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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壹
阿徹面無表情地走在街道上,與熱鬧的街市格格不入。
今天是七夕,她好不容易成功躲開了父親手下監(jiān)視她的暗衛(wèi)并逃了出來,可是,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開心。
本來,只是想尋找一個小鋪,一個她昨日做的夢中出現(xiàn)的地方。
可惜,她找了至少一個時辰,卻沒有看見街道上哪一座店鋪和夢中的小鋪有任何相似。
是什么樣的地方呢?嗯,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店,雖說不起眼,但阿徹一看見它就控制不住腳步那般走了進去。
阿徹走了進去。
是個昏暗的店,幽香裊裊,熏香聞起來很舒服。
第一眼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坐在貴妃椅上的少年,長相極其清秀,手上拿著一個面具,說不上是什么樣的,說猙獰,卻又透著一絲溫和,說溫和,卻能感到其中的煞氣。
然后發(fā)現(xiàn)四周的墻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面具:猙獰的、溫和的、參悟一切的高深、慈悲的……在這間幽暗房子里,看起來很是驚悚。阿徹抖了抖,目光又看向少年。
那個少年看著她,輕笑道:“買面具么?代價就是你的夢,把你戴上面具后夢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她正欲說話,那個少年卻豎起修長的是指搖了搖,道:“夢醒了,再來找我吧!
然后感覺被一個極大的力氣推離了店鋪,夢就醒了,心中一直記得這個夢,總覺得,這個夢,是真的。
阿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夢中的那個少年的面前。
少年看見她淡淡一笑,也不說話,就是把手中的面具遞給阿徹,示意她戴上面具。
阿徹看了看手上的面具,是那天夢里少年手里拿的那個面具。也不言語,聽話地戴了上去,突然覺得暈眩,毫無預(yù)兆的倒了下去。
少年在阿徹身體完全倒地前一秒接住了她,喃喃道:“阿徹,這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么?”
探探阿徹的鼻息,若有人在,必會驚悚的發(fā)現(xiàn),阿徹氣息全無。
貳
“吶吶,晴明!抓到你啦!”少女溫婉卻帶著少許活潑的聲音響起。
“啊,沙羅!睒渖弦簧戆咨饕碌那謇蕼貪櫳倌曷牭缴倥曇,微微一笑。宛若畫里走出的仙人。少年輕輕合上手上的書,跳下樹,輕盈地落在了被櫻花雨鋪了一層的地上。
“晴明晴明,父親說明天去皇宮給天皇作法你也可以去!鄙沉_略帶喜悅的語氣讓少年唇角的弧度再次彎了彎。
“哦!
沙羅無趣的撅了撅嘴,然后略帶脾氣的說道:“晴明你為什么每次都是哦哦哦的呢……這樣給人很難以接近的感覺啊。”
難以接近么……
沙羅明顯看見少年的嘴角完成一個嘲諷的弧度。
“沙羅,你可知,這天下晴明并無多少牽掛,卻獨你!
幾年后平安京乃至大和大名鼎鼎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與師父賀茂忠行之女成婚。
沙羅表情一如幾年前那般青澀,她說:“晴明,我把我交給你了,這世上,再無賀茂沙羅,只有安倍沙羅。”
少年臉上相比過去,確實多了許多的滄桑,不似當(dāng)年幼稚,有的,只是他想要也該有的理智、成熟。
少年抱住一臉訝異的沙羅,突然覺得很累。
他這幾年,是不是其實到了一生盡頭了?不然,為什么他覺得這么累?為什么明明實現(xiàn)了愿望,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沒有人再敢說母親的不是了,為什么還是這么的難受?
“沙羅,為什么……為什么我還是覺得很難受呢?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俊吧倌晖蝗灰话淹崎_沙羅,捂著心口一臉痛苦的低下頭,一聲悶哼,暈了過去。
“晴明!晴明!你醒醒!”沙羅聲嘶力竭的聲音很是凄厲,最后似是累了,癱坐在少年身旁,淚水驀然落了下來,大顆大顆的落在了地板上。
半年后賀茂忠行之女、安倍晴明之妻安倍沙羅有喜。
“晴明晴明!你說這孩子叫什么好呢?”少女臉色蒼白,卻因她的表情,臉上稍紅潤了些。
“哦?那便叫安倍沙葉如何?”少年愈來愈俊美笑了笑,想了想,道。
“好!晴明說的一定是最好的!”那時候,沙羅幸福的以為全世界都是她的。
“安倍晴明!你給我滾出來!”蘆屋道滿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少年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書,低頭對妻子輕聲道:“你且在這呆著,切莫出去,青龍護著你!
沙羅點了點頭。
多傻的少女,為了他的愛人。
少年淡淡的表情,依舊是一身狩衣,看的蘆屋道滿一陣怨憤。
為何他能得到世人的認(rèn)可?為何他只能永遠和黑暗為伍?
怒吼一聲,已然祭出法器,竟開打了。
少年不屑一笑,面色泰然以應(yīng)對。
“晴明!”沙羅的聲音響起,少年一驚,才發(fā)覺一道致命的長劍已朝自己飛來,心道不好,可惜躲開已經(jīng)來不及,卻見沙羅朝自己撲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替自己擋下了長劍,血噗的噴了出來。
“安倍晴明,你還真是個禍害。讓自己的母親、父親、妻子一個個替自己而死,你猜,你的孩子會不會也已經(jīng)死了呢?”蘆屋道滿猖狂的笑聲響起,而少年再無力顧及他,只是抱著妻子一臉驚恐,就連血漫到自己白狩衣身上也渾然不覺。
“大人,我們?nèi)プ。六合、青龍、朱雀、天后你們看好大人!闭f罷十二神將除了四人,全去追了蘆屋道滿。
死了?沙羅……死了?那個女子……那個一直對他那么好的她……死了……
他當(dāng)真……是害了所有人么……
“沙羅,晴明不值得你如此對待……晴明……何德何能……”少年聲音漸漸淡去。
沙羅意識漸淡。
晴明……不要為我悲傷……或許,這才是我的命運吧……這不是你的錯……
“安倍沙葉……罷了,我們的孩子,便叫安倍沙耶可好……多愿他能如你那般……再無憂慮……我會保護好她,他不會知道……他的母親……被他的父親害死了……好不好吶……”
少年抱緊安倍沙羅,止不住地顫抖。
沙羅意識恍惚。
眼角的淚,輕輕的落在了少年的手里。
此后,只有那個一直笑如狐貍、永遠不會再為他人而傷心的安倍晴明。
叁、
窗邊開著一朵海棠,綠葉紅花,嬌艷欲滴。
這屋子里住著一個女子,她有時會在半夜忽然驚醒,然后走到窗前,在夜色里靜靜的看著海棠,看著看著,就流下淚來。
每次女子流淚的時候,海棠花的花蕊也一陣顫抖,然后一股悲傷的情緒就蔓延到了每一片花瓣。到后來,海棠花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她了。
可他只是一株海棠花,今生今世,他只是花。
女子癡癡的看他的表情讓他心醉,他有時也在想,女子也喜歡他嗎?可是他無法問,不能問。但他卻又感覺女子的眼神是那樣復(fù)雜,仿佛有一種自己難以理解的悲痛欲絕。
直到有一天,他才終于明白,女子看他的時候,想的根本不是他。想的是她的丈夫,她死去的丈夫。
窗外有座墳,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女子每天會去掃墳,掃墳回來,就要喝一大壺酒,然后沉沉的睡去,睡到半夜。又起來,看著海棠花,看到流淚。
秋天,涼意侵蝕了海棠花所能感知到的每一個角落。墳越來越荒蕪,海棠花越來越虛弱。終于有一天,海棠花凋謝了,因為他是花,在他的生命里,沒有冬天這個詞匯。
等春天到的時候,海棠花睜開眼睛,暖暖的陽光射進屋內(nèi),但屋子里卻是極臟亂,好似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這天屋里來了客人,很多個客人。女子看起來很開心,同那些人聊得很歡暢。女子突然問起一個身旁的侍女,“你看那海棠花變了嗎?”
侍女說,“沒變,它依舊那樣。”
女子搖了搖頭,說,“知道嗎?它綠色的葉子長了,紅色的花瓣短了!
海棠花心里一顫,他凝望著女子,女子更瘦了,連眼睛都有些深陷,是因為她流了太多的淚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們散去了,只剩下女子一人,沉沉的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女子又走到墳前,這次她沒有掃,她跪在了墳前,淚水無法抑制的滾滾而下,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撕扯。距離太遠,海棠花聽不清她在說什么,但卻能感覺到那股絕望的悲傷。悲傷一點也不可怕,只要有希望,再多的悲傷也沒有關(guān)系。但世界最可怕的是絕望的悲傷,人明明已經(jīng)死去,卻還永生難以忘卻,這是一種讓人徹入骨髓的絕望。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
大暴雨。
雨水一滴滴的打在女子的身上,她的身軀仿佛更脆弱。這時走來一個人,海棠花依稀記得,是昨天說“海棠依舊”的那個侍女,她們離窗戶較近了,海棠花終于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女子的聲音。
“我要去找他!
“可你要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
“他死不死和我無關(guān),但我一定要去找他。因為這是我還活著的唯一意義”
女子在傾盆大雨中遠去。
海棠花忽然想化作一只鷹,展翅高飛的鷹。然后緊緊的跟著女子,用自己的雙翅守護著她。陪著她走遍天涯海角,去尋找那個世界中沒有的男人。
可是他只是花,一朵不能動的花;ǖ拿\的永生永世的固定在這里,默默守護著眼前的一切,可是一切已不復(fù)存在。
第二天,海棠花謝了。他的花瓣軟軟的垂下來,瞬間干枯。泥土還散發(fā)著秦人的清香,正是陽光明媚的初春。
但是他已經(jīng)明白,他不再有了花開的意義。
肆、
“吶吶,總司,休息下吧,別累壞了!卑刈呱锨埃銎鹨簧砝浜沟臎_田總司。
“阿徹……”總司抬起眼,恍惚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心里的石頭忽然落了地,放心的暈了過去。只是,右手還緊緊的握著他的刀。
加賀清光。
阿徹一瞬間有點嫉妒這把刀。
為什么這把刀能陪著他走過那么久的時光,為何他能永遠被總司緊緊的守護著?
心里的想法突然被一道力量撥開,心里驀然清醒了過來。心里一驚,她是中蠱了么……為何……連一把刀也要嫉妒。
阿徹?zé)o力的扶額,然后吃力地扶起總司。
加賀清光“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阿徹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轉(zhuǎn)頭之時,這把刀微不可見的閃了閃,似是在哀怨。
“咳咳……阿徹……這是幾時了?”天黑之前,總司終是醒了過來。
“啊,還早。好好躺好……”阿徹的話未落音,便被打斷:“刀呢?”
阿徹才清醒過來,加賀清光……似乎……被自己遺落在地板上了。
“啊,在。等等,我去給你拿來!闭f罷慌張轉(zhuǎn)身跑出去找。
只是她錯過了,總司看向她的那深邃的眼光。
“咳咳……阿徹……你說什么……”沖田總司咳得很是辛苦,似是要把肺咳出來。
“我……我想嫁給你……”阿徹羞澀的臉頰在沖田總司眼里瞬間像是被放大了好幾倍。
不是不愿意……只是……自己這樣……還呢能活個幾年呢?
輕嘆一聲:“阿徹……”
“別說話……我……我知道我是異想天開……可是我……我這么一說……倒真的……也輕松了不少……你便當(dāng)我……從沒說過吧……”說完失魂落魄的走開了。
“喲……拒絕人家拉?”土方歲三看著阿徹,輕輕推了推沖田總司。
“我這樣……還能活多久呢……只是莫想辜負(fù)了阿徹……的美好年華。”
然后被一聲尖銳的叫聲吸引了過去。
是阿徹。
還有一群尊王攘夷志士。
心里愈來愈驚慌,手里的加賀清光顫抖著,似乎是很興奮。
總司一招便解決四人,快的看不見。
接著土方和更多的人也加入了戰(zhàn)局。
最后一個尊王攘夷志士倒下時,沖田總司如履負(fù)重般,倒了下去。
“總司!”阿徹撕心裂肺的喊聲。
1868年,沖田總司因肺癆無治而死。
死前他只有一句話。
「身不動,能否退卻黑暗、花與水!
阿徹慢慢地站起來,看著總司的墓碑,突然很想笑。
“總司……黑暗又如何……我來陪你一起承擔(dān)……我們……永遠不會分開……你是水我如花……如水年華……我們……再也不分開!
伍、
阿徹醒后,已經(jīng)是黃昏,夕陽的光輕輕灑下,輕柔溫暖。
她躺在一張比夕陽還溫暖的床上,頭上蓋著一塊濕毛巾。然后她才想起自己竟然已經(jīng)昏迷這么久了,她從未做過這樣長,這樣清晰的夢。因此她也明白,這根本就不是夢。
她抬起頭一看,眼前是比床還溫暖的笑容,少年正看著她,輕輕說道,“徹!
阿徹呆呆的望著少年,她是幸運的。命運之神已將前世的所有孽緣告予她,她已經(jīng)深深明白,這是一個泥濘的池塘,自己一旦踏入,便再也無法脫身,那溫柔的泥土將把自己的一生緊緊糾纏,泥塘的底部是足以刺破人心臟的荊棘。
只要她從床上下來,一走了之,從此再也不回這里。所有的孽緣和不幸將避免,她這一生將過的很平淡,很幸福。
只要她離開這間屋子,離開這個少年。從此以后兩人相隔天涯,永遠訣別。千年的痛徹將在今生瓦解。
但是她沒有走,她沒有說任何話。她靜靜的躺在床上,回報給了少年一抹輕柔的微笑。
因為這是她生命的唯一意義,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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