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羅斯，明斯克迪納摩球場。一場球賽的下半場在等待開始。

　　這是巴西世界杯預選賽的小組賽。西班牙隊客場對陣白俄羅斯隊。

　　賽前，由于兩隊實力差距較大，大部分□□公司甚至都沒有給這場比賽開出指數及賠率。只有幾家公司為西班牙給出2指數低水讓步，歐指客勝低開至1.12，在所有人看來，西班牙贏球甚至大勝都沒有懸念。

　　十月上旬，五攝氏度。不過這也沒有多么讓人驚奇，因為這是在白俄羅斯。

　　白俄羅斯總是很冷，法布雷加斯這樣想。

　　為什么要用“總是”這個詞呢？其實自己根本沒去過幾次白俄羅斯，還都是因為比賽，不是么。最近的一次，大概還要追溯到去年九月底，自己剛回巴薩不久，跟隨巴薩打的歐冠小組賽，在迪納瑪球場，客場對陣鮑里索夫。

　　法布雷加斯還記得那場比賽是巴薩五比零毫無懸念地拿下，自己在下半場替補哈維上場。九月底，白俄羅斯，九度。上半場的時候，一貫怕冷的自己坐在替補席上穿著印著巴薩隊徽的大衣，一邊看巴薩在上半場就四比零大殺四方，一邊縮著脖子走神。

　　這是赫萊布的母隊，當時腦海里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這大概也是親切感的來源。

　　當時赫萊布還沒有回他的母隊鮑里索夫，被租借到了德國沃爾夫斯堡。名義上他還是巴薩的一員，不過是完全看不到回歸希望的那種。

　　今年夏天赫萊布才輾轉回到了他的出道母隊鮑里索夫。過得不甚順利的白俄羅斯歷史第一球星終于落葉歸根，結束在外闖蕩生涯。

　　可是即使是熱烈歡迎他回來的鮑里索夫球迷，也不得不承認，英雄大概已幾近遲暮，他已處于職業(yè)生涯晚期。傷病和挫折在這些年幾近摧毀了他的職業(yè)生涯——雖然赫萊布曾經是那個十七歲幫助鮑里索夫獲得聯賽冠軍的神童，曾經連續(xù)六屆的白俄羅斯足球先生，曾經的白俄羅斯人的驕傲。

　　這時，裁判吹響下半場開場的哨音，白俄羅斯隊在中圈開球。開球的是白俄羅斯隊十號，那個法布雷加斯很熟悉的人。

　　法布雷加斯突然有點煩躁，大概是上半場錯失了幾個很好的進球機會的緣故，他這樣想。對，一定是這樣。

　　下半場剛開始的幾分鐘，白俄羅斯隊踢得更積極了一些，雖然取勝希望不大，他們已經在上半場就0:2落后于衛(wèi)冕冠軍西班牙。

　　中前場反搶是西班牙隊一貫的做法，也可以說是這支西班牙隊的特長之一。丟球后，馬上反搶，可以發(fā)起二次進攻，也可以有效的防止對方的反擊。

　　從白俄羅斯隊的球員腳下搶到球，對于這支強調隊員腳下技術且球員個人能力都相對較強的西班牙隊隊員，其實并不是特別難的事，這其中當然包括我們的西班牙十號——法布雷加斯。

　　在幾個前場反搶后，這一次是在己方中圈弧附近，法布雷加斯又一次在嘗試搶下球，只是這次沒有成功，一個熟悉的原地轉身，對方球員護住了球。

　　抬頭，果不其然，白色的白俄羅斯球衣上鮮紅的十號。赫萊布。

　　法布雷加斯突然莫名其妙地有點急躁，去用力拉拽面前的人。與此同時佩德羅回撤，兩人夾搶赫萊布腳下的球。

　　不只是因為拉拽力量過大還是被絆到，赫萊布一個踉蹌幾近摔倒。

　　這時主裁吹了法布雷加斯犯規(guī)。法布雷加斯不滿地回頭追著主裁抗議，主裁示意他閉嘴，然后置之不理地走遠。

　　其實那是個挺明顯的手上拉拽，吹犯規(guī)沒有什么問題。法布雷加斯馬上也意識到自己的急躁和抗議大概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和無理取鬧。

　　法布雷加斯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莫名的熟悉。若干年前，那個年輕氣盛的，對判罰有意見時，總追著裁判理論的紅白的毛茸茸的小四號，總是會被這個人攔下來，以避免裁判被追煩了給出紅黃牌。

　　即使是在現在，赫萊布還是這么能黏球。法布雷加斯還想到若干年前，自己和他還都穿著紅白球衣的時候，在科爾尼的隊內訓練，分組對抗，自己有時也總會搶不到他的球，那時自己還是小孩子，趁教練不注意就故意耍無賴上手拉拽，他也從來不生氣，總是笑笑的。

　　比賽幾乎沒有懸念地繼續(xù)進行著，幾乎是西班牙隊的半場攻防演練：傳接順利的西班牙隊，全隊幾乎都在己方半場的白俄羅斯隊。

　　這場比賽的主角無疑是佩德羅。繼上半場進一球后，下半場又一人獨中兩元，完成了自己職業(yè)生涯的第一個帽子戲法，還差點上演大四喜。

　　全場比賽快結束的時候，法布雷加斯也在門前有過一次絕佳的機會，被回防的赫萊布大腳解圍，然后赫萊布又自己重心不穩(wěn)差點摔倒。

　　赫萊布本來應該是位置頂在很前面的球員，卻來給門將堵槍眼。防守真的很積極，法布雷加斯這樣想。法布雷加斯本想扶他一把，又看到他自己站穩(wěn)了。于是法布雷加斯就跑開了。

　　背對著跑開的時候，法布雷加斯突然想到，赫萊布今天在激烈的身體對抗中都摔倒了幾次了？

　　他無法抑制地回想起以前那個在對抗最激烈的英超賽場，都能過人如麻、禁區(qū)內都能瀟灑的輾轉騰挪的赫萊布。是老了么？

　　是。心里仿佛有個另外的聲音涼涼地給出了答案。誰也無法對抗過時光。

　　他過得好不好？無疑不好。曾經的“德甲過人王”因為一個錯誤的選擇，四處漂泊。也是年少成名，曾經那么驕傲的人，頂著那么多嘲笑的目光，不適應的他被巴薩球迷斥為水貨，低頭對伯明翰球迷道歉說“Sorry i’m rubbish”，被沃爾沃斯堡提前結束租借“退貨”給巴薩，無數次被巴薩想作為轉會市場上的“搭頭”，還有，他還經歷了被許多球員引以為恥的被俱樂部提前解約……

　　然后，現在他老了。

　　法布雷加斯記得他以前曾經說過，如果職業(yè)生涯順利，他在三十一歲，2012年歐洲杯后就退役，因為他覺得足球這個圈子太嘈雜污點隱私會被無限放大你的言語或行為總是會被曲解。

　　法布雷加斯記得自己當時其實很理解他，因為在法布雷加斯看來，赫萊布的行為處事大概就是這樣的，他認為是，他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很簡單也真實，即使有時總會被搏版面的媒體曲解成別的樣子。赫萊布剛到阿森納不久，法布雷加斯就覺得場下和他相處總會輕松融洽。很快，他們就成了很好的中場搭檔，場上配合十分默契。比法布雷加斯大六歲的赫萊布也很有哥哥的樣子，很照顧法布雷加斯。

　　可是現在都是2012年十月了，赫萊布還在踢球，即使情況看上去已經很艱難。法布雷加斯想，大概他還是不甘心吧。

　　全場補時并不長。很快，裁判就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音。

　　法布雷加斯遠遠地看著赫萊布和布斯克茨擁抱，沒有上前。他想起三年前赫萊布被租借到伯明翰后和阿森納打的第一場比賽，雨中的圣馬梅斯球場，阿森納3比0輕松取勝。賽后自己在跟別的球員交談，赫萊布就在后面靜靜地等，直到自己回過頭看到是他，一把抱住他。

　　法布雷加斯的思緒回到現在，正好碰到赫萊布回頭找他時探尋的目光。

　　法布雷加斯笑起來，雖然有點澀意。赫萊布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臉上也是帶著笑。

　　法布雷加斯活了二十多年，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是2007年11月的他說過的幾句話。他知道赫萊布和溫格關系并不太好，夏天就可能會走。于是在那次短暫旅行里，他帶著赫萊布一起回了巴塞羅那度假。在諾坎普球場，看了對格拉斯哥流浪者的一場比賽，比賽快結束的時候，法布雷加斯看著球場中央告訴赫萊布，這是他小時候的理想巴塞羅那是他的家他大概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法布雷加斯沒有問過赫萊布，可他總覺得這句話后來對赫萊布也許大概有挺大的影響。不只是他們都熱愛和對方并肩作戰(zhàn)的默契，還因為當時赫萊布反常地愣了一會，然后笑起來說：我知道了。

　　后來，那個夏天赫萊布拒絕了莫拉蒂誠意十足的報價，去了巴塞羅那。當時的約是簽到2012年，赫萊布原計劃的退役年。

　　不知道這算不算害了他。

　　一個緊緊的擁抱。

　　“希望下一次見你是在歐冠賽場上，賽思克。”赫萊布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開心，拍拍他的肩，在他的耳邊笑著說。

　　法布雷加斯猛然想起，這個賽季賽季初，赫萊布幫助鮑里索夫，不僅打歐冠附加賽表現出色闖入歐冠正賽，還在歐冠小組賽中連勝兩場，其中包括3:1戰(zhàn)勝德甲豪門拜仁。

　　赫萊布還沒有那么老不是么。

　　“我也是�！狈ú祭准铀挂残ζ饋恚钦娴臑樗吲d。

　　只是——他怎么還是那么希望呢，此刻閉上眼睛，睜開的時候，是在07/08賽季的酋長球場，他身邊是當打之年過人如麻的赫萊布，場邊站著溫格，他和他穿著的還是同樣的紅白球衣，他和他是最默契的搭檔，他和他一起在球場上為了同一個目標拼殺奮斗。

　　他和他擁抱慶祝——遠處，在酋長球場的沸騰與歡呼中，弗拉米尼和羅西基正在跑過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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