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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已不知在這座四季花開的山谷里多久了,
每天日出日落,
喜歡在山谷深處那灣清澈的湖邊,聽青蛇姐姐以哀怨的音吟唱著《牡丹亭》,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jiān),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青蛇姐姐受不了我這副呆呆楞楞的樣子,常輕扭腰肢過來,眼角輕挑,薄唇輕啟,
“小鴨子,再這般呆愣地望著我,看我不吃掉你!
原來,我只是一只掉了隊(duì)的小鴨子,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真身,沒想到青蛇姐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眼里登時迸發(fā)出崇拜的光芒。
此后,我便更加勤快地臥于湖邊聽青蛇姐姐唱曲兒了。
其實(shí),青蛇姐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那顆脆弱的豆腐心里住著一個人,一個比我還孱弱的書生。亦不知是愛還是恨,不能忘。曾經(jīng)的長相廝守和山盟海誓在這個書生無意中發(fā)現(xiàn)其真身時都破碎了,當(dāng)他躲入黃袍道士身后,再也不望她一眼時,她還是愛他,也愿意相信彼此曾真心相愛過,只不過終逃不過命運(yùn),人妖殊途。他也許是愛她的,只是不能愛她蛇妖的身份。
可是,我問:“愛是什么?”
“對啊,愛,是什么......”青蛇姐姐反復(fù)低聲問著。
就這樣,在每個春夏秋冬里,我都喜歡行走在山谷的每個角落,或在湖邊聽青蛇姐姐那纏綿的曲調(diào)。心,卻仿佛總是缺了一角。
直到有一天,我在山谷南邊一偏僻處,遇上了一只刻薄的狐貍。
奇怪的是,他居然是從一只巨大的蛋殼里出來的。
“死鴨子,跟你說了,我只是在這個很像蛋殼的石洞里睡覺而已。再說我是從蛋里生出來的,就吃了你!”
唉,這只狐貍有點(diǎn)暴躁,純白的狐貍毛一立起來就像炸毛的貓似的。
“好吧,就算是吧!蔽易鳠o可奈何狀。
“你這只死鴨子......”看吧,又暴躁了。
“我知道你不會吃我的,我全身就只瘦得皮包骨頭了,不好吃的。”
狐貍眼斜睨,“算你還有點(diǎn)自知之明。”
我點(diǎn)頭如搗蒜,“對啊,青蛇姐姐也說過要吃我的,后來也沒吃我啊,還送我精心采集的清晨花露哩!
狐貍臉黑了黑,貌似黑了黑,“放心,我說話算話的,你再說,我一定吃你!
額,這只狐貍周身散發(fā)著的氣勢還真攝人。
后來的小鴨子便陷入了萬惡的奴隸時代。
天天清晨起始,要梳理狐貍毛,采集露水,摘新鮮果子,打掃蛋殼。
忙碌的小鴨子奴隸,真可憐。
不過,其實(shí)狐貍還是蠻好的,露水和果子都讓我吃最好的,夜晚更深露重時便大方的將其毛茸茸的尾巴借與我取暖。
我也曾嘲笑他,法力低吧,不然怎么不能幻化人形。
那時他的眼神寂滅了下去,我的心忽的就疼了一下。
自此,這個話題便湮滅了。
有一天,青蛇姐姐翩然而至,我正忙著摘蘋果樹上最大最紅的那顆,
她喚我,“小鴨子,我要走了!
我茫然地看著她哀傷卻堅(jiān)定的眼神,“姐姐,你怎么了,要往哪里去。”
“我要去找他,聽星君說,他此世有一劫,若渡不過,便自此消失于三界之內(nèi)。也許他不愛我,但我愛他,便足以讓我不顧一切甚至于毀滅!
愛,真的需要如此慘烈么,這樣,是一敗涂地,還是勝得驚天動地。
青蛇姐姐走了,不知她還會不會回來,那曲牡丹亭還沒唱完呢。
這幾日,狐貍老是心不在焉的,無論我做錯了什么,說錯了什么,他都不置一詞,很奇怪,奇怪到讓我心慌。
終于,在一個明媚的春光里,一襲火紅衣裳絢爛了半片天空,妖嬈的紅狐貍不知與狐貍說了些什么,狐貍躲進(jìn)了蛋殼里,不肯見我。
紅狐貍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我,我怕狐貍,可不怕紅狐貍,便湊上前去,裝作不經(jīng)意地狠狠踩了某狐貍那招搖的紅尾巴。狐貍對尾巴有著近乎變態(tài)的偏好,無論變作何樣,總是要把自己的狐貍尾巴露出來。紅狐貍對著我呲牙咧嘴的,魅惑的臉變了點(diǎn)形。
突然,其將煙視媚行的臉近距離靠近我,一開口竟是充滿了磁性的男聲,“切,也不過如此嘛,難道皇子是為了你這般姿色才留在這里的么?”
仿佛一道天雷劈下,劈得我外焦里嫩的。
“你你你你你.....”
“哼,真是個沒見識的鴨子精。難道你不知道我們高貴的狐貍一族在未成年以前都是雌雄同體的么?”這句話又是清脆的女聲。哇塞,天生的男女聲轉(zhuǎn)換,高端得很。
“成年是指當(dāng)我們遇上了所愛的人時,那時我們便會為了所愛的人確定自己的性別,并且一旦約定后便永恒不改,正如我們狐貍的愛一般,是永恒的。”
又是愛。
原來,漂亮卻刻薄的狐貍是青丘的三皇子,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看來狐貍家也喜歡人間那些美好的詞句。
性別模糊的紅狐貍帶來了一個讓狐貍不得不離開的消息,本來狐貍是老狐貍心里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可是狠厲的大皇子出手了,重傷了狐貍,將其打回了原形,現(xiàn)在老狐貍病重了,大皇子加緊了篡位,天界也對青丘虎視眈眈,預(yù)備以叛亂的理由一舉打下,打破原本平等的地位。逃出青丘的二皇子希望狐貍能回去助他一臂之力,先壓制下大皇子,再商議怎樣應(yīng)付天界。
我跑到蛋殼前,開始大吼:“狐貍~~你家就要被滅了啊~~還不回去守著么~狐貍狐貍~~”
蛋殼里傳來一聲低吼:“閉嘴!”
我噤聲了,這氣勢,受不住啊。
狐貍從蛋殼里翩然而出,可,這還是我認(rèn)識是那只狐貍么?
一襲白衣翩飛,銀色長發(fā)隨風(fēng)飛揚(yáng),精致的輪廓,深邃俊美的臉龐,眼角一顆紅痣,絕色美人一枚啊。
我撇撇嘴,“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幻作人形,原來是怕我見色起意啊。!”
“別亂用成語!”
這次我真的見到狐貍的臉黑了黑。
他,離開了,還不忘給我下個命令,“不許離開這座山谷,好好打掃,額,蛋殼!
那抹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似乎風(fēng)中傳來了一句低語,“等我。”
可是,我怎么有一種從此天涯兩相隔的感覺。
雕窗下,修長的手指有力地握著畫筆,筆下生花地繪出一個頑皮嬌俏的少女,望著完成的畫作,狹長的鳳眼露出一抹溫柔。
終于找到她了,失去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這么的離不開她,這次握緊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在狐貍離開那晚,星辰明亮地懸于夜空。
一抹繚繞的仙氣出現(xiàn)在蛋殼前。
那熟悉的溫柔將我拖入了無邊的回憶漩渦中。
原本我是天河中的一只天鵝,被仙上救起后就留在了其身邊。仙上是王母的侄兒,鳳族族長鳳笙仙上。由于龍族勢力近日愈加昌盛,所以天帝便做主讓仙上與東海龍四公主締結(jié)良緣。從此天界有了龍族的輔助,將更為強(qiáng)大。據(jù)說龍四公主早就傾心于仙上了。
在玉帝圣諭到鳳閣時,我正在攀折一株艷麗的桃花,原想向仙上表明情意的?墒牵髞,桃花碎了,隨風(fēng)而逝,一如我的心。
我逃了,逃到了這座四季花開的山谷里,封存了所以的記憶。
“婢子蓮落參見仙上!钡兔柬樠,一改從前的熟絡(luò)親密。
“蓮落,隨我回去吧。”還是那么溫柔的語調(diào),讓人分不清是愛還是憐。
“仙上,有人讓我等他!蔽也桓彝蚰亲屓顺翜S的溫柔眼神。
曾經(jīng)心動心痛,但都已成了過往。
那夜,仙上轉(zhuǎn)身落寞地離去,沒有帶走我。
那瞬間,我知道,我依然愛他。情起總不知為何,但卻一往而深。
我被囚禁了,那夜好像很漫長。當(dāng)美麗高傲的龍四公主來到我跟前時,我便知道,還是逃不過命運(yùn)。
為了愛,女人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不知是不是陰謀,我被囚禁的消息傳到了身處青丘已平定了內(nèi)亂的錦瑟耳邊,他快瘋了,紅著眼殺到天界墮河的他,顯得疲憊不堪卻依舊挺立著俊岸的身姿。
我隔著仙氣繚繞的牢籠,蒼白的唇繪著口型,“對不起”,他搖了搖頭。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但依舊感受得到他堅(jiān)定的眼神。
他作無奈狀,心疼的眼神快灼傷我了。
一片祥云飄落,一抹溫潤的身影出現(xiàn),是他。
狐貍輕挑眼角,“說,什么條件!
仙上不語,將眼神投注于我,依然溫柔如水,讓我不敢直視。
“你,可以帶她走......”
另一個冷冽高貴的聲音響起,“但你必須保證青丘自此服從于天界,不然你不僅帶不走她,天界還將派兵討伐青丘,以懲戒你們今日擅入天界之罪。”是王母,她的身邊還有癡迷地望著仙上的龍四公主。
狐貍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我知道,他向來是絕不食言的。
我可以放心了,我,完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
卻再也無法面對狐貍了,是不敢。
我欺騙了他,為了我的愛。
其實(shí),這場陰謀是由我策劃的,龍四公主只是這場戲的配角,也許這只是我的一場獨(dú)角戲。
我愛仙上,正如青蛇姐姐所言,為了愛可以粉身碎骨,
可我對不起狐貍,就讓我用我的命來償還吧。
我,還要做一次壞人。
“狐貍,對不起,我不愛你!
這次,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對他說,堅(jiān)定地。
我看見了他眼里的慌亂和傷痛。神仙自毀元神,是會就此消失于天地的。
呵,也好,就讓我融入空氣中,留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身際。
迷茫中,我似乎又見到了輕扭腰肢的青蛇姐姐,聽見了牡丹亭那凄婉的唱詞,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怨,便酸酸楚楚無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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