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弗雷德有時會覺得他和王耀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這距離無關(guān)跨越太平洋的地理位置，也無關(guān)曾經(jīng)尖銳立的意識形態(tài)。

　　這距離來自年齡。

　　他當(dāng)初飄揚(yáng)過海來到傳說中黃金遍地的東方古國尋找發(fā)展的機(jī)遇時，高高在上的天朝化身垂眸看他，語氣戲謔，“亞瑟家新出生的小鬼？”他認(rèn)真糾正：“已經(jīng)不是亞瑟家的，也不是小鬼了。”

　　王耀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轉(zhuǎn)身就拿了哄小孩的桂花糕逗他。年輕的美利堅合眾國板著臉，“我不是小孩……唔�！蓖跻盟麖堊鞎r直接將糕點(diǎn)塞進(jìn)他的嘴里，彼時看上去比王耀年幼——事實上年幼得多——的少年仰著頭懵懵懂懂地咽下糕點(diǎn)，模樣頗為可憐。

　　王耀目光柔和中滲出愉悅，滿意地揉了揉少年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的金發(fā)，那動作如同給貓順毛。王耀外表看上去很年輕，可他那一雙沉淀了時光的眼睛卻絕對不是年輕人所該用有的。阿爾弗雷德不喜歡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莫名讓他感受到橫亙在他們之間，永遠(yuǎn)都無法逾越的距離。

　　后來龐大的帝國一夕崩塌。瓜分利益的劊子手齊聚京城，他也是其中一個。朝氣蓬勃，強(qiáng)大自信。他沒能見到王耀。聽說王耀生病了，被保護(hù)起來，嚴(yán)禁外人接觸。任誰都看得出清帝國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王耀縱是纏綿病榻也不奇怪。

　　再一次見到王耀是在本田侵華的戰(zhàn)火硝煙中。古老的國家穿著利落的軍裝，身形顯見得消瘦，只眉眼間仍舊是淡淡的不以為意，“小鬼，戰(zhàn)場上危險，別亂跑啊”。亞瑟曾說過平生所見獨(dú)王耀最為傲慢，直到那一刻他才感受到王耀骨子里的傲氣。他想你還有什么可以傲的呢，你明明已被打落泥地，你明明已潦倒落魄。

　　他來得不巧，趕上敵軍轟炸。王耀急忙把他拉到懷里趴下，“麻煩的小鬼�！蓖鲁龅臍庀姙⒃谒�，他不確定自己耳尖是否紅透。他忍不住爭辯：“我不小了！”

　　“轟——”爆炸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王耀低頭，看了看他。沒說話。王耀長得很好看，這種好看帶上了歲月的深遠(yuǎn)醇厚。當(dāng)他專注地注視一個人的時候，會有被他捧在世界中心的錯覺。是王耀先誘惑他的，阿爾弗雷德毫不心虛地想。他勾住王耀脖子，使王耀低頭，而他湊上去，咬住王耀的唇。

　　王耀沒有阻止。他愈發(fā)膽大，把舌頭伸進(jìn)去……阿爾弗雷德茫然地睜大眼，拯救世界的Hero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了。王耀很快意識到膽大妄為的小鬼的窘境，在他心底堆壓已久的憂懣好似倏然消散，他眉眼和煦，輕易地掌握主動權(quán)，溫柔地吮吸阿爾嘴唇，再逐漸加深這個吻。

　　阿爾弗雷德還沉浸在其中時，王耀已離開他的唇�！懊赓M(fèi)教學(xué)�！闭f完，終于抑制不住，趴在阿爾弗雷德身上低聲笑道：“連親吻都不會？”

　　阿爾弗雷德覺得要命，他被一個年齡足已當(dāng)他祖輩的人撩得心臟快跳出胸膛。他覺得自己傻透了，像個剛剛戀愛的小姑娘，羞澀又無措。完全崩人設(shè)了好嗎。王耀這時已止住了笑，起身后拉他，他下意識地握住王耀遞過來的手，仰頭看見王耀一雙黑色的眸子又恢復(fù)平淡無波的模樣。

　　王耀完全不在意那個吻。他意識到這件事，心被冰錐刺過。他握住他的手，他們中間橫著世界上最大的洋。

　　之后王耀家走上一條與阿爾弗雷德家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們站在了對立面。阿爾弗雷德成為世界上最強(qiáng)盛的國家，王耀則在艱難地摸索中遠(yuǎn)遠(yuǎn)落在他身后。毫不意外的是，即使已在塵埃底下，王耀也沒有一絲一毫本該有的謙卑。哪怕卸下一身華服衣著樸素，王耀仍舊保持一種阿爾弗雷德理解不了的自矜。以及他追逐不到的距離。

　　就算后來，阿爾弗雷德和王耀交往，那種相隔遙遠(yuǎn)的距離感也時不時會出來刺激一下阿爾弗雷德。

　　比如現(xiàn)在，美利堅合眾國先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看王耀。王耀陪他吃了晚餐，讓他早些休息后，回書房頭都不抬地埋首公務(wù)。

　　阿爾弗雷德抱胸在書房門口看他。想了想戀愛這些年，自己都處在如此凄慘處境。越想越覺得備受冷落，深感委屈：“耀，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

　　王耀被這狗血劇臺詞驚得差點(diǎn)沒把筆掰斷。

　　“少看無聊的肥皂劇�！崩先思业恼嬲\建議。

　　阿爾弗雷德沉默地站在原地。王耀感到奇怪，卻見他轉(zhuǎn)身就走，“我去睡了。”阿爾弗雷德反鎖住浴室的門，任憑水從頭上淋下。目光虛無。

　　他根本不愛我。阿爾弗雷德想，他只不過是在陪小孩子過家家，還是不怎么走心地那種。

　　他回到臥室時王耀正靠著床頭玩手機(jī)。見他過來自然地把手機(jī)丟到床頭柜上，拉他坐下，拿出吹風(fēng)機(jī)對著他的頭發(fā)吹。

　　阿爾弗雷德環(huán)住王耀的腰。在吹風(fēng)機(jī)工作發(fā)出的劇烈響聲里，他輕聲開口：“我有時覺得我們之間相隔很遠(yuǎn)。我在意的，我執(zhí)著的，你都不以為然。我會想你是不是也根本不在意我，會猜測你的人生里出現(xiàn)過多少個阿爾弗雷德……凱撒是一個，是不是？”

　　王耀關(guān)了吹風(fēng)機(jī)，摸了摸阿爾弗雷德的頭發(fā)，“好了�！卑柛ダ椎律裆匀舻貙⑷送鶓牙飵�，“你也睡吧�！蓖跻嗡麕霊牙�，任他脫掉衣服。在阿爾弗雷德準(zhǔn)備做點(diǎn)什么促進(jìn)這個夜晚更加和諧友好時，王耀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似笑非笑，“有幾個阿爾弗雷德，嗯？”

　　阿爾弗雷德睜大眼，“你沒告訴Hero你聽力這么好！”

　　“麻煩的小鬼�！蓖跻珖@息一聲，反身將人壓在身下，慢慢摟緊他。吻落在阿爾弗雷德的眉心，“如果不是喜歡，你以為你能好好躺在這里？”

　　“沒有凱撒�！彼沁^阿爾弗雷德的鼻尖。

　　“只有一個阿爾弗雷德�！彼奈锹湓诎柛ダ椎碌拇缴�。

　　“你當(dāng)然喜歡Hero。”阿爾弗雷德眉間神采飛揚(yáng)，“我是最好的，你只能喜歡我�！�

　　王耀含糊地“嗯”了聲。

　　青少年心理輔導(dǎo)。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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