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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蝴蝶
宇文娥英十二歲時,第一次離開母親,離開長安。她雖有不舍,但也明白,這是母親的一片苦心。
外祖父老了,舅舅們不安分了,這個家要亂了。亂吧亂吧,不亂一點,怎么好玩呢!
離開家之后才發(fā)現,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宇文娥英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一個叫夢想的東西。有生之年,游歷天下。這個夢,應該很好實現吧。
第二年,她從長安再次出發(fā)。這一次她甩掉了跟班,獨自進入了山西境內。
“好可惜啊!庇钗亩鹩⒖粗旁诙t莊偏院的小小棺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不客氣地拿起擺在供桌的蘋果,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也不知她是可惜有人年幼亡故,還是可惜桌上的東西無人吃。
單雄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澳、你是誰?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的小妹尚未及笄,就因病去世。二賢莊內眾人雖悲傷不已,但仍盡然有序,這個女孩是怎么進來的?
“我是翻墻進來的。”宇文娥英進入山西后,就一直聽人說起二賢莊,便起了好奇心。她也想從大門堂堂正正進來啊,可是每次說明來意就被門房趕了出來,無奈只得翻墻了。
她的眼睛瞥了瞥棺材:“這是你什么人?”
單雄信無意和一個小孩子為難,只想她趕快離開,便回答了她:“是我妹妹!
“她多大了?”
“十二歲。”
“這樣啊,也不算可惜了!庇钗亩鹩⒂忠Я艘豢谔O果!拔腋绺缌鶜q就死了!
那是她最初的記憶——
她躲在衣柜里,等著哥哥來找她。她偷偷從衣柜的門縫向外望去,哥哥走了進來,外祖父也走了進來。然后,外祖父用腰帶勒死了哥哥。
外祖父走了之后,她哆哆嗦嗦地從衣柜里爬了出去,去找母親。她很害怕,她怕自己會和哥哥一樣。
母親捏著她的肩膀,告訴她:“笑!如果不想死,你就要笑!”
之后,她再也沒有哭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不管面對什么人,她都在笑。她的笑容似乎為她帶來了好運,外祖父不僅沒有殺她,還很喜歡她,外祖母和舅舅們也很喜歡她。
可她雖然一直笑著,卻覺得這個世界真是沒有意識。太沒意思了!
宇文娥英再次見到單雄信時,他正埋伏在山坡上。山下的小路旁是一個茶攤,里面有幾個笨頭笨腦的伙計。她早就不是那個剛離開家的小女孩了,所以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打算劫道。
“你們繼續(xù),不用管我!彼髶u大擺地走到茶攤休息,準備等一會兒旁觀。終于,讓她發(fā)現一點有意思的事了。
當一面寫著“相國府”三字的旗幟招搖而來的時候,宇文娥英知道這個要被劫道的倒霉鬼是誰了。宇文惠及,宇文化及的弟弟,是個沒腦子的草包,她很討厭他。
當宇文惠及誤以為她是個普通村姑企圖調戲他的時候,她順勢將一杯下了蒙汗藥的茶送進了他的口中,無意間幫到了單雄信,立了首功。
她與單雄信正式結拜,從此她又有了哥哥,而他又有了妹妹。
“我沒有名字!边@里是江湖,是本不該屬于她的地方,在這里她沒有自己的姓名!拔揖碗S二哥好了,姓單。名字,就請二哥幫忙起一個吧!
單雄信看著她面上的笑容,當即想到了“盈盈一笑”這個詞。從此,她在江湖中的名字就是單盈盈,是山西二賢莊的三小姐。
她在二賢莊小住了一陣,認識了在這里養(yǎng)傷的秦瓊。她覺得這些綠林中的人真奇怪,明明不是親兄弟,卻總是一副很仗義的模樣。看起來很不順眼,真的不順眼!
秦瓊的傷養(yǎng)好了,臨走前宇文娥英在他包袱里放上了從宇文惠及那里劫來的黃金,上面還帶著官府刻字。她想到了自己的舅舅們,即使是同母所出的親兄弟,為了那個位子還不是自相殘殺,更何況這些所謂的異姓兄弟。一旦這些黃金被人發(fā)現,秦瓊會怎么做呢?她很期待,因為一場兄弟反目的大戲就要上演了。
之后她告別單雄信,離開二賢莊,一路悄悄地跟著秦瓊。戲,當然要親自觀看才有意思!
可是,她猜錯了,秦瓊被抓后什么都沒有說。
宇文娥英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也不想再繼續(xù)跟著秦瓊了,于是準備去拜訪傳授她武藝的外叔祖?上龘淞藗空,外叔祖帶著他十二個義子和新認的義女到長安看外祖父去了。
之后,她悠悠蕩蕩一路走到了北平府。一入北平府,就碰到了一個仗勢欺人的紈绔子弟武安福?粗掷锏哪侵浑p頭蛇矛,宇文娥英只覺得手癢癢,忽然很想試一試自己的雙刀。
可惜,未待出手,一個白衫紅盔的少年就躍入了人群!拔浒哺,又是你!”
他后面還跟著一個人,宇文娥英瞇了瞇眼睛,原來是秦瓊。她就這樣認識了羅成,北平王羅藝之子。她打了個哈欠,又是一個世家子弟,沒意思!
唯一稱得上有趣的,就是秦瓊居然是北平王妃的親侄子。
北平府很平靜,也因此少了許多樂趣。宇文娥英看著溫婉的北平王妃,忽然想回長安了。
十二歲后,她每年待在長安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連家都有些陌生了。
楊麗華看著女兒宇文娥英走進屋子后,就站在門口不動了!澳阍趺戳耍俊
宇文娥英張開雙臂:“娘,我想你了!
然后,楊麗華笑著走過去,將女兒攬在了懷里。
長安依舊不平靜。瓊花公主落水身亡,太子楊勇被廢,晉王楊廣被立為太子。時局晦暗不明,宇文娥英再度離開長安。
進入山西境內,她再度遇到了秦瓊和羅成,于是改變路線和他們一起去了山東。
在山東的日子很開心,她每天在秦母指點下做做女紅下下廚房,原來普通的婦人是這樣生活的。母親從沒有教過她,因為母親自己也不知道。更讓她開心的是,憨憨的羅士信就像一個可愛的大玩具,整天跟在她后面叫“姑奶奶”,讓她這個家里的老幺過足了長輩癮。
只是再開心也要面臨離別,臨走前宇文娥英本想把士信也帶走,卻被羅成教訓了一通。哼,小氣!
宇文娥英回到了長安。她已經十五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只是她還不想嫁,她游歷天下的夢還沒有實現呢。
同年,開皇天子楊堅去世,太子楊廣登基為帝。忠孝王伍建章披麻戴孝,登殿怒斥楊廣殺父篡位,被處以極刑。
宇文娥英看著母親整理好的行囊,說不清是該興奮還是該難過。
“最近朝局動蕩,你的婚事要先緩一緩!蓖饷嫒诵幕袒,楊麗華卻優(yōu)雅依舊。她知道只要女兒一日未嫁,她們母女一日未與旁姓之人有牽連,她們就一日都是安全的。
宇文娥英背起行囊向山東出發(fā),說好了要給秦母祝壽呢。
只是沒想到,秦母的一頓壽宴竟將北方六省的響馬都聚齊了。之后,賈柳樓英雄結義,眾人反上瓦崗寨,共舉反隋大旗。宇文娥英也跟著一起湊了熱鬧,誰讓她最愛玩呢,這么有意思的事情決不能錯過。
之后宇文娥英跟著秦母、羅成、羅士信一路逃亡,前往小孤山與眾人匯合。雖是餐風露宿,甚至被逼的親自上陣劫道,她卻不覺得苦。
在這個江湖之中,她是自由的,做什么都可以,不高興起來連皇帝都可以罵。
不過當李敏出現在瓦崗寨時,她真的笑不出來了?粗羌一镆簧頃虬缧Φ脺匚臓栄,宇文娥英立刻躲了起來。
羅成斜著眼睛瞅瞅她:“你認識他?”
她有氣無力地回道:“我希望不認識他!
“他是什么人?”羅成不解。
她踮起腳尖,準備悄悄撤退:“一個我絕對不想見到的人!
可惜她還沒走兩步,身后就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還要躲到哪里去?”
“啊呵呵呵……”宇文娥英尷尬地轉過身來,繼而假裝驚訝道:“李大哥,你怎么來了?”
李敏走過來,將她前額有些散亂的發(fā)絲掖到耳后,她笑嘻嘻地乖乖任他擺弄。
羅成“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李敏看著羅成氣呼呼離開的背影,問道:“他是誰?”
宇文娥英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個很有意思的家伙!鄙頌楸逼酵踔,卻和一群草莽結為兄弟,甚至反抗朝廷。多有意思啊!
李敏的眼眸黯然了一下,然后說道:“你母親病了!
李敏沒有再說,但宇文娥英卻明白,母親一定病得很重,不然李敏不會找到這里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進入瓦崗寨,但是只要他想,他就進得來。
羅成站在瓦崗寨的城墻上,看著宇文娥英隨李敏離去。
宇文娥英還是沒能見到母親最后一面,她站在母親的靈前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李敏有些擔心,但她卻說:“我母親這一生尊崇之至,榮華加身,有什么可哭的。”
李敏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她穿著一襲舞衣,假扮成進宮獻樂的小舞姬。她問他:“你就是那個要娶比自己小十歲的女人的李敏?”
那時他二十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對這樁婚事是滿腹不滿,收養(yǎng)了摯友的遺女后還宣稱是自己親生,意圖推掉這門親事,可惜無果。如今在宮中忽然被人質問,心中雖不快,但見對方是個小孩便不欲與她多言,只笑笑:“是啊!
只見面前的小女孩撇了撇嘴:“你這人,真沒意思!”
后來他終于知道了,這就是他未來的妻子,那個比他小十歲的女人。如今她的一個回眸令他警覺,原來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宇文娥英說:“我要為母親守孝三年,婚事要延后了!
“沒關系,”他輕輕一嘆,“我可以等!
宇文娥英又一次離開長安,她想,也許下一次回來就是三年后了。
她回到瓦崗寨時,羅成已經走了。原來她走后不久,羅藝就親自到了瓦崗寨,將羅成強行帶回了北平府。
不久后,靠山王楊林以一字長蛇陣圍困瓦崗,需羅成方可破此陣。
她因喪母終日郁郁寡歡,秦母和眾位兄弟不愿見她如此自苦,便讓她隨王伯當一同前往北平府,請羅成解救瓦缸之困。
三年后重回北平,北平依舊,然而她的心境卻已大為不同。羅成得知到她母親病故,有心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加快趕路早回瓦缸。
羅成打破一字長蛇陣解了瓦缸之圍,之后又大破銅旗陣,更于揚州演武場力壓四十二員大將,搶了狀元魁。
這期間,羅成每日勤于練武,不曾有一日懈怠,瓦崗寨眾人也紛紛效仿。宇文娥英本也打算隨著眾人勤習武藝,卻被秦母、程母等人“捉去”,幫忙打理眾人的飯食,漿洗、縫補衣衫,一時間竟也像個普通婦人一般每日操持起來。
本以為一切就會這樣繼續(xù)下去,大隋滅不掉瓦崗寨,瓦崗寨也滅不到大隋,雙方只能這樣僵持下去。不料,北平府卻傳來消息,北平王羅藝被蘇定方射殺。羅成急忙趕回北平府,途中卻遇到蘇定方埋伏,蘇定方揚言北平府已被“滅門”。羅成一時悲憤難平難以自持,被蘇定方所擒。
瓦崗寨眾人聞訊,自然竭力營救,宇文娥英也盡力幫忙準備。最后,羅成平安歸來。只是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個竇線娘。
羅成家破人亡,本就不愛多言的人變得愈加沉默。宇文娥英雖想安慰他,卻不知該如何做。羅成練武的時間越來越長,與他一同回來的竇線娘是巾幗女將,兩人經常一同研習武藝與行軍陣法。
如今的天下已經亂了,楊廣的龍舟巡行至揚州,各地門閥紛紛反隋。竇建德正是這些反隋隊伍中的一只,他的女兒竇線娘為了拉攏瓦崗寨愈加盡力與羅成交好。
宇文娥英不喜竇線娘,也不愿見她和羅成越走越近。但宇文娥英明白,羅成若是不報此滅門之仇,恐怕一日都無法從悲憤中走出來。一時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世事越發(fā)混亂,消息傳遞也越來越慢。直到李敏的家仆拼死趕到瓦崗寨的時候,宇文娥英才知道李敏被楊廣賜死的消息。家仆除了這個消息外,還帶來了一個人——李敏九歲的女兒,李靜訓。
李靜訓帶著懷疑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下:“你就是我母親?”
宇文娥英一直知道李敏有個女兒,于理他們成親后她自然是李靜訓的母親。所以,她點了點頭。
“父親留了一封信給你,讓我一定親自交給你。”李靜訓松了一口氣,她答應父親的事做到了
這封信并不長,顯然是李敏在事發(fā)時才寫的。李敏在信中告知,李靜訓是他收養(yǎng)的好友遺女,雖非親生但還請宇文娥英能夠收留李靜訓。他還讓她待在瓦崗寨千萬不要回去,否則楊廣可能會殺了她。
最后,似乎帶著滿心不甘卻又不忍隱瞞,李敏寫道:娥英,你是喜歡羅成的。如果可以,就和他在一起吧。
宇文娥英皺了皺眉頭,他說她喜歡羅成?
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喜歡誰,這不是她可以去考慮的事。她的一生已經被定好了,要嫁給李敏,要待在長安。雖然沒意思,但也只能這樣了。
可是現在李敏告訴她,她回不去長安了,而且她喜歡著羅成。
羅成,她本來對他是沒什么感覺的。世家子在她眼中都差不多,總結起來就是“沒意思”。羅成也不太喜歡她,覺得她一到北平府就闖禍。不過后來,他們的感情卻變得很好。
他們一起躲避朝廷的追捕,在前往小孤山的路上彼此扶持。他假裝誤食了有毒的果子,害她著急;他假扮響馬劫道卻露出了破綻,她在旁邊嘿嘿地笑了半天最后還是跳出來幫他解圍。那時她想著,這個人是有意思的,是值得做朋友的。
現在呢?
她仍當他是最好的朋友,希望他能從滅門的陰影中走出來,只要他能笑一笑,她可以做任何事。
如果……他遇到危險呢?
她想,她是可以為他去死的,只要他能平安。
原來,這就是喜歡嗎?
原來,這就是喜歡!
宇文娥英向演武場走去,她知道羅成一點在那里。果然,他正看著自己手中那只五鉤神飛亮銀槍發(fā)呆。自從把他從蘇定方手中就回來之后,他就經常這樣發(fā)呆,不管誰說什么他都像聽不見一樣。唯有聽到練武或者研究兵法的時候,他才會回過神來。
宇文娥英走到身邊,然后安靜地坐了下來,她想起,她去北平府找羅成回來破一字長蛇陣時,那時候她也什么話都不愿說,他就像這樣安靜地一路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回到了瓦崗寨。
她很想能一直這樣安靜地陪著他,可是……
“羅成,”她看到他的外衣袖口已經破了,站起來說道:“你的衣服破了,脫下來給我,我?guī)湍憧p一縫!
但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終于看向她,卻沒有開口說話。然后,她將他的白色外衫從身上取了下來。還好,他沒有掙脫,乖乖地任由她脫去了這件衣服。
宇文娥英拿到了外衫卻并沒有離去,她咬了咬下唇,說道:“羅成,我有話想和你說!比绻F在不說,也許就沒機會說了。
羅成這次沒有看她,轉而繼續(xù)盯著手里的槍。
她深吸了一口氣:“羅成,我喜歡你。”
聞言,羅成驀地轉過頭來,眼睛愣愣地望著她。
“你呢?”她笑了笑。這句本不該問的,可是她還是想知道。
羅成低下頭去,宇文娥英看不到他的眼睛,無法窺探他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艱澀地說道:“我們……只做朋友,不好嗎?”
她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好。
然后,她轉身離去。她早就知道答案會是這樣,所以并不感到意外或是難過。
宇文娥英回到房中,仔細地將羅成的衣服補好。什么愿意為他去死,其實她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樣而已吧。
第二天,她將補好的衣服交給李靜訓:“我要暫時離開瓦崗寨,幫我把這件衣服轉交給羅成。你在乖乖在這里等我,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跟著單雄信單二叔吧。”
“你要去哪兒?”李靜訓拉著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可惜卻沒有得到答案。
宇文娥英騎著快馬向揚州走去。李敏警告她不要回去,但她仍想回去看看。瓦崗寨雖好,卻不是她的家。
至于她的家……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此刻,她唯一的親人就在揚州。
來到揚州行宮,她見到了楊廣。她笑著喊道:“舅舅!”
她一直這樣稱呼他,從小到大。而他,也一直很疼愛她。
楊廣沒有殺她,但他卻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宇文化及謀反,一條腰帶結束了這位帝王的性命。
此時,各路叛軍齊聚揚州,宮中眾人紛紛收拾細軟準備逃跑,楊廣的尸身被遺忘在大殿之中無人理會。宇文娥英走了過去,將依然束在他脖子上的腰帶解了下來。
當年北周宣帝宇文赟病逝,朱滿月所生長子宇文衍即位,楊堅輔佐朝政,楊堅長女楊麗華冊封為皇太后,朱滿月出家為尼。后來,年幼的宇文衍被迫禪讓帝位于楊堅,自此北周滅亡,隋朝建立。
楊堅冊封長女楊麗華為樂平公主,楊麗華所生之女宇文娥英也備受楊堅與皇后獨孤伽羅的寵愛。只是,宇文衍仍被害死。
宇文娥英想,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報應。她的外祖父殺人之子,其子也被人所殺,真是報應!
宇文娥英正準備就地將楊廣下葬,卻碰到了有密道潛入的程咬金。
程咬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盈盈,你、你怎么在這兒。窟@個死人是……是暴君楊廣嗎?”
“他就是楊廣,是我的舅舅!
程咬金覺得頭上的汗更多了!澳、那你呢?你到底是誰?”
“我?”她抬起頭,嫣然一笑,“我叫宇文娥英。”
撒下最后一抔黃土,宇文娥英準備離開了。她的家人都死了,這里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
程咬金拉住她:“盈盈,你回瓦崗寨吧。放心,你的事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謝謝你,程大哥!
她回頭,看了杭州行宮最后一眼,口中念起楊廣昔日所作之詩:“我夢江南好,征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拜別程咬金后,她從密道離開了揚州行宮,向瓦崗寨走去。她要回去,李靜訓還在那里等著她呢。
只是不曾想到,會碰到羅成的母親秦勝珠。原來當日北平府雖傷亡慘重,但并沒有被滅門。后來時局動蕩,出行不便,秦勝珠便等到現在才來瓦崗寨尋羅成。
“真好,”宇文娥英淡淡一笑,“這下羅成不會再傷心了!
秦勝珠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宇文娥英回到瓦崗寨的時候,李靜訓正坐在屋子門口等她。見宇文娥英回來,李靜訓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她。
“你怎么了?”宇文娥英問道。
李靜訓張開雙臂:“娘,我想你了!
李靜訓只在第一次見宇文娥英時叫了一聲“母親”,之后就再沒說過,F在,她叫她“娘”。因為李靜訓知道,宇文娥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雖然她并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宇文娥英十四歲的時候,她站在門口對母親說:“娘,我想你了!比缓螅赣H抱住了她。那時候她就想哭了,只是她把眼淚都藏了起來,每當她想母親了,就讓眼淚流出來一點。
她走過去把李靜訓攬在懷里,然后流下了一滴淚。
羅成隨瓦崗軍回來的時候,見到了母親秦勝珠,卻沒有見到宇文娥英。宇文娥英已經帶李靜訓離開了瓦崗寨,她終于開始了游歷天下的夢,在她十九歲這一年。
羅成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間,拿出了她最后一次為他縫補的衣衫。曾經的破損之處已經被縫好,他坐在房中靜靜地摸著上面的針腳。
秦勝珠走了進來,看著衣服上面細密扎實的針腳,不由地贊嘆起來!盎顑赫婧,這是盈盈補的?”
羅成點點頭。
秦勝珠將衣服放下,說道:“女人這一生啊,都在這一針一線了。要看一個女人對你是不是真心實意的,看看她給你縫的衣服就知道了!
羅成“騰”地起身,翻箱倒柜把所有的衣物都拿了出來,把秦勝珠嚇了一跳:“成兒,你怎么了?”
羅成沒有說話,只是仔細地看著每一件衣服上的針腳,里面很多衣服都是來到瓦崗寨之后盈盈幫他做的,能看出針腳的功夫越來越扎實。
她的這手活計還是跟著秦母學的,那時她吵吵嚷嚷地跟著他和表哥回了山東,秦母又是教她炒菜又是教她針線活,可把她忙壞了。他還記得,她的第一件作品是一個荷包,可是她那時的手藝很差,一個荷包做的像奇大無比,上面繡得鴛鴦還被羅士信當成了水鴨子,氣得她一路追著士信打。
羅成忽然笑了,在走出了所謂的“滅門”之后,他終于笑了。因為,他想起了單盈盈。
之后,他拒絕了竇線娘的示好。
羅成此時意識到,情愛二字對他而言,似乎只剩下兩種結局。找到單盈盈,或者永遠忘記她。
單盈盈走得很徹底,她再沒有回到瓦崗寨,也沒有和瓦崗寨的任何人聯(lián)系,好像這樣一個姑娘突然從天地間消失了一樣。
“心中惱恨西魏王,玉璽換來蕭美娘。瓦崗山上散眾將,一統(tǒng)江山歸大唐!毙烀粼谕邖徴菈ι系脑,道盡了后來的情形。
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瓦崗寨,最后秦瓊、羅成和程咬金也帶著母親及家眷離開了這里。這個曾經帶給他們無數歡樂和榮耀的地方,最后帶給他們的竟是無盡的苦悶。
離開瓦崗寨后,他們聽說單雄信在洛陽被鄭王王世充招為東床快婿。秦瓊等人想去洛陽一會好友,秦勝珠也想去洛陽看一看艷名冠天下的牡丹,于是幾個人一行到了洛陽。
秦勝珠一到洛陽就說要四處逛逛,來拉著嫂子秦母同行。作為乖兒子,羅成自然一路陪同。
在一處首飾攤前,兩位母親挑來揀去的,羅成呆呆地立在一旁安靜地做著保鏢。
旁邊似有一對母女也在挑選首飾,只聽一個女孩說道:“娘,這個怎么樣?”
然后女孩的娘笑道:“你喜歡就好!
這聲音讓羅成想起了單盈盈,她也曾對他說過喜歡。他一扭頭,就看到了這個站在他身邊的人。她還和過去一樣,面上噙著那熟悉的笑。
宇文娥英只覺得一道目光向她望了過來,她轉過頭去,就看到了羅成。
這兩年來她一直在南方走動,這次來洛陽,是因為李靜訓吵著要看牡丹,未曾想到竟會遇到故人。
再見到程咬金時,他偷偷朝她眨了眨眼,她微微一笑點頭致意。當日程咬金說會幫她保守身份秘密,她并未放在心上,因為這位大哥說起話來一向口無遮攔,但他卻為她守住了這個秘密。
其實她叫什么,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是宇文娥英,還是單盈盈,他們都是她一生的朋友。
洛陽牡丹的確名不虛傳。秦勝珠問羅成:“兒子,你覺得哪一支最美?”
“都不美!
“哦?”秦勝珠假裝驚訝,巧妙地配合著兒子。
羅成看著站在身邊的宇文娥英,鄭重地說道:“最美的,已經在我身邊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羅成怎么也沒想到,李靜訓竟成了他娶妻路上的一個難題。小姑娘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最后終于挑不出什么了,卻放下一句話:“我這輩子只有一個爹!迸,對了,她爹叫李敏。
還好羅成腦筋轉得快,立馬回答:“那我就做你義父好了。”氣得李靜訓“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秦勝珠愛熱鬧,當即就給兒子和宇文娥英把婚事辦了。
婚后不久,已經投靠李唐的徐茂公喬裝混入洛陽城,勸秦瓊等人歸附李唐。秦瓊胸懷天下,知王世充并非明主,答應徐茂公。然而此時宇文娥英剛剛懷有身孕,整日孕吐不止,難以起身,秦瓊只得與程咬金現行攜親眷悄悄離開洛陽城。
數月后,羅成在瓦崗舊友的幫助下將母親秦勝珠、妻子宇文娥英、義女李靜訓送出洛陽,自己則與程咬金演了一出好戲。他佯裝出戰(zhàn)李唐,打敗程咬金,趁程咬金敗走之際追逐而去,終于徹底擺脫了王世充,正式歸附于李唐。
而后,羅成助秦王李世民攻克洛陽,日鎖五王,尚未過午,封越國公。
其后三年,大唐眾將南征北討,天下已然大定,只剩下北方劉黑闥、蘇定方的勢力還沒有歸順大唐。
宇文娥英再度有孕,羅成被派出征劉黑闥。還好她這次吃得好睡得香,沒有任何不適的狀況,他也能放心出征了。
羅成出征前的這一晚,宇文娥英做了一個夢,夢中的羅成是仍是十年前初見時的模樣。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飛身躍入人群中,一身白衫紅盔,仿若一只翩翩飛舞的白蝴蝶。
時光,仿佛未曾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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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里就可以了,再寫就變BE了。
歷史上的確有宇文娥英這個人,她也確實嫁給了李敏,李靜訓也是她真正的女兒。如果在網上搜一下李靜訓墓陪葬品,會搜出很多讓人想犯罪的東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