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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序
天上一帶星光閃爍,海上波濤起伏,點點亮光璀璨。
許久許久,電話那端傳來聲音:“我在你身后!
陸蔓回頭,一切就如電影中的慢鏡頭,沙灘那頭,男人挺直的肩背在星光下線條流暢,看一眼都覺得心跳怦然,身后是如繁星聚集的橙色燈光。
陸蔓看不清他的臉。
“你走近些。”
男人側(cè)了側(cè)臉,電話這端傳來他的呼吸聲。
他慢慢地向陸蔓走來,每一步,都踏在陸蔓的心尖上。
一
陸蔓被兩個警察叫住的時候,正在咖啡廳喝茶。
“請問是陸蔓陸小姐嗎?”
陸蔓挑眉:“我是,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由于您電話打不通,無法聯(lián)系您。只好找到您朋友,您朋友說您經(jīng)常出入這家咖啡廳!
“哦!标懧唤(jīng)心地喝了口茶:“找我什么事嗎?”
“您的母親于今天下午一點一刻在家中因□□中毒死亡,初步判定性質(zhì)為自殺,但尚不確定,還得等法醫(yī)報告出來后才能判定,請您先到警方做一下筆錄。”
陸蔓頭皮一麻,“你說什么?”
兩個警察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胖警察不忍道:“您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亡!
陸蔓兩眼發(fā)黑,心臟猛跳,耳膜嗡嗡作響,半天她才說:“哦!
“請您節(jié)哀!
“謝謝,我會!标懧(zhèn)定地收起桌上的電腦,“現(xiàn)在去警局嗎?”
“您要不要先冷靜一下?”胖警察仔細觀察陸蔓的神色:“我看您……現(xiàn)在有些激動!
“我激動?”陸蔓疑惑挑眉,驀地嗤笑一聲,雙腳翹起放在桌上:“人有生就有死,我有什么好激動的。我爸從小教育我,女孩子不要扭扭捏捏多愁善感的,看著煩人。我媽活了五十年了,也差不多了。”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氣,“你們不是說她是自殺嗎?她想死,我還能攔著她嗎!
兩個警察再次對視一眼。
陸蔓打開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在這里問沒什么吧?反正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人!
“這……”胖警察擦了擦汗,正想開口拒絕,卻被瘦警察攔。骸罢垎,你母親是否有精神疾病?”
陸蔓吐出煙圈,“沒去檢查過,我怎么知道,不過她有點神神叨叨的!
“她最近受過什么刺激?”
“刺激?”陸蔓習(xí)慣性嗤笑了一聲,猛吸了一口煙:“……我想想,對了,她剛被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甩了。那個男人只是為了她的錢!
“?”
陸蔓笑了起來,煙霧繚繞里的眉目精致美艷!皼]見過我這樣的家庭吧?父母沒離婚,但兩個除了生我那會兒上過床以外,其余都是各過各的!
胖警察忙說:“能理解能理解!
陸蔓抖落煙灰,“你理解個屁!老子從小到大,一直沒敢確定我爸媽就是他們!睙熿F升起飄散擾得她心煩意亂,她干脆摁滅煙蒂,“就這兩個問題。繂栁亦従铀麄兌贾!
瘦警察手上疾書,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請問今天下午一點一刻,您在哪里?”
“你懷疑我是兇手?”陸蔓偏過頭。
“這是必要程序,您說一下就沒事了!
“哦!标懧肓讼耄拔以凇
頭頂?shù)臒舯K突然熄滅,空調(diào)停止運轉(zhuǎn),咖啡廳里一片昏暗。
陸蔓暴躁地提高聲音:“怎么回事!還讓不讓活了!他媽的熱死我了。”
胖警察這才發(fā)現(xiàn),陸蔓也是一頭熱汗。
前臺服務(wù)員歉意地:“抱歉……經(jīng)理派人去查看線路了,應(yīng)該是保險絲燒斷了!
“媽的,快點恢復(fù)!
“好的,非常抱歉!”
陸蔓呼了一口氣倒在沙發(fā)上,懶懶抬眼:“剛剛說到哪兒了?”
“今天下午一點一刻,您在哪里!
“我在咖啡廳,就是這個咖啡廳,一直沒走!
“有人能證明嗎?”
陸蔓抬了抬下巴,指向服務(wù)員:“你去問問她們,運氣好的話,她們應(yīng)該會記得我!
“哦,好的!迸志烊玑屩刎摰恼酒穑菥煜蛩斐鍪謥恚骸爸x謝您的配合,一有最新消息我們會盡快通知您的!
陸蔓避開瘦警察的手,翻了個白眼,一副“請你快走”的樣子。
兩個警察朝她敬了個禮,匆匆離去。
陸蔓慢條斯理地掏出濕巾蓋在臉上,閉目養(yǎng)神。約莫十五分鐘后,她突然蹦起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
屏幕顯示正在撥通。
七秒后,對方接通,是一個男人!澳谩!
“我是小蔓。”陸蔓手心上全是汗,她深吸了口氣,“都按你說的做了,接下來呢?”
“沒事了!
“沒事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繼續(xù)當(dāng)好你的陸家小姐。有事我再找你!睂Ψ綊鞌嗔穗娫挕
陸蔓在一片忙音中捏緊電話。
二
陸蔓一直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長相艷美,身材姣好,家世顯赫。從小到大,陸蔓身邊就沒缺過男人和錢。
女生經(jīng)常對陸蔓說的一句話是:“陸姐真帥!”
這時候陸蔓多半會勾起左邊嘴角,挑眉懶聲:“是嗎?比起秦岳呢?”
所有人的知道陸蔓在倒追秦岳,但秦岳一次也沒回應(yīng)過。
陸蔓不會等其他女生回答這句話,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說下一句:“他永遠是最帥的,不管我怎么學(xué),也學(xué)不會!
是的,陸蔓在模仿秦岳。
秦岳的言、行、舉、止,甚至笑起來微揚眉毛的角度,這些她都學(xué)得絲毫不差。不看五官的話,有時她就像翻版的秦岳。
男人又打電話過來:“你怎么不學(xué)他了?他慌張的樣子可不是這樣!
陸蔓沒有去問他是怎么看到她的,而是冷冷道:“怎么樣了?”
“什么怎么樣了?”男人裝傻。
“監(jiān)控錄像!
“我做事,你還不想放心嗎?”男人的聲音像一條滑膩冰冷的蛇,讓陸蔓反胃!翱Х葟d的所有電子設(shè)備都被格式化了!
“你真是狠!
“感謝夸獎!蹦腥寺曇粽\懇,“寶貝兒,你繼續(xù)擦汗吧,別熱壞了!
燈盞驟亮,空調(diào)開始運轉(zhuǎn),冷氣陣陣襲來。
陸蔓打了個冷戰(zhàn)。
“說實話,我想不通你為什么會殺死你的母親!
陸蔓淡淡道:“不是我動的手!
“放心,我沒有錄音。”
“給你說了!不是我動的手!标懧偷匕胃呗曇,又憋著氣壓低,“你別想套我的話,我是讓你幫我隱瞞我媽被殺害的事情,可沒有讓你追究事實真相!”
男人不笑了,“你別激動!
“不是我激動,是你逾矩了!标懧淅涞溃骸扒靥A,你知道你對于我來說是什么嗎?只是一條狗!彼龘P起下巴慢慢吐出最后幾個字:“狗別想這么多!
這是她生氣的一貫表情。
秦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是!
電話那邊傳來幾聲痛苦的悶哼。
陸蔓直覺不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她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她收到一條彩信,點開里面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
請不要生氣,我錯了。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被割得鮮血淋淋的手臂。
陸蔓捏緊了手機,低咒一聲,給秦藺發(fā)了條短信:你是個瘋子。
對方回得很快:我們都是,我對你,如你對秦岳。
陸蔓閉上了眼,眉心緊收。半晌,她打開手機后蓋,換了張電話卡,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喂,是秦岳嗎?”她聲音突然有些發(fā)抖。
男人的聲音冷淡而沉穩(wěn):“我是!
“有時間嗎?我是陸蔓!
男人停頓了一下,“你說!
“我想請你吃個飯,順便,找你幫個忙!
“……好!
“那我在這里等你!标懧D(zhuǎn)頭望向玻璃墻外,那里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她慢慢地報出了咖啡廳的名字。
轎車不見了。
三
秦岳很快就來了。
他穿著一件長袖襯衫,白底銀紋,隱約可見線條健美的胸膛,兩邊腰線緊致流暢,一雙腿筆直修長。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陸蔓,坐在她的對面,雙腿自然翹起放在桌上:“什么事?”
陸蔓深吸了一口氣,“我媽死了!鳖D了頓,她面無表情地補充:“今天下午一刻,警察才找我做了筆錄!
秦岳表情僵了一瞬,漠然道:“節(jié)哀順變。”
“我知道兇手是誰!
秦岳拿咖啡的手一頓,“是誰?”
陸蔓點開早已換上另一張電話卡的手機,向他展示上面的一張照片。“就是這個男人!
秦岳喝了一口咖啡,“他喜歡自殘?”
“他這是在威脅我!
“傷害自己來威脅你?”
“是。”陸蔓低眼,“他的意思我能明白,就是他不怕任何事情,包括死。只要我敢透露半點口風(fēng)給警方,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秦岳勾起嘴角,“那你還透露給我?”
陸蔓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信你!
秦岳心不知為何猛跳起來,他凝視著陸蔓的眼睛,忽然道:“你接過吻嗎?”
陸蔓無所謂道:“接過啊,怎么了?”
秦岳傾身過去,吻上陸蔓的唇,一邊摟過她:“那你感受一下,這個與別的不同之處。”
陸蔓瞪大眼睛。
唇上一軟,她心臟瞬間緊縮,繼而怦怦猛跳起來,所有的神經(jīng)感官仿佛在那一剎那全都聚集在唇上,只為感受那蜻蜓點水一樣的吻。
秦岳在一片情迷意亂的曖曖中低聲說:“怎么樣?”
陸蔓回摟他:“什么怎么樣?”
秦岳低笑:“你們都喜歡裝傻!
他又吻了上來,纏綿得如同溫水彌漫開來,另一只手順著陸蔓的手臂緩緩與她十指相扣。
這個吻,竟是意外的甜美。
秦岳在她耳邊輕聲說:“你把事情完整地說給我聽吧!
“好……”陸蔓就這樣環(huán)著他的脖頸,“我回到家的時候,看見那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
“什么時候?”
“下午一點半。”
“然后呢?”
“然后……”陸蔓抬眼望向玻璃墻外,見沒有黑色轎車才慢慢說:“他指了指臥室,我連忙跑進去,發(fā)現(xiàn)我媽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不動了。”
“他的眼神是怎么樣的?”
陸蔓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秦岳:“沒注意,怎么了?”
“沒什么,你繼續(xù)說吧!
“哦!标懧殡x秦岳的懷抱,喝了一口冰茶,“他什么也沒說,用白布包著手拿出一瓶工業(yè)用的□□放在桌上!
秦岳低垂著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問他什么意思,他才說:這是你母親自殺的證據(jù)!标懧缶o茶杯,“他是故意偽造出我媽自殺的假象!”
“動機呢?”秦岳冷冷道。
“什么?”
“他沒有動機!鼻卦罁P起下巴,眼神冷睿,“他沒有動機做這一切。你沒有把整件事說完整!
“我……”陸蔓語塞。
“你不信我!鼻卦缽澠鹧劬,里面沒有一絲笑意。
“我沒有!”陸蔓拔高聲音,她掙扎許久,終于垂頭道:“他追我十多年了,一直沒有放棄,上一次拒絕他時,他揚言要讓我后悔……”陸蔓捂住臉,嗚咽出聲:“我沒想到……真的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后悔……”
秦岳看著她。
陸蔓像一個竭盡心力表演的小丑般努力抽噎,“你說我該怎么辦……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她抬起紅腫的眼,“我不喜歡他……你知道我喜歡誰。”
秦岳傾身親了一下她的唇邊!翱上В也幌矚g你!彼麩o視陸蔓驟然瞪大的眼睛,“我會幫你的,只不過希望別再用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了!
“珍惜眼前人。”他淡聲說。
四
陸蔓抹干眼淚,嗤笑道:“說得好聽。”
秦岳沒接這句話,淡淡道:“帶我去你家吧。”
“估計現(xiàn)在里面全是警察。”
“你想我怎么幫你?”
陸蔓遲疑了一下,她不安地捏緊左手。
秦岳了然,“你是要讓我殺了那個人?”
“也不是……”陸蔓垂頭,聲音逐低:“不需要殺人,你讓他別再來騷擾我就好……”
“有點難辦。”
“什么意思?”陸蔓暴躁低聲,“這時候請你別再打啞謎了好嗎!”
秦岳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我的意思你還不懂嗎?從小到大我對你說過多少次‘珍惜眼前人’這句話了?”他冷冷道:“你放棄過嗎?”
陸蔓被譏諷慣了!澳憧梢宰龅健!
秦岳不置可否。
“求你幫我!标懧吐曄職狻
秦岳抬起陸蔓的下巴。
她雙眼紅腫未褪,眼中淚光粼粼,襯著昏曖燈光,竟如艷流竄動。
秦岳瞇起眼睛:“可惜了這張好臉!
陸蔓低眼。
“陸蔓,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秦岳的動作輕佻,如挑起一只寵物貓的下巴,“就是你頂著這樣的臉,說愛我的話!
陸蔓沒明白:“什么?”
“有時候,我真想告訴你一切!鼻卦览淅,“你太蠢了。”
陸蔓火氣也上來了,壓抑地拂開秦岳的手,“你到底幫不幫我?”
“除了這個,我什么都幫你。”
“好。”陸蔓神情如秦岳如出一轍,“那你幫我嫁禍給他!
“嫁禍?”秦岳笑了起來,“兇手不就是他嗎?”他將咖啡飲盡,“還有‘嫁禍’這一詞用得好……兇手是你?”
陸蔓捂住嘴,如墜冰窟。
“說你蠢你還不信!鼻卦勒酒鹕韥,用左手撣了撣襯衫,“這個我可以幫你。”
“謝謝。”陸蔓艱難擠出聲音。
“不客氣,希望你別后悔。”
秦岳走了。
陸蔓癱在沙發(fā)上,背上濕了一片。
她怎么會后悔。
手機開始震動,陸蔓顫抖地接了電話,里面?zhèn)鱽硭值穆曇簦?br> “小蔓,你媽兇手找到了。”
她心猛地一沉,“是誰?”
“藺岳!
陸蔓茫然道:“那是誰……”她猛地瞪大眼睛,掛了電話,迅速撥通秦岳的手機,占線。
她怔怔地掛了電話,心中震驚余韻未消。
藺岳……
秦藺,秦岳。
她突然想起她從來沒有見過秦藺!一次也沒有。
難道……
陸蔓呼吸艱澀,不敢再想下去了。
五
秦藺這個人是怎么認識的。
陸蔓自己也說不清。
她對他最初的印象,只剩下初二回家時,手機收到的一條陌生短信。
我們能做朋友嗎?
她當(dāng)時是怎么回的?好像是:行呀,你是誰?
對方回得很慢:我叫秦藺。我偷偷看你兩年了,你長得好漂亮。
陸蔓自然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她回:哦。
從那以后,秦藺每天都會與她聯(lián)系,從開始的幾條短信演變到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打一個電話過來。陸蔓曾在電話里對秦藺怒吼:“你他媽能不能別盡說些廢話!”
秦藺笑了一下,聲音仿佛被特殊處理過一般滑膩冰冷,“我錯了!
陸蔓怒氣沖沖地掛斷了電話,那是她第一次掛斷秦藺的電話。
結(jié)果沒過多久,她就收到秦藺發(fā)過來的一張照片。
被小刀劃得鮮血淋淋的右手,旁邊還有一張紙片,上面是用左手寫得歪歪扭扭的字:小蔓,我錯了。你就當(dāng)我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吧。
陸蔓放聲尖叫。
她隱約意識到,自己惹上了一個變態(tài)。
不過這個變態(tài)還好,只是電話短信騷擾,現(xiàn)實中見面之類的事,半點也沒提到過。
陸蔓生怕自己成為間接殺人兇手,也沒跟別人提起過秦藺。每天如應(yīng)付公事一般與秦藺來往。
直到遇見秦岳。
何時何地遇見的秦岳,陸蔓早就想不起來。她腦海中唯一存留的畫面是:兩列綠樹茂密,緩步走來的青年神情淡漠,深棕長袖襯衫,眉目俊美,身材頎長瘦削。
他沒有看陸蔓,冷冷從她身邊掠過:“借過!
從那以后,陸蔓的視線只跟隨秦岳。
“喂,爸嗎?剛剛手機沒電了不好意思!标懧v地撥通了電話,“你那里有藺岳的照片嗎?”
“警方有,不過,聽說他整了容,也換了名字!
果然。
“怎么查出兇手的?”
“有人秘密向警方寄了張他下午一點出入我們家的照片。”
陸蔓想起秦岳走的時候那句“希望你別后悔”,腦袋亂成一團。
“……抓到了嗎?”她喉嚨干澀得可怕。
“跑了,警方正在搜查中!标懜割D了頓,“小蔓,下午一點一刻,你在哪里?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怎么不接?”
“我在咖啡廳……有人在彈命運交響曲,可能音樂聲太大了,我沒聽到。”陸蔓努力鎮(zhèn)定,“爸你找我干嘛?”
“還不是說你媽的事,真是死了也不能讓人省心!标懜笩┰甑溃骸澳憷^續(xù)玩吧你,最好也玩死別回來了,就知道混!
陸蔓順?biāo)浦蹝炝穗娫挕?br> 她雙眼無神地盯著咖啡廳的正門,腦海里如放映電影一般回想起有關(guān)于秦岳的每一幕。
他永遠沒穿過短袖。
他不是左撇子,卻常常避開用右手。
他從沒在陸蔓面前出過丑。
他就像專門為陸蔓量身打造的男人一樣……連每一次與他交流時,欲擒故縱的技巧,什么時候該對她說什么話……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秦岳也許在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
陸蔓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
六
秦藺忽然發(fā)來短信:
我猜,你現(xiàn)在肯定是在想,我是誰。
陸蔓還來不及回,他又發(fā)來一條:小蔓,我不會騙你,永遠不會。既然你想知道,那么你現(xiàn)在就走出咖啡廳,外面有一輛黑色轎車在等你。
陸蔓早就猜到那輛一直跟著她的黑轎車是他的:我不信你。
秦藺:放心,那司機不是我。我在海邊等你,你來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陸蔓:如果我不來呢?
半晌,秦藺才回:那么秦岳會死,死得很慘。
陸蔓心下一冷,她連忙回:秦岳真的存在?
對方?jīng)]回應(yīng)了。
陸蔓思來想去許久,還是決定走一趟。
她走出咖啡廳,頓感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黑色轎車緩緩行駛過來,駕駛座車窗被搖下,里面坐著一個戴墨鏡的男人:“上車!
陸蔓沒有多問,坐上了副駕駛位置。
一路上,倒是那個男人話很多。
“小姐叫什么名字?”
“陸蔓!
“哦,老大的通訊錄里看到過!
“你老大是誰?”
男人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他又興致勃勃地開口:“陸小姐有男朋友嗎?”他神色略帶癡迷,“你長得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追你吧。”
陸蔓冷冷道:“不關(guān)你的事!
“這性格……”男人唏噓了幾聲,“真他媽討人喜歡!
陸蔓點燃一根煙,聞言嗤笑道:“你是受虐狂?”
“非也非也!蹦腥藫u頭晃腦,“每個人都喜歡對自己不好的人,不要問我為什么,人性本賤,就是這個道理!
陸蔓一怔。
“到海邊啦!”男人怪嚎一聲,替陸蔓打開車門,“我親愛的女王陛下,拜拜嘍!
陸蔓按滅煙蒂,下了車。
此刻已是傍晚,海平線上云層堆疊猶如燃燒的天梯,一步一步踏向天空中央。
陸蔓邊轉(zhuǎn)頭邊問:“……你們老大呢?”
后面哪里還有什么黑色轎車。
陸蔓的手機震動起來,她一邊環(huán)顧四周,一邊接通電話!澳阍谀睦铮俊
秦藺笑聲陰冷:“你著什么急,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海濤陣陣,浸濕陸蔓的手工布鞋!敖裉煜挛缫稽c一刻,你在哪里?為什么讓我替你隱瞞你媽被殺死的事情?”
“我……”
秦藺第一次用冰冷的語氣對她說話,“快說!”
“我在……”陸蔓深吸了口氣,“我在圖書館,那個點沒有人,所以我才讓你替我……”
“別說謊!
海風(fēng)咸濕,沿海公路的燈光被依次吹亮。陸蔓痛苦地跪在沙灘上,似是呼吸困難,過了許久,她才輕聲說:“我……我在家里。”
“……”
“工業(yè)□□是我從朋友工廠里偷的。”她把頭發(fā)抓得一團糟,“我想殺死我媽很久了!她該死!”
她對著空曠的沙灘爆發(fā)出一聲尖叫:“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嗎!她把她和秦岳的聊天短信給我看……說秦岳是個牛郎,只要給錢什么都愿意做,包括和她上床……她還說我真可憐,連牛郎都看不起我!标懧曇舭l(fā)抖,眼淚不自覺流下:“她是個賤人,從小到大不管我也就算了,從小到大隨便打我罵我也就算了!他媽的竟然還打主意到秦岳身上去……”她嗚咽喃喃,“她該死,她該死!”
陸蔓雙眼無神地望著漸漸被繁星占滿的天空,“然后我殺了她,把□□投進了她喝水的杯子里!彼鏌o表情地流淚,“她死了,就這樣死了。”
“你真蠢!彪娫捘嵌,傳來秦藺淡淡的聲音。
陸蔓笑了起來:“秦藺,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七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
陸蔓道:“秦藺,為什么你不敢出來見我?”
天上一帶星光閃爍,海上波濤起伏,點點亮光璀璨。
許久許久,電話那端傳來聲音:“我在你身后。”
陸蔓回頭,一切就如電影中的慢鏡頭,沙灘那頭,男人挺直的肩背在星光下線條流暢,看一眼都覺得心跳怦然,身后是如繁星聚集的橙色燈光。
陸蔓看不清他的臉。
“你走近些!
男人側(cè)了側(cè)臉,電話這端傳來他的呼吸聲。
他慢慢地向陸蔓走來,每一步,都踏在陸蔓的心尖上。
陸蔓死盯著男人穿的衣服,是棕色的長袖襯衫,如陸蔓第一次見到秦岳一般。
男人抬手摘掉衣領(lǐng)上的變聲器!安挥貌铝耍俏。”
電話這端傳出的是秦岳的聲音。
“果然是你!标懧湫Φ馈
“不是我。”電話那端的聲音冷淡又沉穩(wěn),“你喜歡的那個人是秦岳沒錯,卻又不是秦岳!
“什么意思?”
“你為什么一直這么蠢?”這是秦岳的口氣,“真正的秦岳,早已在你開始追他的時候,死了!
“秦藺是愛你的。秦岳因你而死,應(yīng)該是恨你的。藺岳替你背負罪名。”男人的聲音如在剖析嚴謹?shù)膶W(xué)術(shù)問題,“陸蔓,你應(yīng)該感到幸運!
陸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你的意思是說……”
“對。”男人毫不留情道:“你愛我,同時也恨不得我死。”
腦海里瞬間迸發(fā)出無數(shù)場景。
第一次遇見秦岳,秦岳每次毫不留情的拒絕,像做賊一樣模仿著秦岳的言行……
第一次認識秦藺,被割得鮮血淋淋的手臂,以及那一句……
“陸蔓,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是你的狗吧!蹦腥死淅涞。
“啊——”陸蔓尖叫一聲將手機扔到海里,沖男人崩潰道:“你這個變態(tài)!”
男人步伐穩(wěn)健地向她走來:“那也是你逼的!
“跟我沒關(guān)系!”陸蔓神經(jīng)質(zhì)地往后退。
“給我停下,后面是海。”男人的聲音突然跟秦藺重合:“只要你敢跳海,我也跟著跳,生生世世你我都不分離。”
陸蔓站住,她驚慌地回頭。
“陸蔓,這世上只剩下我最愛你了!
“為什么……”她的表情幾近驚恐,“為什么……你會愛上我?”
男人側(cè)頭,似是在回想往事。
星光跌落在他的眼中,閃亮而溫暖。
“還記得初二那個懦弱的小男生嗎?”
陸蔓努力回想,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果然忘了……”男人輕嘆,“那時候你最喜歡罵我,而我也最喜歡被你罵。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放在心上!
陸蔓不能理解。
“你每天跟我說:我是廢物,我該死,我是天底下最沒用的東西……你說被我這樣的人喜歡上完全是個噩夢,會永世不得超生!蹦腥宋⑽⒁恍,“我喜歡你討厭我的樣子!
陸蔓跌坐在沙灘上,驚恐地瞪大眼睛。
她想起來了……
那時她只是看那個男生軟軟糯糯的好欺負,就把陸母罵她的那些話,一字不差地宣泄在那個男生身上。
沒想到……
“我用秦藺的身份陪伴你了十二年,卻不及你看秦岳的一眼。那天你給秦岳表白后,我悄悄尾隨他進了一家酒吧!
“我聽見他對一位中年婦女傾訴,他說他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因為他是一個牛郎。”
“我當(dāng)時就想,如果我來代替他,會怎么樣?”
“我殺了他!蹦腥吮涞溃骸八氖w被埋在酒吧旁邊的公園里的順數(shù)第五棵樹下,每天我都會祭拜他!
“可我發(fā)現(xiàn),當(dāng)你對我癡迷之極,不再對我發(fā)火……我就沒那么喜歡你了!彼种貜(fù)了一遍,“我喜歡你討厭我的樣子,不喜歡你愛我。”
陸蔓心跳如擂,恍如置身夢里。
“我想,事到如今,我再頂著他的臉,你也不會愛我了吧……”
陸蔓縱身跳到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瞬間涌上來,擠壓著她的四肢百骸。
男人也跳了下來,他的水性很好,一邊摟起陸蔓往上游,一邊貼著她的耳邊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陸蔓只覺得絕望。
她無法理解這事態(tài)的一系列轉(zhuǎn)變。
星光在海面上閃耀,夜晚的海如化不開的濃墨。
“你真犯賤!卑肷危f。
“你還不是!蹦腥税l(fā)出跟秦岳一樣的嗤笑,“犯賤一般地喜歡秦岳!
衣服濕噠噠地貼在她的身上,沒動一下都沉重?zé)o比,連帶著呼吸也艱澀起來!耙趺礃印欧胚^我?”
男人沒有說話,他將陸蔓抱到了岸邊。
終
“觀眾朋友們好,今天下午兩點一刻在世貿(mào)中心一名女子企圖跳樓輕生,目前警方正在與其家人聯(lián)系……”
陸蔓站在樓頂。她今天穿了一套淡藍長裙,飄動起來如綴著星光的海浪。
她打斷女記者的話,“把話筒給我!
“這……”女記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警察見陸蔓無所謂地往前走了一步,立馬喝道:“給她!”
陸蔓接過話筒,對著鏡頭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陸蔓!
世貿(mào)中心的大屏幕上,顯示出陸蔓美艷精致的臉。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我跳樓不是作秀,我是真的想死!彼昧艘幌露叺拈L發(fā),“在死之前,我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是有原因的!
“我殺了我母親!标懧。
人群里轟的一聲炸開。
警察朝對講機里狂喝:“快去查——她所言是否屬實——”
“我是罪人,我該死!
陸蔓關(guān)掉話筒,對著鏡頭緩緩作出口型:秦藺,有本事你也跟著我來。
她把話筒扔給女記者,往后一躍,淡藍長裙如蝶翅振起。
攝影師連忙抓拍,女記者顫抖地握住話筒道:“觀眾朋友們好,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半,輕生女子已經(jīng)跳樓自殺,關(guān)于她生前所言是否屬實以及最后那句唇語到底何意,警方已介入調(diào)查,我們將繼續(xù)追蹤報道——”
男人關(guān)了電視。
他癱在沙發(fā)上許久,慢慢撥通了一個電話,“她死了!
“嗯,看到新聞了!
“你真的這么討厭她——”
“你覺得呢?”對方冷冷道:“每天都有人悄悄跟蹤你,模仿你的一言一行,然后夸張地將對你的喜愛公之于眾,你的生活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可你他媽的不認識她!”
男人沉默。
“這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她媽是個戀童癖,從老子上初二的時候,就一直纏著老子,把我家搞得一團糟不說,還逼得我不得不去做牛郎。”對方的聲音如刺骨冰針,“纏了我將近十二年,你說我討不討厭她!
“這個局我設(shè)了十二年,今天終于收線了。”
“你應(yīng)該祝賀我!
男人道:“祝賀你,秦岳!
他掛了電話,在下午愈漸熱烈的陽光中閉上眼,腦海里只剩下陸蔓縱身一跳的淡藍身影。
是他和秦岳合伙逼死了陸蔓。
這一切都是個局,是秦岳竭精殫慮設(shè)計的局。
可為什么……那個消失在高樓大廈的淡藍身影始終抹不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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