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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陳相安
我叫陳相安,是一名語文教師。
當初考師范院校的時候,因為是定向分工,所以在很偏遠的鄉(xiāng)村呆了五年。那個鄉(xiāng)村很小,十分閉塞,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孩子,年輕一些的夫妻基本都雙雙在外務(wù)工。留守兒童,是現(xiàn)在很普遍又普通的現(xiàn)象了。
那幾年的時間里,清靜、平淡這兩個詞幾乎就是我的全部。我原本來自鄉(xiāng)村,所以無所謂能不能吃苦,只是我知道這也不會是我要呆一輩子的地方,所以當當初的合同上的五年一滿,我就參加了市區(qū)的教師選拔考試。無聊的日子里,看書是我最大的愛好,能考上自然就不是奇怪的事情了。
知道被分到市二中教書時,我很慶幸這五年的時間里,我有很明確的目標,做了很重要的。
我家里雖然來自農(nóng)村,卻也不要我養(yǎng)家;在鄉(xiāng)下的時候沒有娛樂就沒有花銷;沒準備在這里安家所以也不用為誰悅而容。我去年初揣著這幾年攢下的幾萬塊錢,在市里選了一處小區(qū),某一幢的四樓,很小的面積,三十九平米而已。把首付一付,從此我的身上背上了重重的殼。好在這幾年一直都有在加工資,雖然在鄉(xiāng)村,倒也沒有克扣很多,除去每月的還款,剩下的錢還夠我連吃帶用,這是非常美好的事情了。
最美好的是,這個小區(qū)離二中很近,走去十分鐘就夠了,并且連帶紅綠燈的那種馬路都不用過。
家里雖然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執(zhí)著于吃這么多年的苦而買下這個小小的房子,倒也明白現(xiàn)在房子一直在漲價,聽說我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就漲了不少,倒也不失為一種投資,以后要嫁人時底氣也足些。因此,房子到手后家里給了些錢我裝修。這么小的面積,又是直筒的戶型,我也不得不花費了些心思,但怎么看也還是簡單,不過于我而言,已經(jīng)是自己的家了。其實當初看中這房子最大的原因在于它的朝向太好,看房子那日來時,滿室陽光。還有就是它居然有個很大的飄窗,后來我在這里鋪上了漂亮的毯子,中間擱上了一只小桌幾,這里就成為我最愛呆的地方。
遇見那只貓,認識那兩個人,大概就是因此而起的。
周末的時候,也許是因為這幾年的習(xí)慣,我并不愛出門。那日陽光正好,好像又是過于耀眼,我拉攏了窗簾在飄窗這里看雜書,在一旁還放著輕柔的音樂。我正看得入迷時,音樂剛好有個換曲的空隙中,我仿佛聽到窗外有細細的貓叫聲。
出于好奇,也是順手的,我撩開窗簾,就看到窗外曬衣服的管架上,一只雪白的貓正在瑟瑟發(fā)抖。
放下書,我湊近了這只貓。它也發(fā)現(xiàn)了我,卻是趴在兩根不銹鋼管間一動不動,只敢扭頭朝我低聲“喵喵”地叫著。
“你是貓呀!蔽叶核澳阌芯艞l命的,不怕,跳下去吧!
它大概是聽不懂我的話,依然戚戚地叫著。
“你怎么這么膽?”我皺眉。在鄉(xiāng)村里最不缺的就是貓貓狗狗。鄉(xiāng)下的野貓是極厲害的,連狗帶鵝一起雙撓又打,我沒少看這種熱鬧。這么膽小的貓還是第一次看到,然后我仔細瞧了瞧,原來是只半大的貓,一雙金色的瞳仁此刻也沒什么光彩。
這只貓大概被我刺激到了,它沒再叫,只是極緩慢地原地轉(zhuǎn)著身,其間一只小爪子滑進了鋼管之間,忙把它嚇成了團球,又一動不動。
“加油,加油呀!蔽倚÷暪膭钏
它終于鼓起勇氣又再動了,原本最初對著我的是尾巴,現(xiàn)在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它的腦袋直直地對著我,兩只前爪攏在一起,朝我又“喵——”了一聲。
“不行的,你要學(xué)會跳下去,這樣下次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會再害怕了!蔽覈烂C地對它說。
“喵喵——”
聲音又有點凄慘了。
嗯,我搬進這個家后,除了家里人來過兩回,再沒有其他活物進來過。我喜歡這里只有我的氣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還從來沒有想過要放只貓進來。
何況,我也并不很喜歡貓。
它不像狗不會看人眼色,無論你什么心情都會巴巴兒的撲過來抱你的大腿,當然那個我也不喜歡。但是我有些害怕貓。我怕它長久地看著我一個人在這個家里,久而久之會高傲的對我嗤之以鼻,僅因為——我的孤單。人類的孤單在它那天性的孤單里,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我和貓的對峙很快結(jié)束于門鈴聲。
打開門后一個高挑的女人站在門外,對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什么事?”我站在門口,攔住了她的大部分視線。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我的家太小,一眼就可以見到底,偏偏我不愛這樣直白的把自己展現(xiàn)在別人面前。
或許是我話里的冷淡讓她不防,她明顯的愣了愣,說:“我家的貓落在你的窗外了,希望沒打擾到你!
原來那只貓是有主的,我突然想,然后又在心里笑自己。那只貓白凈似雪,怎么看也不是野貓,何況我這是四樓,它總是從上面摔下來才會落到那里的吧。
“我抱給你。”我點了點頭,“請稍等!
我把門半掩著,我想這個意思她應(yīng)該明白。在我轉(zhuǎn)頭去抱貓的時候,我聽到門外響起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凌上,怎么了,她不在家嗎?”
“在的,我在這里等她!
打開防盜窗的小門,我伸手把那只可憐的白貓抓了進來。捏著它脖子后面的軟皮抱在懷里,它居然立即就不發(fā)抖了。
“小可憐……”我低聲說。
它居然聽懂了,頭在我懷里拱了拱。
細細的短毛手感真好,這么近的看它,它真是美得無邊了。不過我是個很能抵抗誘惑的人,我朝門外徑直走去,打開門,果然已經(jīng)是兩個人等在那了。
很奇怪的組合。
我其實知道這兩個人就住在我的樓上,不過我記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她們是在小區(qū)隔壁的超市里。
那個超市不算很大,店里的員工們都很年輕,卻也不知道那負責(zé)的是什么年紀的人,居然給放著很懷舊的歌曲。
因為當時是個午后,我是下樓給冰箱補充點食物,超市里人很少,很安靜,所以那歌聲也有些寂寥。我一邊聽著歌,一邊在零食區(qū)轉(zhuǎn)悠,就那么一個轉(zhuǎn)角后,就看到她們兩個人。
有點偷會的意思,這是我腦子里的第一反應(yīng),或者是最真實的反應(yīng)?反正那兩個女人看起來不像姐妹,眉眼間沒有一點相似,可奇怪的是相視著那么一笑,就生出些一眼能辨認出的默契來,反正我看出來了。
這兩個女人站在那的氣場有點隔絕于世的味道,我就沒走過去了,離得遠遠地一邊選吃的一邊用余光打量她們。她們肩碰著肩,腳下好像在慢慢地移動,像舞步,可也沒面對面的跳。后來那支老歌唱完了,她們才提著購物籃走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幕在我腦海里停了幾天,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們就住在我的樓上?上щm然好奇,我又是個人人都說的冷淡的那種性格,也就懶得生出一探究竟的念頭了。
所以,這其實是第一次我和她們?nèi)绱嗣鎸γ娼嚯x的碰面了。
她們的年紀看起來四十有余,我剛才看到的那個個子很高,從五官可見當初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當然現(xiàn)在看起來也很好,皮膚五官什么的是天生的,有些人二十歲像老嫗,有些人四十了依然是一支花。
她身邊的女人個子比她小,依然也是像支花一樣。這讓人覺得歲月并不只會摧殘人,也會把你淬煉得更加的完美。
這種沉淀后的純粹,我沒在別人那里看到過。每次偶遇她們一次,我就會想一次。等到了她們這樣的年齡的時候,我會是什么樣子。
一個人的生活就是這樣,難免會想東想西。想完后又后悔去想。因為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子,是否會被摧殘還是摧殘也是一種淬煉。
這兩個女人明顯是生活在一起的,因為她們從來結(jié)伴而行,又從沒見過第三個人出現(xiàn)在她們中間。
這只貓,姑且不算吧。
把貓遞給那個叫凌上的女人:“給你。”
“謝謝!绷枭辖舆^了貓,遞給身邊的女人,那女人抱著貓就心疼地叫著:“安安,嚇壞了吧?”
我難忍嘴角的抽搐,安安,這也是我的小名。
“謝謝你!毙子女人瞇起眼一笑,“我叫伊云烈,她是凌上,我們就住在你的樓上!
“我知道!蔽尹c了點頭,并不怎么甘愿地說:“我叫陳相安。相安無事的相安!
果然,她們的臉上有錯愕的表情,同時浮起,一齊結(jié)束,像雙生子一樣的默契。
尷尬消失后,凌上伸出手,頗有點風(fēng)度翩翩的:“有空上來玩!
我不喜歡跟別人握手,其實我更喜歡古代的禮儀,抱拳一拱手,即有禮又有距離。不過我還不想讓別人當自己是怪物,所以很快粘了一下她的手就分開:“謝謝!
就在她們轉(zhuǎn)身的時候,那只也叫安安的小白貓突然掙脫了伊云烈的懷抱,靈巧地從我腳邊鉆進了門里。
“安——”伊云烈低呼了一聲,往前的動作被凌上攔住。
我看著她們,出于直覺地說:“我不喜歡貓!
“它喜歡你!绷枭闲α诵,聲音很溫柔!八巧蟼星期我們撿到的,其實跟我們也不熟!
“我不會養(yǎng)貓!蔽抑荒苓@樣強調(diào),因為我看到那個伊云烈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你可以試試的!彼行崆械卣f,“它很聽話的,吃得也不多!
“我一個人,經(jīng)常不在家,沒人照顧它!蔽依^續(xù)解釋,雖然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么多,但腳下明顯的觸感告訴我,小白貓正在咬我的褲腳,還企圖把我向屋里拖。沒良心,它的前任還在門外呢。
“其實是這樣的!边@個凌上突然拉住了那個伊云烈的手,“我們下個星期就會離開這個城市,小貓是帶不走的。原本也正在發(fā)愁怎么辦,不如給你做個伴吧!
我知道我應(yīng)該轉(zhuǎn)移開目光,但是沒辦法,她們握手的動作太奇怪了,十指相扣,那么緊緊的,再不可分開的。我不由咽了下口水,抬眼巡視了下她們的表情。居然那么自然的落落大方,反倒是讓我閃躲起來。有些像那天在超市里的心情。
有閃躲的心不由就沒話找話了:“你們要搬走,房子賣掉了?”
“房子只是暫時租住的,我們計劃好要去別的地方了!币猎屏姨ь^看了眼凌上,如果我沒有眼花的話,那形容起來應(yīng)該是眷戀吧,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你可以先讓小貓留下試試,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的話,把它送回樓上來,我會把它送掉的!绷枭线在說服我,她的聲音很好聽,所以就顯得很有說服力。
反正我是抱起了貓,看著她們:“真的是不能帶走的嗎?”
她們兩個人又一起搖頭了。我低頭看看小貓正抬眼看著我,就像剛才在窗外一樣,可憐兮兮的。
“好吧,我試試!蔽彝撕罅艘徊剑齻凕c了個頭,把門關(guān)上了。
門是關(guān)上了,門外卻沒有響起離去的腳步聲。我聽了聽,正奇怪著,門外兩個人居然就站在那聊起天來。
“為什么要送給她……不是已經(jīng)說好主人了嗎?”
“緣份吧。初當我一個人生活了很久,看著鏡子的時候知道是什么表情、眼神。她……一樣!
“凌上……”
“沒有人會真心想要一個人孤單的,也許只是缺少一個契機吧。”
“凌上……”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好像樓下有人上樓來,她們就離開了。
晚上,這個叫伊云烈的女人敲開了我的門,她遞給我一只大箱子:“里面全部是貓咪的東西,謝謝你收下它!
“我只是說試試”這樣的話沒辦法再說出口了,在下午午休后一睜眼醒來,枕頭邊蜷縮著小小的白團,正呼呼大睡時。
“好好照顧它!币猎屏矣终f。
我放下箱子打開看了看里面的東西,察覺到什么就一抬頭,這個女人正直直地盯著我看。
“怎么了?”
“對不起!彼蝗徽f。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只團在飄窗小桌幾上的小白貓,心里有點點的酥軟,于是轉(zhuǎn)過頭來鄭重地說:“沒關(guān)系,我會照顧好它的!本拖裆砩嫌袑託,我有一口吃也決不會少它的那一口。
她笑了笑,仿佛還想說什么,但還是沒有開口,她擺了擺手,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過了段日子,好像一直都沒有看到那兩個人,再后來有了新面孔上樓去,我想她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小城市吧。
回到家里,小白貓第一時間撲了過來,親昵地想爬到我的身上。我抱起它,找牛奶給它喝:“小家伙,你的前任她們走了,你知道嗎?”
小白貓“喵”了一聲,兩只前爪想撲我手上的牛奶盒。
“從今天起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小白貓朝我拱了拱合攏的小倆爪子,像古代的見面禮一樣,我撲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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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定制印刷,這個番外是做為放在書里的,可是一直一直都沒有實現(xiàn),不免氣餒。安相老師天天在夢里跟我說,怎么還沒有輪到我出場,于是,我果斷放上來了。算算又要到《婆娑》周年的日子,正是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