!鄙竦钪谢厥幹畞碜詈鬁厝岬牡驮V。
白衣上的鮮血像紅蓮盛開,在下一個輪回里,普渡眾生。
同時——
青琉璃從月河的手中升起,伴隨著身后龍像的晃動。
龍神在神殿游動,發(fā)出低沉的龍吟,巨大的身軀發(fā)出耀眼的碧光,讓人不敢直視。
這就是蒼國的神——青龍。
俶爾,青龍縮小了身軀,繞著月河轉,最后纏繞在月河的手腕上,居然安詳?shù)乃,月河用衣袂小心翼翼地蓋住了青龍的身軀,讓神好好休息吧。
一直欠下身的王者抬頭,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月河,隨后,王者又欠下身去,“您是神選中的人,請開啟這片土地嶄新的一頁吧!
“是要我尋找琉璃碎片,再現(xiàn)琉璃盞嗎?”月河平靜地說,“我還有選擇嗎?”她無奈的搖搖頭,用手摁住眉心。
從她來到這里,就別無選擇了,冥冥中,她也成了命運的囚徒,前進,是唯一的出路。
三炎之獵
炎國的氣候干旱,望去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偶爾有清脆的駝鈴響起,美得讓人沉醉。
月河換上了水藍色的薄衫,騎在駱駝上,望著前方——她們要去的炎國,而身后的蒼國正如日中升。
隨從還有水來的妹妹,水碧,她穿著墨綠的衣衫,眼睛明亮,無上清涼。
“我們從何下手呢?”水碧騎著駱駝,在月河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問。
“我想蒼王已經(jīng)向炎帝說了我們此行的目的,那就讓炎帝帶我們去神殿吧,我想見神殿的祭司!痹潞佑杂种。
“嗯!彼痰难鄣谆^哀傷,月河收入眼中。
月河有時間就會想,神為何要選中她——一個軟弱的人類。
迎來的炎都是紅銅鑄就的城池,在這十年的動蕩中,城池已被腐蝕的面目全非。
街道更是清靜的讓人不安,唯有野草豐盛。
“歡迎——”風鈴般的聲音緩緩抵來。
遠方的宮殿之上,一人絲綢紅裝,勾勒的金線若隱若現(xiàn),宛如密布的棋盤,包裹著他慘白近乎病態(tài)的身軀,雙手無力的垂下。
那宛如匍匐在地的曼珠沙華,在空氣中開出猩紅的花朵,美麗而詭異。
“帝上——”月河淺笑。
“我想我們此行的緣由您已明了,那么,我們即身去神殿吧。”月河雙手交叉在胸前,同水碧一起欠下身去。
“好。”炎帝美麗的背影傾國傾城。
他有著凌駕于任何人的容顏,夾雜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祭司,白宥!憋L鈴般的聲音響徹神殿。
白宥表情復雜地望著面前這個清淡雅麗的女子。
月河凝望著白宥的心,沒有任何的異常。
“沒有!痹S久后,她緩緩地說。
“沒有嗎?那就暫且住在神殿吧。”風鈴般的聲音里有些失望,“你若是神選中的人,那你會得到神諭的,不會太久。”炎帝走去神殿,帶著些許的不滿。
月河依舊望著神像,許久,她小心翼翼地撥開衣袂,深深的看了一眼熟睡的青龍,竟像個孩子——這就是水來用生命換來的神。
“月河姑娘!
她回頭看著白宥漸漸靠近,眼里滿是憎惡,“能問你個問題嗎?”
月河張了張口,僵硬在原地,卻說不出什么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慚愧嗎?”他表情復雜,挑釁地望著月河,殺死那樣溫柔而美好的一個人,就一點都不慚愧嗎?
“你是說水來嗎?”月河聲音極低。
她的腦海里,仿佛又看見水來躺在她的懷里,溫柔地對她說:“你的懷抱,是我最幸福的歸宿。”
想著想著,眼淚竟嗒嗒地落了下來。
“宥,別這樣對月河!币粋墨綠衣女子突然出現(xiàn)在神殿,跑過來拉住了白宥。
“碧!卑族稘M是不解地睜大瞳仁望著綠衣女子,月河望著這個女子,心便更痛了。
沒有人再說話,死一樣的寂。
“哈哈——”許久,白宥大笑著走出神殿,留下?lián)]之不去的嘲笑。
水碧握住了月河冰冷的手,“哥哥說過,祭司是為神而生的人,能為神的自由死去,是哥哥無上的榮耀!彼裏o上清涼的微笑后,竟有與年齡不相仿的蒼涼。
“四國的祭司從小都是一起生活的,到成年時便入住本國的神殿,哥哥與宥關系很好。”水碧低下頭去,小聲喃喃,她的眼里陡然涌上濕潤的光,“宥,人很好的!
“我很愛宥啊!
“現(xiàn)在的宥,只是無法接受哥哥死去的事實,但宥是個理性的人,他慢慢會理解,如果他的心是紅琉璃,他一定會做出和哥哥一樣的抉擇。”水碧目光雪亮地望向月河,“不過,還是很開心,宥的心是柔軟的!
一種敬畏之情從月河的心里油然而生。
那么,神啊,請賜予我神諭,讓我還您自由,月河雙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禱。
次日。
“咔——”是誰在清晨就敲開神殿的大門?
一位紅衣女子對月河淺笑,“姑娘,帝上說請您去海棠亭。”她的嫵媚隱藏笑容后,飄渺而深遠,眼角的朱砂痣隨著笑容搖曳,宛如深海的一團火焰。
可月河的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難道——
月河拎起水藍色的衣裙,奪門追了出去,“喂,姑娘等等!
月河盯著她的心,步步逼近,眼神漸漸蒙上一層濕氣,是呀,那是一片紅色花瓣一樣的琉璃——紅琉璃。
可要得到她的心嗎?她如此的年輕鮮活!月河努力平靜著自己凌亂的心,還要殺人嗎?雖然做著對的事,但她也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海棠亭旁的海棠,窮盡自己的身姿,開出猩紅的花朵,像獸口中吐出的詭異氣體,讓人迷離。
“請坐。”風鈴般的聲音和著海棠,炎帝款款地坐下,身旁的白宥嘲諷地瞥了一樣臉色慘白的月河。
月河的額頭不停地冒著冷汗,正要鼓起勇氣說時,卻被炎帝打斷了。
“這是迦湘,我的女人!憋L鈴般的聲音里彌漫著愉悅和驕傲,“還是我孩子的母親。”炎帝將手輕輕的放在紅衣女子的肚子上,滿眼的愛憐。
紅衣女子嬌氣地點點頭,幸福從眼角暈開。
月河將頭埋在烏黑秀密的發(fā)里,看不清表情。
“她很好奇被神選中的你是什么樣子!毖椎鄄粷M地說,“我和伽湘都期待看到紅琉璃,還沒有它的下落嗎?你沒有得到神諭嗎?”炎帝恢復了往日的氣息,以壓迫性的姿態(tài)逼問月河。
月河咬了咬牙,“沒有。”月河猶豫后說道:“我將離開炎都,去南之玄國,打探黑琉璃的下落!痹潞硬辉偻椎,轉身望向遠方,“光明的道路上必定是要付出代價!
“有時候,這個代價太沉重了。”
炎帝默然,白宥第一次平靜地凝望這個清淡雅麗的女子,她就像一朵靜默的白蓮,不卑不亢。
回到神殿,月河一直沉默著,靜靜地望著朱雀神像,水碧,白宥站在月河身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水碧,你不用跟隨我去玄國了,你留下來吧!痹潞踊仡^淺笑,眼中竟有了與年齡不相仿的蒼茫,似下著永不終結的雪,“為了你的宥,留下來吧,天地遼闊,時空寂寞,沒有多少人可以再去辜負了。”月河的眼眶微微發(fā)紅,“所以,請你們不要再彼此辜負了!
水碧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白宥輕輕幫她拭去,轉身疑惑地望著月河,他想,她究竟有著怎樣的心?他看不透了。
“但是——”月河突然抬起頭,眼神凜冽逼人,在身后朱雀神像的映襯下,讓人不敢直視,“這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白宥,因為你是神的祭司!彼L長地舒了一口氣,“紅琉璃就在那位名叫迦湘的心里,她早上來神殿時,我看到了!
神殿中死一樣的寂。
“是嗎?”白宥又回到了最初憎惡的樣子,“要殺她嗎?”
“現(xiàn)在要殺她我就不會走了!痹潞永湫χ镜桨族兜拿媲埃p手緩緩地指向朱雀神像,“我將神的自由交與你!
“呵~你對我真好,不過,我不相信你!卑族侗砬楸,字字清決,毫不留情。
“可你應該相信神!痹潞訐荛_衣袂,露出了纏在手腕的青龍。此刻,青龍已經(jīng)睡醒了,正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審視四周,她笑著愛撫著手腕上的青龍。
水碧不可思議地睜大瞳仁,這么長時間,她從來都不知道月河的手腕上居然睡著她們的神,這就是傳說中蒼國的神,青龍嗎?
白宥同樣不可思議,許久后,緩緩地說,“諾!甭曇羯硢〉姆路痧ぶ骸
“我現(xiàn)在就走,不必告訴炎帝了。”她淺笑著,眼神溫柔起來,“你哥哥水來,有一個圣潔無暇的心,終此一生,我會為神將他感念!
“望之一生幸福!
月河拖著厚重的腳步走出神殿,站在皎潔的月光下,她宛如初醒的睡蓮,飄渺而寧靜。
“白宥,你一定要等到迦湘將孩子生下,再取出紅琉璃!
人再強大也敵不過宿命。
四玄之獵
月河一路南下,終于看到了一片汪洋的大海,蔚藍色的海洋讓人神往,她路途上打聽到,南方有海,曰為云夢,云夢之上,有國為玄。
月河朝著建筑最華麗的地方走去,迷亂中,走到了一片碧綠的湖。
湖面水波不興,輪大地蓮葉翠綠了人的眼,其上浮著粉嫩的蓮花,無數(shù)的小水珠縈繞著蓮心飛舞。
月河不禁向水中伸出手去,才察覺腳下踩空了,“啊——”那一瞬間,她得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她要在這個異界完蛋了。
突然,她感到腰間一緊,一雙有力的大手攬住了她的腰,她就像個被架空的娃娃,在空氣中搖曳。
她眨著黑溜溜的眼珠子,勉強回頭看去——
一個黑衣男子正直視著她,他梳著高高的發(fā)束,眼睛仿佛清晨濕潤的苔蘚,折射出一道曙光。
月河用盡全力轉過身去,抓到他身上,她完全忽視對方驚愕的表情,模仿著樹袋熊從他的身上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月河彎著腰,仰著臉好奇地望著黑衣男子。
男子一驚,思索了半天,緩緩道:“玄弘!
“我沒有家。”她小聲說,近乎哀求:“你能收留我嗎?”她想她迷路了,等她安頓下來,便去皇宮。
黑衣男子一動不動的看著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許久后,他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月河張大嘴巴,欲言又止,哇哇地嚎啕大哭起來,她想著自己奇怪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又沒有容身之處,哭得便更厲害了。
“跟著我吧。”黑衣男子止步,側著身望著月河。
“嘿嘿!痹潞颖谋奶貨_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跑掉似的,她提溜著眼睛,傻傻笑著。
“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瞇著眼問道。
“月河!
“你真是個奇妙的女子。”
黑衣男子將她帶上了小船,月河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船板上,像個聽話的小孩,好奇地看著玄弘用玉壺將蓮花上的水珠收下。
月河好奇地湊到蓮花上舔了一口。
玄弘望著月河,不禁笑了,“傻月河,我在釀酒。”
“用水珠,蓮籽,女兒紅調制,意在品而不在醉!
“這酒還有一個名字。”玄弘意味深長地笑著。
“說嘛,是什么名字?”月河嘟著嘴,望著玄弘發(fā)功。
“伴君——”
夜。
月河泛著惺忪的眼,伸著懶腰打著哈欠。
“馬上就到了。”
在月光下,玄弘的側臉美的無可挑剔,她竟看呆了。
突然面前跪下一群人,他們身后的建筑更為高大。
“這里是?”月河想她已經(jīng)知道了。
“皇宮!彼f的云淡風輕,仿佛與自己無關。
“玄弘,哦,不,尊上。”月河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神圣的使命——尋找琉璃盞。
“其實,我是——”月河正要說明來意時,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尊上,仙兒姐姐的孩子沒了,您快去看看吧!苯鹨屡訐涞皆诘兀潭乜奁。
玄尊的手瞬間攥緊,疾步向一處走去,月河慌張地跟了上去,不經(jīng)意的回頭間,她發(fā)現(xiàn)金衣女子的嘴角浮起了滿意的笑容。
她跟隨玄尊來到虛夜宮,透過層層輕紗,隱約的看到床榻上蜷縮著一個女子,微微的顫抖著,床邊緩緩滲出血來。
玄尊站在房間里靜默不動,看不清的表情。
月河輕輕走過去,輕輕地撥開輕紗,看著床榻上那張?zhí)撊醯拿嫒,卻無從安慰,她拉住了那位叫仙兒的手,滿眼哀傷。
“好好調養(yǎng)吧!毙馃o奈地走出宮殿,站在空曠的臺階上,望著天地。
月河靜默地跟出來,從小看多了宮斗電視劇的月河,深知這不過是女人之間的戰(zhàn)爭而已,玄尊一定明白,只是無話可說罷了。
望著這個男子,月河的心幾時變得柔軟。
那個男子身上有種奇異的引力,是黑琉璃的召喚嗎?
她嘲諷地笑了,眼里仿佛下著永不終結的雪,讓人看不懂。
她愛上他了。
從蓮花湖畔旁,她回頭望向他時,那雙濕潤,卻暗藏曙光的眼,只一秒就輕易地攻入了她心上。
即使他有女人,他有孩子,即使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走!毙鸹仡^,那雙眼里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深淵,縱然巨石砸下,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月河跟著玄尊來到小船上,看著玄尊斟了杯酒。
她慢慢地喝下,齒間還留著那淡淡地清香,這酒讓人覺得寂寞。
“伴君?!你為何如此寂寞呢?”月河認真地看著他,“你在尋找同伴嗎?”
玄尊的手一顫,酒灑落一地。
“我給你唱歌,好不好?你不要這么寂寞,好不好?”月河喃喃著,她不想他寂寞。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這里。
旅途的前后多余,只為遇到你。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月河唱著自己最喜歡的歌,他確實像一道光,一瞬間照進了她的心里,她多么想假裝,假裝他的心不是琉璃,然后,像普通人一樣,她愛著他。
“玄尊,你知道嗎?我有一個使命,那就是尋找失散的琉璃!焙谝履凶拥氖纸┯苍诳罩,月河低下頭去,“所以,我要去雪國了,我要找到白琉璃。”她的眼神變得堅定,她不想傷害他,就讓她走吧。
回到宮殿,月河一直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陪你去吧。”玄尊將手輕輕放在月河的肩上。
“這樣,我就不寂寞了!
月河聽著,心里既開心又悲哀。
五雪之獵
雪國坐落在東方的雪蓮山上,盛開著永不凋謝的白蓮花。
“尊上,我們到了!痹潞拥统恋卣f。
來到白月宮,終于見到了雪主。
一身琉璃白,以及凝霜的眼瞼,空中飛舞的銀發(fā),他就像一尊完美的白玉雕像,永不落塵,
“玄尊,好久不見!毖┲鞯穆曇艟拖衲前咨难┗ㄒ粯樱瑳]有溫度,“你們來此的目的我已明了,那么——尋找吧!”他的眼神變得狂熱,讓人不禁退后了一步。
“月河,有琉璃的感應嗎?”玄尊低頭溫柔地看著他身旁的女子。
這么瘦弱的身體里,能否承受所謂的宿命呢。
月河微笑著望著雪主,淺笑道:“沒有!
雪主睜大了瞳仁,不過馬上就恢復了平靜,他像一株盛開的白蓮漸漸收起,消失在眼前,留下一片凌亂的雪花。
玄尊和月河來到雪蓮谷中,玄尊告訴她,這里曾是最神圣的地方,每一對真心相愛的男女都會在這里種下屬于他們的白蓮花種,如果種子開出了花,就說明他們的愛情得到了雪神的祝福,
看著面前如今枯萎的白蓮,隱約可見雪地下腐朽的尸體,月河閉上了眼睛,“尊上,我們走吧!
“叫我名字!毙鹁o緊地抓住她的手,命令似地說。
月河僵硬在原地,半張著嘴,看不清表情。
玄尊以為他方才的語氣嚇到了小月河,他輕輕地從背后抱住了她,無聲地道歉。
“弘,我感覺到琉璃了!痹潞游兆∷氖郑滤查g失去似的,她轉過身去,走進了枯萎的白蓮花中。
月河蹲下身去拋開雪地,里面露出了一具腐朽的尸體,腐爛的血肉中隱隱散發(fā)著虛弱的白光,她用手插進尸體的心里,白琉璃在她的手中升起,伴隨著白月宮一陣震動。
這樣熟悉的動作不禁讓月河想起了水來,眼淚順著臉頰滑下。
玄弘沉默著看著這一切。
“弘!痹潞硬恢涝撜f些什么,輕輕地喚了一聲。
“你將會改變這片土地的命運!
“傻月河!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毙胙凵駵厝岫鴿駶櫋
月河沖上去緊緊抱住了玄弘,嚎啕大哭。
六天空海闊
玄尊陪著月河來到四國中心的鏡湖,一切在這里似乎都是靜止的。
如今青龍,白虎自由了,不知道白宥那邊的情況怎么樣,朱雀何時才獲自由?月河突然想要放棄,她是人類,自私是人類最固執(zhí)的感情,她怎么會傷害好不容易愛上的弘呢?殺死弘,她做不動。
剎那間,天地間風云突然變,揮之不去的黑暗陸續(xù)向鏡湖涌來,月河茫然地抬頭,不知所措。
玄弘哀傷地將月河護在自己的雙臂下,月河突然明白,一定是破壞神來了,帶著讓這片土地畏懼的黑暗來了。
青龍掙脫了月河的手臂,化身為龐大的巨龍騰空向著黑暗咆哮而去,白虎發(fā)出沉悶的低吼,憤怒地狂奔而來,天際間,月河隱隱約約地看見朱雀揮舞著雙翅與黑暗搏斗。
黑暗的力量幻化成一個個龐大的巨石,向著大地砸去。
“對不起。”月河閉上了眼,這個使命她無能為力。
她無奈地搖著頭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一個巨石帶著強大的壓迫力向自己壓來,讓人無處可逃。
“弘——”月河握緊他的手,一起死吧,她笑靨如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玄弘會心一笑,“遇見你之后,我不再寂寞!焙氲难凵駵厝,就像苔蘚上開出了綺麗的花。
突然他將手狠狠伸出,用力插進自己的心里,月河呆住了,看著黑琉璃從他得手里升起,
弘望著月河,依舊溫柔地笑著。
月河抱著倒下的弘,眼淚不停地流下,“為什么呢?為什么呢?”她語無倫次地嘴角顫抖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啊……
弘虛弱地將手向著她的臉伸去,“因為我從沒有過心跳!彼氖衷诩磳⒂|及她臉時,無力的垂下了,月河捧起他手放到自己臉上,哭得不知所措。
“即使我沒有柔軟的心,但……我還是對你動心了!
他的嘴角蠕動著說了三個字,但都被淹沒在空氣中,留下他漸漸冰冷的軀殼。
月河抱著他,扭頭望向砸來的巨石,花開般地笑了。
巨石在即將觸及月河的瞬間湮滅了,鏡湖的中心盛開了一朵美麗的蓮花,黑白青紅的花瓣瞬間融為琉璃白的蓮花,竭力地綻放。
琉璃盞綻放了。
白光不斷地涌入天際,與暗黑較量,“百年前,我們四神不合,孤軍奮戰(zhàn),被你封印,但如今,命運將改寫!
琉璃盞漸漸將黑暗收入蓮心,合起花瓣,天地漸漸地明朗。
而這一切似乎與月河無關。
她緊緊抱著懷中冰涼的黑衣男子,月河記得她第一次回頭看著他時,他的眼神就像清晨濕潤的苔蘚,卻仿佛一道曙光。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這里。
旅途的前后多余,只為遇見你。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匆忙趕來的水碧哀傷地看著月河,不知道怎么安慰瘦弱的她,水碧緊緊地握著白宥的手,有些顫抖。
“月河。”水碧喚著她。
“我沒事,這就是宿命——天空海闊,永不相逢。”月河眼神蒼茫,仿佛下著永不終結的雪。
她依舊低著頭,唱起了她最喜歡的歌,也是給弘的歌。
模糊地聽見水碧講述他們如何拿到紅琉璃——
“迦湘生了個美麗的女兒,炎帝很高興,就和子民飲酒,喝多了的炎帝,竟然把迦湘看成了自己的母親誤殺了!
“炎帝的母親在炎帝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他,但沒想到炎帝如此憎恨呢!
“天若有情天亦老!痹潞拥坏卣f。
白宥第一次友善地望著月河,這個女子給四國帶來了光明,是的,這代價太沉重了。
“弘自己選擇了歸宿。”月河的樣子讓水碧感到陌生,這樣瘦小的軀殼里,究竟承載著怎樣的靈魂?眼神蒼茫的讓人感到虛無,仿佛下著永不終結的雪。
“我也可以選擇我的歸宿!痹潞拥驼Z,但卻帶著決絕。
她抱起玄弘,轉身縱身跳入鏡湖,嘴角浮出淺笑。
白宥睜大瞳仁看著這一幕,水碧僵硬在原地,她從不知道月河的內心如此決絕,決絕到血肉橫飛,不死不休,一直讓她覺得軟弱的人類,內心卻不容侵犯,如此驕傲。
月河在鏡湖中下沉,下沉,直到意識變得稀薄,一道碧光將她籠罩,生生地將她和玄弘分開,她疼痛地睜開眼睛,看著弘向著未知的盡頭飄去,直至消失。
即使這樣,老天還要奪走弘嗎?
她在碧光的籠罩下,完全失去意識,仿佛做了一個綿長的夢。
她極力地睜開眼睛——
周圍擺滿了她熟悉的古玩,雕木的座椅上落了厚厚的塵土,她還活著,安好的在爺爺留給她的古玩店里。
她轉身望向琉璃盞,面容僵硬在空中,琉璃色的蓮花靜默的呆在紅木架上,它的蓮心卻涌動著黑色。
“小姐,你們這里有四國的遺物嗎?”一個男子的聲音打破了冰冷的氛圍。
月河勉強微笑著回頭。
——一個穿著白T恤的男子明媚地笑著,他的眼睛濕潤而溫柔,就像清晨濕潤的苔蘚,卻仿佛一道曙光。
“弘——”
插入書簽
這是高中的一篇文,隔著時光,仿佛看到了那時的歲月。
那時候的愛似乎血肉橫飛才甘愿。
那時候的愛帶著癡狂與決絕。
而時光終究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