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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旅行的第幾天,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原本為什么會開始旅行,似乎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是因為雙腳還不想停下,所以繼續(xù)著旅行……
“但是,這下真的不妙啊……”
三天前刮起的暴風(fēng)雪,不知不覺將前后的路都埋沒了。沒有村莊、沒有茶亭,沒有任何可以稱作“標(biāo)志”的東西。只要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一定能找到路。--三天以來我一直抱著這樣的信念走下去。然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望無際的雪白。干糧早就吃光了,身上只有一件勉強稱得上是冬衣的衣服。我緊了緊領(lǐng)口,手肘碰到腰間的長刀,這才讓我想起原來還有它在……
“刀乃武士之命……嗎?”我自嘲地干笑了一聲,刺骨的強風(fēng)立即灌進喉嚨。
“這種時候還能說這樣的話嗎……”
我用刀支撐身體又勉強走了一段,就再也動不了了。早就失去知覺的身體頓時像散了架似的癱軟在雪地里。
“到此為止了嗎……”
雖然旅行中會遇到各種意外,不管在何種情況下都可能喪生。但是……難道就不能有更帥一點的死法嗎?生為武士卻只能餓死、凍死在雪地里……話說回來,當(dāng)初如果沒有固執(zhí)旅行,也不會這樣……我到底,是為什么出來旅行……算了……那種事情怎樣都……
當(dāng)我已經(jīng)作好準(zhǔn)備等著死神來接我的時候,身體卻感到一絲暖意。
難道我已經(jīng)在冥府了?不,聽說冥府是刺骨冰冷的……
我用剛恢復(fù)少許的氣力將眼皮抬起一些。長長的黑發(fā)和金色的眼瞳在朦朧中若隱若現(xiàn)。
我擠出氣力再次眨了眨眼睛。這一次看到的是如雪般的白毛和金色的眼瞳,以及,閃著寒光的獠牙。
那是什么……
眼皮垂下,意識在一片漆黑中再次沉寂。
一切都將從意識中消失的時候,腦海深處突然劃過一道白光……
……狼!
“喲,醒了嗎?”
眼前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雪白。溫暖的爐火,狹小臟亂的屋子,破舊的榻榻米和棉被。還有坐在我對面,頭發(fā)花白、衣衫襤褸的老人。
“真是服了你,竟然走到這么偏遠的地方來,還是在暴風(fēng)雪的天氣里。能撿回一條命算你走運!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
“不用道謝,我只是路過,順便把你撿回來罷了。老實說我寧可撿一只野兔……哎……”
老人抱怨著從鍋里盛出一碗熱湯遞給我。
“喂,拿去!
“多謝!
“哼,最近的年輕武士真是不可理解。”老人瞥了我一眼,“看你也不象落魄武士嘛,年紀(jì)輕輕的,不到京里出仕,跑到這種地方來干什么?”
“老人家……也是武士吧?”
我的目光落在墻上掛的一柄生銹的武士刀上。
“很久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的我只是個靠打獵維生的糟老頭!
有一段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剛才,是老人家把那只狼趕跑的嗎?”我打破了沉默。
“狼……!?”老人吃驚地望著我,這是談話以來他第一次直視我的雙眼。
“我記得剛才的確看到一只狼……”
“……是嗎,你看到狼了……”
老人的目光垂下。
他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令我吃驚。在雪原見到狼并非奇事,為何他會作出這么大反應(yīng)?這時,他再次抬起頭望著我,那是仿佛看穿我所想的銳利又深邃的目光。
“愿意聽一個故事嗎?”
我點了點頭。
“六十年前,這一帶還是個富足的村莊的時候……”
那是個享受著自然的恩惠,春種秋收,衣食無憂,平靜的小山村。
這個村子信奉山神,有專門侍奉山神的巫女和神社。每一代的巫女都由上一代巫女選出,被選為巫女的女孩必須一生保持童貞,不得有異想;巫女死后成為山神的祭品,須將其骨灰撒在山頂上。有違規(guī)定的巫女就會被處以火刑……雖然是殘酷的刑罰,不過幾百年來,規(guī)定都被很好地遵守著,人們也都安居樂業(yè),幾乎忘記了這種刑罰的存在。
在這個村子里,惟獨一個十歲的少女,卻享受不到這種祥和的生活。
“滾!你這怪物!”
一塊石頭砸在少女的頭上,鮮血滲出。
“這里是我們的地盤,怪物快滾出去!”
少女掙扎著站起身,向樹林里走去。鮮血順著面頰往下淌,身后的叱罵聲不絕,但她始終沒有吭一聲。
十年來,少女沒有與人說過一句話。
有著異于常人的能力,沉默無言的少女,被村里的人們視為異類。不管遭受怎樣的冷遇和虐待,她都沒有哭過、也沒有反抗過,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而正因為如此,使她更加受到歧視,被稱為“沒有感情的妖怪”。
少女在樹林里漫無目的地走著,額頭上的鮮血還在不斷滲出。在她身后山腳下的山村漸漸被茂密的樹叢遮蔽,直至完全看不見了。
突然,前方?jīng)_出一個影子,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少女吃了一驚,接著馬上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渾身雪白的幼狼,一只前腿也在淌著鮮血。
少女緩緩向它走去。幼狼依然警惕著,但片刻后就轉(zhuǎn)而發(fā)出求救的嗚聲。少女在它面前蹲下,將手靠近它受傷的前腿。她的手心發(fā)出柔和的白光,包裹著傷處。幼狼沒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望著少女的手。當(dāng)少女手心的白光消失后,幼狼的腿傷已經(jīng)痊愈了。它抬起頭,看到的是少女溫柔的微笑。
“以后要小心點哦!鄙倥穆曇敉褶D(zhuǎn)纖細。
她正打算站起身,幼狼卻撲到她身上,輕輕舔著她額頭上的傷口。
“謝謝……”少女抱住了幼狼。
少女和幼狼坐在小溪邊,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在水中搖曳的倒影。
“我叫夜羽!
“我叫嗥月。夜羽好棒,一下子就把我的傷治好了!”
少女搖了搖頭:“村里的人們都討厭這個力量!
“為什么?這么溫柔的力量為什么要討厭?母親說得對,人類是愚蠢的生物!……啊、對不起夜羽……”
少女又搖了搖頭,稍微把膝蓋抱緊了些。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力量。母親死之前還哭著對我說‘希望你做個普通的孩子’。在那之后我再也沒有在村里使用那個力量,但還是被叫做‘怪物’……”
“夜羽才不是怪物!我母親說過,有月之光的魂是最美麗的!所以夜羽是最美麗的!”
少女微笑地望著幼狼認真的雙眼,那是一雙堅定剛毅的金色瞳孔。
“嗥月的母親是很棒的母親吧!
“嗯!雖然有時候會很兇,不過大部分時候是很溫柔的。母親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所以在她死后我也能獨自生活!
“嗥月的母親也……”
“嗯……一年前病死了……不過嗥月不寂寞哦!母親說過的話我都勞勞記在心里呢!”
“嗥月真是堅強的孩子啊。我也要振作起來才行!”少女抬起頭望著高懸夜空的明月。
“……夜羽看起來很寂寞的樣子……這樣吧,從今天起,嗥月就陪著夜羽!”
“呃?”少女吃驚地望著幼狼。
幼狼使出全身力氣一樣發(fā)出“唔唔”的聲音,身體在隱隱約約地發(fā)光。片刻后,一陣強光遮住了少女的視線。等少女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原先幼狼所在的地方坐著一個六歲左右的男孩,身后還拖著一條毛茸茸的長尾巴。
“噗……哈哈哈……”
“不要笑我嘛!這是我第一次變身哦!”男孩抗議著,兩顆犬牙格外明顯。
少女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珠,抱住男孩。
“謝謝,嗥月……不過嗥月還是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在山上生活吧。我平時只要想到嗥月也在山上努力生活,就不會寂寞了!
“夜羽……”
那一晚過后,少女就再也沒有去山上的森林了。
“有個名叫劍之助的十六歲的年輕武士,為了修行離家出走而到了那個村子。那個村子不排外,只要遵守村里的規(guī)矩,任何人他們都歡迎。他當(dāng)時立刻就被那個依山伴水的村子迷住了,多待了幾天。誰知一住就是五年……
村民很少見過武士,所以對他特別歡迎,還帶他去拜見當(dāng)時的巫女。當(dāng)時的巫女名叫月瓊,大約二十四、五歲,是個非常莊重美麗、清麗脫俗的巫女。而最吸引他目光的不是月瓊大人,而是在她身邊的見習(xí)巫女。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名叫夜羽的少女。向他介紹少女的是月瓊大人。她那時十二歲,當(dāng)了兩年的見習(xí)巫女,也是將成為下一代巫女的少女。她沒有看他一眼,不,她仿佛沒有在看任何事物,只是沉默地跟在月瓊大人身邊。她有著與月瓊大人相似又不同的美麗,仿佛沐浴在月光下的雪蓮。但是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個雪白的人偶!
就在那一晚的次日,少女從山上回來后。又被一群孩子圍住扔石頭。
“怪物!你竟然敢回來!”
“滾出去!滾出去!”
數(shù)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石塊向少女砸去,在她的額頭上、手臂上、身上造成了更多的創(chuàng)傷。
“住手!”
一聲威嚴(yán)的呵斥聲響起,孩子們都放下了手中的石頭。
“是月瓊大人……”孩子們敬畏地私語著。
“為什么打她?”
“她、她是怪物!今天早上我還看到她和一只狼在一起!”
“是啊是!她會和動物、還有妖魔鬼怪說話,卻從來不和人說話,還有奇怪的力量,總有一天會把我們都害死的!”
“胡說!”巫女的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嚴(yán)。
孩子們紛紛沉默地垂下頭。
“夜羽將會是下一代的巫女。現(xiàn)在我要把她帶走。”
被這句話驚呆的不僅是那群孩子,還有倒在地上掙扎著撐起身體的少女。少女無聲地睜大雙眼,愕然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巫女。巫女伏下身,溫柔地將她扶起,微笑著說:
“走吧,夜羽!
“下一代巫女被選出來了”的消息馬上傳遍全村。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被選出的會是被他們視為“怪物”的少女。但是歷來巫女的決定就代表著山神的意思,她選出的繼承者是誰也不能有異議的。人們即使詫異也不敢反對。
從此,少女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
將少女帶到神社的月瓊巫女,親自為她清洗身體。呈現(xiàn)在月瓊眼前的,是少女傷痕累累的身體。
“夜羽,這些都是……那些孩子們打傷的嗎?”
少女搖了搖頭。
“和我也不能說話嗎?”月瓊露出寂寞的神情。
“……還有父親打的!
“你父親也打你?”
少女點點頭。
“能多和我說些你的事情嗎?”
月瓊舀起一瓢水,緩緩倒在少女肩上,清水沖去了傷口上的血跡。
“……父親總是喝酒,然后就邊罵我是‘怪物的孩子’,邊用棍子打我。母親總是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死去……”
“你恨你父親嗎?”
少女搖搖頭。
“父親總是很悲傷,但他從來不在我面前哭。我想……讓他打的話,也許他就不會那么悲傷了……但是他一年前還是悲傷地死去了……”
“被打的時候,想哭嗎?”
少女搖頭。
“父親和母親是因為我而悲傷地死去的,所以我不能哭!
一瓢又一瓢的清水澆在少女身上,順著她雪白的肌膚流下。長長的黑發(fā)被水濡濕,貼著面頰淌著水。月瓊知道,這些水中沒有少女的眼淚。在她面前的少女,沒有任何表情地講述著她的過去。即使洗清了她的傷口,也洗不去深扎于傷口的痛楚吧,月瓊想著。
“夜羽……怨恨自己的能力嗎?”
少女沉默了一陣。
“……這是讓父親和母親悲傷、讓大家害怕的能力。不過嗥月……一個朋友告訴我,那是很棒的能力!
“是你的動物朋友嗎?”
少女點了點頭。
月瓊微笑著撫摸少女的面頰。
“動物是山神的使者,它們常常傳達山神的意思。從前的巫女、包括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不過我認為,夜羽的能力是山神的意思,絕對不是不好的能力哦!
少女緩緩地點了點頭。
成為月瓊巫女的繼承者之后,少女總是跟隨在月瓊身邊,一起在神社修行、執(zhí)行儀式。村民們也漸漸不再冷眼看她。越來越多的村民來找她療傷,開始像敬畏月瓊一樣敬畏她。
被選為下一代巫女使少女徹底擺脫了受盡欺凌的生活,卻也禁錮了她的自由,使她不能再到山里去。她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月瓊身邊,學(xué)習(xí)各種知識、儀式。月瓊告訴她,作為巫女,大部分時間都必須待在神社,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比如選擇后繼者的時候才能離開!拔着本拖褚粋無形的囚籠,隔絕了危險,也隔絕了自由。
“兩年后,月瓊大人去世了。夜羽正式成為巫女。作為繼承儀式,她必須將月瓊的骨灰撒在山頂上。當(dāng)時劍之助已經(jīng)在村里住了兩年,完全融入村民之中。他也參加了上山的護送隊伍。
一路上都很平安,在山頂上,儀式順利完成。大家拜過山神后就心滿意足地下了山。除了劍之助之外,沒有人注意到夜羽的微妙變化。她雖然還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但劍之助仿佛看到,她潛藏在面具后面的悲傷。結(jié)果,在下山的路上,夜羽失足摔下了山崖……”
“夜羽大人!”
所有人都驚恐地喊起來。由劍之助開始,大家都向山崖下跑去,尋找少女的身影。
少女只覺得自己在墜落,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她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卻感覺自己躺在柔軟而溫暖的絨毯上。她眨了眨眼睛,一雙金色的溫柔瞳孔漸漸清晰起來。
“嗥……月……是嗥月!”
少女立刻坐起身,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毛色雪白,有著金色瞳孔的狼。
“好久不見了,夜羽。不過每次見到夜羽的時候,你總是傷痕累累的呢!
白狼舔了舔少女臉上的傷。
少女溫柔地抱住白狼。
“嗥月已經(jīng)長大了呢……”
“夜羽也是呢……不過還是一副寂寞的樣子……”
少女搖了搖頭。
“我一直想來看嗥月……可是……”
“因為夜羽被選為巫女,沒辦法呢!
少女有些驚訝地望著白狼。
“那天分別以后,我常常到能看到村子的山崖上看夜羽。夜羽總是待在神社里,而且一直都是寂寞的樣子……”
“嗥月……”
“然后我就決定,一定要到村子里陪夜羽。所以我一天也沒有偷懶哦!”
白狼身上開始隱隱發(fā)光,一陣強光后,一個十四歲少年的身姿呈現(xiàn)在少女面前——沒有尾巴,沒有突出的犬牙,怎么看都是一個人類的少年。
“嗥月……好厲害!”
“我為了把尾巴變沒,花了整整三年哦!”
“哈哈……不過,能不能變一件衣服出來呢……?”少女臉上泛著紅暈苦笑著。
“呃……啊!抱歉!”
努力了幾次之后,白狼總算成功變成一個穿著武士服的少年。
“那么,我馬上就和夜羽一起去村里吧!”
少年旋即抱起少女。
“啊……”
“夜羽的腿受傷了,就包在我身上吧!
說罷,少年抱著少女騰空躍起,跳躍著朝山下飛快而去。
“村民們找了好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夜羽……別說尸體什么的,連血跡也沒有。大家都絕望地回到村里。過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叫起‘夜羽大人回來了!’,所有人都順著聲音的方向跑去,看到一個陌生的少年武士抱著受傷的夜羽。
‘是這位武士救了我!褂鹂粗倌暾f道。
劍之助驚愕地看著夜羽,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微笑,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任何鮮花都要美麗的微笑!
老人說到這里,像在回味一樣停了下來,注視著爐火。片刻之后繼續(xù)講述,
“村民們對少年感激涕零,說一定是山神派他救了巫女。
村民說要報答少年,不管他要什么都行。但少年只是說‘我要在神社干活’。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本神社除了巫女和下一代巫女以外,是不得有其他人入住的,就是為了讓巫女能全心全意侍奉山神。
村長起先不答應(yīng)。少年再三拜托,說曾經(jīng)聽說這里的神社很有名,一直很憧憬,所以想為神社做些什么。所有人都一臉困惑,劍之助也半信半疑地打量著少年,覺得他有著難以言喻的無眾不同之處。最令劍之助意外的是,夜羽竟然主動勸說村長答應(yīng)。最后村長總算勉強答應(yīng),把神社的柴房收拾一下給少年住,讓少年在神社干雜務(wù)。
真是不可思議的少年啊……尤其是那雙金色的眼睛……”
“嗥月真聰明啊!鄙倥p盈地笑著。
“當(dāng)然。只要說‘為了神社’,那些人也不敢說夜羽的不是了。”少年自豪地挺起胸脯。
“謝謝嗥月……”
“說什么謝啊,是我自己想要待在夜羽身邊的嘛!
少女溫婉地笑著。
“今天真高興,而且又是滿月呢!……夜羽?”
少年發(fā)現(xiàn)少女眼中掠過一絲悲傷。
“月瓊大人是在今天拂曉的時候去世的……臨死前,她還在對我微笑,向我道歉……說不該讓我也背負巫女的包袱,應(yīng)該讓我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說著說著,少女的眼中充滿了淚水。
“月瓊大人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那時侯要不是遇到月瓊大人,我一定已經(jīng)……可是在她死的時候,我卻沒能哭出來……”
淚水涌出了少女的眼眶,順著雙頰流下。一種有別于淚水的溫?zé)岣杏X摩挲著她的眼角。不知什么時候恢復(fù)成狼的嗥月輕柔地舔去少女眼角的淚水。
“不要緊,夜羽的心意一定完全傳達到她那里了!
少女抱住白狼無聲地哭泣著。
“現(xiàn)在她可以放心了,因為有我陪在夜羽身邊!
“嗥月……”
“在那之后的生活一如既往。在人面前,夜羽還是像從前一樣面無表情,替人療傷、執(zhí)行儀式等等。平日里,神社里除了多了一個專心致志地打掃院子的少年之外沒有任何改變。村民們也都逐漸習(xí)慣看到少年打掃神社,沒有人再說什么閑話,甚至有人夸贊那個精力旺盛的少年。
只有劍之助注意到,夜羽比從前開朗了許多。她開始不自覺地對人露出淡淡的微笑,盡管那是很細微的變化。
劍之助沉醉于夜羽的微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去神社,甚至為了見夜羽而故意弄傷自己。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愛上了夜羽……”
某一天黃昏,劍之助拖著被武士刀劃傷的手臂來到神社。那個傷口雖然不是很嚴(yán)重,出血量卻很大。少女很快就將他的手臂上的傷完全治愈了。
“不愧是夜羽大人!萬分感謝!”
劍之助贊不絕口。而少女卻一臉正色地說:
“劍之助大人,請不要再故意傷害自己了。”
“呃……”
看來完全敗露了。劍之助尷尬地把目光移開,看到名叫嗥月的少年坐在走廊上興致勃勃地用腳把玩著少女的木屐,發(fā)出“咔啦咔啦”的響聲。他把目光移回少女身上,鄭重地說:
“夜羽大人,這里并不適合你。”
“劍之助大人,你在說什么……”少女有些驚愕地微微蹙起眉頭。木屐還在少年腳下響動著。
“外面的世界很大,還有很多美好的生活等著你。你不能就這樣作為‘巫女’被禁錮一輩子,最后像月瓊大人一樣那么年輕就憂郁地死去!”
“劍之助大人!”少女的語氣加重,充滿了威嚴(yán)。木屐發(fā)出比剛才略微響亮的倒地聲,之后就沉默了。
“請不要再說出這種違反村規(guī)的話。我今天很累了,你請回吧!
少女站起身,順著走廊離開了。少年也站起來,跟在她身后離去。
“夜羽大人!我……!”
“之后,劍之助又去了幾次神社找夜羽。但夜羽幫他治好傷之后,再也沒有多說半句就離開了。
劍之助的異常被其他的村民看出來,謠言開始不脛而走。最后村長找他鄭重地談話。
‘劍之助殿,我們很感謝你一直為我們村出力,還不時從城里帶些消息給我們。你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三年,對這里的規(guī)矩也很了解了。我們很歡迎你繼續(xù)住下去,但你要是違反了村里的規(guī)矩,請恕我不得不請你離開!
劍之助并沒有放棄帶著夜羽離開的念頭,但要想實現(xiàn),就必須先忍耐。于是他很明確地告訴村長自己并沒有作何異想,想要繼續(xù)在這個村里住下去。
謠言在村長無言的控制下漸漸銷聲匿跡了。
很快又過了一年,這段時間以來劍之助沒有再去神社。但在他腦中,卻時刻計劃著如何說服夜羽,如何帶她離開。
一個雨夜里,劍之助悄悄潛入了神社……”
嘩啦啦的暴雨聲中,隱約混雜著優(yōu)美的歌聲。劍之助冒雨悄悄來到夜羽的屋外。
歌聲是從夜羽屋內(nèi)傳出的,靠近后聽得更加清晰。那是宛如天籟般的美妙歌聲,如月光灑在心間一般,溫柔清婉。
是夜羽的歌聲嗎?劍之助陶醉著。
突然,歌聲消失了,屋門被拉開,一只野獸的身影越入他的眼中,同時從那只野獸口中傳來慍怒的吼聲。一道閃電劃過,劍之助看到一對銳利的金色瞳孔閃耀著鋒利的光芒,把他釘在地上,無法移動寸步。他驚恐地望著面前的野獸——狼!
在他還震懾于眼前的情景時,那只狼就倏地不見蹤影了。接著從屋內(nèi)走出來的是夜羽。
“劍之助大人,為何深夜造訪?”
夜羽平靜的話音解除了狼對劍之助的束縛。
“夜、夜羽大人,剛才那是……”
“我的朋友……”
劍之助這才想起,夜羽能與動物對話。即使和狼做朋友,也沒什么可奇怪了。而他也剛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夜羽大人,請和我一起離開這里吧!”
“怎么又說這種話……”
“我……我一直……一直愛著夜羽大人!所以不能看著你被什么‘巫女的使命’毀了一生!”
少女沒有回應(yīng),只是沉默地站著。劍之助看不到她的表情。
“夜羽大人!”
“……劍之助大人請離開這個村子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在外面的世界,你會遇到你最愛的女性,然后與她幸福地生活。不要再留在這個村子了,這里對于你來說,只是個囚籠……”
“對于你來說難道不是嗎?為什么要在乎規(guī)矩?在乎使命?這樣你能真正地快樂嗎!?”
“……這是我從月瓊大人手里接過的責(zé)任,我不能違背……”
“月瓊大人并不希望你重蹈覆轍!”
少女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也看到了吧,在月瓊大人的葬禮上的那些村民……沒有人哭泣,也沒有人悲傷。當(dāng)月瓊大人的骨灰撒下的時候,他們只是在慶祝又有新的巫女成為生祭,貪婪地向山神祈求庇佑。對于被他們犧牲掉的巫女沒有半點感覺。”
“……劍之助大人,你請回吧……”
少女走進屋里,緩緩拉上拉門。
“夜羽大人!”
屋里的燭光熄滅了。
劍之助沮喪地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沖刷。
“喂,男人!睆乃砗罄洳环纻鱽硪粋少年的聲音。
劍之助回過頭,看到那個名叫嗥月的少年交叉著雙臂站在他身后。
“你根本不了解夜羽多少,別再來打擾她!鄙倌昀淅涞卣f。
“你又了解她多少!?比我還晚到這里的你……”
“啊啊,我當(dāng)然了解她。她過去的生活,現(xiàn)在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生活,我都了解!而且我會給她她想要的!”
劍之助看到,少年金色的瞳孔閃著鋒利的光芒,簡直和剛才的狼一模一樣……
“你……!”
“要是你再來打擾夜羽,我不會放過你!”
就像那只狼消失在劍之助眼前一樣,少年也在他眼前瞬間消失了蹤影。
“那只狼和那個少年一定有什么關(guān)系。劍之助當(dāng)時這樣確信著。而且那個少年絕對不是簡單人物,他和夜羽之間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密切關(guān)系。
劍之助這才發(fā)現(xiàn),他對于夜羽真的幾乎一無所知,卻自以為是說了那么多只會給夜羽帶來困擾的話。于是,他決定離開村子一段時間!
又是一個望月夜。這一晚的滿月尤其明亮飽滿,仿佛要滴下月色的水滴。
“夜羽,那個男人今天走了呢!
少年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明月。他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而是有著俊美的面容,頎長的身材,氣質(zhì)成熟的男子了。能在兩年內(nèi)產(chǎn)生這樣大的變化,并不僅僅因為他是在生長期。
“嗯,他不屬于這里!鄙倥椭^平靜地說著。
“夜羽……”少年回過頭看著少女,“你也不屬于這里啊……”
“不,我是這里的……”
“你不是跟我說過許多次,小時侯常常一個人跑到山里去,很喜歡山里的生活嗎?”
“那已經(jīng)過去了……”
“你不是說,希望有一天還能再去山里。一起在山澗自由自在地玩耍嗎?”
“不要再提了……”少女轉(zhuǎn)過臉,把表情藏在長長的黑發(fā)之后。
“夜羽……”
少女打斷了少年的話。
“嗥月,你是屬于山里的,不該留在這里。你回去吧……”
“我不是說過別說這種話嗎!”這一次,少年打斷了少女的話,“我說過會一直陪著你,所以不要再說這么寂寞的話!
“我是認真的。你不能一直留在這里,這樣你不會快樂……”
“我也是認真的!”
少年一把拉住少女的手,把她的臉轉(zhuǎn)過來。少女已經(jīng)淚流滿面,眼淚撲簌簌地滾落在少年的手上。
“沒有夜羽在,我不會快樂。所以,一起回山上去吧!
少女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少年溫柔地將少女眼角的淚珠舔去。這一次,他沒有變回白狼。
他將手指插入少女柔美的長發(fā)間,撫摸著她的面頰。他舔去了少女眼角滲出的淚珠,接著舔舐少女柔軟的雙唇,然后是雪白的脖頸……
“嗥月……帶我回山里……”
“嗯,我不會再放開你……”
這一晚,少年和少女許下明月的誓約。
第二天天還未亮,少年和少女就走出神社。少年抱著少女,就像他當(dāng)初抱著少女從山上來到村里一樣,這一次,他抱著少女離開村子,回到了山上。
老人走到窗邊,注視著窗外。
“三個月后,劍之助回到了村里。那是個下著小雪的冬日……然而呈現(xiàn)在劍之助眼前的,仿佛是另一個村子。田里似乎長期沒有人耕種而荒廢了,小道上沒有半個人影,村里一片死寂。
劍之助驚愕地在村里跑著,向神社跑去,呼喊夜羽的名字。突然一戶人家的門敞開了,從里面沖出一個眼里布滿血絲,胡須拉茬的中年男子,沖上去將他一把按倒在地,喊著‘找到了!那個罪犯!’。劍之助本能地反擊,將男子推倒。但是更多戶人家的門敞開,沖出一個又一個村民,一起上前將他按在地上。最后村長走了出來,劍之助看到,從他那雙衰老渾濁的眼中,射出殺氣。
‘你說過會遵守村里的規(guī)定,我才答應(yīng)留你下來。沒想到你竟然背叛了所有人的信任。’
劍之助憤怒地反駁,說他沒有做違反規(guī)定的事,為什么要抓他。
‘三個月前,難道不是你把巫女帶走了嗎?你還敢狡辯!’村長怒斥。其他人也附和著罵起來。劍之助這才知道,原來夜羽在三個月前失蹤了。在他腦中飛快地閃過那雙金色的瞳孔,他馬上肯定,是那個叫做嗥月的少年把夜羽帶走的,但他并沒有說出來,他為夜羽感到高興。突然,村長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一句‘按照規(guī)矩,要燒死他’,劍之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一陣短暫的死寂之后,‘燒死他!燒死他!’的喊聲炸開了。村民們個個眼中都充滿殺氣,嘴里機械地重復(fù)著那三個字。
劍之助看著在他周圍漸漸變形的人群才知道,整個村的人,都瘋了!
村民們把劍之助綁在柴堆上,不管男女老少都在唾罵他。
劍之助覺得自己也要瘋了,不管他怎么大聲喊叫著申辯,都沒有人聽。
最后,他放聲大笑起來。這下村民們安靜了下來。
“來了以后,看著你們我才知道,這個村子真是奇怪。村民們什么也不想地順從著規(guī)矩生活。你們信奉著山神,卻要由巫女作為你們的虔誠的鏡子,抹殺了她們自己的人生,把所有責(zé)任都推到她們身上。一代代的巫女就這樣承受著重荷直到死去,但即使為你們承受了一輩子的重擔(dān)的巫女死了,你們也毫無感覺,麻木不仁地把重擔(dān)壓到下一個巫女身上。自己居然問心無愧地繼續(xù)營造你們骯臟的幸福!這個看似美好的村莊,也只不過生活著一群行尸走肉罷了!”
“那又如何?”村長走到劍之助面前,“只要犧牲巫女,全村人都能過上好日子,這有什么不好?”
“自己的信仰自己來承擔(dān)!”
“住口!你這個外鄉(xiāng)人沒有權(quán)利說這些!”村長口沫橫飛的罵著,“別管他!點火!”
劍之助不再開口說話,只是睨視著眼前蠕動的人群,睨視著在火光和寒氣的對抗中扭曲的行尸走肉的臉孔。
“住手!”
從人群后方傳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動。那個有如天籟般的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將劍之助腦中的不清醒一掃而空,他望著聲音的主人,驚喜交加。
“夜羽……大人……”
不知是從誰的口中拼出了這幾個字,人群頓時又沸騰起來。
“這件事與他無關(guān),放了他吧!鄙倥f道。
然而沒有人去替劍之助松綁,也沒有人去點燃柴堆。村民們只是圍著少女,欣喜若狂。
劍之助感到雙手的束縛感忽然消失了,他回頭一看,是那個名叫嗥月的少年。
“夜羽說一定要來救你,我只好冒險讓她下山了。真是的,夜羽就是太好心!
“謝謝……”
“要謝去謝夜羽吧!”
嗥月邊說邊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人群。
就在嗥月剛把綁住劍之助的繩子全部解開的同時——
“別開玩笑了!什么叫不再當(dāng)巫女!”
一聲鈍響隨著憤怒的喊聲傳進嗥月和劍之助的耳中。接著他們看見,幾乎在同一時刻,幾個村民一起向少女攻擊。少女的額角淌著鮮血,身體在傾倒……
“夜羽——。!”
嗥月悲憤的凄厲喊聲劃破寒冷的空氣。
緊接著,人群中發(fā)出凄慘的叫聲,攻擊少女的幾個村民全都倒在了地上,而嗥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少女身邊,扶住了她。劍之助沒有看清那些村民是怎么倒下的。只是他們身上不是留下深深的爪痕,就是脖子被咬斷了。村民們驚恐地叫喊著,紛紛后退。
“夜羽……振作點……”
嗥月緊緊抱著少女。少女躺在他的懷中,鮮血順著額角不斷流下,身上也有被棍棒打傷或是踢傷的痕跡。劍之助驚愕地發(fā)現(xiàn),還有鮮血順著少女的小腿往下淌……
他慌忙跑到少女身邊。
“這、這是……!”
“別碰她!”
嗥月怒吼著。短短一霎間,劍之助聽到了狼的怒吼,看到怒視著自己的面孔從有著金色瞳孔的少年變?yōu)橛兄鹕椎陌桌,頃刻又變回少年。劍之助頓時雙腿癱軟,失神地坐到了地上。
“放心,夜羽……我馬上就帶你回去……”
少年扶著少女輕輕躺到地上,然后他站起身。劍之助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看到少年的身體在發(fā)光,光流漸漸向外擴散。一陣強光過后,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只抖擻著全身的毛,銳利的金色瞳孔中充滿怒氣的白狼。
“竟敢對我的妻兒下毒手,不可原諒!!”
白狼的聲音不是傳入耳中,而是直接在腦中回響。
被少年變身為白狼的情景嚇呆的村民聽到這個聲音,不是嚇得昏死過去,就是發(fā)狂地喊叫著,四處逃竄。
只有村長一個人,始終沒有作出任何反應(yīng)。而他此時突然開口了,聲音機械得不帶任何感情。
“不僅私逃,還委身于野獸,絕對要處以火刑!
“火刑嗎……”白狼周身發(fā)出強烈的熱流,喚醒了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火把,“既然你們這么愿意受火刑,我就成全你們!”
火把的火苗竄上了柴堆,熊熊燃燒起來。就在這時,仿佛順應(yīng)白狼的召喚一樣,強風(fēng)刮起,火焰在風(fēng)中越燒越旺,竄上了房屋、牛棚、枯樹、神社……一切都被吞入火海之中,村民們在火焰中慘叫著,漸漸化為焦碳。村長依然機械地站立著,直到被火吞噬,化為灰燼。
“愚蠢的人類,把自己的罪孽推卸到無辜的少女身上,背棄山神的庇佑荒廢田地、殘害無辜,這種下場是你們罪有應(yīng)得!”
當(dāng)四周的一切都被火海吞沒時,只有白狼和少女所在之處平安無事。
劍之助正好在少女身邊,得以幸免。但他的意識卻久久沒有恢復(fù)過來。在他失神的瞳孔中,映出的白狼的身姿,再次化為少年。
少年在少女身邊蹲下,扶起她。
“嗥……月……”
少女微微睜開雙眼。
“夜羽……我在這里……已經(jīng)沒事了……”
“對不……起……”
少年緊緊摟住少女。
“別說這種話……沒事了……我馬上帶你回家去……回到我們的山里去……”
少年抱起少女,像風(fēng)一樣消失在劍之助面前。
“自己是怎么逃出來的,劍之助已經(jīng)不記得了。等他恢復(fù)意識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山坡上了。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fā)生了雪崩,將沉沒在火海里的村子深埋在底下。在他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雪白,連黑煙都完全消散了。一輪寒徹的明月掛上夜空,四周平靜得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劍之助站起身,機械地邁動腳步,卻不知要走向何方。另一邊的山頂上,傳來一聲孤高的狼嚎!
老人轉(zhuǎn)過頭看著我。我只是呆呆地望著他深邃的瞳孔,半晌,才回過神來。
“暴風(fēng)雪已經(jīng)停了,年輕人,你明天還要繼續(xù)上路嗎?”
“是的,劍之助先生。”我堅定地答道。
“謝謝你,給我講了這個故事。”
“沒什么,只是人老了,用來打發(fā)時間罷了!崩先说匦χ
“請問,我之前……看到狼的時候,好象還看到了一個有著金色瞳孔的黑發(fā)的少女,她到底是……?”
“你覺得呢……?”老人笑了起來。
“啊……哈哈……”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老人再度望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語著:
“那個孩子,簡直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我在老人的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就踏上了旅途。雪停了之后總算可以看到下山的路了。
臨行前我玩笑地說了一句:“希望山神能保佑我不迷路!
“山神就是狼!崩先藞远ǖ卣f,朝我淡淡一笑,“迷路的時候,就向狼求救吧。能看到狼的,就是他們愿意眷顧的人!
我向山下走去,山上的小屋離我越來越遠。我往小屋正對的方向望去,眼前只有一片比周圍略微低矮的廣闊雪地。
“就是這里嗎……”
我順著雪地望去,發(fā)現(xiàn)對面的山頭上立著一個黑色長發(fā)的少女和一只白色的狼。雖然看不清,但我相信,他們正用同樣的金色瞳孔注視著我。
“這條是正確的道路啊……”
我笑了笑,堅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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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月》是早些年的文章了,也是第一篇一氣呵成通宵寫出的文章,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然覺得很暢快呢(笑)。我對于動物,尤其是狼、狐貍、熊、兔子有著特別的執(zhí)著,再加上對“巫女”、“妖”、“鬼”、“龍”等等的執(zhí)念,所以發(fā)泄出來的文也便八九不離十啦~這也算一種“固執(zhí)”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