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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獄寺隼人。
年24。
意大利彭格列家族左右手。
當(dāng)匆匆處理完今夜最后被呈遞上來的文件之后,獄寺隼人取下銀框的單薄眼鏡,沉默著揉動著自己的太陽穴。
已是凌晨三四點,整個家族也只有嵐守這邊的窗戶還亮著燈,窗外靜靜的下著雨,這是意大利的雨,安靜而細膩。
沒有任何的鋒利,卻又帶著令人難過的冷寂。
獄寺隼人站起身來將文件整理成一疊,將黑色封面的一摞文件單獨地列在了一旁。然后走過去關(guān)掉燈。
獨自離開了家族。
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嗒嗒的聲響,走過漫長的走廊,獄寺隼人面無表情地從門邊筒中抽出一把黑色的傘,打開門撐開傘,背影消失在濃稠的夜色中。
繞過茂密的花園,開出黑色的勞斯萊斯,獄寺隼人敲打著方向盤揚長而去。
彭格列家族位于山頂上,下面有著盤旋曲折的山路。
車子即使打著大燈在夜色中也幾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而他卻開的很順暢,像是已經(jīng)走過了千百回,細密的雨默默地擁著微風(fēng),他開著車呼嘯而過。
像是劃破了空氣,劃破了悲傷。
車子開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那是一棟很小的別墅,坐落在山腳下,白色的別墅在凌晨夜色中也開不大真切。
隱隱約約露出無人的冷清。
獄寺隼人將車停在別墅前,熄了火拔掉了車鑰匙。但是卻并沒有下車。
他在車里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一向冷靜的表情仿佛出現(xiàn)了裂痕,透出了些許疲憊和倦意。
他閉上眼,靠在駕駛座上。
想起今天送來的文件。
24人。
殲滅亞撒家族任務(wù),死亡24人。
最強的小隊隊長瓦萊中槍8彈,最后幾乎是拼著所有生命和敵人同歸于盡的。
留下6個家族成員拼命完成了任務(wù),打掃完戰(zhàn)場,帶著同伴們的尸體回到了家族。
眼睛通紅,卻沒有流淚。
掀開白色的布,露出一個個掙扎的面容,他們是家族的忠實者,用生命捍衛(wèi)了彭格列家族的尊嚴。
彭格列家族的命令,從來萬無一失,沒有任何失敗的前例。
獄寺隼人在棺木前沉默著,然后一個一個走上前幫他們合上眼。
然后帶領(lǐng)著嵐守部隊默默在安置著犧牲人員的大廳里深深鞠了一躬。
當(dāng)天下午,嵐守帶領(lǐng)著家族成員一同參加了這些人的葬禮,然后帶著他們?nèi)チ伺砀窳屑易宓哪箞@,將他們安葬了下去。
下午依舊下著意大利特有的朦朧小雨。
絲絲打在墓碑上,透出冰冷和絕望。
人類,只要死去了,就會被裝進狹小的匣子里,然后……
就再也回不來了。
雨絲順著獄寺隼人銀色的發(fā)絲滴落下來,墓園里沉默而縈繞著悲傷,沒有人說話。
下雨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流淚。
只是眼睛通紅,再也哽咽不出話來。
獄寺隼人面無表情,碧綠色的眼眸帶著冷靜和決然。
他帶著家族成員在墓前站了一個小時,又擺手讓大家回去工作。
自己一個人在墓前站了很久,又在每一個墳?zāi)骨懊娑紨[上了一束白色的花。
那花看起來說不清楚名字,但是卻帶著潔白和祈禱的氣息,像是一種內(nèi)心深處的力量的實質(zhì)化。
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敢和悲傷。
獄寺隼人在每個墓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拿出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在每個墓前都閉上眼睛祈禱了一番。
這番動作沒有任何旁人看見。
旁觀的只有他自己。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次任務(wù)用高昂的代價所換來的危險的成功,他需要負多少責(zé)任。
他是彭格列家族的左右手。
是集合情報和發(fā)布任務(wù)的主負責(zé)人。
這是他上任以來少有的重大失誤,錯估了敵人的隱藏力量,錯估了敵人同歸于盡的決心,而付上了己方24條人命的代價。
生命是至高無上的。
他清晰地知曉了這一點,并且愿意承擔(dān)這些因他的失誤而逝去的生命。
彭格列的光榮。是靠這些生命而艱難延續(xù)下去的。
那些是家人,是同伴,唯獨不該是逝去的塵沙。
而他……
是這一次的罪魁禍首。
可是卻不能夠認罪伏誅,因為……未來的時間還很長。
他是彭格列的左右手,絕不可以在這里停步。
那些人用生命維護的彭格列的榮光,也絕不可以有任何意外。
他有責(zé)任有義務(wù)去面對一切,去讓一切延續(xù)下去。
無論是榮光,還是同伴的生命。
當(dāng)對著最后一個墓碑祈禱完畢的時候,他直起身子,站得筆直,背脊微微顫抖。
小雨潤濕了他的發(fā)絲,而他終于也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面孔,撐起黑色的沉重的傘,一步一步像墓園外走去。
處理完死者的一切事宜后,他速度地閱讀完接下來需要交涉的家族和需要殲滅來立威的家族的所有資料,并且同之前的種種事例聯(lián)系起來。
努力推測出正確的結(jié)論和該有的態(tài)度。
處理完今天的情報文件以后,已經(jīng)是凌晨。他不想在那個背后是彭格列家族墓園的總部呆著,所以便只能回家。
哪怕家里空無一人。
哪怕他現(xiàn)在再找不到任何安慰。
也不想獨自一人在那里過夜。
不是害怕。只是難過。只是怕難以自抑。
家族的高層絕對不能表現(xiàn)出太失控的情緒,因為下面的同伴會覺得不安。
即使是難過,也只能一個人在雨中,在車里,在蒼茫的夜色中,咬緊牙關(guān)撐住。
他不是軟弱的人,卻也為此覺得心悸。
這次逝去的小隊長是他曾經(jīng)遠遠看過的一個人,也有說過幾句話,覺得勇敢而爽朗,就像那個和他一起一路成長到現(xiàn)在的棒球笨蛋一樣。
由于年齡相對比較大的緣故,所以一直顯得穩(wěn)重而成熟,寬闊的肩膀和溫柔的笑臉讓人覺得可靠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對同伴對任務(wù)都是認真而穩(wěn)妥,有著很好的大局觀,在每次任務(wù)的戰(zhàn)場指揮上都有著一定的經(jīng)驗和戰(zhàn)果。
每次相遇難得會不介意他的冷臉和他說幾句話,像是久違的老朋友,像是一個關(guān)心他的長者,對于每一次任務(wù)都看得很開。
“全力以赴就好了!
每次都笑著說這句話,然后給他幾句勸慰,讓他不要讓自己太勞累,百年興盛的家族不會那么容易走到末路,放松一點,對于勝負看開一些。
家族榮光之外,還有很多很多重要的東西。
偶爾聊起來,他會一臉笑意地向他介紹他的女兒,非?蓯鄣囊獯罄」媚铩2艅倓3歲。
每次任務(wù)前都會給他的女兒一個充滿愛意的貼頰吻。
像是了卻遺憾。
他深愛著他的孩子和妻子,但是也依舊在所有方面都做好準備。
即使戰(zhàn)死,也全力以赴過。
生死由天。
那種平和的心態(tài)總讓獄寺一陣沉默,他不明白這樣的信念,但是卻認可這樣的人。
他是不屬于珍愛自己生命的人,可是卻希望保護自己認可的人的生命。
無論是朋友,還是同伴。
他只能盡力一點,再盡力一點,認真做好自己能做的每一件事,讓它趨于完美。
讓他不至于承受失去同伴的后果。
可是那個一直默默鼓勵著他的人卻因為他的情報不夠準確而逝去了,被封在狹小的匣子里,帶著與他珍視的東西永別于世的結(jié)果。
再也不見天日。
不清楚亡者的感受,可是他卻有一種背叛了同伴信任的感覺。
給不出讓同伴信任的情報,造成慘烈的代價。
內(nèi)心的責(zé)備,只有他自己能背負。
逝去的人已成亡者,留下的人唯有背負一切,堅韌地走下去。
無論身邊還有沒有人堅持地陪伴。
信念是永久的。
從最初的14歲開始,就已經(jīng)決定了的。
只是……無論多么堅定,卻也還是會有悲傷。
無論是哽咽地說不出話,還是在現(xiàn)在,連眼角都干澀,再也流不出眼淚。
未來無論有多殘酷,唯有現(xiàn)在,抓緊自己,抓緊身邊的一切,不放手。
車外的雨還是依舊下不停。
車里開著暖氣,但是獄寺隼人卻依舊如墮寒冰。
悲傷蔓延開來,亡者一去不回。
唯有自己,在雨里,在夜里,只能抱緊自己,卻依舊身體冰涼,找不回溫暖。
他不是沒有想過那個十年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的男人。
可是卻也忍不住去想……
那個人也出任務(wù)去了。
歸期誰知。
冰涼的雨打在車窗上,他躺在駕駛席上,全身冰涼。
他的信念永不會崩塌,堅持是他生命里與生俱來的天賦,可是……即使是他,在這樣的時候,也會忍不住期望一只手。
可以握緊他的手。
可以陪他一路走下去的人。
打開車門,沒有拿傘,他一路沖回了自己的家,雨毫不留情地淋濕了他的全身,西裝濕漉漉地滴著水。
頭發(fā)貼在了面頰上,被雨渲染得狼狽不堪。
寂靜黑暗的房子里空無一人。
只有他略有急促的呼吸聲在室內(nèi)回想。
他脫掉了黑色的西裝沖進了浴室,打開了淋浴頭,熱水嘩啦啦地震了下來。
耳膜被震動,冰冷的身體仿佛有所回溫,白色的襯衫被打濕貼在身體上,獄寺隼人仰起頭,閉上眼,臉頰被水流沖刷。
嘴唇蒼白而沒有血色,眼淚仿佛隨著水流被釋放干凈。
再熱的水溫也無法讓靈魂完整起來。
仿佛……
萬劫不復(fù)才是最終命定的終點。
無法被救贖,只能無力地沉淪。
昏黃的燈被點亮。
浴室門被推開。
一身西裝的山本武站在門前。
下巴上的刀痕讓他顯得成熟而傷痕累累。
背上背著他熟悉的時雨金時。
粘稠到讓人想吐的血腥味。
可是卻讓獄寺隼人微微笑了起來。
他很難得笑,可是笑起來便會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在此時,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彎起了微小的弧度。
脆弱到讓人心疼。
可是卻讓人無法靠近,仿佛靠近便會被刺得渾身傷口。
“你回來了。”
若無其事地伸手關(guān)掉了淋浴頭,他側(cè)過頭對上了山本武的視線,然后輕輕微笑。
那笑容仿佛是黑暗中脆弱的光,即使是微弱到無力的,也仿佛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在黑暗中的人永遠是渴望著光芒的。
哪怕是飛蛾撲火般。
獄寺隼人是光,是執(zhí)著的堅韌的光,即使微弱,即使血腥,即使疲憊,也永遠純潔。
山本武踏進了浴室,毫不客氣地摟住了這個他在世界上最喜歡的人的后頸,然后狠狠地壓了下去。
蒼白的嘴唇被狠狠堵住,溫滑的舌熟練地滑了進來,死命糾纏。
獄寺隼人僵住了身子,但是卻沒有掙扎。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被毫不留情地掠奪了呼吸和空氣,被固執(zhí)地按在原地。
無處可逃。
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仿佛是缺氧的癥狀在漸漸爆發(fā)開來,意識漸漸地被剝離,仿佛在離他遠去。
身體喪失了自主權(quán)。
從喉間溢出的喘息清晰可聞,帶著掙扎和絕望。
背景仿佛都被黑暗和血色籠罩,山本武越發(fā)肆意地渴求著,握緊獄寺隼人的腰部,力度在慢慢加強。
不知是誰大力地咬了下去,血腥味在唇間散開。
帶著苦澀的味道,一發(fā)不可收拾。
冰冷的唇慢慢地溫暖了起來,仿佛是被血液的熱度給灼傷了。
獄寺隼人漸漸失去了站立的力氣,腿軟得仿佛隨時都會坐在地上。
仿佛意識到他的無力,山本武的攻勢慢慢地緩了下來,帶著些致命纏綿的溫柔。
不知什么時候山本武的唇舌退出了他的領(lǐng)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山本武已經(jīng)在認真地親吻他的額頭和臉頰。
一點一點的,仿佛要吞噬干凈。
用手撐住山本武的胸膛推開一點距離,獄寺隼人才能勉強地直立起身子,多年來一直保持不變的9厘米的身高差讓他們的視線交匯變得理所當(dāng)然起來。
“任務(wù)完成了?”
“嗯。沒有傷亡!
“嗯……去洗澡吧。”
“好,隼人陪我?”
“……不,我洗完了先回床上了!
說完不等山本武回答,獄寺隼人便已先順著已被大打開的浴室門外走去。背影消瘦。
換好睡衣躺在床上以后,他意外地很快就意識朦朧了起來,冰冷的月光打在脖頸上,勾勒出纖細的血管。
朦朧中,有一個熾熱的身子從背后擁緊了他,帶著仿佛要不顧一切把他灼燒殆盡的溫度。
他順應(yīng)本性想要掙扎起來,卻抵不過背后的溫暖的熟悉感。
便只能安分地被抱在懷里,被溫暖全身。
兩個在黑暗里生存的人,不想失去彼此,不想失去勇氣,便只能相擁著取暖。
除了將彼此一起灼燒殆盡,便再沒有其他完美的方法。
這是難以共存的世界,殺人與被殺只能選擇其一,還存有信念的人,只能和別人一同走下去。
這是唯一堅持的途徑。
即使身處黑暗中,也有勇氣繼續(xù)走下去。
“隼人……無論如何,我會和你一起走下去的。這是我們選擇的道路!
絕不后悔。
朦朦朧朧仿佛在夢中聽到這樣的話,耳邊傳來溫暖的呼吸,仿佛被救贖了一樣。
棒球笨蛋……
反正你也只是夸夸其談罷了。
但是。
也勉強相信你就是了。
END
插入書簽
這篇文出現(xiàn)的原因大概是我很喜歡寫個“走下去”的感覺。
無論發(fā)生什么,無論身邊還有沒有人陪伴,都要堅定著信念走下去。
哪怕悲傷,哪怕難過。卻也依舊要咬著牙走下去。
可是,在悲傷的時候,也可以軟弱,也可以難過,也可以想著找個人依靠。
即使兩個人都要一起死在黑暗里,但是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