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睡前特意設(shè)了鬧鐘，但早上還是睡過頭了。
　　盛夏難有昨晚那樣涼爽的夜。洗完澡后我便坐在陽臺的藤椅上，雙腳筆直搭在一旁的膠板凳上，仰斜著身子享受著午夜?jié)駶櫟臎鲲L(fēng)。對面樓上還零星亮著燈光，穿過兩幢樓間濃濃彌漫著的黑夜那些光亮仿佛輕易地便彈跳在我的肌膚上。只可惜夜里可怖的黑色堙沒了它們的軌跡。一時間我竟感覺那遙遙相對的如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光亮。
　　有一處公寓朦朧著暗紅的燈光。在這樣靜謐的夜里分明暗含著一種曖昧的情趣。想必這家主人也格外有種浪漫的情懷吧。我直起身子向那間公寓望去，隱隱看到一個人。她兩手搭在在陽臺欄桿上，留著披肩長發(fā)穿著睡裙——是個女人。
　　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發(fā)現(xiàn)了我。
　　也許深夜一個人過于寂寞的緣故吧，我竟不由得朝她揮了揮手�？上Ш翢o回應(yīng)。我暗暗揣測她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又發(fā)生了什么會讓她如此惆悵地對抗漫漫長夜的孤獨(dú)。我又恢復(fù)了原來的姿勢，闔上眼腦海里慢慢臆造出了她的樣子。
　　如果不是被冷醒了，也許我會在陽臺上睡一晚上。等我朦松的睜開眼時，我發(fā)現(xiàn)對面已經(jīng)烏漆漆一片。
　　我設(shè)了鬧鐘，懶懶地爬上了床。

　　等我疾步匆匆地走進(jìn)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
　　我的表走錯了？
　　不會吧！
　　“你怎么在這兒？！”恰巧做清潔的衛(wèi)姐走進(jìn)來，驚訝地看著我。
　　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噢——準(zhǔn)時遲到了吧！”衛(wèi)姐“陰險”地笑著，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秘密一般。
　　“睡過頭了睡過頭了，可他們?nèi)四�？�?br>　　“你們年輕人就知道晚上瘋，工作都不在乎�！毙l(wèi)姐一面弓起身子拖地一面又開始絮叨，完全沒在意我的問題。
　　“這樣對身體不好的小胖�！�
　　我本來并不胖，叫我“小胖”只不過我姓“龐”，“小龐小龐”叫著不知怎么就變成“小胖小胖”了。大家都取笑道這是所里最大的冤案。但最近我發(fā)現(xiàn)這種習(xí)慣性地語言卻是有魔力的——我的身材竟?jié)u漸臃腫起來。
　　難道是先入為主的錯覺？！
　　我拿起桌上的馬克杯，懶洋洋地準(zhǔn)備去沖杯咖啡。
　　“啊呀——”
　　我剛轉(zhuǎn)過身，背后衛(wèi)姐一叫差點(diǎn)把我嚇個趔趄。
　　“你怎么還呆在這兒？”我看到她的嘴型夸張地一合一攏。
　　“皇甫道新建的公寓樓里出了命案，人一大早都去了�！�
　　聽到這時才真正把我嚇了個趔趄，我飛一般地沖出門去。剛跑沒多久才意識到我手里面的馬克杯，又慌不迭地沖回去放在離門口最近地辦公桌上。
　　發(fā)覺有人沖進(jìn)門，衛(wèi)姐警惕地回頭。當(dāng)時她還在傴僂著背拖地。
　　我看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不早說！”
　　我想大概我走后她又會喋喋不休地埋怨我一陣吧。

　　還好這地方并不遠(yuǎn)，我著急火燎地跑了十分鐘便看到公寓樓下停著的警車以及零零散散聚集著的小區(qū)居民。
　　“你怎么才來��？”
　　“別……別問了，”我有些大喘氣，徐徐蹲下身子——原來很久沒運(yùn)動了，竟然到了跑幾步就喘不上氣的境地，“幾樓��？”
　　小許是今年才來的見習(xí)警員，看那張稚嫩的臉就知道了。
　　“一樓——就那家�！毙≡S指了指那邊的窗子。
　　一進(jìn)屋，我就聞到了濃重的煤氣味，慌忙用手遮住鼻子——原來是煤氣中毒啊，我還以為是兇殺呢。
　　這是一間一居室的公寓，大約只有三十幾平米。戶主想必是一位很有心的人，屋子收拾的井然有序；淺灰色的落地窗簾，素色底上佐以淡黃色細(xì)紋的墻紙，淺灰色的咖啡壺，一切都是淡雅的；沒有多余的矯飾的東西，整間屋子顯得簡潔而平靜。
　　“小胖你終于來了，又睡過頭了吧�！比~含遞給我一個口罩。
　　“經(jīng)常睡過頭的不是囡囡你嗎？”
　　葉含算雖然只比我大三歲，但已經(jīng)是所里資歷最老的女同志了，基本上在所里都會被叫做“葉姐”。只不過以前我無意間聽到她給爸爸打電話，電話里的父親親昵地喚女兒“囡囡”。
　　——“怎么你還有這么土的昵稱��！”
　　“煩死了你真的�！�
　　后來“囡囡”這個稱呼便被我學(xué)了來——稱呼一個還一臉稚氣的小女人“姐”，還真是讓人難以啟齒。
　　“是煤氣中毒啊，人怎么樣？”
　　“這次可不是偶然的煤氣中毒事件，是自殺呢。”
　　順著囡囡眼神瞟的方向，我看見躺在臥室的床上的尸體。
　　“死者長得真漂亮，那么年輕真是可惜了�！彪m然囡囡戴著口罩，但看她鎖了下眉頭露出了兩道淺淺的抬頭紋——這還真是挺讓人傷心的事。
　　我原本沒有進(jìn)臥室的打算，既然已斷定是自殺現(xiàn)場也就沒有多少要調(diào)查的東西。但當(dāng)我正準(zhǔn)備出去時，瞟見了囡囡手里的死者資料——錢雨，這不是我中學(xué)的同學(xué)嗎？
　　怎么會是她？
　　會不會是重名？
　　我一下子沖了進(jìn)去，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在我印象里，錢雨是一個很精致的女生。
　　結(jié)果即便是死亡，她都如此美麗端莊的安躺在床上。丟在記憶里被冰凍的印象漸漸被融化了——果真是她。
　　我還是第一次見畫了妝的錢雨，如同櫻花一樣真的很美。想必她在決定之前，定是從容不迫的——梳洗完了，換上印有淺綠色花紋的連衣裙，之后上妝，對著鏡子的自己淡淡地說聲再見……
　　我望著出了神。
　　“原來你喜歡高顴骨尖下巴的女人啊！”囡囡的話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我認(rèn)識她�！�

　　“想不到死者居然是小胖的同學(xué)，真是太不幸了�！�
　　中午，我跟囡囡一起去了一家拉面館吃面。自從知道了這層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感嘆了一上午了。
　　“是啊，我怎么也想不到錢雨會自殺�！�
　　“她上學(xué)那會兒就這么美嗎？”
　　“那當(dāng)然，就是偏瘦了點(diǎn)臉尖尖的，不過很別致。”
　　這時我才意識到囡囡那張圓潤的臉，忙補(bǔ)充道：“你這樣也挺好�！�
　　囡囡微微有點(diǎn)嬰兒肥，天生就是圓臉，所以瘦瘦的錐子臉一直是她羨艷的。其實(shí)她鼻梁挺挺的很好看，加上她一向留著的“童花頭”總體上說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人。
　　“那你以前有沒有追過她？”
　　想不到她更感興趣的是這個。
　　“快別問這個了。”
　　“害羞了吧。”囡囡嘻嘻地笑了起來。
　　“說說嘛，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況且人都沒了�！�
　　“就是因?yàn)槿硕紱]了，”我狠狠地扒了一口面，“再說以前的事才會覺得瘆得慌�！�
　　“難道你們兩個真有什么？”
　　“別瞎說，那時候她在我們班里成績又好長得又乖怎么會看上我！”
　　“那小胖你豈不是很悲劇，只能在一旁默默地仰慕人家，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是這樣嗎？我停下筷子。
　　記憶又開始涌動起來。的確，我怎么可能不曾喜歡錢雨呢？那時剛剛進(jìn)入青春期，她是我第一個愛慕的對象。但錢雨又是如此的出色，加之自己偏偏又一向羞澀——哎，她恐怕再也不會知道我心底的這個秘密了吧。
　　是真的再也不會知道了。
　　“喂，面都涼了�！�
　　“不吃了�！蔽疑靷�懶腰向窗外望去，“待會兒要是下雨就好了�！�
　　囡囡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接著吃面。小聲嘀咕著：“今天神經(jīng)兮兮的�！�

　　由于鑒定了確鑿無疑是自殺，所以也就沒有立案偵查的必要。但死者畢竟是我的中學(xué)同學(xué)，我還是決定要調(diào)查一番探個究竟。
　　——“是啊，畢竟是人家曾經(jīng)喜歡的對象呢！”
　　我跟所長匯報時，囡囡還在一旁打趣。
　　這難道也是個理由？！
　　“多半是情傷�！�
　　“你怎么知道？”
　　晚上回家后翻來覆去都還在想關(guān)于錢雨的事，索性就給囡囡打了個電話。
　　“我已經(jīng)幫你查過檔案了，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和睦又只有她一個女兒，自己的工作又好是名教師，身邊的朋友也都說她是個很和善的人�！�
　　“想不到你了解的這么詳細(xì)�！�
　　“還有呢，錢雨死前打過一個電話，我想這應(yīng)該是很重要的線索。我猜很有可能是打給愛人的。”
　　“為什么？”
　　“傻瓜，難道你臨死前最后一通電話不會打給最愛的人嗎？”
　　我木訥了幾秒，想了想囡囡的邏輯。
　　“她會說什么呢？”囡囡的疑問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是啊，會說什么呢？不過把電話打過去不就清楚了！？”
　　“已經(jīng)停機(jī)了，我正托人幫你調(diào)查那個號碼。”
　　錢雨臨死前對那人說的話，也就是真相應(yīng)該就埋藏在這個號碼里吧。
　　“那她會不會因?yàn)楸荒侨藪仐壛�，才最終選擇了自殺？”
　　“很有可能，女人往往都是在這時最脆弱了�！�
　　“這你都懂？”
　　“我也是個女人好不好！”
　　我瞬間感覺自己說錯話了，電話那邊的囡囡此時應(yīng)該對我很無語吧。
　　“我有個朋友，她剛被甩的時候也是尋死覓活的，還好最終還是沒那個膽量�！�
　　“那現(xiàn)在怎么樣？”
　　“沒過多久就正常了啊，這種事只要想開了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瞬間竟然看到囡囡就如同一位知心大姐一樣，正諄諄教誨著身邊那些為情所傷的女同胞。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朋友人不錯，長得也好，改天介紹給你�！�
　　“好啊，說話算數(shù)！”
　　“葉姐什么時候騙過你！”那頭兒的囡囡仿佛很得意，“還有她也是尖下巴哦！”
　　原來還在嗔怪我上午的話，真是的。
　　這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錢雨給我打電話。電話里她說了很多話，可惜早上醒來就全不記得了。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吃著樓下買的油條進(jìn)了辦公室。
　　“小胖有人找你，在會議室等你呢�！币贿M(jìn)屋小許坐在角落的辦公桌前隔著半個屋子沖我喊道。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小許剛來那會兒還畢恭畢敬地喊我一聲“胖哥”，可近來也學(xué)著其他人改叫我“小胖”了。
　　總感覺地位一下子就降格了呢。
　　我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
　　“咦，我的杯子呢？”我本想先去泡杯茶，“小許見我桌上的杯子了沒？”
　　“沒有。”小許好像很忙，直勾勾地盯著電腦屏幕。
　　“囡囡給我拿個紙杯�！�
　　“葉姐還沒來呢�！边@時小許抬起頭對我說。
　　結(jié)果我悻悻地咬完那半根兒油條，走向會議室。
　　生活的怪趣味就在于總會讓我們偶爾遇到些意想不到的事，或者讓我們無意間邂逅些人，以此來嚇我們一跳——但這并非總是好事，錢雨的死就是一例。對我來說這多少算是個悲傷的故事。
　　但今天在會議室等我的人我卻從未想過會在這種場合再會。
　　“小偉好久不見了�！�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主動伸出了手。
　　“你是李老師？”我實(shí)在沒想到會是中學(xué)班主任李治——自從中學(xué)畢業(yè)就沒見過他，總以為再見會是在哪年的同學(xué)會上，可結(jié)果偏偏是這兒。
　　我忙跟他握手，佯裝很親熱地給他倒茶。
　　李治仿佛沒怎么變，過了這么久也沒見老。其實(shí)他本來就大不了我?guī)讱q，教我那會兒可是他畢業(yè)后帶的第一個班，算起來現(xiàn)在也就三十七八。只不過現(xiàn)在看來有點(diǎn)發(fā)福，本來不高的他就越發(fā)顯得圓鼓鼓的；我微微瞥一眼他竟?jié)u漸謝頂了，大概是現(xiàn)在工作很累吧！
　　“小偉可沒怎么變哦。”
　　不知怎的他竟親切地叫我“小偉”——也不再是以前一臉嚴(yán)肅地喊我“龐偉”的聲調(diào)了。
　　“我有什么好變的。”我害羞地?fù)蠐虾竽X勺。
　　心想不會是為了錢雨的事吧？！——沒道理他怎么消息這么靈通？一定有其他事！
　　“我這次來，”李治嘬一口茶說，“錢雨的事是不是你們在處理�。俊�
　　我微微一怔，真是這事！
　　“老師怎么也知道？”
　　李治又喝了一口茶。他喝水時好像很用力的樣子，發(fā)出茲茲的長音，流經(jīng)喉嚨后又很享受似得長出一口氣。
　　“你大概不清楚，錢雨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來我們學(xué)校工作了�！�
　　“原來錢雨后來變成老師的同事了��！”我很吃驚。
　　“可以這么說。”仿佛是很慚愧的事一樣，他臉頰上扯出不自然的微笑。
　　“錢雨的事學(xué)校還是很重視的，所以我就想向你打聽點(diǎn)情況�！�
　　“可惜我們這邊沒有立案，她家里也很平靜。”
　　“真的是自殺無疑嗎？”李治圓滾滾的身子向我這邊微微一探。
　　“已經(jīng)很清楚了�！�
　　我實(shí)在沒掌握什么具體情況，就連錢雨是李治的同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唯一的線索就是那通電話，但我沒準(zhǔn)備告訴李治。
　　“但因?yàn)樵?jīng)是同學(xué)，我也想私下自己調(diào)查一下�！�
　　“是這樣啊。其實(shí)作為她的班主任現(xiàn)在又在一起工作，我也想搞清楚是為什么�！�
　　李治又很特色地喝起茶來。
　　“難到最近老師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異常嗎？”我習(xí)慣性地問道。
　　“你的杯子，以后不要亂放�！焙鋈晃也灰姷鸟R克杯被用力地凳在桌子上。
　　我趕忙回頭——是囡囡。
　　她嘟著嘴，原本臉上可愛的酒窩也被嘟?jīng)]了。準(zhǔn)是小許又亂說什么了。
　　我怕囡囡甩臉掉頭就走，趕緊起身介紹：“這是我中學(xué)的班主任李老師，為了錢雨的事來的�！�
　　她見是我的前輩，忙微笑著打招呼：“你好，我是葉含。”
　　女人的臉變得可真快。
　　李治也忙起身跟她握手。
　　“小偉的同事長得可真漂亮�！�
　　我臉上拉出了幾道黑線——這是老師打招呼該說的話嗎？
　　“錢雨的事囡囡也在幫忙查呢�！�
　　“是嗎？真是太感謝了。”
　　我看了一眼囡囡，她竟有些羞澀，臉頰都泛紅了——我真對她無語了，這時候你害得哪門子羞嘛！
　　“這樣吧我上午還有課，錢雨的事我們晚上出來談。既然你們沒有立案，也不好耽誤你們工作的時間�！�
　　說話間李治便準(zhǔn)備走。
　　“行吧，還沒有跟老師單獨(dú)吃過飯呢�！�
　　“哈，你小子沒忘了我我就很高興了�！闭f著他拍拍我的肩膀。
　　“葉警官也一起吧，錢雨的事就拜托了�！�
　　“李老師客氣了，我們應(yīng)做的�！�
　　李治又跟囡囡握了握手。
　　我一直把李治送出大門。他回身向我揮了揮手，我微笑著也揮手回應(yīng)。

　　“李老師可真年輕！”
　　“拜托，你別跟著我也叫‘李老師’好不好！”莫名地感覺囡囡喊“李老師”有些別扭，“他比你大不了多少！”
　　“難道我不該尊敬小胖的老師嗎？”囡囡又沖我嘟起了嘴。
　　“叫‘李先生’不行嗎？”不知怎么我開始叫起真來。
　　“我叫人家什么要你管！”囡囡回到自己座位上，整理起自己的桌子，“還有，你的破杯子別亂放到我這兒行不行！”
　　我瞅著手里握著的馬克杯，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查理布朗頭像——你怎么跑那兒去了？
　　“看——這是史努比，SNOOPY!什么叫破杯子！”
　　我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清楚地看到口水都濺到了杯沿兒上。
　　囡囡捂嘴輕聲地笑了起來。

　　晚飯的地點(diǎn)約在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江湖菜館。
　　天哪，竟然去吃這個——我腸胃不好，總害怕吃這個會鬧肚子。不過囡囡倒饒有興致，說夏天晚上吹著涼風(fēng)坐在街邊多愜意�。�
　　“哎，你真是個沒生活情趣的人�！�
　　我默不作聲心想：吃死你個胖女人！
　　——哇，真慶幸自己忍住沒說出來。
　　李治來的時候我跟囡囡已經(jīng)坐著等了一會兒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蔽覄倻�(zhǔn)備起身，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
　　“你好，葉警官�！�
　　“李先生你好�！编镟镎f著便與李治握了握手。
　　我聽到“李先生”這個稱呼想起上午與囡囡的爭論，暗地里竊喜，慌忙用手遮住嘴生怕會不自禁地笑出聲來。結(jié)果囡囡發(fā)現(xiàn)了，狠狠地踩了我一腳。
　　——好痛！
　　“小偉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吧？”
　　三個人點(diǎn)了菜還要了扎啤，邊吃邊聊起天來。
　　“他！？”囡囡搶過話來，“哎，至今還是光棍兒一條！”說著瞟了我一眼。
　　“至少還有你這個老姑娘，我著什么急！”
　　我覺得這句話夠狠，不過為了避免再被她腳下襲擊，說完后我刻意往旁邊挪了挪。
　　結(jié)果囡囡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看著我倆斗嘴李治呵呵地笑了。
　　“不要緊，老師我現(xiàn)在跟你一樣也是單身人士�！�
　　“不會吧，我聽說您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我有些吃驚。不過——哼，誰要跟你一樣！
　　“前幾年離了，反而過得輕松自在多了�！�
　　說到這個話題，瞬間我跟囡囡都不知說什么好了，氣氛一下尷尬起來。
　　“還是說說錢雨吧�！贝蟾爬钪我灿X察到了忙換到正題上。
　　“對啊，老師跟錢雨是同事應(yīng)該知道一些情況吧？”
　　“其實(shí)我也知道的不多，錢雨一向是一個很文靜的女孩兒，她的私事可是從來沒有張口說過�！崩钪蝿冮_一個花生，填在嘴里。
　　“不過我倒知道她交過一個男友。”
　　“是嘛？！”說到這兒我不知突然哪冒出來的興趣，不過我佯裝著也去地剝花生，顯出很隨意的樣子——可我在掩飾什么��？
　　“她男友時常來接她下班，我在校門口遇見過幾次�！�
　　我很好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盡管我用力不去想，可腦海里翻篇似的出現(xiàn)一張張面孔。
　　難道那通電話是打給他的？！
　　剝開的花生米沿著我手心落在了地上。
　　“不過最近一個月那男人再沒出現(xiàn)過。”
　　“是分手了嗎？”這時囡囡抬起頭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看樣子是出問題了吧。出事前錢雨一直情緒不對，人也是萎靡不振。即便她什么都不說，但情緒都掛在臉上，任誰也看得出來�！�
　　“果然我猜的沒錯�！�
　　“葉警官也認(rèn)為是情傷？”
　　“是啊，我首先就想到的就是這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男人可真夠混蛋的——不知怎么我開始極度反感那位陌生的男子。
　　“但為了一個男人也不至于傷害自己�。　崩钪挝掌鹉且淮蟊�，咕咚喝了一口，還是那種特色的方式，“嗨——”呼出的酒氣騰騰地向我冒過來。
　　“哎——”想不到囡囡也跟著嘆起氣來。
　　兩個人長吁短嘆的表現(xiàn)成很悲傷的樣子，我卻異常地氣氛——真巴不得痛扁那個臭男人一頓。
　　“其實(shí)那男人也沒有什么過錯，戀愛、分手是在平常不過的事了�！�
　　“只不過女人認(rèn)真起來就麻煩了�！�
　　“到底是錢雨用情太深了�！�
　　“想想不就是一個男人嗎？！”
　　“真是可惜��！”
　　兩個人在一旁一唱一和的——你們是在唱雙簧嗎？我實(shí)在是聽不下去了，竟然責(zé)備起無辜的錢雨來。
　　忍不住了，我得去上個廁所。
　　一直到起身離開，都是李治和囡囡聊得熱火朝天，我反而沒插進(jìn)幾句。分手時，李治意猶未盡還想同路走，但可惜他家完全是同我倆相反的方向，他沒辦法便就此分開了。

　　“你今天怎么興致不高��？”路上囡囡問我。
　　“我只是在為錢雨忿不平！”
　　“生氣了？”
　　“我生什么氣！只不過在琢磨錢雨死前到底跟那男人說了什么！”
　　“還是生氣了�！�
　　囡囡轉(zhuǎn)身進(jìn)了地鐵入口旁邊的便利店，我跟著買了包煙在門口等她。出來時囡囡把買來的“女人專用品”丟盡了挎包。
　　我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那小小的一包私物。
　　“女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
　　囡囡側(cè)過頭來看著我，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
　　“為什么受傷的每次都是女人呢？”我完全沒有一語雙關(guān)的意思，只不過想起錢雨就覺得惋惜。
　　“哼哼，”囡囡繼續(xù)往前走著，“其實(shí)人與人的情欲是一樣的，都會有一樣的喜怒哀樂。男人也會受傷，只不過你們壓根兒就是極度自戀的，哪個會舍得自殘。相比起來女人就要偉大的多，她們寧愿舍棄自己來守護(hù)對愛的忠貞�！�
　　“再怎么說輕生總是無助的表現(xiàn)吧，好男人又不只一個�！�
　　“狹隘！你們男人就是這么輕浮，愛在你們看來就是件信手拈來的事�！辈恢挥X已走到地鐵售票機(jī)前，“拿錢來，我沒零的�！编镟锏目谖亲兊帽涠鴱�(qiáng)硬，如同向我施令一般。
　　我乖乖地掏出零錢，她一把奪了過去。
　　“你知不知道讓女人接受并深愛上一個男人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站臺上囡囡依舊在滔滔不絕，“相比起來你們男人就差勁多了，一下子就愛得巴不得舔人家腳趾�！�
　　“我不信，至少我不是那樣的�！�
　　“少來，都是一丘之貉！”
　　“別亂污蔑我們好不好！”
　　“這是事實(shí)啊，從生理學(xué)上也講得通。就好比護(hù)士給你打針一樣，你想想當(dāng)隨便一個東西就往你身體里面插時你會不會很忌諱呢？你總要思前想后它插入時會不會對你有害，你多數(shù)情況都會拒絕這種事件發(fā)生；而當(dāng)你的手或是腳或是其他器官插進(jìn)別的東西時就完全不會考慮這么多，這是閉著眼也能做的事。男女天生生理構(gòu)造的不同就已經(jīng)決定了對愛有截然不同的認(rèn)識和態(tài)度�！�
　　囡囡像機(jī)關(guān)槍一樣突突突說了一大通，我慢慢咀嚼著其中的道理。
　　“車來了，傻瓜！”
　　可想來想去總覺得這是詭辯。
　　“‘李先生’好像對你有點(diǎn)意思哦。”我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我剛剛想說的是這個。
　　“你怎么知道？”囡囡臉漸漸泛紅了。
　　這個點(diǎn)列車上沒有多少人，車廂大半都是空的。我和囡囡緊挨著坐了下來。
　　“你們很聊得來嘛，又是孤男寡女�！�
　　“且——”囡囡貌似很不屑。
　　“像‘李先生’那么矜持的人，能主動跟你聊這么久，我發(fā)誓絕對是想追求你。”
　　囡囡瞬間低下頭沉默了。她一心保持的“童花頭”已經(jīng)長長了，被染成亞麻棕色的發(fā)絲已經(jīng)近乎垂肩。
　　“但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愛上一個離異人士吧，況且算起來他應(yīng)該大你七八歲呢！”
　　囡囡依舊沒說話，我無趣地玩起了手機(jī)。
　　這時，列車漸漸停了下來。囡囡該下車了，我還有一站。
　　車門徐徐打開，囡囡走了下去。
　　這時她突然回過頭來，頭發(fā)也跟著甩起來，一綹頭發(fā)還被風(fēng)黏在了臉上。
　　她調(diào)皮地沖我喊道：“那可不一定哦！”
　　說完列車呼呼地向前開走了。

　　近來幾天所里又有新案子，忙前忙后以至于調(diào)查錢雨的事就擱置了下來。不過電話那條線索終于查明了。
　　周五電話公司的人給我來電話說那個號碼的用戶是B廣告公司的職員，名叫劉從——也就是所謂的錢雨的男友？！
　　我于是打電話去他公司果然找到了他，他很平靜地承認(rèn)了與錢雨的關(guān)系，并約我明天上午見。
　　他無所謂的語氣讓我很生氣。
　　放下電話我立馬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囡囡。
　　“終于可以替她泄憤了是不？”
　　“我才不會動武呢！我這是查案好不好！”
　　囡囡不屑地側(cè)過臉關(guān)上了電腦。
　　“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不去�！�
　　“我怕我真把持不住揍了他就慘了�！�
　　“我有約。”
　　“不要告訴我是他！”
　　“對了，就是李先生！”囡囡轉(zhuǎn)過臉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
　　我悻悻地回過身向門口走去：“不去算了�！�
　　——我在吃醋嗎？我吃什么醋啊別亂想了。
　　走出大門口，我瞅瞅天——今天可真悶，明天要是下雨就好了，最好下暴雨！

　　一晚上天氣都悶悶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與其說天氣熱地闔不上眼，我其實(shí)是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躁動不安。一想到明天就要見錢雨的男友，我便亢奮起來。腦子里全是明天與他對峙時的情景。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哎呀，怎么會因?yàn)樗?br>　　我想這正應(yīng)和了如此的天氣，想必明天就是狂風(fēng)暴雨。
　　我起來沖了個冷水澡。
　　即便是站在陽臺上也沒有風(fēng)。我燃了一顆煙，我看到黑夜里漂白的煙霧筆直地向上升騰，然后漸漸被吞噬在黑暗中。
　　我朝前些天那間亮著暗紅色燈光的公寓望去，一團(tuán)漆黑——它掩映在夜色中分不清窗口陽臺。
　　我想那個女人已經(jīng)睡下了。
　　我有些失落。
　　忽然記起那天囡囡電話中說要給我介紹她的朋友，怎么就沒下文了呢？許是囡囡忘了。
　　這種事情我又怎么好開口呢。
　　我捻滅了香煙，片片煙灰散落在我腳背上。我抖抖腳，它們便不見了。
　　——大半夜莫名地想這個干什么。
　　從藥匣里找出一片安定，吃后便好好地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我如約來到位于CBD的銀座大樓上一家頂樓茶餐廳。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窗口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與來來往往的車輛變得不堪一擊。我伸出一只手，他們便都被覆蓋在掌下。透過指縫，我看到還在掙扎的人群。
　　他一眼便認(rèn)出了我，因?yàn)槲掖┲?br>　　不過我見到他本人確是大跌眼鏡——矮矮的個子，留著油光發(fā)亮的分頭，白白的的臉上卻滿是痤瘡——錢雨怎么會愛上這種人，甚至最后為了她輕了生。
　　我對“情傷說”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懷疑。
　　“你好龐警官，我是劉從。”
　　我與他握手，他的手心很涼。
　　“我聽說錢雨的事并沒有立案�！币蛔滤鼙憔X地問道。
　　“是沒有立案，不過該調(diào)查的我們還是會調(diào)查。這是我的證件�！蔽也]有告訴他我原初的目的和與錢雨的關(guān)系——這完全沒有必要。
　　“對不起，我并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不過他還是瞟了一眼證件。
　　“既然這樣，我有話就直問了�！蔽医z毫不想浪費(fèi)時間跟這種人交談，更不想讓他感覺有絲毫公仆為人民服務(wù)的熱情。此刻，在我看來他就是兇手。
　　“你跟錢雨一直是戀人關(guān)系？”
　　“不，她是我的前女友，我們大約一個月前分的手�！�
　　“為什么分？”我本能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好像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他低頭沉默了很久。
　　“這跟案子有關(guān)系嗎？”他抬起頭小心地說。
　　“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也不想知道你們私底下的事�！蔽已b出很不在乎的表情。
　　“那錢雨在出事前是不是聯(lián)系過你？”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知道那通電話的內(nèi)容了。
　　這時我看到他面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一坨坨痤瘡也跟著收縮舒展著。
　　“既然說到這兒……其實(shí)，我一直對她的死很愧疚�！�
　　我想要的事實(shí)終于要浮出水面了，我停下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我知道提出分手深深傷害了錢雨，以至于最后她會選擇自殺�！�
　　果真是這樣！我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shí)。就你這樣憑什么讓錢雨為你去死？
　　也許是我的目光過于灼烈，他慢慢低下了頭。
　　“有些事情也是我后來自己琢磨才明白的，以至于現(xiàn)在越想越后悔。”
　　“發(fā)生了什么事？”
　　“錢雨死前那晚確實(shí)給我打過電話�！�
　　“她說什么？”
　　“她說她睡不著，想讓我陪她說說話。”
　　“你拒絕了？”
　　“嗯�！眲陌杨^低的更低了，他抹得油光發(fā)亮的黑發(fā)直晃我眼睛。
　　“當(dāng)時已經(jīng)很晚了，況且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直接掛了？”
　　“嗯�！�
　　就這么簡單�。亢唵蔚爻龊跷业囊饬�！
　　——兩個“嗯”終結(jié)了我之前所有的好奇。
　　不過你可真夠是個人渣！
　　如此蒼白的真相使我忽然間變得很憤怒——上班是理由嗎？錢雨死前最后一通電話想起的是你，而你就這么草率地給掛了！你知道她要對你說什么嘛�。考幢惴至耸忠卜且b作冷酷絲毫不去關(guān)心她嗎？！
　　我感覺自己握緊了拳頭。
　　“現(xiàn)在想想，如果當(dāng)時我有那么一點(diǎn)兒責(zé)任心，我都會發(fā)覺有蹊蹺。再給我一次機(jī)會的話，我多想陪她聊到天亮！”
　　說著說著，他竟小聲啜泣起來。
　　我受不了人哭，尤其是男人。
　　我剛剛還以為他是個混蛋，但如今我漸漸明白了以至于對他開始猶豫起來。
　　他覺得做了自己應(yīng)該懺悔的事。也許他現(xiàn)在還時常懷念以前一些關(guān)于美好的過往，以至于閉上眼還會浮現(xiàn)出錢雨恬靜的模樣。
　　他本不應(yīng)受到我這種陌生人的責(zé)備，但面對我這個局外人，他卻絲毫沒有掩飾內(nèi)心對錢雨的愧疚。
　　我漸漸懷疑調(diào)查到底是對是錯。這原本是他們兩人的事，而我完全是自作多情。結(jié)果大費(fèi)周章最后卻是把一個大男人弄哭了，我心里犯起了別扭。
　　我變得啞口無言。小心遞給他一張紙巾。
　　氣氛變得沉默起來，只依稀聽見男人啜泣的聲音。
　　我想我不適合在這兒再坐下去了。我仿佛聽見劉從心里正有千言萬語在吐露，但那不是我該聽的，即便我是警察。
　　那是留給錢雨聽的。
　　而錢雨最后要說的話，現(xiàn)在想想也與我毫無關(guān)系。我猜對于他倆來說那是很重要的話。也許當(dāng)時錢雨說出來就不會自殺了，但也許說了出來她便會更無牽掛的死去。但命運(yùn)就這么隨意地被定奪——在被吵醒的人胡亂地扣下電話那一刻。
　　之后我留他一人坐在那兒，獨(dú)自下了樓。
　　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我向銀座頂樓望去——陽光強(qiáng)烈的使人眩暈，今天沒有下雨——我正站在曾經(jīng)手掌覆蓋過的地方，我剛剛差點(diǎn)就拍死自己了。

　　“調(diào)查的怎么樣？”晚上接到囡囡的電話時，我正無聊地呆在家看電視。
　　“清楚了�！�
　　“那就好�！�
　　“你難道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兒？”
　　“不想�！�
　　“那你之前還幫我調(diào)查？”
　　“這種事其實(shí)不用查，真相查出來也沒意思。你執(zhí)拗地要查只不過是想了結(jié)自己那份對初戀不舍的牽掛罷了�，F(xiàn)在好了，心愿達(dá)成了！”
　　“我開始有點(diǎn)佩服你了�！�
　　“現(xiàn)在才佩服，晚了！”
　　“反正還是要謝謝你�！蔽阴獠降疥柵_，仰躺在藤椅上。陽臺上漸漸起風(fēng)了，微微有點(diǎn)冷。
　　“忘了問你，約會怎么樣？”
　　“李治那人簡直無聊透頂了，兩個人一點(diǎn)兒共同語言都沒有�！�
　　不知怎的，我長舒了一口氣，會心地笑了起來。叫“李治”的囡囡顯然比叫“李先生”囡囡可愛多了。
　　“我就知道李治那種人不適合你�！�
　　說話間，我又看到了那間亮有暗紅色燈光的公寓。又是那個女人，兩手搭著欄桿站在陽臺上。晚風(fēng)正吹動著她披肩的長發(fā)。
　　黑暗中我忽然感覺長發(fā)下是一張舊日如此熟悉的臉——那分明就是我記憶里的錢雨啊！
　　隔著兩棟樓蔓延著的黑夜，我興奮地用力朝她揮了揮手。結(jié)果對面的“錢雨”也向我揮手回應(yīng)，我感覺這一刻她笑得很燦爛。
　　——你在那邊好嗎？
　　——我曾經(jīng)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祝你幸福！
　　我心底重復(fù)著喊出那些一直未曾對她開口說出的話。我仿佛一瞬間打開了擠壓在心底已久的匣子，一時間無數(shù)的繽紛絢爛奔涌而出，隨風(fēng)舞動起來。
　　“喂喂？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說話了？”
　　“沒什么沒什么，”我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有話……”
　　“雖然李治是那么悶的一個人，”還沒等我話說完，囡囡突然說道，“但心地還是很善良的，長得也還馬馬虎虎。我們決定交往了，我可不能熬成一個老姑娘啊！”
　　結(jié)果我嘴邊的話就這樣咽了回去。
　　“等你葉姐結(jié)婚了，你可要送個大紅包��！”
　　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后只傻傻地蹦出一句：“祝葉姐幸福�。　�
　　我第一次稱囡囡“葉姐”，也許“囡囡”這個稱呼我今后再也不會那么自然地就脫口而出了。
　　可我剛剛到底要對囡囡說什么呢？
　　此刻我覺得我就是出事前的錢雨。我們強(qiáng)烈地渴求著對他傾吐衷腸，如鯁在喉，但“嘟——嘟——嘟”的聲音把彼此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不過這些話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故事總會在它恰當(dāng)?shù)臅r刻終結(jié)。
　　等我放下電話時，已經(jīng)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夜風(fēng)裹挾著泥土以及雨水的芳香鋪面而來，吹亂了我的頭發(fā)。
　　最后一次望向?qū)γ鏉u漸消失在黑夜里的樓宇。
　　——終于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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