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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嘉木
徐佳璇是一個來自南方小鎮(zhèn)的女生。
據(jù)說她是個神童。
還是個非典型神童。
她一背不出唐詩三百首、二不能對聯(lián)打遍天下無敵手,三不是智商穩(wěn)超一百九,據(jù)徐佳璇老家的鄰居說,這女孩兒出生那天,屋頂上繞著一團(tuán)烏云,也沒下雨,她一出生,那云就散了。
這么說,這個女孩還真有點(diǎn)神的。
她老家是個有點(diǎn)閉塞的小地方,人多少還有點(diǎn)迷信。尤其是在徐佳璇三歲,指著山哇哇大哭,結(jié)果隔天山洪暴發(fā)那件事發(fā)生后,村里人不知不覺就把這女娃娃當(dāng)做了先知轉(zhuǎn)生一樣的人物。
這話在班里說開的時候,大家還哄堂大笑過一陣。
徐佳璇剛好做值日,拎著滴水的拖把往教室里走,聽到我們的笑聲,又默默地出去了。我看見拖把上的水甩在她淺色碎花的褲腳上,黑色的斑點(diǎn)好像枯萎的花葉一樣點(diǎn)綴在了那碎花紋里。
真是難以想象,和神童在一個班的我們,還能過得這么毫無壓力。事后想想,多少跟她出身農(nóng)村有點(diǎn)關(guān)系。如果是個城里小孩,我們說他是神童,那一般是有硬性指標(biāo)的,比如多才多藝,能說會道,這些,都和神童徐佳璇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
大家嘲笑農(nóng)村來的東西過時、土氣、無知就像他們在心底看不起徐佳璇一樣。
有女生看見徐佳璇手上戴著的翡翠鐲子晃晃響,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和我們說,唉,這鐲子真是怪晃眼的。
徐佳璇好像沒聽見,她把課本合上,然后拿一支削得尖尖的上海鉛筆廠做的綠色皮鉛筆,在白色的稿紙上整整齊齊地寫字。
當(dāng)事人都沒什么反應(yīng),我們自然無趣,于是我主動把話題扯到最近新來學(xué)校的插班生身上,這頓時引起了女生們的熱議。
她們的熱情倒是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抬頭,看見徐佳璇回頭朝我看了一眼。
她把臉轉(zhuǎn)了過去,繼續(xù)寫字。
我們聊完時,徐佳璇的座位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她那張白色的稿紙被風(fēng)吹到地上,我彎腰撿起,看見她用楷體謄了一整篇諸葛亮的《出師表》。
這是老師吩咐預(yù)習(xí)的課文,她就那么翻開一遍,竟然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
我心里有點(diǎn)兒奇怪的感覺,有些不愿相信,想她可能早就背過了。
第二天,我就沒看過徐佳璇手上戴著鐲子了,以后也沒有過。
那一天徐佳璇沒來上課,班主任老師讓我去她家找她。我才知道徐佳璇長了水痘。
她寄住在她城里的叔叔家。
那天風(fēng)有點(diǎn)大,我抬起頭。
看見一個頭發(fā)披垂的女孩,臉上冒著一顆顆紅色的痘痘,站在窗邊,窗臺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開了幾朵奶黃色的不知名的小花。
我叫了徐佳璇的名字,她低下頭來看我,像看一個陌生人那樣沖我盯了半天。
我又叫她,沖她揮手。
她搖頭。
我又喊,你不給我開門,我怎么把作業(yè)拿給你?
徐佳璇給我開了門。
我看見她臉上紅通通的痘,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徐佳璇立馬倒退幾步,側(cè)過臉說,會傳染。
我以前得過水痘,很癢,恨不得把皮都撓下一層了,沒見過像她這樣不痛不癢的。
我把作業(yè)遞給她,又幫她標(biāo)記了課本。
徐佳璇在一邊看著。
我說,我是課代表,你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
徐佳璇不說話。
我樂得輕松,就要起身回家。
她喊了我一聲。
我回頭。
徐佳璇說,謝謝你。
沒關(guān)系,我說。
她說,還是謝謝你。
我只好換了個話題說,其實(shí)你戴著那個鐲子挺好看的。
她愣了一下,說,不小心——磕碎了。
我惋惜地嘆息了聲,說,那太可惜了。
她沒說什么。
我出門,對她說,你不用送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還會來的。
回到家,我洗好米,煮飯。然后開始從冰箱里拿菜擇洗。
白蘿卜上已經(jīng)結(jié)了冰渣子,我姐一定是把溫度調(diào)得太低。她喜歡喝冰鎮(zhèn)啤酒,其實(shí)在這個季節(jié),溫度適宜,不用太低。
做完飯已經(jīng)六點(diǎn),我收了衣服,去浴室里洗個澡,換了睡衣,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等她回來。
姐姐一般是六點(diǎn)半到家,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有點(diǎn)晚。
我在山上驚魂未定地跑著,突然一只冰涼的手拍在了我的臉上。
我睜開眼,一陣刺眼的燈光。
姐姐的手放在我臉上。
我抓住姐姐的手,問她怎么那么涼。
姐姐說,勉勉你剛才一定在做夢,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起身去房間給她找衣服。
姐姐忽然從身上抱住了我。她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
姐姐低聲笑著,笑著,只是笑聲慢慢變成了啜泣聲。她渾身顫抖著,淚水從我的耳后滑落到我的胸口。
我一動不動地站著,等她哭完。
我看她沉默地喝著啤酒。
姐姐對我說,勉勉,不要離開姐姐,答應(yīng)我好嗎?
我點(diǎn)頭。
她需要的不是我,她需要的是一個承諾。
第二天,我照舊去給徐佳璇補(bǔ)課。
一個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在草坪上除草,看見我,給我開了門。
他頭發(fā)微卷,和徐佳璇一樣皮膚很白,長得高高的,看著很年輕。
我叫了聲叔叔。
他笑著應(yīng)了,說小璇去醫(yī)院打針了,過一會兒才回來。
屋里走出一個女人來。
她有點(diǎn)兒發(fā)胖,看得出來年輕時候很漂亮。
她應(yīng)該是這里的女主人。
我又叫了阿姨。
她熱情地招呼我進(jìn)去坐,給我洗水果,問我名字。
我說我是文勉,叫我小勉就好。
阿姨說,她和徐叔叔都把佳璇當(dāng)做親生孩子照顧,可是佳璇到這邊讀書后,每天總是不大開心,老是悶著,也不愛說話,希望我能經(jīng)常找佳璇出去玩玩,讓她開朗一點(diǎn)。
我應(yīng)承著。
這時,徐佳璇回來了。
她看見我的時候,手摸了一下腦后編織的長辮子,她的頭發(fā)不像昨天那樣亂蓬蓬的,顯得精神一些。
我沖她微笑一下,徐佳璇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跟著她去了她的房間里。
走到窗臺邊,聞到那股芬芳。我伸手摸了一下靠我最近的那朵黃色小花,手上突然被針刺一般的痛了下。
我收回手。
徐佳璇伸手過來要看,又在半途中收回自己的手。
我的手指上是一條細(xì)長的紅痕,滲出了血珠子。
她從房間外面找了一個盒子推給我。
我打開,是創(chuàng)口貼和藥棉酒精之類的。
簡單包好。
我說沒想到這花兒上也有刺呢。
她嗯了聲,似乎是沒意料到我會喜歡到去摸它們。她盯著我的手指。
我甩了甩,說沒事了,給你補(bǔ)習(xí)。
我攤開課本,她坐在我的對面,翻動著書頁,我于是兩手都空閑著,念著老師標(biāo)記的重點(diǎn),她在一邊記著,房間里一時只有筆尖在紙上刷刷的聲音。
我打了個噴嚏,她抬頭看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說打噴嚏是有人在想你。
我詫異地看著她,有些疑惑。
徐佳璇又看了一會兒我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要說的。
可是她又不說話了,低頭繼續(xù)寫。
她把昨天寫好的作業(yè)交給我。
我問她有沒有什么問題。心想神童會有什么問題,沒想到徐佳璇遞了一張紙條過來。
我拿起一看,竟然真寫了好幾個問題。
我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她,徐佳璇避開我的眼神,說,不可以嗎?
我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給她照著老師的原話講了一遍。
徐佳璇撐著下巴聽著,突然手放了下來,在桌上握得緊緊的。
我停下來,問她怎么了。
她不說話。
我看她抿著嘴,猜測道,你是不是很想撓水痘?
她點(diǎn)點(diǎn)頭。
我說我給你講個笑話你就不癢了。
我脫口而出時自己也愣了一下,這句話——那時候是姐姐對我說的。
她看著我,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說,鯊魚吃了綠豆后變成什么?
她想了想,說,什么?
我說,綠豆沙!
她還是抿著嘴。
看來這個笑話并不好笑。
我又想了一個,說,有十只羊白天去吃草,晚上回來,九只羊都去了羊圈里,一只卻去了豬圈里,打一成語!
徐佳璇琢磨起來,一只手就要伸起來撓臉,我抓住她的手。
她回過神,連忙奪回自己的手。
我有點(diǎn)不知所措,說,你那個——撓破了會留疤的。
她也有些窘迫,低聲說,手上也有痘。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有點(diǎn)奇怪的感覺。
氣氛也變得有些怪。
我匆匆講完了幾個題目,看時間不早,就和叔叔阿姨告辭回家。
剛回家就聞到了紅燒肉的香味兒,我興奮地走進(jìn)廚房,發(fā)現(xiàn)姐姐圍著圍裙在做菜。
姐姐說,你傻笑什么?
我說,我開心唄。
姐姐的眼睛紅通通的,說,勉勉,看你大一歲,我就老一歲,我真?zhèn)模?br> 她伸手往我臉上摸了一下,是洋蔥!
我眼睛里突然也冒出淚水來。
我伸手揩了下姐姐的眼淚,說,希望以后能讓你哭的只有洋蔥!
姐姐說,長尾巴啦,說話也和小大人一樣,讓我哭的明明是你。
我笑,說,好吧,那就希望以后讓你哭的只有我!
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
姐姐給我做了蛋糕,她是西點(diǎn)店的糕點(diǎn)師,姐姐說這是她給我一個人做的,別人都吃不到,也買不到,讓我一口不剩地全都吃完。
我許了愿,許愿的時候姐姐也閉著眼,我偷偷睜眼看了她。
聽說,如果你能在被祝福者面前許下祝福,那樣實(shí)現(xiàn)的幾率會變得更大。
姐姐,希望你不要再為別人哭了,
徐佳璇病好后回到了學(xué)校。
她回學(xué)校那天沒有戴那副大大的黑眼鏡,她扎了一個馬尾辮,穿著白上衣和紅色格子短裙。
和平時那個沉悶而土氣的形象截然不同。
這一天,班上的男生們騷動不已。
我聽見他們有些激動地議論,說沒想到土妞跟出水芙蓉似的,比班花兒還漂亮,真是走眼。諸如此類。
轉(zhuǎn)來班上的男生薛彥在樓梯口攔住徐佳璇。
我正從辦公室出來,看見這一幕。
薛彥背朝我,對她說,打扮成這樣想要勾引誰?
徐佳璇沒說話,看向我。
薛彥伸手碰她的肩膀,我喊了句,薛彥,班主任叫你去辦公室!
薛彥冷冷地瞟我一眼,去了辦公室。
徐佳璇問我,老師叫他干什么?
我說,我騙他的。
她看著我,說,謝謝。
我說,你以后還是別這么穿了。
她停在我身后,我進(jìn)了教室。
放學(xué)后,同學(xué)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這種時候我是從來不和他們一起的。
因為一些作業(yè)還沒收齊,我在學(xué)校逗留了一會兒。
出來時,外面已經(jīng)在下雨。
看了下手表才六點(diǎn),姐姐一定還在上班。
我站著屋檐下等雨停。
一把傘伸了過來。
是徐佳璇。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把手里的傘挪過來。斜斜的雨立馬飄到了她的肩上,白色上衣透出內(nèi)衣肩帶的痕跡。
旁邊還站著男生。
我伸手環(huán)過她的肩,接過傘,和她一起離開了學(xué)校。
她打了個噴嚏。
我說,這次是誰在想你。
徐佳璇白皙的臉泛起淺淺的紅暈。
我松開了蓋住她肩頭的手,把校服外套脫下來。
“你穿上吧。”我把校服遞給她。
徐佳璇說,你不冷嗎?
我說,快點(diǎn),待會兒都淋濕了。
她穿好了校服。
默默地走著,她突然說,那個成語是什么?
我說,什么成語?
她說,九只羊去了羊圈,一只去了豬圈,打一成語。
我見她蹙著眉十分認(rèn)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伸手扯了我一下。
一輛車子駛過來,濺起一串泥水。
我想起了姐姐和我被濺得滿身泥漿時,站在街頭一起罵司機(jī)的情景,直把司機(jī)罵得停下車來。
“你在笑什么?”徐佳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遐思。
我說沒什么。
我們默默地走著。
我把她送到她家門口。
徐佳璇把校服脫下來還給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白天我是開玩笑的,你這樣很漂亮。
這時候,雨停了,烏云散去,開始放晴。
這晚,姐姐留了一張字條,沒有回家。
第二天去學(xué)校,收作業(yè)的時候,同學(xué)看我如同見了索命鬼。進(jìn)辦公室看見老師和徐佳璇。
老師說,文勉啊,怎么沒休息好啊,眼睛都紅了。
我嚇了一跳,交了作業(yè)就出了辦公室。
徐佳璇從后面追過來,發(fā)出小小的喘息聲。
我聽見了她的聲音,停下腳步。
我問,有事嗎?
她說,你哭了嗎?
我搖頭,逗她說,你別盯著我瞧,可能是紅眼病。
她說,我陪你去醫(yī)務(wù)室看看吧。
“沒事,不用!
我想了想,說,你能幫我給體育老師請個假嗎?
她問,為什么?
我說,我姐姐昨晚沒回家,我想去外面她店里找她。
徐佳璇點(diǎn)頭。
我在西點(diǎn)店里看到了姐姐。
她正在給蛋糕裱花。
我從門縫里看見她專心致志地工作,靜靜地從店里出來,回了學(xué)校。
回學(xué)校時,發(fā)現(xiàn)徐佳璇還站在操場,今天的太陽有點(diǎn)大,她瞇著眼睛在太陽底下。
我走過去,問她怎么不回教室。
她身體有點(diǎn)晃,我扶她坐到陰涼處。
我說,是不是老師罰的?
她不說話。
我說,對不起。
她說,你找到你姐姐了嗎?
我點(diǎn)頭,說,這下我陪你去醫(yī)務(wù)室吧。
我買了一袋蜜餞,說,一口喝掉,再吃這個,一點(diǎn)都不苦!
徐佳璇遲疑了一下,喝下了十滴水,我及時地給了她顆大大的蜜棗。
我說,還苦不?
她吃完,我又給她一顆。
她說,很甜。
我說,還難受嗎?
問完自己覺得好笑,哪有這么快見效呢?
她點(diǎn)頭,好多了。
我不語。
徐佳璇從椅子上站起身,突然又晃了一下。
我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教室里。
徐佳璇的手很瘦長,握在手里柔卻韌,溫溫的,不像姐姐的手,那么涼。
過了兩天,學(xué)校組織拉練爬山。
兩人一組。
我同位兒請假回家沒有參加,我就剩一個人。
姐姐給我準(zhǔn)備了一大袋子零食和糕點(diǎn),她現(xiàn)在臉上有一種特殊的光芒,看上去都使人感染到快樂。
我半開玩笑地說,姐,什么時候讓我見見姐夫?
姐姐說,哪里有姐夫?
我說,姐夫就在你的春天里。
姐姐的臉紅了。
我一個人背著老大的背包走在隊伍的后面,一面回想著姐姐臉紅的樣子,她應(yīng)該有一個男朋友了,這年紀(jì)已經(jīng)合適了。
郊外的天空很藍(lán)。
正是秋季,金黃色的稻浪在風(fēng)中層層翻滾,有人的上腰高。
同學(xué)鉆進(jìn)麥穗里拍照。
那稻穗沉甸甸的,墜下來像一簾黃金流蘇。
我也走進(jìn)了稻田里,先是慢慢地走著,后來離隊伍越來越遠(yuǎn),開始快步地跑了起來。
像是被獵狗追尋的獵物,在稻桿兒之間穿梭逃命。
其實(shí)不是,我只是在憑記憶找著某個東西,我不知道那東西確切是什么,但心底里有個聲音告訴我,它將離我而去,就像這即將被人收割的稻谷。
被一個垛兒絆倒。
稻芒扎了我一臉,我翻了個身,躺在稻田里,看見蔚藍(lán)的天空,就在著稻穗的團(tuán)簇包圍里,變作一人的輪廓。
我哈哈地笑起來。
“文勉!”
是徐佳璇的聲音。
我爬了起來,拍拍身上臉上的瑣屑,她聞聲找到了我。
她遞給我濕巾,說,擦擦臉。
我說,不擦,不想擦。
她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臉。
我沒動,說,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她說,你臉上有刺,疼嗎?
我說,不疼。
她收回手,看著我,說,我看你好像摔了一跤,就過來看看。
我說,地里軟和的很,摔不疼的。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佳璇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坐了下來。
我說,你說談戀愛是不是跟得精神病一樣,讓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呢?
她沉默了會兒,說,不知道。
我說,你別這么盯著我,好像我早戀一樣。
她微窘地別過臉。
我說,我是說我姐。
她嗯了聲,說,你姐戀愛了?
我點(diǎn)頭。
我說,她戀愛以后,哭是因為那個人,笑也是因為那個人。
徐佳璇說,你覺得她不像以前那么關(guān)心你了?
我說,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說,爸爸媽媽不在我身邊了,我反而不希望他們像以前那么一心在我身上。
我說,為什么?
她說,這樣的話,他們會更加孤單。
我有些了然。
我說,你的叔叔嬸嬸對你還好嗎?
她點(diǎn)頭。
我說,你叔叔的小孩多大了?
她說,他們沒有小孩。
我沉默,想起了她叔叔嬸嬸的模樣。
她說,我們走吧,隊伍都遠(yuǎn)了。
我說好啊。
我站起來,把手給她。
她拉著我的手站了起來。
因為拉練到后來的回家路線不同,我沒有參加后來的活動,提前搭車回了家。
樓下停了一輛陌生的車。
注意到它,是因為看見了姐姐。
她正開門進(jìn)了車?yán),車窗玻璃顏色很曖昧,我沒看清里邊的人,車便開走了。
在家里倒頭大睡,醒來后姐姐還沒回。
我用座機(jī)給她打電話。
姐姐說晚上會給我?guī)э,不用做?br> 我說好。
大概是和那人一起去吃飯了吧。
姐姐回來時,我在看《蠟筆小新》。
小新對媽媽說,美伢,你好像美人魚哦。
媽媽說,哦呵呵,真的嗎?
小新說,是啊,你有魚尾紋了。
我笑得很大聲。
姐姐踉蹌了下,說,勉勉,你嚇?biāo)牢伊耍?br> 我說,那是你心虛!
姐姐捏了下我的腮幫子,說,給你帶了最喜歡的水晶蝦餃,香芋泥
還有嗯,燉豬蹄!
我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一聲。
姐姐把盒子拆開,捧著臉看我吃。
我慢慢地咬了一只蝦餃。
姐姐說,好吃嗎?
我點(diǎn)頭,在哪里買的?
姐姐說,你吃就是了,那么多要問。
我低估了薛彥這個同學(xué)耍流氓的持久性和堅定性。
聽同學(xué)說,薛彥在校外堵徐佳璇,要她當(dāng)他的女朋友。
薛彥給全班發(fā)德芙。
我正要拆開我那板,徐佳璇進(jìn)了教室。
薛彥還在發(fā)巧克力,看見她,說,怎么才來。糠判,我給你留了一盒最大的。
男生們起哄說他見色忘友。
女生則議論紛紛。
不過發(fā)巧克力,大家都是挺樂的。
徐佳璇看見我手里的巧克力,說,你喜歡吃德芙嗎?
我說,還好吧,那家伙愛散財,不吃白不吃。
她說,你知道他發(fā)巧克力什么意思嗎?
我說,不知道。
徐佳璇看著我,半響,默默地轉(zhuǎn)回了身。
放學(xué)后,薛彥請徐佳璇去看他打球賽。
徐佳璇真的去了看臺。
我身上有點(diǎn)發(fā)癢,可能是昨天吃了蝦餃的原因。姐姐記得我喜歡吃蝦餃,可是以前她不會讓我吃那么多,因為她知道,可是昨天,她忘記了。
我抓著手背上鼓起的小丘,有些澀痛。
收拾好東西,去了操場。
這時候操場的人并不多。
我沿著操場慢慢地走。
一圈又一圈。
操場上有人在練太極拳,有人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棒甩,有人在一個角落大聲地背英語,還有人對著墻打網(wǎng)球。好像就我一人無事可做。
直到天色有些變黑,我才想起了時間不早。
出了學(xué)校,發(fā)現(xiàn)徐佳璇站在坡下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我。
我背著書包走了過去。
我問她,他沒送你回去嗎?
她說,他為什么要送我回去?
我攤手。
她看著我的脖子,說,你是不是過敏了?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說,沒有,幾顆小痘。
我們的家其實(shí)是順路的。
我在前面走著,她在后頭跟著。
我忽然問她,你覺得戀愛是不是這樣?
她說,什么?
我說,戀愛就是哭哭笑笑為了一個人?
她說,我不知道。
我笑,你不會愛別人。
她不說話。
我說,你知道不?我和我姐一塊長大,她又是我媽媽又是我爸爸,還是我……我最在意的人?墒撬F(xiàn)在的世界里,不再是我一個人了,她最在意的人,不是我了。
唉,和你說你也不懂,我們不一樣。我自嘲地笑了笑。
徐佳璇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扯得長長的,遠(yuǎn)遠(yuǎn)地看,兩個人影貼得很近。其實(shí),又很遠(yuǎn)。
姐姐是個很純粹的人,她憤青,她單純,她甚至有點(diǎn)像個理想主義者。
她最見不得別人勢利。也就是這個原因,她在機(jī)關(guān)部門里待不下去,最后去了西點(diǎn)店里做蛋糕師傅。
她是憤世嫉俗的,可以說容不得一點(diǎn)沙子,所以有時候我覺得我才是姐姐,姐姐該是妹妹。
如果那樣就好了,我想我會保護(hù)好姐姐,讓她可以隨性地生活,不必為了我委屈自己。
我記得那是我十三歲的一個夏天,我剛來初潮。
姐姐抱著我睡覺,安慰我別害怕。
我的胸部發(fā)育了,卻不愿意穿那些內(nèi)衣。姐姐特地讓裁縫給我用棉絮做了軟軟的襯墊,沒有鋼絲圈,很舒服,很貼身。
我們夏天的時候一起洗澡。
姐姐用盆子盛滿水,說,勉勉,準(zhǔn)備好了不?
我說,好了好了,快來!
姐姐就把一盆子的水潑到我身上。
那感覺像極了沖浪,有種特殊而銳利的快@感。
這感覺席卷我全身時,我在水花朦朧中看見的是姐姐的臉。
十三歲做了第一個春@夢。
那是午睡的光景。
夢中,姐姐穿著那件細(xì)肩帶的長裙子,我用手剝開了她的肩帶,裙子滑下來。
我看見了她光滑而白凈的裸@體。
隨之而來的,就是那一陣銳利的席卷而來的快@感。
一種無法清洗的罪惡感在快@感消失后籠罩在我的心頭。
每次看見姐姐,不知道到底是用妹妹的眼光在看她,還是用一種充滿奇妙的占有欲的眼光在看她。我越來越少地去直視她,只好用撒嬌和依賴當(dāng)面具,只有這樣才能肆無忌憚地觸碰她。
也許,我們本來就不該是姐姐和妹妹的關(guān)系。
姐姐在我肩上哭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這一切是我無法左右的。
姐姐的快樂,我給不了,她的痛苦,我也無法替她承擔(dān)。
如果是這樣,我又有什么權(quán)利霸占她的愛呢?
誰能給我勇氣,對姐姐說:
姐姐,等我長大,讓我保護(hù)你!讓我養(yǎng)你!讓我——愛你!
在辦公室里聽到繪畫創(chuàng)意團(tuán)隊大賽的消息,美術(shù)老師說一等獎有一萬元。不過參賽必須是至少二人一組,這樣每人也有五千元。五千元,可以給姐姐買一臺很不錯的筆記本了吧。
我暗自記下這件事情。
課間休息,徐佳璇轉(zhuǎn)過來和我說話。
薛彥走過來,對她說,今天一起去吃火鍋吧!
我說,不要太高調(diào),會被老師發(fā)現(xiàn)的。
薛彥沖我做了一個殺頭的表情,期待地看著徐佳璇。
她問我,你去嗎?
我說,好呀。
她點(diǎn)頭,那就一起吧。
我在電話亭給姐姐打了電話,說我跟同學(xué)一起去吃晚飯,會晚點(diǎn)回來。
姐姐說注意安全。
我說好的。
我心想,她都不問我是和男生還是女生。
徐佳璇在后面等著,見我拿著話筒發(fā)呆,走了過來。
“怎么了?”
我搖頭,說,我忘了吃辣過敏,我還是回去吧。
她說,那我送你回去。
我笑,你還是和薛彥去吃麻辣燙吧。
她說,你不去我就不去。
我們仨就湊了一鍋鴛鴦湯底。
她把每個菜樣都在清湯里放了一些,提醒我撈起來吃掉。我怕丸子沒熟透,她又戳了兩下,我說你先咬一口,她咬了口說熟了,我就拿過來自己吃掉。
薛彥看得傻掉了,說,這個電燈泡得有多少瓦!
徐佳璇說,薛彥,今天這頓我請了,特地和你解釋清楚,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
我吃了一驚,除了薛彥,徐佳璇還和哪個男生有更密切的接觸?
她把一邊的啤酒倒了一杯,說,這杯我敬你!
我和薛彥一愣一愣地看著她喝掉一杯啤酒。
薛彥則是一臉莫名地站在那里,看著徐佳璇,又看著我,半響,擠出一句話來,行,以后你找對象,找一個我收拾一個!
說完,薛彥把那瓶剩下的啤酒喝完,喊了句服務(wù)員埋單!
服務(wù)員說這桌已經(jīng)結(jié)賬了。
我瞅著還在往我碗里撈羊肉卷的徐佳璇,頓時坐立不安。
薛彥在桌上放了兩張老人頭走了。
我起身,她問我去干嘛。
我說,我看他好像誤會了,挺好一人,你何必這么嗆他呢!
徐佳璇撐著下巴,說,他誤會什么了?
我說,我就是感覺。
徐佳璇低著頭,說,我好像有點(diǎn)昏昏的。
我說,這么點(diǎn)啤酒不能吧?
她說,你過來點(diǎn)。
我又坐回她身旁,腦袋靠過去嗅了嗅。
徐佳璇低聲說,文勉,你感覺到了嗎?
我說,是有點(diǎn)酒味兒。
她搖搖頭,說,我不是說這個。
我疑惑地看著她。
徐佳璇的臉有點(diǎn)泛紅,眼睛里含著水似的,我突然也變得有些緊張。
我夾了一顆丸子塞進(jìn)嘴里,用力咀嚼起來。
她看著我吃,一邊慢慢地說,
我有一種能力,但我能控制以后就從沒用過它,我一直很討厭這個東西,自從被人發(fā)現(xiàn)后,我爸媽開始吵架,吵到我媽離家出走,我爸出車禍,然后我就從家鄉(xiāng)送到叔叔這里。
我停止了咀嚼,傻傻地看著她。
徐佳璇看著我,握著我的手,說,我想讓你知道,可以嗎?
我一時間不好如何回答。
突然腦子里聽到一個聲音,答應(yīng)她吧,答應(yīng)她吧,我似乎是被人按住腦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可以說是有些艱難地微笑了一下,說,凡我能動用意念控制的東西,不能脫離我的意志。
我的腦子里頓時如同被閃電擊打過。
我意識到前一刻我是選擇拒絕的。
我卻點(diǎn)頭了。
我詫異地看著她。
徐佳璇也直視著我。
我說這不可能。
她看著我的眼睛,我聽見腦子里又響起了那個聲音,好像整個腦中樞都只聽從這聲音的指令。
我按住太陽穴,試圖驅(qū)逐那聲音,我張開嘴,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發(fā)聲,我努力地看向她。
她也似乎剛剛回神。
我咳嗽了幾聲,站了起來。
徐佳璇說,你沒事吧?我剛剛……有點(diǎn)失控。
我說,你說得對,既然它對你的生活造成了那么大的危害,你最好永遠(yuǎn)也不要用它。
她看向我,我連忙避開她的眼神。
我聽見她有些沙啞的聲音,對不起。
我搖搖頭。
這個認(rèn)識似乎真的顛覆了我過去對世界的某種認(rèn)識,我突然感覺到腦中的某一根弦斷了,某些被苦苦壓抑的東西突然間釋放出來。
徐佳璇握著我的手,說,剛剛我在試圖和你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感覺了你腦子里隱藏的意識。
我渾身一驚,看向她。
她把額頭貼在我的手背上,輕輕地說,文勉,你喜歡你姐姐是嗎?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好像臉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紅腫發(fā)熱。
她說,勉勉,你姐姐是這么叫你的?
我?guī)缀跏菐е鴶骋饪此恕?br> 我說,徐佳璇,你適可而止吧。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知道這笑是極美的,可我偏偏斷定它是那么可恨。
她說,我又多希望自己沒有這種能力呢?勉勉。
“別這么叫我!
她看著我,不說話了。
從那天以后,我都有意識地避開她。
她漸漸又變成了那個剛開始時的樣子。每天低著頭看書,一個人背著書包回家,不時會沖我看看,見我沒什么反應(yīng),她又轉(zhuǎn)過身子,埋在書桌上。
姐姐時常夜不歸宿了。
我在陽臺一個人數(shù)著星星,用手電筒找著天上可以串起來的星座。
以前很流行星座的時候,大家自我介紹第一句都會說,我是xx座,別人就會有反應(yīng)。
說,啊,xx座男生和s座的女生最配,前面那個女生就是!
又或者說,xx座男生今年桃花運(yùn)很多!
姐姐是摩羯座,和她最配的男生應(yīng)該是金牛座。不知道那個男人會不會是,如果不是,他們會幸福嗎?
我被晚風(fēng)吹得有些發(fā)冷,只好回到屋子里,一個人埋頭大睡起來。
心里不想事情的時候,可以一下睡得死;但是只要有點(diǎn)事情,閉上眼腦子里就會浮想聯(lián)翩,壓根睡不著。
一天十二點(diǎn)過后,家里的座機(jī)響起,我嚇得一下從床上彈起來。
接起電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屏息聽完了他說的話。
打開了燈,我腦子里跑進(jìn)了一群嘶叫的秋蟬
我打開防盜鎖,推開門。
叔叔抱著我喝醉的姐姐走進(jìn)來,看見了面色慘白的我。
到學(xué)校時,徐佳璇推著自行車。
遇到我,她表情很是瑟縮了一下。
我問她,能不能讓一個人忘記另一個人?
她凝視著我,說,你想忘記誰?
我突然想到,那個人是我姐姐,而這個人也是我同學(xué),我的朋友,如果這件事讓徐佳璇知道,那……
我佯裝得意地笑了笑,說,開玩笑的。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我愣了愣,忘了自己先前和她疏遠(yuǎn)的想法?墒且娝诖蛛[約有些高興的樣子,頓時不好再做一副冷漠狀。
我忽然覺得如果我像徐佳璇那樣,有那樣一種神奇的能力,那我的煩惱該會減少多少?
我想讓別人愛人,別人便愛我。
想讓別人服從我,別人便服從我。
沒有人會讓我煩惱了。
我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徐佳璇慢慢地推著自行車,娓娓地說,
“我的爸爸以前在村里有一個很大的茶園,經(jīng)常雇傭村里的人。我還小的時候,沒有人陪我玩,我就跟在那些摘茶的阿姨身后跑,讓他們和我說話。他們看見我,會抱著我玩,給我吃糖果,還唱歌兒給我聽,在學(xué)校老師夸我聰明,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找我一起玩,放學(xué)后陪我一起回家。我天天都過得很開心。我十歲的時候,茶園被火燒掉,爸爸跑去了村外,一些伯伯找到我們家,說要把我賣了還他們的錢。媽媽害怕,四處借錢,她去了姑媽家,姑媽以前最喜歡我,給我買漂亮的裙子,媽媽就帶上我去找姑媽,那天姑媽不在家,她家的門也關(guān)了,媽媽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我們坐在門口安靜地等著,從白天等到晚上,屋里頭亮了燈,我高興地扯著媽媽的袖子,說姨媽在家,我們叫她吧。媽媽搖了搖頭,我的肚子餓得咕咕直響,媽媽帶我走了幾里地回了家,我們像小偷那樣回到家里,不敢開燈,輕悄悄地躺在床上。
在學(xué)校上課的時候,來了幾個叔叔,站在教室外面,大聲說我爸爸欠了他們的錢不還,我嚇得不敢抬頭,老師到外面去請他們離開,他們把老師推在墻上。
老師讓我找來媽媽。
媽媽那天回到家,看到我在寫作業(yè),說以后媽媽來給璇兒當(dāng)老師。
這樣,我休學(xué)了兩年。
這兩年里,以前的同學(xué)都不來找我了,我出門買面的時候,會有人指著我悄悄的說,我是那個逃走的茶販子的女兒。我認(rèn)得他們,他們以前常常說我會很有出息。
后來叔叔找到了媽媽和我,把我接到這里來念書。
媽媽也離開了村里,她要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讀書。
勉勉,你知道嗎,我的那種能力,就像爸爸的茶園子,隨時可能被一把火燒掉。
它對我,就像是噩夢一樣的存在,直到遇見你。
勉勉,不要討厭我好嗎?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徐佳璇停下腳步,站在我面前,眼睛閃閃地看著我。
我伸手擁抱她。
我沒想到對我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diǎn)付出,對她來說卻意味著這么多。
她愣了一下,輕輕地伸手回抱住我。
我把腦袋靠在她肩上,說,
“徐佳璇,你是個好女孩,值得別人純粹地喜歡!
徐佳璇低聲說,“那,你喜歡我嗎?”
我點(diǎn)頭,下巴磕在她肩窩。
她的耳朵紅通通的,說,“我也喜歡你,勉勉。”
我們和好如初。
可是姐姐和徐叔叔的事卻像一個刺,隨著我和徐佳璇感情的加深而越扎越深,越變越痛。
直到那一天。
姐姐和我一起吃晚飯時,突然跑進(jìn)衛(wèi)生間嘔吐不已。
我看著姐姐臉色慘白的模樣心痛不已。
姐姐卻忍不住地笑。
姐姐忽然抓住我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
我心想到了什么,如遭雷擊。
姐姐說,恭喜小勉同學(xué),你就要當(dāng)小姨啦。
我說,你會和那個人結(jié)婚嗎?
姐姐的笑容黯淡了一下,說,他很想要這個小孩。我也是。
我微微扯起嘴角,不想讓她看見我滿面愁容。我輕輕地?fù)崦憬愕亩亲,想象著那個男人用另一種方式占據(jù)著姐姐所有的感情和生命,我的笑很快就消退下去。
徐佳璇,這個小寶寶,要叫你堂姐。
我做值日,徐佳璇拿著我的書包等我。
教室里就剩我們兩人。
我說,徐佳璇,你喜歡小孩子嗎?
徐佳璇點(diǎn)頭,說,會跟在你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要你抱。
我笑,說得好像你真有弟弟妹妹一樣。
“以前茶園的阿姨……”她停頓了一下,“我給她們帶小孩玩的!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我說,最近蔣彥沒纏你吧?
她搖頭,“我和他一直都沒什么,上次我就說清楚了!
我沒再說什么。
她總是很安靜的。
和我一起回家時,如果我不說什么,她就靜靜地跟在我身后。有時,我們說說話,便并肩走。
徐佳璇今天有點(diǎn)反常。
“你不開心。”她說。
我咧嘴一笑,說哪兒看見的,你不會讀心了吧?
她緊張地咬住唇,看著我。
我說,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會。
她安心地點(diǎn)頭,說,可以告訴我嗎?
我拉住她的手,徐佳璇的掌心暖暖的。
我說,嗯,的確有件事。
她安靜地凝視我。
我說,你嬸嬸對你好嗎?
她點(diǎn)頭。
我深吸了口氣,說,那就沒事了,我就擔(dān)心你在家受欺負(fù)。
徐佳璇反握住我的手,說,不會,叔叔嬸嬸對我都很好,勉勉,你不用怛心。
她的眼看著我,仍然流露出一絲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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