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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咒世主的女兒比兒子小三歲,抱起她的時候,當?shù)男睦锇俑薪患;鹫皙z里人人都有副體,除了當時的侯未來的咒世主,民間傳聞這是天縱奇才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日月入懷或者重瞳大耳之類,只有咒世主心里清楚,他的副體其實是變成了兒子的養(yǎng)料。
邪天御武說要閉關的時候,雖然覺得沒什么意義不過出于禮節(jié)和尊重上司的傳統(tǒng)咒世主問他有沒有什么需要,邪天御武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把你的副體留下。后來咒世主站在邪天御武閉關的地方,很深很深的巖洞,熔漿在看不見的地方?jīng)坝浚诎道锟床坏叫疤煊涞哪,只能聽到他說,你腳邊是你的兒子;咒世主沉默了一下,問,我的副體呢?邪天御武回答,我需要營養(yǎng),所以把他吃掉了。
那個本體明明是邪龍不知道為什么卻有著螳螂習性的前佛獄主正在孤軍奮戰(zhàn),他再驍勇,血條也被詩意天城的五龍齊鳴毫不留情的折斷。照戰(zhàn)前制定的策略現(xiàn)在咒世主應該奔馳在救援的路上,但他卻站在女兒的搖籃前,這孩子出世三個月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倒不是不想或者不在意,主要是生了孩子的那位不知道是因為激素上腦還是本性發(fā)作,對戰(zhàn)爭的狂熱簡直就像一場貪婪吞噬著佛獄的煉獄火海,咒世主在精疲力盡的勸阻宣告無效后,果斷做出了現(xiàn)在的決定,于是直到此刻才獲得短暫的時間見這一面。
他抱著女兒走出門,外面黑壓壓的一票火宅骨干,扶木在地底瑟縮,咒世主面無表情地站在臺階上,以太息公為首的戰(zhàn)將們紛紛折腰行禮,參見王,參見王女,太息公嫵媚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帶起陣陣相同詞句的浪潮。
咒世主年幼的兒子也被帶了來,他站在向自己父親宣誓效忠的同胞中,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有趣還是無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火宅佛獄的領導接替制度比較簡單明了,既不像詩意天城那樣催生出無數(shù)刀龍密歐與悅神圣麗葉,也不像慈光之塔那樣一朝換屆朝野之下連坐九族流血漂櫓,至于殺戮碎島那棵叫無數(shù)王又愛又恨的法定伴侶王樹就更不用說了,換在火宅佛獄,誰敢啰嗦一個字,佛獄主就能直截了當?shù)氖崭盍怂?br> 原因無他,火宅佛獄的原則只有一條,能者上位,至于這個上位了的能者是戰(zhàn)爭狂還是哲學家,愛血流成河還是尸橫遍野,那就真的只有靠運氣自安天命了。
因此又有能力又有責任感個人魅力滿格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咒世主民調支持率幾乎達到了被自詡文明社會的慈光之塔羨慕嫉妒恨各種詆毀為獨裁專制鐵證的將近百分之百的程度,那微不足道的瑕疵并非來自于咒世主本人,而是他的王子,和王女。
按理來說生存條件比較惡劣的地方文化普及程度相對而言就會比較低,從那一系列者了又者的稱呼就能看出來。其實他們都是官方稱呼,上崗成為火宅公務員之后由國家系統(tǒng)統(tǒng)一頒發(fā),而沒幾個人向官方要求延續(xù)之前的名字的現(xiàn)實也證明了原來那些名字的不入流程度。當然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擁有凝淵和寒煙翠這兩個文藝纏綿又不明覺厲名字的王子和王女,在火宅佛獄是多么特殊的存在。
能跟凝淵和寒煙翠一戰(zhàn)姓名優(yōu)美程度的只有后來的凱旋侯和守護者,一個叫拂櫻,一個叫迦陵,都是咒世主親自取的,和關愛程度妥妥成正比例。拂櫻和迦陵繼承了咒世主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常年沖鋒在維護火宅佛獄國家利益的第一線,因此特別受青睞的事實在咒世主后援團中堵心是堵心,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而凝淵和寒煙翠在他們眼里,概括起來就是十二字真言,恃寵生嬌,不事生產,令人發(fā)指。
首先不得不指出這種指責摻雜了很大程度上羨慕嫉妒恨的偏頗私人情緒,然后,就結果而言,其實是沒錯的。當然王子和王女不見得就像他們英明神武的父親一樣對于正確指出錯誤的批評能夠從善如流地接受并更正,不過至少王子稍微的聽取了一點群眾的意見,提出可以用魔王子來代替凝淵,成為對自己的通行稱呼這一建議,在微笑著接連燒死五個一不小心叫錯名字的可憐家伙之后,這條建議就毫無異議的在火宅佛獄里民主地通過了。
事后咒世主狠狠抽了兒子一頓,然后也正經(jīng)給了女兒一個官方稱呼,說服者,低調地把她放到人民群眾中去鍛煉,然后更低調的給了她能調動佛獄三公以下所有人馬的火獄圣令。
關于兒女是父母前世的債這個說法,咒世主覺得,他上輩子欠下的一定是彌天巨款。事實上他是一個愛得深沉的父親,奈何擁有的是一對奇葩得更深沉的孩子。作為一個當?shù)娜饲爱斎皇亲约液⒆幽睦锒级己,凝淵和寒煙翠站在那里也是一對玉樹瓊花的小美人,美色照耀佛獄。開口就不行了,一個思路離奇一個冷艷高貴,共同點在于都不靠譜。咒世主半夜翻來覆去的想火宅佛獄的發(fā)展道路脫貧致富問題和刀槍無眼自己也算是個尸山血海里闖的萬一有一天死了這倆小的要怎么著才好,想到悲從中來睡不著,一方面越發(fā)堅定了全民備戰(zhàn)的鐵血路線,一方面開始考慮寒煙翠的終身大事。
咒世主對兩個孩子沒什么偏見,因為寒煙翠畢竟是個姑娘家家,所以心里還格外的嬌她一點。也許是因為咒世主沒有第二個副體來進補,寒煙翠的資質比凝淵差得不是一點半點,佛獄是個憑本事說話的地方,凝淵鬧得再天翻地覆,只要沒有人阻止得了他,大家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因此凝淵有陣子心血來潮大興土木給自己建了墮落天堂,咒世主照例抽了一頓并且在心里吐槽了兒子的品味之后,睜只眼閉只眼也就不說什么了。寒煙翠沒他哥那變態(tài)的武力值,但有爹,咒世主照女兒喜歡的江南水鄉(xiāng)風格不聲不響的給她建了畫舫和房產,雖然屋子樸素得只上了層清漆,但這已經(jīng)耗光了咒世主為數(shù)不多的私人積蓄。
女兒要富養(yǎng),咒世主這樣安慰自己,在句芒紅城里啃了三個月咸菜,看什么都面帶菜色,太息公那陣子看他尤為苦大仇深,思考了一下,在心里給前同僚現(xiàn)上司暗搓搓的打下了戳印——愚蠢的父親啊。
不過咒世主雖然寵愛女兒,但公私分明,決不會挪用公款的認知讓太息公沒有多加關心,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說她又不是拂櫻。
拂櫻對于咒世主的家庭成員來說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存在。凝淵的腦內不可考,雖然因為保守的父親覺得男女有別,兒子再小畢竟是個帶把的,跟女兒一樣丟給太息公照顧不太像樣,完全沒有考慮讓一個年輕的未婚男性照顧小孩是多么不靠譜的想法而被年輕的拂櫻照顧過好一陣子。
寒煙翠這邊,咒世主跟邪天御武生過兩個孩子之后對于談戀愛這碼事的興趣就完全被毀了,況且撇開凝淵不談,寒煙翠這個嬌滴滴的女兒小的時候被哥哥欺負了,常常嗚嗚咽咽的喊著要媽媽,咒世主沒辦法把她正經(jīng)要找的人從詩意天城的牢房里弄出來,只好哄她你媽媽早死了。
后來寒煙翠跟碎島的小公主一起不良讀物看多了,對咒世主身邊出現(xiàn)的年輕美麗的異性都秉持著高度的警惕,說是害怕父親再婚,找個后媽跟哥哥一起虐待她。咒世主滿頭黑線,為了女兒那顆晶瑩剔透的少女心,連跟太息公說話都隔著一個馬身,于是和拂櫻日漸熱絡了起來。
事實證明寒煙翠到底還是圖樣圖森破,她暗戀碎島小公主的事情成為佛獄高層不能說的秘密之后,太息公微笑著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不知道她對男男怎么看,寒煙翠福至心靈,看著并肩商量公事的父親和拂櫻,背后驚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當咒世主有意無意地透出口風,問女兒覺得拂櫻怎么樣的時候,寒煙翠怔了怔,美麗的眼睛盯著他,良久之后眼淚流下來,掩著面?zhèn)牡嘏荛_了。咒世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雖然考慮過拂櫻比起女兒來說,年紀稍微大了一點,但這樣比較可靠,比較穩(wěn)重,也挺好的,但如果寒煙翠這么不喜歡,那就……還是算了吧。
而寒煙翠一邊哭一邊想,嚶嚶嚶嚶,爹爹要把拂櫻娶回來了,嚶嚶嚶嚶。
所幸寒煙翠的擔憂沒有成真,拂櫻為著秘密任務深居簡出不見蹤影。這邊廂咒世主開始應付無衣師尹有事沒事的攛掇,親!跟我組團去打雅迪王吧!掉落整個殺戮碎島哦!無衣師尹周身洋溢著高雅的香氣,笑容滿面眼睛閃閃發(fā)光的望著咒世主,表情之誠懇姿容之賞心悅目令太息公不禁暗搓搓的在旁邊把頭一扭,呸。
咒世主扶額,你讓我想想。
他是知道無衣師尹如此熱切為哪般的,總體來說咒世主是個作風比較端正而且老派的男人,對于始亂終棄這種事評價不高。如果能拿下殺戮碎島,對火宅佛獄來說也是一本萬利。問題在于,雅迪王太難搞了。
自從邪天御武入獄,四境武評會就成了雅迪王的天下。據(jù)說無衣師尹曾經(jīng)說動過自己殺很大的大外甥替慈光之塔爭爭光,咒世主一邊想父子相殘真是作孽啊一邊嚴肅認真地坐在裁判席上等待開幕,結果劍之初放了所有人的鴿子。
雅迪王依舊笑傲江湖,而無衣師尹……真是讓人不忍直視啊。
其實無衣師尹私下里問過咒世主,為什么不讓兒子助他一臂之力。咒世主高深莫測的斜倚在句芒紅城的王座上,緩緩吐字,雅迪王此人,還不配吾兒出手。無衣師尹依然微笑,令人如沐春風,心里卻開始無情地吐槽,勞你吹牛打打草稿。
從前大家關系還不很壞的時候,是經(jīng)常互相串門子的,無衣師尹想到有一陣子和魔王子處久了脾氣暴躁得豈有此理的大外甥……還是不要想了,他嘴角的笑意凝固成冰冷的線條。武評會后劍之初回來過一次,異常輕車熟路的翻過師尹府的圍墻,看見舅舅一個人站在后院的水池邊,背影無限蕭索。
他心中愧疚,暗暗立誓再不遁入江湖,卻不知道墨劍入魔的鋒刃,此刻正在痛飲無數(shù)鮮血。
“慈光之塔的奇跡,帶來了傳說,殺戮碎島的救贖,點燃了希望,可笑的是,上天對佛獄的唯一恩賜,火宅佛獄的異數(shù),帶來的卻是滅亡。所以,吾親自封印了他!
在蛹眠之間,咒世主對迦陵這樣低沉地說著?粗挠柚赝那嗄昴歉袆拥难凵,咒世主心里感到一種深沉的疲倦。
他知道迦陵喜歡寒煙翠,但寒煙翠不僅是他的女兒,也是王的女兒。
封印凝淵的那夜,寒煙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親兄長展開了絹傘,那鮮紅的柳絮凄艷愁怨,赤晴回復龍形,巨翼扇起風暴,而句芒的妖光扎進凝淵的左肩,釘在地上,躍動的邪火將皮肉燃燒殆盡。
凝淵臉上卻只是笑,芙蓉色的眼睛陰冷而璀璨。
沒有心的孩子,咒世主下手沒有絲毫留情,卻感到一種虛幻的疼痛,他曾經(jīng)踐踏過的東西,正以詛咒般的缺失,報復著他的孩子。
四邪諦化成木樁,無聲的沉入地下,赤晴巨大的翼下躺著漸漸石化的凝淵,咒血之術的紅光慢慢堆積成蒼白的繭絲,一圈一圈,纏繞著似笑非笑,凝視著父親的異數(shù),然后緩緩漫過了他長長的眼睫。
仿佛最后一絲,夕光的湮滅。
佛獄常年昏暗,照進來的只有紀年末血紅的夕光,短暫又可怖,更多的時候,那是扶木細微的窸窣,隨風款擺的噬人枝條,荒鴉成群的鳴噪,怨憤的魂靈在黑羽間盤旋,黏稠了冷風。凝淵小的時候常常坐在咒世主肩上玩鬧,他不知道他父親遠望著荒涼的國土,心里在想,總有一天,要把太陽帶回來,照向凝淵,照向寒煙翠,照向所有佛獄的子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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