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給你聽卻放大給大家聽
　　請原諒我這一次任性
　　讓我說我愛你
　　我最熟悉的空間
　　釋放心中的語言
　　是藏在微笑背后那些心酸情節(jié)
　　而誰偷聽了一切
　　隔墻有耳我沒發(fā)現(xiàn)——《隔墻有耳》唱：香香

　　我正要推開門，隔壁的宋聽之拎著一大袋垃圾走出來，見了我愣了下，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他手中的垃圾袋摔到地上，仿佛他覺得自己的舉動很古怪，對我尷尬地微笑，然后我看見他說："你回來了呀？"

　　"是啊，你還在呢？"我以為他早就搬走了，按說這里只是出租房，這一帶治安并不太好，早兩年他搬到這里來的時候，就好像走錯地方的貴公子。舒朗英俊的眉目，高大頎長的身材，穿著也很講究。只是他默默地搬進來，無人認識，后來也不過跟我親近些。

　　"我一直都在。"很意外地，宋聽之說出這句話。他撿起地上的垃圾袋，抖了抖，對我說道，"我先下去扔了，回來我們再聊聊？"

　　我說好，就見他沖我點點頭，三兩步繞過我下樓去，腳步有些匆忙。

　　這棟三層舊樓房是我父母遺留下來的，后來剩我一個人就把其中三個房間都出租，只留了我自己的臥室。大概四五個月后宋聽之搬了進來，之后他是唯一和我走得比較親近的租客。我拿鑰匙打開臥室門，看到一切還是走之前的樣子，又大不一樣了。蓋在家具上的白布落滿了灰塵，被窗簾日夜遮擋，房間里沉郁的空氣隨著涌進來的新鮮空氣流動著，我上前打開窗戶，風(fēng)吹進來將塵土卷入鼻子，令我難以控制地打了個噴嚏。

　　咳嗽著，卻聽不見聲音。即使隔音良好的房間將聲音鎖在室內(nèi)放大，音波撞擊著墻面加強了震動，我依然聽不見自己劇烈的咳嗽聲。耳朵失去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之后，到處都是寂靜如雪落。

　　蘇墨白打的那一巴掌，卻好似還在耳際回蕩，它們曠日持久地震動，提醒我年少的盲目執(zhí)著與信以為真。兩年的時間，我從深淵泥沼中掙扎而生，終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城市里，站在我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

　　失去了聽的能力，也許是好事，至少我再也不會為蘇墨白的甜言蜜語所欺騙。

　　放下行李，我開始整理自己的房間。陳舊的海報抹干凈了疊好收起，他們承載著年少輕狂的回憶，我并不愿意隨便丟棄。這些會和所有美好的記憶存放于一處，等待著哪天我心血來潮將他們拾起。整理好床鋪，將舊的被套枕套拆下來丟入洗衣籃里，換上新的被套，清除天花板上的灰塵，擦干家具上的污跡，然后掃地。

　　這些事情如今做起來更加隨心應(yīng)手，畢竟在蘇墨白身邊，不是一次兩次彎曲著膝蓋跪在地板上抓著抹布擦地板。每一寸瓷磚上的灰塵、頭發(fā)都不會漏掉，當(dāng)時我哼著歌，聽著舒緩的古箏，何等快樂。只是那時我只顧著低頭清掃地上的灰塵，卻忘了久未被打理的愛情也會夢塵落灰，之后生生把自己推入無聲的世界，實在是太過執(zhí)拗，不肯相信自己的愛已經(jīng)走到盡頭。

　　打開電腦，按下屏幕開關(guān)，主機的啟動按鈕，聽不到報警聲，但是能看到黑色的屏幕亮起來，字符串在飛快地流動，雖然緩慢，終究看到了windows的歡迎。是呀，我回來了，但是歡迎我的卻是一臺電腦，它款式老舊樣式笨重，卻以最笨拙的方式迎接我。從顯示屏上隱隱看到自己的影子，仿佛融進了這份古舊中。

　　坐下來，擦掉鍵盤的灰塵，面對著屏幕上簡潔的圖標(biāo)卻覺得陌生，都是自己最常用圖標(biāo)比如□□、YY、word，用于PIA戲的skype軟件。登陸寬帶，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交網(wǎng)費了，正要關(guān)掉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登上去了。打開□□，列表里靜靜躺著無數(shù)的灰色頭像，亮起來的也想不起來是誰。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在美國生病的那大半年加上后來出院一直在奔波掙錢，哪有心情玩什么□□。因為耳聾被無數(shù)公司拒絕，一度淪落街頭。幸好后來運氣還不算太差，找到了能夠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還在老板的幫助下順利回國。

　　手握著鼠標(biāo)，卻不知道做什么。

　　只是麻木地點開那些留言，看著曾經(jīng)玩配音的時候認識的人各種催音、問好、尋人的留言，心上忽起忽落，蔓延的浪潮淹沒了無聲的世界，只剩下荒煙蔓草，山河荒寂。

　　大大，XXX劇的錄音快上交啊，我們等你好久了。

　　傻媽求你說說話，為什么你都不出現(xiàn)了……

　　時隔一年，最后一個留言確實一個更為陌生的小號--側(cè)耳傾聽。

　　側(cè)耳傾聽（2011年7月5日00:01:17）：傻媽，等你回來。

　　側(cè)耳傾聽（2011年7月4日00:01:35）：傻媽，等你回來。

　　……

　　而今天是2011年7月6日。

　　他一行又一行地重復(fù)這句話，同一時間，同一句話，不厭其煩地刷著，猶如一個強迫癥患者。

　　我疑惑著，打開他的資料，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內(nèi)容。所有的資料都很簡單，男，26歲，在個人說明那里放了許多鏈接地址，由于好奇我點進去，發(fā)現(xiàn)那些都是我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發(fā)布的各種廣播劇、翻唱歌曲，還有些活動預(yù)告。

　　平靜的心忽然就裂開了波紋，原來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在身后看著我守著我等著我，在我最孤身從大洋彼岸回來的時候，除了灰塵滿地的房間，原來還有一份樸實溫暖的守護。

　　可是我能對他說什么呢，我都不記得自己何時加的他，翻開第一頁的聊天記錄，只有對方發(fā)的你好，傻媽幾，然后是我回他的我很忙，以后聊。這之后他沒有找過我，好像只是為了默默地看著。直到兩年前我去美國的前幾天，他陸續(xù)給我發(fā)了一些話，不過我都沒怎么搭理。對于陌生人我有著無所適從的毛病，所以一直冷著他。他開始重復(fù)發(fā)“傻媽，等你回來”這句話的時間，是我發(fā)表最后一個說說的時候：

　　你我之間早已隔了厚重的心墻，即使我有世界上最堅硬的鐵錘，也砸不破。如今我凈身出戶，再也不會在有你的空氣中徘徊。我只愿回到故里，在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身邊，伏膝享受他們溫柔的眷顧。

　　從那之后我在網(wǎng)上消失，先是因為住院大半年，出來后則是奔波勞碌，全然隔絕了二次元的生活，無暇顧及。

　　抬手，想要給這孩子留點什么，不過終究是無言。關(guān)掉□□，關(guān)上電腦，一轉(zhuǎn)身就被一個男人擁進懷里。陌生的香皂味道涌進鼻子里，有顆腦袋正在我的肩窩上蹭著，他勒得我呼吸困難，不過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抱著我的人是宋聽之。

　　拍著他的背，讓他把我放開，身體終究還是抗拒陌生人的擁抱。隱忍著不悅，是因為宋聽之算是向來對我很好的。我問他：“你怎么進來的？”

　　他放開我，在我眼前搖了搖手中的鑰匙，“你當(dāng)初留給我的。”他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說話，嘴唇動的比較慢。

　　我笑道：“你用平時的速度說話就好了，我看得懂。沒關(guān)系的�！�

　　“寄言，你為什么聽不見了？”他苦著臉，很是沮喪地問我。

　　“意外罷了�！蔽也辉冈偬崞痍惸昱f事，隨口敷衍到。

　　而宋聽之不太滿意我的回答，他瞪著我，似乎要把我拆開了去尋找真相，可是最終他放棄了，只對我發(fā)出邀請：“待會上我那吃晚飯吧，你剛回來，家里什么都沒有。我很快就做好了�！�

　　“好�！蔽覒�(yīng)了，送他出門。

　　“等做好了我過來叫你�！彼f著，并沒有把我這的鑰匙還給我，那是當(dāng)初我留給他備用的鑰匙。

　　等關(guān)上了門，我肚子躺在自己窄小的床上，閉目養(yǎng)神，忽然有首歌就叫做《想你，在零點零一分》，心忽然就亂了。

　　2

　　5年前我還在大學(xué)里，當(dāng)時我是一名CV，也就是網(wǎng)絡(luò)配音，被學(xué)姐拖入中抓圈的時候也是帶著新奇和觀望進去的，頭一個接的就是耽美廣播劇。就是那時候認識了蘇墨白，當(dāng)時的他幽默風(fēng)趣，為人熱情，又是我喜歡的聲音，在他的幫助下我很快愛上了配音。

　　每天空閑的時候，混粉紅論壇聽別人的廣播劇，跟著劇組pia戲，或者在YY上跟朋友們聊天唱歌，極大地豐富了我的生活。當(dāng)時我不知道蘇墨白對我有意思，只是覺得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身邊，無論是我笨的無可救藥弄錯臺詞時，還是我被別人抹黑欺負時，總是他站出來幫我。

　　后來我的第一部劇非常成功，一下子讓我卷入了是是非非，蘇墨白在網(wǎng)上的CP從中作梗，讓我被所有人罵做第三者插足，很奇怪，當(dāng)時是蘇墨白第一個打電話過來安慰我。也就是那天晚上，在我被所有人掐的體無完膚的時候，我卻只記住了他在電話那頭溫柔的勸慰。

　　相愛好像是最簡單的事情，可是我深陷得太快，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多情的面貌。

　　他說著我愛你，轉(zhuǎn)身卻也跟別人濃情蜜意。

　　我相信蘇墨白愛過我，只是摻雜太多雜質(zhì)和水分。如果他不愛我，也不會唯獨逼著我跟他出國。只是我包袱款款跟他走了，帶回來的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回憶過去，只看到他抱著那男孩嗤笑著，看我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回來，而我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要給生病的他送一碗雞湯。我控制不住自己甩了他一巴掌，手底下依然顫抖著留了三分情。只是他因此暴怒打我的那一巴掌，哪里還有一絲留情。從他家里面沖出，呵，的確是他的家，他買的房子，他的床，即使我躺了無數(shù)次。

　　那巴掌太重，而當(dāng)時我并沒有發(fā)覺，只是帶著濕漉漉的身體又沖進了大雨里，那一晚發(fā)了燒，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里都是轟鳴聲，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噪雜，最后昏迷過去，醒過來的時候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治不好了。

　　無聲的世界，什么都要從頭再來。一開始抑郁難過，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后來被逼的差點流浪街頭，終于明白要振作。好心老板收留了我給我工作給我飯，還提供了住的地方，他實在是個大方的人，若非我對他實在不來電，光是這份恩情就能讓我跟他踏實過一輩子。

　　承受不了他太多的情，所以執(zhí)意回來。

　　站在宋聽之的房間里看他忙前忙后，忽然有種溫暖的感覺。我靠在沙發(fā)上，安靜地等待一頓晚餐。宋聽之讓我看電視，說完他忽然想起來我聽不見了，不停地道歉。

　　他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手機就扔在沙發(fā)上，忽然手機屏幕亮起來，我本來不想看，可是我看到手機屏幕上竟然是我的照片。我猶豫著拿起他的手機，因為是觸屏，不知道怎么的就翻到了他手機上的□□，小企鵝還掛著，乍看到名字就驚呆了，如此的巧合，他竟然就叫做側(cè)耳傾聽，即使我知道□□上重名的人很多，可是會使用我照片會每天給我發(fā)“等你回來”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無言。

　　只能呆呆望著電視屏幕，黑色大屏幕上忽然出現(xiàn)他的影子，他定定站在廚房門口，嘴唇蠕動著，說了三個字。

　　吃飯的時候我們都若無其事，他肯定忘記了電視屏幕也能照到人影。

　　晚上陪他做了一會，他特地坐在我的對面，以便我能夠看到他的唇形。之后我就會自己屋子里。打開□□，等到零點零一分的時候，我在點開的對話框上打上了字：和我在一起吧。

　　點擊發(fā)送。

　　然后拿出手機，將收信箱里所有的道歉短信清空，給蘇墨白說了句再見。

　　蘇墨白一直在找我，聽說他把自己身邊的小孩都送走了，但是他終究太相信我會自己回去，他的驕傲讓他不肯放下矜持親自來找我。他不肯低頭，而我不想再將就他。

　　是啊，沒什么好留戀的。蘇墨白再后悔又如何，傷害已經(jīng)造成。而我的心被一個溫暖的人重新點亮，終于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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