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琳依靠自己的力量邁出人生第一步的時候，小姨的第一個女兒出生了。
　　因為小姨很喜歡《詩經(jīng)·小雅》中采薇的那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哀傷，莫知我哀”，所以章琳的第一個表妹名字叫做秦詩雅。

　　章琳第一次和表妹秦詩雅見面，是秦詩雅的洗三。
　　那個時候，古老遺留下來的“洗三”還留在民間，因此，章琳被媽媽抱著去外婆家看望剛生下表妹的小姨，更看看新生的表妹。
　　秦詩雅第一次見面，就把章琳嚇哭了，因為才出生三天的嬰兒，居然會抓住章琳的小手指，往自己的嘴里塞。

　　即便是第一次見面就被表妹嚇哭了，但是章琳還是很喜歡那個白白胖胖，眼睛又黑又大，見到她就露出一口無齒的牙齦的表妹。
　　只可惜，秦詩雅抓了周之后，就跟著小姨去了小姨父所在的城市。

　　章琳五歲上幼兒園的時候，秦詩雅又回來了。
　　因為小姨又生下了一個妹妹，妹妹名字叫做秦采薇。小姨要照顧采薇表妹，想著秦詩雅也該上幼兒園了，就把秦詩雅送回了外婆家。
　　五歲的章琳再次見到秦詩雅表妹，幼小腦海里關(guān)于這個表妹的記憶再次復蘇，她再次喜歡上了這個長得跟洋娃娃一樣可愛的表妹，巴不得每天吃喝拉撒睡都跟表妹呆在一起。
　　只可惜，秦詩雅不太搭理她，她說了十句話，秦詩雅回答她的最多莫過一個單音節(jié)的“嗯”，或者“哦”。

　　章琳跟和她相差一歲零兩個月的秦詩雅一起進了幼兒園小班。
　　原本，章琳還準備保護妹妹，做個好姐姐，沒想到上學第一天就被一個小男孩撞倒在地，小手磨破了皮，疼得哇哇哭了起來。
　　最后秦詩雅被老師罰站了，因為秦詩雅給章琳報仇，把那個小男孩也給打哭了。

　　上了一年幼兒園，秦詩雅再次被小姨接走，章琳卻因為到了小學入學年齡，不得不去小學一年級報道。
　　只是，上了一天小學一年級的章琳，就再也不去上學，任由爸爸媽媽和哥哥怎么哄勸，哭著鬧著反正就是不進一年級教室。

　　離開了又是一年的秦詩雅再次回來了，這次，聽說小姨又有了小寶寶，不方便照顧秦詩雅，再次把秦詩雅送回來了外婆家。
　　秦詩雅的回歸，最高興的莫過于章琳。
　　只不過，媽媽和舅舅商量了一下，這次把六歲的秦詩雅和七歲的章琳一起送進了小學一年級的教師。
　　因為上課時間老師不允許說話，章琳尿急卻不敢舉手告訴老師，最后章琳在教室里尿了一褲子，惹來了好多同學的圍觀，章琳又哭了。
　　秦詩雅這次沒被老師罰站，而是叫去了辦公室……因為秦詩雅把帶頭嘲笑章琳的那個比姐妹倆都高一個頭的男孩兒打了，打得滿地鼻血。

　　章琳和秦詩雅上三年級的時候，小姨再次懷上了孩子，這次，小姨把采薇表妹也送了回來。
　　九歲的章琳和八歲的秦詩雅就開始了帶著四歲的秦采薇，姐妹三個一起上學的經(jīng)歷。
　　第二年的夏天，小姨終于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名叫秦雅頌。
　　那天，章琳發(fā)現(xiàn)一向強悍霸道，讓老師頭疼不已，背地里給了綽號“小霸王”的秦詩雅，躲在被窩里悄悄哭泣。

　　四年級的時候，因為外面村辦小學和學校合并，她們分班了。
　　這次，調(diào)皮搗蛋的秦詩雅進了一班，成績中等的章琳卻只能進二班，從幼兒園就開始同桌的姐妹倆，終于被分開了。

　　五年級六一兒童節(jié)頭天。
　　因為第二天是兒童節(jié)，所以學校放假，還有聯(lián)歡會表演，姐妹三個在各自的班里都有節(jié)目，特別是小小的秦采薇，這次聽說是中班舞蹈隊的領(lǐng)舞，一回來就蹦蹦跳跳的給姐姐們表演明天的節(jié)目，還問兩個姐姐她的新裙子漂亮不，她的舞蹈好看不。
　　晚上又停電了，家里為了省煤油，章琳和秦詩雅在廚房做作業(yè)，瞌睡了的秦采薇就端著一個小巧的煤油燈，回去房間先睡覺。
　　章琳的作業(yè)本還沒寫完一頁的生字，就聽見秦采薇撕心裂肺的慘叫。
　　媽媽和秦詩雅最先抵達，章琳最后到的時候，就只看見秦詩雅失了魂兒似的站在門口，媽媽正徒手撕開蚊帳……秦采薇坐在火焰中。

　　六一兒童節(jié)那天，家里沒有一個大人，因為大人們昨晚連夜就把燒傷的秦采薇送去了市兒童醫(yī)院，只剩下章琳和秦詩雅看家。
　　秦詩雅沒有上去表演，不過，由秦詩雅編排的節(jié)目，讓她們班得了第一名。
　　一班班主任做主，那天班上獲得的獎勵，班上同學都給了秦詩雅……讓秦詩雅不要難過，希望秦詩雅把那些作業(yè)本和糖果送去給醫(yī)院里的秦采薇，是她們的一點點心意。

　　六一兒童節(jié)的第三天是周末。
　　秦詩雅的爸爸回來了。
　　秦詩雅給她爸爸煮了五顆開水蛋，遞給她爸爸的時候，卻得到了她爸爸的一個耳光。
　　章琳嚇哭了，抱住秦詩雅，一邊哭一邊道：“妹妹別哭，姨爹，你怎么能打妹妹呢？又不是妹妹的錯�！�
　　可惜，這個小姨父怎么可能聽章琳的話，只顧著一個勁兒地用惡毒的話罵著秦詩雅……這時候，章琳才知道為什么三番五次秦詩雅被送回來。
　　因為，小姨父想要個兒子，可惜小姨第一胎生下了秦詩雅，秦詩雅兩歲的時候，小姨流過一次產(chǎn)，留下了一個已經(jīng)成型的男胎。
　　小姨為了護住摔倒的秦詩雅，摔了一跤，流產(chǎn)了。

　　小采薇最后被小姨和小姨父接走了，秦詩雅依舊留在章琳家。
　　那之后，除了小姨一年回來一次給秦詩雅開學年期末考試家長會，小姨父是從來沒有回來過。
　　而秦詩雅的性格，也變得越來越乖僻，越來越兇殘。

　　六年級，小考結(jié)束，六年級一班十幾個家長驚慌報案，家里孩子失蹤了。
　　其中，就有秦詩雅，章琳帶著爸媽去報的案。
　　三天后，派出所的警察在鎮(zhèn)外一個廢棄幾十年，填埋的防空洞里找到了那十幾個孩子。
　　據(jù)說，武警摸進最里面的那個防空洞的時候，秦詩雅正帶著大伙兒，教他們用蠟燭烤面包吃，并講述著一些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野外求生知識。
　　據(jù)說，秦詩雅講述的那些野外求生知識讓那個帶隊的武警隊長都吃了一驚，因為那些東西正是當年他學過的，沒想到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居然知道。
　　不過，秦詩雅回家后，一向被學校師生公認了的好脾氣的舅舅，卻找了竹條，狠狠抽了秦詩雅三下，而后抱著秦詩雅，大男八漢的舅舅哭得稀里嘩啦。

　　秦詩雅全市第一的成績，進了市第一初中，三年學費全免。
　　章琳卻是吊在尾巴，剛好壓著分數(shù)線進去。
　　這個時候，章琳不知道為什么，開始學會嫉妒，并在背地里給爸爸媽媽告秦詩雅的狀了。

　　秦詩雅從小就長得漂亮，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進入初中后，秦詩雅就成了一中的�；ā�
　　每天下課放學的時候，初中部高中部總有很多男生要么是在教室門口喊秦詩雅遞紙條情書，要么就是堵在宿舍樓下，約秦詩雅。
　　不過秦詩雅都不搭理這些男生，倒是跟同寢室一個名叫周瑤的女孩兒關(guān)系密切。
　　這讓章琳恨得咬牙切齒，明明她才是跟秦詩雅一起長大的親姐妹，為什么別人倒說周瑤跟秦詩雅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呢？
　　于是，周末回家的時候，章琳又跟爸媽告狀了，她拿著一封某個男生讓她交給秦詩雅的情書，沒給秦詩雅，而是給了爸媽。

　　秦詩雅回章家越來越少了，就算是放假，秦詩雅也去外婆家。
　　章琳的哥哥章珉一向不喜歡秦詩雅，因為秦詩雅住在自己家，哪怕小姨給了生活費，他們的媽媽還是被奶奶罵“吃里扒外”，讓他們媽媽愈發(fā)不討奶奶喜歡，好幾次章奶奶挑事兒跟媽媽吵架都是因為秦詩雅。
　　這樣的秦詩雅，章珉能喜歡才怪。
　　章珉告訴章琳：“她就是個掃把星，不是你妹妹，我才是你的親哥哥，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你是章家最小的女娃，下面沒有妹妹�！�
　　可是，章琳聽了這話，心里非但沒有舒服，反而更加難受。

　　初二那年，和秦詩雅關(guān)系好的周瑤戀愛了，那個男生就是讓章琳給秦詩雅情書，卻被章琳交到了她爸爸媽媽手里的男生。
　　為此，章琳周末放假的時候，在去外婆家的路上攔住了秦詩雅，把這件事說給了秦詩雅聽，還告訴秦詩雅要小心周瑤。
　　可是，秦詩雅卻用章琳從來沒有見過的仇恨眼神盯了許久，而后，秦詩雅笑了，她笑著對章琳說：“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把那封情書交給了大爹大媽�！�
　　章琳愣在當場，秦詩雅卻繞過她，走向外婆家。

　　打那以后，秦詩雅能躲開章琳就躲，躲不開也會裝作不認識。

　　初三。
　　還要半學期就要中考了。
　　章奶奶生日，秦詩雅不得不跟著外婆過來吃壽宴。
　　壽宴過后，外婆回去了，秦詩雅卻被留了下來……舅舅說要過來輔導姐妹倆，住在一起方便。
　　秦詩雅沒說話，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繼續(xù)跟章琳住在一個屋。

　　初三上半學期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章家發(fā)生了一件事。
　　章琳爸爸用來買種子的兩百塊錢不見了。
　　后來，秦詩雅被章琳爸爸和媽媽喊來跪在地上，可是秦詩雅卻一聲不吭，堅決不承認那些錢是她拿了。
　　原來，最近一段時間，秦詩雅手里很寬裕，很多同學都看見秦詩雅總能拿十塊面值的鈔票去學校小賣部買可樂和方便面……正好章琳爸爸不見的錢，也全部都是十塊面值，所以，就懷疑那些錢是秦詩雅拿了。
　　之所以章琳爸爸媽媽會懷疑秦詩雅，那是因為章琳假裝不經(jīng)意地跟爸媽提及，說是秦詩雅最近總是去小賣部買零食，都不跟她去食堂吃飯。
　　秦詩雅不承認，氣急攻心的章琳媽媽率先拿起竹條就要抽秦詩雅。
　　秦詩雅已經(jīng)不是小小不懂得反駁，不懂得反抗的小孩子，她沒做錯事，怎么可能任由大媽責打？所以，在章琳媽媽的竹條還沒落下的時候，秦詩雅反手就抓住了竹條，而后躲過了竹條，扔在了地上。
　　秦詩雅這一舉動讓章琳爸爸這些年的不滿徹底爆發(fā)了，也沒去撿地上的竹條，而是操起一旁的扁擔就要收拾秦詩雅。
　　秦詩雅愣住了，章琳一急，橫身攔住了爸爸，對秦詩雅道：“妹妹快跑！”
　　秦詩雅深深地看了章琳一眼……那一眼，讓章琳心虛……拔腿就跑。

　　秦詩雅被送走了，送去了她父母身邊。
　　章琳后悔了。
　　章家的錢，的確不見了，可是，不是秦詩雅拿的。
　　章琳親眼看到叔爺爺家的堂哥鉆進了父母的房間，拿走了衣柜里的那一摞錢。
　　可是，章琳沒有幫秦詩雅澄清，反而因為秦詩雅那天居然跟周瑤手拉手地回宿舍氣得頭腦發(fā)暈，回家就跟父母說了那么一通話。
　　秦詩雅那段時間有錢，還是一張張十元面值的鈔票，不過那些錢都是秦詩雅自己掙的稿費……秦詩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往報社雜志社投稿，基本上每個月都能得到幾十塊錢的稿酬，章琳生日那天，秦詩雅就用自己賺的錢給章琳買了一個音樂盒。

　　秦詩雅走后，就沒有再回來。
　　章琳只能通過小姨的信知道一些秦詩雅的消息。
　　比如：
　　秦詩雅在那邊繼續(xù)念初三。
　　不過秦詩雅卻沒能上高中，而是進了中專。
　　那時，章琳正在一中高中部的明亮教室里迎接新奇的高中生活。

　　比如：
　　秦詩雅中專畢業(yè)了，學校要保薦她去上大學，可是秦詩雅的名額卻被小姨父賣了四千塊錢。
　　那時，章琳一本分數(shù)不夠，繼續(xù)留在一中高三的教室里復讀。

　　比如：
　　秦詩雅上班一年，就主動給單位遞了下崗申請，南下去了沿海城市打工。
　　那時，章琳拿著本地一所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正激動地在校門口盯著那塊匾額發(fā)呆，因為當年她跟秦詩雅說：“妹妹，咱們將來一起進這個學校大門。”

　　比如：
　　秦采薇考上大學了，秦詩雅依舊沒用回來，只是告訴小姨：“采薇一定要上大學，你們可以只管秦雅頌，秦采薇的學費我包了�！�
　　那時，章琳剛好得到臨市某高中的入職邀請函，讓她過去那所高中任教。

　　比如：
　　秦采薇大學畢業(yè)了，還在事業(yè)單位找了一份金飯碗工作，聽說是秦詩雅用錢給秦采薇打通的關(guān)系。
　　秦雅頌考上了二流大學，秦詩雅卻只寄回來四千塊錢，聽說大姨夫罵秦詩雅“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那時，章琳在學校老師的介紹下，認識了她的老公鄧禹。

　　比如：
　　秦采薇在單位領(lǐng)導的介紹下，認識了京城某家孫子，聽說那家人十分看重秦采薇，兩人要舉行婚禮了。
　　秦雅頌大二打人，卻差點被學校退學。
　　婚禮上，章琳在鄧禹的攙扶下，腆著五個月大的肚子，終于再次見到了秦詩雅。

　　這年。
　　章琳三十歲，有了家，有了愛自己的老公鄧禹，肚子里還要一個五個月后就會出世的可愛孩子。
　　這年。
　　秦詩雅二十九歲，成熟內(nèi)斂，艷光引得賓朋側(cè)目，紛紛詢問：
　　——“這是誰家親戚，真夠味兒�！�
　　——“喲，瞧瞧，那是XX款的A6，好幾十萬呢，嘖嘖，這個女人不簡單�！�
　　——“這是新娘家的姐姐吧？難怪妹妹這么漂亮，不過怎么聽說還沒結(jié)婚啊？”

　　秦詩雅來到章琳夫婦跟前時，看了鄧禹一眼，在章琳緊張的注視下，秦詩雅笑了：“表姐，表姐夫�！�
　　章琳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的秦詩雅，鼻子發(fā)酸，眼睛發(fā)脹……很快就紅了眼圈。
　　看著章琳紅了眼眶，秦詩雅愣了愣，而后對還想繼續(xù)跟她說話的鄧禹和章琳道：“表姐表姐夫，你們坐，別客氣，我還要過去招呼那邊的客人�！�
　　而后，秦詩雅就端著裝著香檳的水晶杯果真離開，只留給章琳一個背影，玲瓏有致，一頭大卷黑發(fā)隨著腳步搖曳生姿的背影。
　　“琳琳，我怎么沒見過你這個表妹��！”丈夫鄧禹在章琳耳邊唏噓，章琳卻什么也聽不進去，只是看著秦詩雅越走越遠，一如當年她目送小姨和秦詩雅所乘坐的客車，越走越遠一樣，不能伸手挽留，更不能出口呼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

　　距離秦采薇婚禮的三個月后，章琳和秦詩雅再次相遇。
　　只是，這卻成了她們之間的訣別。
　　挺著八個月大肚子的章琳，正準備小心地過馬路。
　　看著等了巴士秒的紅燈總算過去了，章琳扶著肚子撐著腰，這才小心地走上斑馬線。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轎車突然躥出，章琳當場傻住了，愣在原地不曉得動彈。
　　一只手攬住了章琳的胸口，一個旋轉(zhuǎn)，章琳摔倒在地，肚子疼了起來：孩子，孩子……
　　忍著疼痛，看著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章琳在被人抱著要送去醫(yī)院的時候，輕微扭了一下頭，看了那么一眼。
　　就那么一眼，章琳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萬年”。
　　不遠處，躺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是她熟悉得不能熟悉，夢里見過千百遍的女人……她的表妹，她的秦詩雅。
　　“妹妹快跑！”
　　又是那么一句話，章琳的腦子里就只有那么一句話：妹妹快跑！別躺在地上，地上多涼。妹妹快跑！這里車來車往，躺在那里不安全。妹妹快跑！我好疼，你快起來，送我去醫(yī)院��！

　　章琳生下了一個早產(chǎn)的女嬰。
　　哪怕婆婆已經(jīng)不樂意了，章琳還是給女兒取名鄧念。

　　“小雅，你長大了想做什么？”
　　“……”
　　“小雅，等我們長大了，還住在一起，好嗎？”
　　“……”
　　“小雅，我要是以后結(jié)婚了，生了孩子，我給她取名叫念念。”
　　“為什么？”
　　“不是很好么？不然你怎么把這個字寫了這么多，你看，已經(jīng)兩頁作業(yè)本了�！�
　　“……”
　　“呵呵，這個名字好聽吧！”
　　“嗯。”

　　章琳出了月子，就去收拾秦詩雅的遺物。
　　秦詩雅這些年在外面很厲害，在這個物價和對面港島差不多的城市，居然買下了好幾套房……不過，那些房子如今都被小姨父拿了去，說是留給秦雅頌以后娶媳婦用。
　　章珉嗤笑不屑：“現(xiàn)在只能娶一個老婆，難道秦雅頌準備娶七八個？”
　　呵呵，可不是，秦詩雅手下可有七八套面積不小的房產(chǎn)呢！

　　章琳在書房書架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和這里布置格格不入的舊鐵皮餅干盒子。
　　看著這個餅干盒子，章琳微微一愣，還是關(guān)上了門后，打開了那個餅干盒。
　　里面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只有一疊疊照片，全部都是章琳的照片，以及……一顆丑兮兮的鵝卵石，鵝卵石上穿了一個眼兒，上面系著一條泛黑的繩子。
　　章琳窩著鵝卵石，終于哭出了聲兒。
　　這塊鵝卵石，是秦詩雅幼兒園要被小姨接走的時候，章琳跟秦詩雅在外婆家旁邊的小溪旁玩耍的時候，章琳找了一塊覺得很好看的鵝卵石，又找了一塊差不多一模一樣的，把第一塊找到，她覺得最好看的，送給了秦詩雅，對秦詩雅道：“妹妹，你不可以忘記我哦�！�
　　可是……
　　秦詩雅一直沒有忘記她，她卻早已經(jīng)把那塊鵝卵石丟棄到了哪個角落。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哀傷，莫知我哀�！毙∫逃衷诳蛷d里抱著一件小孩兒的衣服念著這句詩。
　　她手里泛黃的小孩兒衣服，正是章琳第一次見到秦詩雅時，穿在才出生三天的秦詩雅身上的和尚衣。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哀傷，莫知我哀。
　　當年，她只身去往南方的時候，恐怕就是那種出征的心情吧？
　　后來，她回來的時候，家里恐怕就是那種冷風冷雪，茫茫無依的心境吧？
　　對著一個個不懂她，誤會她，傷害她的人，可不就是她人生路上的泥濘么？難怪她會覺得累！
　　滿腔的委屈，呵呵，還真的沒人懂得她的悲哀，那些自認為對她好的人，真的體會到了她的哀傷了嗎？！
　　沒有，沒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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