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線蕨

　　總有一天，會以這樣頑固的姿態(tài)，開出花來。

　　00.

　　“小真你真的是人類嗎——”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一臉同情的發(fā)表了上述言論，認(rèn)真的看了他幾秒，然后一頭磕上了桌子，一臉“我已經(jīng)和這個世界脫節(jié)了嘛”的幻象毀滅表情。

　　他的臉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沉默半晌，高尾和成輕咳幾聲，故作正色的看著他，“小真，你真的不知道七夕？”

　　這是飽含著不信任以及試探的語氣。

　　綠間真太郎強(qiáng)忍著掀桌的沖動，一字一頓的開口，“我當(dāng)然知道七夕�！�

　　高尾把脖子縮起來，半張臉藏在椅背后面，“那你剛才問我……”

　　“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飛快打斷高尾的話，綠間煩躁的把書磕在桌面上，“嗙”的一聲，氣流吹開了高尾的劉海，他縮了縮抓著椅背的手，頭埋的更低了。

　　在陰影下，高尾的嘴角扯出一抹惡意的笑。

　　“吶，小真，七夕你不約喜歡的女孩子出來玩會后悔的喲~還是說……”

　　突然地中斷讓綠間警惕的抬眼，目光落在對面的高尾身上。

　　高尾坐直身子，壓低了聲音，“還是說小真你害羞不好意思呢~”

　　綠間抬起手扶了扶端正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接著他長長嘆出一口氣，用一種近乎嘆息的語調(diào)開口，“高尾�！�

　　“唉？”怔愣著眨了眨眼，高尾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綠間，因?yàn)榭床怀鰧Ψ降那榫w所以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你，就是想知道我七夕怎么安排的吧？”

　　“怎么會~~”強(qiáng)笑著擺手，高尾滿臉無辜，“我才沒那么無聊打探別人隱私~~”

　　明明就是一臉如意算盤被打翻的樣子……

　　綠間在心里默默吐槽著。

　　“不過啊，你要是真的沒安排的話，我們就去今年的祭典吧~”

　　突然換上正經(jīng)臉的高尾看著綠間，飽含著期待的目光看起來溫良無害，“吶吶，小真我們?nèi)ゼ赖浒伞！?br>
　　綠間閉了眼不去看他，扶正了剛剛摔在桌面的書本，慢悠悠的說道，“為什么我要答應(yīng)你�！�

　　“你不是很想要去年七夕祭典求的那個護(hù)身符當(dāng)幸運(yùn)物嘛，這次也會有哦。”高尾似乎早有準(zhǔn)備，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張宣傳紙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順著高尾的動作，綠間的視線集中在桌上那張皺巴巴的紙，不由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考慮看看。”

　　01.

　　七夕當(dāng)天，暑氣蒸騰，空氣帶著濃濃的潮濕氣味，水分全部都積壓在了空氣里，連呼吸都感覺到吃力。他開門出房間倒水的時候熱氣鋪面而來，受不了這樣的熱潮，所以在高尾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果斷拒絕了外出，理由是不想出汗。

　　“唉，小真……明明和我說好了的，你又反悔。人家好難過�！�

　　“高尾你是變態(tài)么，別用你妹妹的語氣和我說話�！�

　　綠間真太郎捏了捏鼻梁，他已經(jīng)疲于和高尾費(fèi)力的周旋，這種扯東扯西的對話著實(shí)沒有意義，就在他準(zhǔn)備掛電話的時候卻聽到電話里傳出這樣的一句話。

　　“好可惜，我和誠凜那邊的黑子約好了，你不來我就找他陪我咯~”

　　末尾的語調(diào)明顯的輕快了不少。

　　拿著電話的手僵在半空，待到消化完高尾的話才把手機(jī)拿到耳邊，“高尾”，他停下來組織了一下語言，復(fù)又開口，“你說……黑子？”

　　“是哦，誠凜的黑子哲也~君~”

　　電話里高尾的聲音有些不真切的朦朧感，但他的大腦很快收到了關(guān)鍵的信息。

　　黑子嗎？

　　綠間半闔著雙眼，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面，直到電話里高尾呼叫的音調(diào)上升了一個臺階他才回神過來，把手機(jī)重新放在耳邊，“我去�！�

　　“哈？”

　　“我說，我去�！�

　　綠間真太郎咬字清晰的重復(fù)了一遍，然后沒等對面有所反應(yīng)他就撂下電話轉(zhuǎn)身走到衣柜前。

　　——黑子哲也……

　　“呵……”，嘴唇里發(fā)出無意義的輕笑，他瞇著眼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東西。最后低下頭把柜門拉開，找到了自己很久沒有用過的浴衣。

　　——七夕不約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出來玩你會后悔的喲小真~

　　高尾的話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他整理衣服的手頓了頓，指尖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有微微的麻痹和疼痛感。

　　但是……

　　就算這樣也和他沒關(guān)系吧。

　　他低垂了眼眸，看著浴衣上的花紋，久久的沒有任何動作。

　　對于自己兒子居然會去祭典這件事，綠間太太是非常欣喜的，她把兒子從柜子里找到的浴衣好好的整理了一下，才幫他穿在身上。雖然浴衣的料子非常輕薄，但是在這種大熱天穿上這種衣服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早就習(xí)慣襯衣T恤的打扮，現(xiàn)在穿上這種束手束腳的衣服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行動。

　　“小真噗哈哈哈哈��！你的浴衣顏色好像老頭子�。�！還有你走路的姿勢好蠢�。　�

　　高尾和成在見到綠間的第一眼就毫不遮掩他喜愛冷嘲熱諷的本質(zhì)捧腹大笑起來，還夸張的垂首頓足，他似乎能看到這個人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綠間壓了壓額角跳躍著的青筋，“高尾，黑子呢？”

　　“切~”高尾白了他一眼，嘴里小聲的念叨了些什么，隨手指了指人群，“在里面�！�

　　綠間深刻感到自己的天真和愚蠢，高尾和成怎么可能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不耍手段惡整自己。

　　他深深的吐氣，轉(zhuǎn)過身道，“我走了，再見�！�

　　“誒誒誒！！”，身后傳來高尾高分貝的驚呼，“別這樣嘛，好不容易來了，逛一下嘛�！�

　　高尾一邊勸他一邊迅速的抓住了他浴衣的袖口，綠間因?yàn)檫@個突然的阻力腳步踉蹌了下，待他穩(wěn)住重心回頭無言怒視高尾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擺出一副無辜的笑臉。

　　真是看了就火大。

　　他甩開對方拉著他衣袖的手，轉(zhuǎn)過身子正對高尾，“姑且就這樣吧，你聽清楚，這可是最后一次。”

　　高尾對他笑了笑，聳肩表示不置可否。在轉(zhuǎn)過身的同時壓低了聲音，“吶，小真，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的東西，那我拿過來用你不會介意的吧�！�

　　綠間抬起的步子落回原地，他沉默半響，“你是指什么？”

　　高尾回過頭，視線正好和他交錯起來，深沉的黑色眸子里面只映出了燈火的暖光。

　　高尾正用他從沒見過的微妙表情看著他，在這樣奇怪的視線下他不由得鎖緊的眉頭。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的說~”最后對方只是露出了一貫的笑臉就把這個話題終止掉，不再和他對視，高尾轉(zhuǎn)過頭對著人群，“黑子說讓我在這里等他，好像是去接火神了�！�

　　“哈？黑子有來嗎？”

　　“唉？你不會以為我在騙人吧，真是的……”，高尾撇嘴斜著眼看他。

　　綠間尷尬握拳放到嘴邊，掩飾性的輕咳了一下，“黑子真是麻煩的人�！�

　　“你話題轉(zhuǎn)換的很失敗哦小真……”

　　“……”

　　02.

　　“嘛……”，掃了眼手機(jī)，高尾放下手臂，“看來黑子是和火神迷路了吧，都過去這么久還沒來�！�

　　閉目靠在樹上的綠間掀開眼皮飛快的掃了他一眼，稍微換了個姿勢重新靠了上去，他抱起雙臂輕哼了聲，非常不屑的音調(diào)。

　　高尾露出了苦兮兮的表情，干巴巴的笑了幾下，然后這樣決定，“不如我們先去那邊看一下吧，正好我肚子餓了~”

　　綠間站正了身子走到了高尾身邊，用行動接受了高尾的提議。走到買烤香腸的攤位邊，他抬頭看了眼布滿密集星星的天空，嘆了口氣，有點(diǎn)百感交集的意味。

　　心里并沒有什么不愉快，就算是被爽約了，錯過的人也不是他。

　　“對了，試著打電話給他吧！”高尾咬著香腸模糊不清的吐詞，“那個小真你打吧，我沒有手~”說著向綠間展示了他滿手的食物。

　　綠間瞥了高尾一眼，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最后在對方哀求的目光下放棄一樣的拿出自己的手機(jī)，找出了黑子哲也的聯(lián)系方式。

　　瑩白色的背景下，黑色加粗的字體停在視線的中心位置，對比的感覺在黑暗里顯得特別突出，掃了眼末尾的號碼，停留在通話鍵上的手指卻僵在了原處。

　　高尾湊了過來，看到突然停下動作的綠間，好奇的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他飛快的合上手機(jī)翻蓋，推了推眼鏡來掩飾自己的無措，“我沒有黑子的號碼�！�

　　“哈？”

　　“我沒有他的號碼�！彼貜�(fù)了一遍，然后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手指旁若無人的發(fā)呆起來。

　　高尾埋怨的看了綠間一眼，搖頭把自己的手機(jī)拿了出來，開始翻找聯(lián)系人，“黑子哲也……啊，找到了~”吞下最后一口食物，他把手機(jī)放到耳邊轉(zhuǎn)過身子背對綠間。

　　嘟嘟的聲音持續(xù)了十幾秒，對面仍然沒有人聲，“奇怪，沒人接�！�

　　高尾拿下手機(jī)對綠間搖頭，綠間放下自己環(huán)抱的雙臂，“黑子那家伙電話一直是靜音的，沒接到不奇怪�！�

　　“不，我有設(shè)鈴聲，只是不常用�！�

　　突然插入的第三個聲音讓高尾和綠間都有些措手不及，這樣平淡沒有起伏的聲音，在他們的記憶里只有一個人擁有——

　　“你們好，抱歉久等了。”

　　端端正正鞠躬的姿勢非常的標(biāo)準(zhǔn)，黑子哲也這樣說道，“因?yàn)榛鹕窬坪醪惶朐谶@么熱的天出來，所以我現(xiàn)在是一個人�！�

　　“我說你的出場方式能不要這么驚悚嘛……”，高尾手指點(diǎn)著額角，一副受驚后的疲憊樣子。

　　“我一開始就在這里了”，黑子頓了頓，“從高尾君你找綠間君要他給我電話的時候�！�

　　高尾和綠間對視一眼，從對方的面部表情都讀出了“這家伙的存在感真是要命”的信息，綠間面無表情的把視線落在身側(cè)不遠(yuǎn)的黑子身上。

　　與其說他存在感低，嘛，這個雖然是事實(shí)。但是黑子今天的著裝，就算是混到人群里也很難找到吧……

　　“話說你這身浴衣是穿出來嚇人的嗎？”高尾學(xué)著黑子面癱著他的臉，無表情吐槽。

　　黑子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浴衣，在下擺繡著復(fù)雜的暗色花紋，像是植物的形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葉狀花紋集中在左側(cè)，而右側(cè)則是零星的幾片莖葉形狀的刺繡。

　　“這個顏色和你太不搭了，這么深色的浴衣不是你父親的吧？”高尾繼續(xù)吐槽。

　　黑子平淡的眼神看了過來，綠間感覺到有些緊張，他咽了咽唾沫，以為黑子要對他說些什么的時候，卻看他把頭轉(zhuǎn)了過去。

　　因?yàn)榇┝松钌谶@種不算燈火通明的地方，原本存在感薄弱的他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融進(jìn)了這片夜色里，白皙的皮膚在黯淡的光照下泛著朦朧的光澤。

　　“我們先往里面走一會，大概再過半個小時左右會開始放煙火，找個地方去看吧�！�

　　黑子這樣建議著，然后率先走到前面去，綠間沉默了一會走到黑子旁邊，回頭喚道，“走了，高尾�！�

　　“完全不理會我的吐槽嗎喂�！备呶泊诡^喪氣的看了前面兩人一眼，搖搖頭作無奈狀跟了上去。

　　因?yàn)槿顺睋頂D三人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并排的樣子，但是卻不是最矮的黑子被夾在中間，高尾有些提心吊膽的不停往兩邊張望，“吶，我說黑子，我和你換個位置吧”

　　黑子面無表情的望了過來，定定看了他一會，“為什么？”

　　“啊……”，高尾垂頭，苦惱的把放到額頭的手指插進(jìn)劉海里，“黑子你存在感太弱了，一會和我們走丟了怎么辦？”

　　聽完高尾的話，黑子把頭歪到了一邊，“綠間君呢？”

　　“哈？”被突然點(diǎn)名的綠間發(fā)出了一個飽含疑問的音節(jié)，他側(cè)頭隔著高尾看了眼黑子，對方正用他特有的無感情眼神瞧過來，忽然的一陣心慌襲來，他馬上側(cè)過臉，“隨便你們。”

　　“小真同意了，你就乖乖的就過來吧~”高尾笑了笑，一只手抓過了黑子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后迅速交換了位置，完成這些動作后，他伸了個懶腰，“啊啊，這樣就好了，黑子你要跟好我們哦�！�

　　黑子沒有回應(yīng)高尾的話，他微微低垂了眼睛，然后抬頭跟隨他們的步調(diào)一路向前。

　　三人并排走了一會，在高尾看到前面有他感興趣的攤位后終止了漫無目的的閑逛路途。

　　“啊啊��！”，高尾夸張的叫了起來，“小真是做面具的攤位耶！自從我小學(xué)畢業(yè)以后就沒見過了�。�！”

　　為了表達(dá)激動之情，高尾直接跳過了站在他旁邊的黑子，整個身子的重量送給了綠間的浴衣。

　　眼看自己浴衣的衣領(lǐng)下滑到胸口以下，綠間忍無可忍的揍上了高尾的頭頂，“要拉壞了！高尾你這個蠢貨�！�

　　在一邊的黑子選擇全程圍觀這一切不說話，綠間推開哭鬧的高尾，退到一邊整理浴衣，剛才被高尾拉扯的浴衣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衣襟大開的程度了，他暗自嘆了口氣，盯著自己胸口的狼藉一片有種深深的無措感。

　　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啊……

　　綠間雖然在讀書和運(yùn)動這兩方面非常拿手，可以說是手到擒來這樣，但是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活白癡，雖然自己并不想承認(rèn)這點(diǎn)。

　　“那個……”

　　綠間視線輕輕上抬，看到黑子走了過來，“那個，我來幫你吧，浴衣。”

　　他現(xiàn)在離他非常的近，近到他的聞到他浴衣上的木頭和熏香的味道。

　　綠間真太郎的心跳慢了一拍，他低下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了黑子此時的表情。

　　和平時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最后綠間嘆了口氣，“不需要”，他非常干脆的拒絕了黑子，“我自己可以�！�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這樣說的，綠間君�！�

　　綠間想要反駁回去，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黑子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的注視下竟然詞窮了起來，他狠狠的推了一把眼鏡來遮掩自己的無所適從，最后無意義的“哼”了一聲，帶著濃濃的硝煙味道。

　　“綠間君還是和以前一樣口是心非�！焙谧佑盟回灥牡ㄕZ氣下了結(jié)論。

　　綠間飛快的瞟了他一眼，“你還是一樣愛多管閑事�！�

　　“但是……”突然停頓的黑子微微的笑了一下，只是非常微小的動作，“我很久沒和綠間君這樣子講話了，多少有些懷念�！�

　　綠間真太郎感覺到自己臉部的熱度有些不受控制的攀升起來，他把臉側(cè)到一邊，自欺欺人的把這個歸結(jié)于夏天的悶熱。

　　“是我自己想要幫你整理的，這樣，還不行么？”

　　“隨便你了�！�

　　到最后幾乎是氣急敗壞的語氣了，黑子卻彎了眼角，笑得非常溫柔。

　　“那么拜托了�！�

　　高尾在拿了面具回來的時候，微妙的發(fā)現(xiàn)了不正常的地方，他狐疑的湊到綠間身邊，壓低聲音道，“小真，你的臉好紅�！�

　　“不需要你啰嗦，高尾�！�

　　“那算了，我好心問一句而已”，高尾背過手去，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黑子，重新?lián)Q上了笑臉“黑子我們等會去神社求個護(hù)身符吧�！�

　　“護(hù)身符的話，綠間君比較需要吧。”黑子這樣接過了高尾的話，把話頭扔給了綠間。

　　綠間掃了眼表情有些尷尬的高尾，嘆了口氣，“我的晨間幸運(yùn)物還差這個�！�

　　“既然如此，那大家一起去吧~黑子也一起好了，說起來你都沒逛到什么吧�！备呶惨贿呎f著一邊很自然的抬起手臂架上黑子的脖子，整個身子壓了下去，“出來玩就玩得開心點(diǎn)別學(xué)小真板著臉啊~”

　　“高尾君，你好重�！�

　　“是嗎，啊哈哈”，高尾站正身子，挑眉看了眼綠間，“小真反正你過來是想要護(hù)身符的吧，一會煙花你不看的話，要回家嗎？”

　　綠間眼里閃過一抹流光，但是很快就被鏡片阻隔了起來，他很輕的笑了一下，“我沒有說不去�！�

　　“也就是要去嘛，真是的”，高尾撇嘴，很快的重振了笑臉，“神社就在前面，我有護(hù)身符了所以你們兩個去求吧，我就在外面逛逛�！�

　　“高尾……你……”

　　“好了好了~你們就去吧~”高尾擺手沖他們笑了笑，“一會來找我哦�！�

　　說完這些他背過身去小跑離開。留下剩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覷。

　　——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所以沒關(guān)系了吧……

　　高尾慢慢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人群，他笑著自語，“嘛，也不能說沒收獲，但是還是不甘心啊。”

　　他慢慢轉(zhuǎn)過身去，隨意抬了抬頭，看了眼還藏在云朵遮掩里的月亮，低頭笑了笑，有些寂寞的垂下了眼睛，“幫情敵的我還真是偉大。”

　　反正怎樣也是比不過小真的，不管是籃球的天賦還是這方面……

　　“嘛，今年的煙花大概看不到了呢�！边@樣說著，他拾起步伐向人群深處走去。

　　來來往往的過客很快就把他的身形淹沒掉，剛剛的地方只剩下人聲鼎沸。

　　高尾最后離開的速度幾乎算是奪路而逃了，綠間感到莫名，但他不會去追根究底，再說高尾也并不是沒有理智的人。

　　“總之，先去把幸運(yùn)物買到好了”，黑子自顧自的向前邁了一步，回身對綠間這樣說道。

　　他們所站位置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就是神社的入口，入眼的先是兩旁點(diǎn)燃的燈盞，一路上是長長的石階，兩邊懸掛著羅列整齊的燈籠，草草看過去望不到頭，只能看到神社最高處的幡旗，在黑夜里，暖橘色的燈光把整幢建筑照的模糊起來。

　　兩人之前是沉默的，少了高尾的調(diào)劑，綠間單獨(dú)和黑子在一起找不到話題，雖然有很多話想要說，卻總有什么東西橫亙在他們之間，讓他無所適從。

　　回想起來，在帝光的時候就算是合不來的兩個人還多少是有些話題能說的，訓(xùn)練和比賽似乎就能夠填滿他們國中所有的樂趣所在。

　　直到發(fā)生了改變，那些把他們聯(lián)系緊密的東西突然間的沒了粘著力。

　　接著就是散沙一般的塌圮……

　　——想要永遠(yuǎn)在一起打籃球。

　　綠間長長的吐氣，把心里這些糾結(jié)著亂成一團(tuán)的思緒趕走，心虛作祟，他胡亂往旁邊掃了一眼。

　　黑子正半垂著頭，配合著自己的步調(diào)一步一步的向前，腳上的木屐敲打在石梯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音，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到了心里，像和著心跳一樣，非常的有力。

　　還記得是怎么關(guān)注到他的嗎？還記得是怎么和他一起比賽的嗎？還記得是怎樣因?yàn)樗呐Χ杏X到這是非�？鞓返囊患聠�？

　　連番自問下來，似乎是有什么在脈脈間成型，卻終究也是模糊不清的。

　　跫音戛然而止，綠間倉促間回神，發(fā)覺自己和黑子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黑子歪頭看了他一眼，“接下來應(yīng)該是這邊”。

　　順著黑子抬高的手臂看過去，寥寥幾個人排隊(duì)的地方，聚在一起三三兩兩的女孩子們手里拿著護(hù)身符在討論些什么。

　　綠間看了眼黑子，然后兩人步調(diào)一前一后的走了過去。

　　輪到他們的時候人已經(jīng)散的差不多了，綠間一人上前，黑子則站在他后面不遠(yuǎn)的地方。

　　“是幫女朋友求的嗎？”把護(hù)身符包好遞給綠間的老人笑著問。

　　“不是，是自己要用�！�
　　“唉？”不掩飾自己的驚訝，老人看了眼綠間，笑了笑，“年輕人你很帥氣的，不用擔(dān)心姻緣啦�！�

　　發(fā)現(xiàn)對方是誤會了什么，綠間尷尬的推了推眼鏡，正準(zhǔn)備開口解釋時，黑子卻開口打斷了他，“綠間君，馬上要開始放煙火了�！�

　　老人臉上出現(xiàn)了驚訝的神色，大概是沒有發(fā)覺黑子的存在，她把目光放到黑子身上，隨后掩嘴笑了笑，“是鐵線蕨啊，好漂亮的繡法�！�

　　被老人看著的黑子投過去疑惑的目光。

　　“年輕人你不知道嗎？你浴衣上的這個是鐵線蕨的花紋啊。一般只有婚嫁的時候才會用的，不過現(xiàn)在很少有人會注意繡工了，介意我摸一下嗎？”

　　黑子搖搖頭，“不介意的。”

　　老人形容枯槁的手指沿著刺繡的脈絡(luò)滑了下去，從葉到莖，“真的像少女的發(fā)絲一樣，鐵線蕨的花語是「無悔」，所以才會用在嫁娶上啊�！�

　　老人收回手，看著綠間手里的護(hù)身符，“這個里面其實(shí)也是鐵線蕨的葉子，希望它能保佑你得到好姻緣。”

　　告別了老人，兩個人沿著原路折返回去，因?yàn)樯晕⒂行┰谝�，他盯著手里這個像小香囊一樣的護(hù)身符出神了會，抬起眼看到黑子單薄的背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空曠的背景里面只有月色和燈籠的暖光，黑色是這樣冰涼的顏色，而他的瞳色是晴空一樣的透徹。

　　那蜿蜒在他浴衣上的鐵線蕨花紋，細(xì)密的纏住了他的心緒。

　　——無悔……么……

　　你所知道的，以及你所不知道的，那些曾經(jīng)藏在一些地方的，昭然若揭的，或者寂靜的、匆匆隨風(fēng)而逝的。

　　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了。國中的三年轉(zhuǎn)眼而已，你現(xiàn)在在這里，眼前的都是現(xiàn)實(shí)的。

　　“綠間君”，黑子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請跟緊我。”

　　被燈火晃了眼，似乎一瞬間他看到了國中時候的某個場景，與之相似的，他也是這樣回過頭，用頓挫清晰的語調(diào)對他說著同樣的話：

　　「請跟緊我�！�

　　“黑子……我……”

　　——我其實(shí)一直都……

　　05.

　　“啪——”

　　轟然炸開的絢爛煙火綻放在他們的頭頂，綠間因?yàn)檫@預(yù)料不及的聲響愣住了神，黑子抬起了頭，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流光沿著慌亂的軌跡滑落在天際，想要用眼睛去記住，卻在它濺落的一瞬間沒了蹤跡。

　　煙花一瞬，大概就是這樣。

　　“好可惜，只能在這里看了�！焙谧舆@樣感慨道，言語里透著些失望。他走到綠間旁邊抬頭繼續(xù)看煙火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開。

　　“綠間君今天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你想多了�！�

　　聽到飛快的否定，黑子低頭笑了笑，再沒有接話。

　　綠間低下眼瞥了矮自己很多的黑子一眼，推了推眼鏡。

　　姑且……

　　暫時就先這樣吧。

　　并沒有說非要他回應(yīng)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心事，國中的情誼雖然脆弱，但是它存在過的時候是那樣的明亮，至今也并非漠然長寂。

　　你也是記得的吧，那些時候。

　　現(xiàn)在還是能愉快打球的你，看到這個他似乎就足夠了。參不透也好，看穿了也罷。你既然這樣決定了，那他只要默默的，像很久之前一樣就好。

　　“你……在誠凜愉快嗎？”

　　黑子愣了一下，看著問出這樣話的綠間，緩慢而堅(jiān)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朵煙花的溫度染上了他澄空一樣藍(lán)的眼眸，萬虛日光，從最深的藍(lán)色慢慢淌過，傾倒出一片暖意。

　　啊，就到這里吧，這里足夠了。

　　國中的你也是這個樣子，在他的記憶里就是這樣的。

　　那些動也不動的時光，緩慢堅(jiān)定的蔓延上來，像鐵線蕨的莖，柔韌而頑固的盤踞在他的心間。

　　但是，總有一天，這樣的感情會控制不住的泛濫開來吧。

　　那么，那個時候再說好了�？傆幸惶�，這些會破土瘋長，會以這樣頑固的姿態(tài)，會開出花來。

　　煙火的喧囂聲淡了下去，他走下臺階，站定后回身過來，對著黑子說道，“該回家了�！�

　　“好的�！�

　　最后一抹煙花掉落的時候，他的臉上仍然是笑著的。

　　00.

　　回到家之后，手機(jī)震動了一下。

　　綠間點(diǎn)開信息后，愣了楞。然后輕笑了一下，把手機(jī)放回了桌上。

　　「這是新的郵箱地址——by黑子哲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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