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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01
“啪嗒,啪嗒,啪嗒……”
水珠一顆顆打落地面的聲響,從最初的模糊漸漸轉為清晰。連帶著,自己所能見到的景色也由一片漆黑變得愈加明朗了起來。江弭看著水滴墜入潭中激起漣漪,手先于大腦指示地動了起來,眼見就可以觸碰到那即將消失的波紋,結果突然一陣猛烈地晃動,她只感到頭被什么擊中,一聲哀嚎便朝后倒了下去。
“好痛!”江弭齜牙咧嘴地抱住頭,映入眼簾的先是灰色的地面,再向上些看到的則是死黨魯姚幸災樂禍的笑容。
“你死定了!
魯姚的表情如是說著,還為了讓江弭明白此時情況而極為體貼的朝前方努了努嘴。
朝著魯姚示意的方向瞟了眼,原本還一臉毫不在意的江弭連拍去裙子上灰塵的閑暇都沒有,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上帝啊,她怎么敢在吾皇萬歲萬萬歲的班主任課上睡著,而且好死不死還是實習老師來旁聽的時候!
“扒皮抽筋”四個大字以排山倒海之勢擠走了腦海中剩余的幾分迷糊,江弭回想著吾皇萬歲開課前笑里藏刀的表情,狠狠打了個抖。
完了完了,她一定會被扒皮抽筋、生吞活剝的!江弭欲哭無淚地皺著張臉,聽著高跟鞋碰觸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的,一雙被保養(yǎng)得極好的黑色皮鞋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教鞭一下下觸碰著掌心的聲響明明那么細小,但托近距離的福,江弭也聽得清清楚楚。
“江同學!
班導聲線柔和如三月春風,但進了江弭耳中卻是寒風陣陣。江弭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著平時最不注意儀表的老班打扮精致的面龐,雙眼含淚帶著哭腔的話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出來:
“姜老師對不起,我錯了。”看在姜江諧音的份上外加坦白從寬,您可千萬要大慈大悲放我一馬啊。
也許是上帝聽到了江弭心的吶喊,姜老師只是微微一笑,和藹可親地拍了拍江弭的肩膀:
“沒事,我也知道最近的作業(yè)量有點大,休息不足可以諒解,接下來好好聽講就好了。”
江弭目送班導回到講臺,直到下課鈴響都還沒從吾皇萬歲的笑容中回過神來。
“笑容溫婉,動作柔媚。嘖嘖,看來吾皇這次真是下定決心了呢!
魯姚撇了撇嘴,一把攬過發(fā)愣的江弭,硬是把她扯到了教室門口,指向走道上和班導交流的男人:
“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這位實習老師名叫喬楚,家境不錯再加上人長得也帥,好多單身老師都把他當做目標了。”
江弭順著魯姚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著身穿深藍色毛衫的青年認真地注視著他面前臉頰泛紅的班導,薄唇微微彎出一條弧度,謙遜有禮的氣質渾然天成。
“江弭你快看看吾皇的樣子啊,完全一個懷春少女嘛!”魯姚嘻嘻笑著,回頭見江弭一眨不眨地盯著喬楚,伸手抵了抵她的腰挪揄道,“喂喂,我知道人家實習老師長得好易推倒,但你也不能那么快紅杏出墻是不!
“阿姚你有沒有聽到……”江弭一臉困惑地轉過頭,看著自家死黨的同時豎起耳朵,“有沒有聽到下雨的聲音?”
“雨聲?江弭你在開玩笑吧?”
魯姚抬頭望向蔚藍無垠的天空片刻,一巴掌拍到江弭頭上,翻了個白眼:
“好好的大晴天哪里來的雨聲,你被吾皇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轉變嚇傻了吧?”
說著,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地攬住江弭的脖子,彎眼竊笑著: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為想到桂逾,所以故意轉移話題對吧?”
“才不是!”面上微紅,江弭別過頭不去看死黨狐貍般的笑容。
她望著實習老師和班導走向拐道消失不見,耳中也再沒有“啪嗒、啪嗒”的聲響,這才拍了下額頭,笑道:
“果然是幻聽吧,這么好的天氣不可能會下雨啊!
002
桂逾,沉默寡言,為悶葫蘆一只。唯一的閃光點大概就是成績上等,是全校成績排行榜中常出現(xiàn)在前十名的人。
“其實我一點也想不通,桂逾那家伙除了成績以外到底還有什么好看得上眼的?”
作為一個消息通魯姚自是有自己她的一套信息網,看著手中的小本,她咬著筆含糊不清地念叨:
“看看,大家對他的印象就只有陰沉黑暗,走到哪里都是一張今天有雨的灰暗表情。我現(xiàn)在想起你當初大聲朗讀情書的樣子,還是想挖個洞鉆進去!
說著說著,她一臉悲痛的握住江弭的肩膀,眼中霧蒙蒙一片:
“江弭,說真的你品味太舊還是重裝一份的好,桂逾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好對象!”
“你以為品味是軟件還帶隨時更新,話說我第一次知道品味是用份來計量的!
江弭白了魯姚一眼,低頭看下手表,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書本:
“聽說這段時間小區(qū)里好幾家都被盜了東西,小偷到現(xiàn)在沒抓到,弄得附近的人緊張兮兮。我要早點回去,就先走了。”
“也是,畢竟阿姨不在家!
魯姚點了點頭,笑瞇瞇的看著江弭背起書包走了出去:
“那明天見了!
追問江弭為什么會喜歡上桂逾的同學很多,而她一向貫徹戀愛小說的浪漫套路不動搖。
這是作為女生的第六感。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桂逾,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地重復著:
“我一定要喜歡上他!
003
也許是因為初夏,灼灼陽光像是被涼爽的風包裹在了懷里,減下了少許炙熱。
江弭站在樹下,攤開雙手數(shù)著掌心透過重疊樹葉散下的光點,直到桂逾走到她面前。
少年所有的表情都被掩在大大的黑框眼鏡下,從江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嘴角,充滿了疏遠味道。
桂逾看到江弭站在樹下也不過是淡淡點了下頭,說上一句“久等了”便朝前走去。
“你看看他那副高貴冷艷的模樣,江弭你有那么想不開非要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嗎?”
魯姚恨鐵不成鋼的話回響在耳邊,江弭趕忙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振作起來,抬頭的那刻已經是滿面笑容,跑著追了上去。
在見到桂逾的第二天,江弭就拿著上課時間寫好的情書在走廊堵住了他的去路。
一番朗讀深情并茂,念完之后江弭看向面前神色一如平常的桂逾,心中惴惴,連個表示都沒有,這多半是拒絕的預兆。
可是這次江弭竟然摸到了幸運之神尾巴。桂逾看了她一眼,就直接點頭,同意了!
簡直是神跡,江弭在心里大喊哈利路亞。對方是個悶騷,想要開花結果就只有她積極向上才行。于是放學后一起回家這個感情升溫必走套路,在江弭的努力爭取下,完美成功。
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交往半個月了。
“我們吾皇終于想去戀愛了,今天我在課上睡著竟然沒有說我而且還對我笑了。”
江弭攬著桂逾的手一蹦一跳的向前走著,她一邊回憶著班導少女般羞怯模樣,揚頭迎向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只是望向前方的桂逾,露出大大的笑容:
“然后我就想啊,當初我看著你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那副表情呢?”
聽到江弭這樣說,桂逾望著江弭略顯傻氣的笑容目光閃了閃,張嘴說出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你要給我生日禮物嗎?!”聞言江弭頓時兩眼發(fā)亮,第一次、絕對是第一次,桂逾會對她的事情感興趣!
“這應該是作為男朋友必須要做的事情吧!惫鹩庀氲絻商烨八諘r江弭雙手送上的禮物,那個帶了密碼鎖的小小鐵盒,“而且你不是說過,只有到你生日那天才會告訴我密碼嗎?”
前一句話讓江弭心跳加快,后一句她全當是桂逾在害羞。為“男朋友”三個大字鑲上金邊掛在心尖上,江弭低下頭裝作整理裙子來掩飾自己地雀躍激動:
“我的生日是四月三十,就是這個星期天!
“我會記住的!
桂逾應了句,前方已經是分叉的兩條路,于是他松開握住江弭的手,剛想道別就看到江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皺起眉頭,擔心的問道:
“怎么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那個叫喬楚的實習老師,總會聽到下雨的聲音!
江弭咬著指甲,環(huán)住桂逾的手更加收束了些:
“但是老師只要走了,聲音就會停。你頭腦一向聰明,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喬楚?會不會是因為你最近學習太累,出現(xiàn)的耳鳴現(xiàn)象。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惫鹩馍斐鍪峙隽伺鼋舻念^,“溫度好像是有點高,不然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要說太累的話,你最近也沒怎么休息吧,都看到黑眼圈了!
額前的冰涼好像沁入了心里,江弭臉紅紅的按住頭,沖桂逾笑著:
“好啦,你不用擔心我,快點回去!
桂逾雖然還是不放心,但看著江弭的笑容也只好作罷離開。
此時正是下班的點,人們來來往往很快便壓下了少年的身影。身邊一輛黑色轎車駛過,車身黑亮映襯著夕陽也帶上了幾分刺眼。江弭見此便多看了那輛車幾眼,才向著回家的路走了過去。
004
回家的小道少有人經過,很是寂靜。所以江弭才敢放開歌喉,一步步踏上眼前的石階,一邊唱出五音不全的曲子:
“大雨啪嗒啪嗒下不停
無處可回的黑貓濕淋淋
奔跑著奔跑著到了小屋
主人微笑著朝它招招手
透過縫隙,黑貓看見
坐在木椅上的洋娃娃正在哭”
“還真是首奇怪的曲子,是誰唱的?”
走到面前的正是實習老師的喬楚,想到他聽見了自己亂唱的歌,江弭低下頭滿是窘迫,“只是胡亂拼湊的詞而已,我也不記得是誰唱的了!
說著她趕忙轉移話題,“老師是家住附近嗎?”
“嗯,我今天才搬過來!
喬楚回答著,并不打算如江弭所愿從歌中移開注意力:
“江同學一定很喜歡這首歌吧,每天回家的路上都會唱嗎?”
喬楚這樣一說,江弭怔了怔。她沒有好奇喬楚地窮追猛打,到開始仔細回想自己是否如同他說的那般做過。
她聽的歌很多,但是每當自己一個人回家時,首先想起并哼唱的只有這首歌。
可這又能代表什么?江弭不著痕跡的望了眼顯露出想要確認事情的喬楚,抓著頭大大咧咧的笑著;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到哪首唱哪首而已啦!
喬楚注視著江弭的笑臉半響,便也翹起眼角笑了笑。就當江弭打算說句再見結束對話,喬楚卻在這時走上前幾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下課的時候,姜老師和我說過你家里的事情了。只有你和母親一起生活或許也會有什么事情做起來比較困難吧,我家就在附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一定不要客氣!
放在肩膀上的手微微傾斜,江弭盯著在袖子中隱約可見的手腕,上面布滿著深褐色的痕跡,恐怖而猙獰。
“啪嗒、啪嗒、啪嗒……”
耳中一陣嗡鳴,緊接著雨水打向地面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005
江弭曾經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家人父母經營著一家小飯店,自己也在周末幫著忙打個下手。可是四年前主廚的父親因心臟病去世,小店也漸漸無法經營下去,最后母親賣出了房子帶她來到了這座城市。
母親開始在酒店里工作,三班倒的工作不知為何恰巧錯開了兩人的時間。江弭算了算,好像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她的臉了。
鑰匙插進門孔轉了幾道,江弭心想今晚也是一個人,推門走進去腳踩住了什么,她低頭一看,一張沒有署名的信上臟兮兮的掛著她的鞋印。
“你的父親真是死于心臟病嗎?”
江弭瞪大雙眼,趕忙翻開附在之后的報紙。黑色字體很是醒目,握住老舊報紙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嗓子干澀疼痛,她動了動唇,啞聲念出上面的字:
“起火倉庫驚現(xiàn)尸體,經過調查得知為附近一家小飯店店主江某,兇犯至今未逮捕歸案!
江弭雙腿一軟,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幾步,扶著鞋柜才支撐住身子。
握在手中的報紙由于用力而皺了起來,江弭連忙伸手展平,想要認真看看上面的字眼前卻模糊一片。
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但視線怎么也不見清晰;艔堉信龅搅斯裆系南嗫,木制的邊緣重重的砸到小指。江弭拿起全家人一起笑著的照片,大聲哭了出來。
四年前的四月五日,是她的生日,也是附近倉庫失火的日子。
每年生日家里都會好好地慶祝,照照片留念。江弭也問過為什么四年前的生日沒有照片,但是被母親糊弄了過去。
她失去的一部分記憶,會不會有關于整個事件的過程,會不會存在著她見到兇手模樣的可能性。
在網上查出了當時那間起火的倉庫,過了那么久的時間,那里早就改成了紡織廠。
江弭拿出便簽記下地址,把放在桌上的下個月食費塞進包中。她要回去,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必須要去嘗試。
006
在客車上度過了四小時,回到T市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繁星滿綴了。
小鎮(zhèn)還是那樣少有人至。站牌附近才被踩踏出的空地,在一片蔥郁草叢中顯得極為格格不入。江弭忍住再次涌入眼眶的淚水抬起頭,現(xiàn)在正好可以趕上回到以前房屋的末班車。
坐在稍顯破舊的公交上遙望遠處,在明明滅滅的燈火之中,江弭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那家紡織廠。
八九點的時間,工人們早已下班,只留下大門口的保安室亮著燈,里面一位帶著眼鏡的老年人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
江弭貼著窗戶屏息凝神看向房內的電腦屏幕。處處安著監(jiān)視器,到底她怎么才能不驚動老大爺進去?
江弭咬著指甲苦思冥想,房內尖銳的來電音嚇了她一跳。只聽著老大爺接起電話:
“喂,小張啊。什么,錢包忘在廠里了?好好,你讓你閨女來拿吧!
聞言,江弭握拳輕聲喊了句“yeah”,她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張的閨女有幾歲,但無疑對自己而言是個機會。
江弭在道旁等了半天,遠遠看見一和她差不多高矮的女孩朝這邊走了過來。握住木棒的手緊了緊,她深吸一口氣,往對方頭上敲去。
將女孩拖進拐角,江弭滿臉愧疚的摸了摸女孩后腦勺,雙手合十:
“還好只是腫了點,抱歉啊我真的是情不得已!
在老大爺那里安全過關后,江弭回想著自己在網上查出來的對比圖,飛快的向包裝的廠房跑去。
附近一片漆黑,只能憑借著透過窗戶的微弱星光向前走著。江弭摸了摸包里的手電筒,拿出包外一點又縮了回去,她現(xiàn)在是沿著攝像頭照不到的死角移動著,萬一有了強烈光線引起老人的注意就糟糕了。
約莫用了兩分鐘,江弭終于找到了當時的案發(fā)現(xiàn)場,她跪在地上使勁睜大雙眼尋找著,只要這附近的地面顏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并且沒有放什么東西。
刻意避開了啊。
江弭閉上雙眼,用手一點點的觸摸著地面。通過指尖,她可以更加清晰的感覺到哪里是凹陷哪里是突起。
隨著手指不斷向前,江弭感到一陣冰涼濕潤。
“啪嗒、啪嗒、啪嗒……”
又是這個聲音,將手伸到面前,在這樣的夜里,她只能感覺到粘稠的液體順著指腹緩緩滑下。
是血,好多好多的血!
心跳的震動連帶著雨聲,即使堵住耳朵依舊不斷地回響,江弭渾身戰(zhàn)栗直起身子,不管不顧地向前方跑去。
灼灼燃燒的火焰,倒在血泊的父親,一身通紅的人……這些畫面強勢的擠入腦中,江弭死死的咬緊牙關。她無法驅散它們,只能由著殘破的片段不斷閃過眼前,漲動擠壓著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慢慢的,這種痛苦逐漸消減了下來。擦去額前的汗水,江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回過神來的那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從廠中走了出來,手上的濕潤不過是灑在地上的水。
江弭再向前走了一段路,直至背后的暖黃光亮暗淡朦朧了下去。
她在時明時暗的路燈下挺直脊梁。
前方便是此次出來的第二目的地,警局了。
如果沒有那封信,她還會被蒙在母親善意的謊言中。直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母親之所以會盡量縮短與自己見面的次數(shù),是因為這份過于痛苦的回憶。
看到自己,母親就會想起死于火中的父親。她無法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于是選擇了避而不見。
江弭心中原本完整的家,其實早就破碎了。就算悲傷的記憶不在了,但它實實在在的占據(jù)了流逝時間的一部分,狠狠在她心中劃出不可磨滅的口子。
007
“想要拿回密碼箱?”
桂逾看著面前笑瞇瞇的江弭,她越是這樣笑著,桂逾就越是感到不安:
“江弭,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這是江弭第一次見到桂逾的擔憂,如此不加掩飾。她心中一顫,咬住嘴唇掙扎了半響,還是決定將這幾天自己所查到的事情全部告訴桂逾。
“這是真的嗎?你的父親并不是死于心臟病而是被人殺害,并且犯人就是才來的實習老師?!”
瞧見桂逾一臉震驚,江弭苦澀的低下頭:
“是真的,前天我去問過當年負責這件事情的警察,他們告訴我當年有目擊到喬楚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不僅如此,喬楚他的手上的確有燒傷的痕跡,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你的記憶恢復了。”
桂逾錯愕的握住江弭的肩膀,他死死盯緊江弭的雙眼,重復著:
“你想起當初看到的,犯人的臉了?”
“還沒有到那么清晰的地步,但是只有喬楚,只有他一直讓我聽到雨聲!
江弭把手放在胸口,猶豫躊躇還有不安從她的臉上閃過,在她重新露出的笑臉下褪去變?yōu)閳远ǎ?br> “這個星期日我要去見喬楚,所以在那之前,我想要重新為你準備一份生日禮物。請你答應我。”
“江弭……”桂逾看著江弭的眼神就像這才是他們的初次見面,神色復雜的伸手將她攬入懷里,桂逾下定了決心,“如果真如你所說喬楚就是當年殺害你父親的犯人,那么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桂逾你知道的吧,喬楚是殺人犯啊。萬一到時候他要殺人滅口,你難道打算陪我一起死嗎!!”
推開他的懷抱,江弭難以置信的朝他大吼,她不知道桂逾是怎么想的,這時他不是應該像平常那樣冷靜的點了點頭,說句珍重算了嗎。
交往的這些天來,桂逾對她的熱情一向冷淡對待,甚至到現(xiàn)在連一個笑容也吝嗇給她。
“桂逾,當時是我倒追的你。到了這個地步你不用……”
“也許我沒說過。”
桂逾迎著江弭的目光,雙手托住江弭的頭,彎腰給了她一個輕柔的吻,嘴角弧度上揚:
“江弭,我也喜歡你!
008
在信的落款署上名字,江弭小心翼翼地將它折疊起來放在盒中報紙的上面,然后蓋上蓋子。
輕手輕腳推開臥室的門,江弭看著因為夜班而還在補眠的母親,用口型做出再見兩個字,才背起包走了出去。
也許這就是最后了,他愿意認罪是江弭想到的最好結局。不然的話,或許……
害怕嗎?她不想騙自己,這三天她沒有一天不是恐懼。
即使緊緊地環(huán)住肩膀也壓抑不住顫抖。一直生活在這樣的情緒里,她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去尋求解脫,或許會崩潰也說不定。
推開門的瞬間,便看到桂逾站在門口。沒有黑框眼鏡的遮掩,江弭可以直接望進那雙含著淡淡溫柔的眼中。
把重新裝好的密碼盒塞進桂逾懷里,江弭壓下嗓中的哽咽好讓自己看上去輕松一些:
“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在這件事之后,請你看看里面的東西,那是我最想讓你知道的事情!
“我們會一起回來的,到時候你可以親口說給我聽!
桂逾握住江弭的肩膀,希望能給她多一些的鼓舞和力量。而江弭直接撲倒他的懷里,弄得他很是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桂逾剛想說些什么,腹部蹙地一痛。發(fā)出一聲悶哼,他難以置信的捂住腹部倒了下去。
桂逾看著江弭滿是不舍,幾番躊躇后還是跑離了他的視線。
一個人去會遇到什么,江弭你是真的不懂嗎!
009
站在喬楚的家門口,江弭豎起手指抵在門鈴上半響,才終于用力按了下去。
“叮咚!”
難道沒人嗎?江弭奇怪的皺起眉頭。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開門,也不知該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垂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門,只聽“吱呀”一聲,棕色的防盜門竟然輕微露出了一道縫隙。
心頭咯噔一跳,江弭瞧著那道縫隙使勁朝里瞅了半天,猛地咽了口口水狠下心推開門走了進去。
“啪嗒、啪嗒、啪嗒……”
水珠墜落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起來,面前房間的光線全部被攔在窗外,此時昏暗寂靜的像極了江弭上課時所做的夢。
江弭屏住呼吸,小心謹慎的朝前一步步走著。穿過了客廳,走到了廚房,她見到了喬楚。
……見到了靠在流理臺,胸前插著水果刀的喬楚。
江弭一把捂住臉頰癱倒在地,此刻她終于知道那下雨般的“啪嗒啪嗒”到底是什么了。
鮮血一點一滴滴落在汽油上,江弭使勁的按住太陽穴,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弄得她整個人混亂了起來。
“老師……”江弭伸手朝向前方的喬楚,身后什么人的氣息靠了過來,她還來不及回頭,后腦就是一痛。意識隨著這一擊全部消散,江弭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大雨啪嗒啪嗒下不停
無處可回的黑貓濕淋淋
奔跑著奔跑著到了小屋
主人微笑著朝它招招手
透過縫隙,黑貓看見
坐在木椅上的洋娃娃正在哭”
輕快地歌聲響起,苦辣的汽油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
火柴的一絲微光在風中搖曳著,隨著手指地緩緩松開掉落在地上。
渾身包覆著炙熱火焰的毒蛇露出尖銳的獠牙,聲勢迅猛地竄入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無論是迷路的小貓還是骯臟的人偶,這次終于可以說永遠別過了。”
帶著無法掩蓋的愉悅,他望著不遠處被火焰燒紅的天,揮了揮手。
010
“今日清晨附近的一家別墅突然起火,火勢在中午時才終于撲滅,詳細情況正在調查中。”
桂逾緊握成拳的手一條條青色血管隱約可見,他望著面前電視中遺存的殘骸,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就那樣靜靜坐了數(shù)分鐘,才移開視線拿起手邊的密碼盒。密碼是江弭在擁抱他時放入口袋的,桂逾打開盒子,里面除去一封信,還有厚厚一疊的照片。
剛撕開信封,口袋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藍色的屏幕上寫著未知歸屬,桂逾想了想,按下接聽鍵。
“喂?”
“啪嗒啪嗒,你聽到雨聲了嗎?”
“你是什么人?”桂逾蹙緊眉頭,“惡作劇請適可而止,我要掛電話了。”
“才三個小時不見,你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電話那頭的女聲似乎笑了笑,“是我,江弭!
“江弭,江弭她早就……”桂逾自知失言,后半句卡在嗓中頓時沉默了下來,“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我開的玩笑就在剛才結束了,如果你已經打開了密碼盒,那就好好看看那封信下面的照片吧!
說著,那頭就掛了電話。桂逾趕忙倒出盒中的東西。一疊疊,很多都是他的照片。
蹲在江弭門前往里面塞信的樣子,站起身后放大了露出笑容的臉。坐進黑色轎車時彎下腰,和司機說話的模樣。桂逾翻著照片的速度越來越快,在看到身穿警服的喬楚時停了下來。
死死的盯著手中喬楚房間的結構圖,看到標記著地下室的文字,桂逾通紅著雙眼,握住照片的力道幾乎要把它們捏碎。他看著那封被自己放置一旁的信,按捺著情緒把它展開。
上面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
“你猜我的記憶是什么時候找回來的?”
就在此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江弭聲音傳過來的同時,桂逾聽到樓下刺耳的警笛聲。
夜晚時分,紅色的燈光實在是太過招搖。桂逾看著樓下忽明忽滅的光點,嘲諷的掛著笑容,慢條斯理的走上樓梯,打開自己的房門:
“江弭,你是從什么時候恢復的記憶呢?”
“星期五的晚上,不過那時候我還是一直想不起縱火人的臉!
電話那頭,江弭望著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勉強維持呼吸的喬楚。
看到信的時候她太過震驚,直到從T市回來才想起母親為了防盜按在門上的監(jiān)視器。她帶著監(jiān)視器找到喬楚,為了決定性的證據(jù)從桂逾那里拿回了密碼盒。
喬楚幫她核實了密碼盒上桂逾的指紋與當年的犯人指紋完全一致,在那之后的一切,全部都是演戲。
“不過,當你扶住我的肩膀問我是不是想起來的時候,我才終于記起來了那個人的臉!
“是嗎!惫鹩夂堑男Τ雎晛,“反正都到現(xiàn)在了,你不介意我問下,當初你為什么會向我告白吧。那時候你應該還沒有記起來。”
“你是個聰明的人,所以我想你一定知道。除去大腦海馬區(qū)這個保存記憶的地方,大腦還有其他很多可以儲存記憶的場所吧!
當一切事情畫下終點,江弭總算確認了為什么自己見到喬楚就會聽到雨聲,為什么會認為她必須要喜歡上桂逾。
“雨聲是父親的血,它告訴我喬楚的存在是為了什么。而喜歡你是必要的,只有不斷地接近你,我才能找回這段記憶。”
透過手機,江弭再次聽到了那如同雨落的聲音,眼中一片模糊。她看著自己被繃帶包扎的小指,呢喃著:
“江弭,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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