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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陽崖云泉配顧渚紫筍。徐青海極為認真的泡好茶,抬頭又看了一眼點茶的客人——眉目清秀唇紅齒白,換了一身干凈的錦衣,腰間配著長劍美玉香囊,看起來居然挺像個世家子弟——呸。徐青海心里默默地鄙視了一下。客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從做工精致大氣繡著金絲的錢袋里隨手摸了幾塊碎銀子丟在桌上,“賞你的。”
徐青海怔了一下,想這家伙想充闊綽自己也沒必要拒絕到手的銀子,咬著牙收下了,臉上還堆著笑客氣了句謝謝。
在茶館門口的一蓬枯草邊上蹲了不到半刻鐘,徐青海便看見那人臉色發(fā)白地走出來朝老板娘問了兩句什么,故作鎮(zhèn)定地走入人群。徐青?粗麖娮阅媚笾L度的樣子,幾乎要笑的滿地打滾——嘿,敢在小爺眼皮底下得瑟。徐青海有點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拍了拍兜里小半包特意朝自己師姐討來教訓這家伙的巴豆。
“挺高興?”有人突然在耳邊出了聲。
“那是……誒?”徐青海一愣,抬起頭來,正看見那個一身騷包的少爺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拎著那把做工精美的長劍,笑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你你你你!”
“敢給爺茶里下藥膽子不小。俊蹦侨诵α诵Γ褎Τ榱顺鰜,劍光如雪,居然沒有因為其精美的外觀扣半點質(zhì)量分,“有仇?還是耍著玩?嗯?”
徐青海被他拿劍指著威脅也有點惱火,梗著脖子,“有仇!
“嘖,我可不記得我有空欺負你這種小輩!蹦侨说皖^看了眼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少年人,撇撇嘴,長劍晃了晃又收回了鞘中,迎著對方熾烈的怒火又覺得似乎對方說的是真的,猶豫了一下,“誤會?”
“呸!海字營掃狗屎的!”徐青海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攥了一把長槍,甩手就是一記穿云,對方輕咦了一聲,十分輕松地躲了過去,徐青海趁機吹了個口哨運起任馳騁上馬轉(zhuǎn)身就跑,卻不想對方卻反應極快地上了梅隱香就虎跑黏了過來,長劍一晃一個醉月就將自己暈住拽下了紅鳴馬。
“話不說清就跑,你師父沒教你這樣做不對嗎?”那人瞇著眼睛笑。
“和你有什么好說的!”徐青海被按在地上,眼神卻還是惡狠狠地,像一頭小狼。
“嘖。”那人有點無奈,“就算我去海字營掃狗屎礙著你什么事了?”
“……”
“我想起來了,你好像就是那天捅了我一槍的家伙?引了一大群海字營的刀兵追著你跑,以為你有山有虎了不起啊?”那人似笑非笑,“對自己挺狠啊小家伙。”
“恨不能踏平了神策營!”
“那你就遷怒一個掃地的?捅了我一槍我念在你小就不計較了,你還特意跑茶館來給我下藥?正義感過剩啊!蹦侨藚s松了手,站起了身笑了,“不過我挺喜歡的,毛頭小子!
“……”徐青海愣了愣。這個人腦子有?喜歡被虐?被藥傻了?
“在下藏劍山莊葉劍臨!蹦侨耸樟藙Γθ轀睾椭杏謳Я诵┎涣钊擞憛挼尿湴,“去掃海字營,不過是和朋友打賭輸了罷了?偛缓煤鸵粋小孩子耍賴……”這么說著他身形猛地向右一側(cè),一支弩箭蹭地插在青石板上,箭尾微微發(fā)顫。徐青海心中一喜。
“葉少爺,欺負我小師弟所為何事?”是脆生生的女孩子的聲音。
“來得正好,咱們倆前陣子打賭你師父這個月能不能拿到參同云牙劍,我不是輸了嘛!比~劍臨磊磊落落地站著,“我依賭約便裝去掃海字營,被他捅了一槍,剛才還給我下藥呢!
“我是真看不過你那么點高的扶搖!币粋人影慢慢現(xiàn)行出來,居然是個非?蓯鄣男√}莉,一身黑藍的唐門弟子裝束,白玉面具斜斜地歪在腦袋一邊,露出張稚嫩的包子臉,樂不可支地看著徐青海,“小師弟你朝我要巴豆就是為了整這個家伙?”
徐青海有點尷尬地撓撓頭。
“你這師姐怎么當?shù)?每天去海字營掃地的千千萬,你師弟還要挨個捅一遍么?”葉劍臨義憤填膺,又回頭看了眼徐青海,“喂,干脆做我徒弟吧?少爺我必免你顛沛流離免你憂傷困頓!”
“我有師父了。”徐青海說。而且這個富家子弟怎么看都不靠譜啊喂。
“嘖,那道士有什么好的……誒三蟲你給我把弩放下!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看你師弟七天前捅了那一槍現(xiàn)在還在洛陽城亂晃,你們怎么帶徒弟的?”
“我?guī)煾冈趺礃右銇碓u說?你就有時間了?”三蟲舉著千機匣看著他笑,“我以為葉少爺現(xiàn)在自顧不暇呢?一屁股破事都搞定了?還免我?guī)煹茴嵟媪麟x憂傷困頓?”
“我都退陣營了你看。”葉劍臨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三蟲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收了弩,蹦出了一句“你真狠!比缓筠D(zhuǎn)頭看了眼有些云里霧里的徐青海,從包里數(shù)了一組納元丹和玄九丸塞在他懷里,“師父叫我給你的。他算是師父的朋友,盡管壓榨!边@么說著便又轉(zhuǎn)身吹了個口哨跳上馬,盯著葉劍臨看了好一會,消失在了洛陽城的落葉之中。
徐青海呆愣愣地抱著那一大包納元丹,擰著眉毛有點發(fā)愁。葉劍臨側(cè)頭看他,“怎么了?”
“…包里全是這個,現(xiàn)在又暫時吃不了這樣的丹藥。放不下了!
“好辦啊,走,少爺我?guī)闳ベI幾個蜀染布包玩玩。”徐青海正要拒絕,便聽見葉家少爺吹了個口哨,一匹大黑馬從林中疾馳而出,四蹄奇特地生著紅毛,跑起來如同踏著火焰。徐青海一下子就有點發(fā)癡了。
“踏炎烏騅,嘿!比~劍臨騎在馬上,朝徐青海伸出手來,徐青海猶豫了一下終于抵擋不了神駿的誘惑,握住了葉劍臨的手,借力跳上了馬背。大黑馬完全符合徐青海對馬的任何幻想,四蹄生風,四周景物飛快地朝后掠去,當真有種風馳電掣的快感。
“吁——”葉劍臨勒住了馬韁,側(cè)頭看見身后那個少年小將軍抓著他的衣角,目光又渴望又熱切,又興奮又緊張,又有點茫然,“怎么停下了?”
葉劍臨笑了,“城里人多,怕踩翻了人家鋪子。”他說著跳下了馬,看著一臉戀戀不舍的小軍爺,按了按他的手臂,“喜歡就在上面呆著,反正少爺我最不怕的就是罰款和招搖!
徐青海有點不好意思,但誰知道下次再遇上這樣好的馬得是什么時候,一時間也沒舍得。葉劍臨便牽著馬韁走在前面,一身金燦燦的衣裳,隨意地用金絲束發(fā)斜插玉簪,腰間橫帶著一柄雕著雙蛇盤虬的金色重劍——確實一點都不怕招搖,還有罰款啊。他背著那么重的劍,走得卻是極為輕松,時不時地再某個攤位前面停下審視兩眼,挑了幾個做工精細的蜀染布包遞給徐青海,“我徒弟總不能太寒磣!
騎著人家的馬拿著人家送的包剛又被人傳了功推了曲骨,“我不是你徒弟”這句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胸中荷花兮,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兮,初入其境!薄按┬纳彙⒑季栈、滿天星、生地!
“長生不老兮,永世康寧;老娘獲利兮,警惕家人!薄叭f年青、千年健、益母草、防已!
“三十除五兮,函悉母;芒種降雪兮,軍營難混。”“商陸、當歸、麥冬、苦參!
“接骨妙醫(yī)兮,老實忠誠;黑發(fā)未白兮,大鵬凌空!薄斑怼m(xù)斷、厚樸、首烏、遠志。行了,拿了去找那教書先生吧!比~劍臨找了幾味藥材擱在徐青海懷里的空盒子中包好,表情懶洋洋的。徐青海稱了聲謝,心里暗暗贊嘆這個少爺對藥材的熟知。他抱著盒子交給聽泉私塾外面的鐘先生,鐘先生一邊夸著孺子可教一邊給了他兩本書,又命人給他做了兩碗漿面條。徐青海有點臉紅,又很高興這個困擾自己好幾天的問題得以解決,呼哧呼哧抱著食盒跑到江邊找到葉劍臨,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出來給他,“洛陽風味小吃漿面條哦,分一碗給你。還是熱的!”
葉劍臨有些好笑地結(jié)果,覺得這孩子真是挺可愛的。他本來不太吃得慣這種有點發(fā)酸的東西,但就著徐青海大口吃面的聲音,也覺得胃口都好了很多。時近黃昏,葉劍臨看離武牢關還有一段路要走,便建議二人干脆在私塾借住一晚。徐青海答應了幫私塾里人們的各種忙,他們便也很客氣地整理了兩間空屋子出來。這么一來時間便也寬松了許多,葉劍臨洗了個澡出來,正看見徐青;翌^土臉地坐在門檻上,表情十分沮喪!霸趺戳?”
“……它、它不肯理我!毙烨嗪Ee著兩把紫花苜蓿有點委屈,像個和家長告狀的孩子,“我還說喂它吃草呢,不吃就算了還踢了我!”
葉劍臨沒忍住就微笑了起來,從隨身包裹中翻出了一些新鮮的皇竹草遞給徐青海,“再去試試?”
徐青?戳丝词掷锏幕手癫萦挚戳丝慈~劍臨,猶豫了一下又跑到大黑馬的身邊,踏炎烏騅顯然遠遠的就發(fā)現(xiàn)了他,示威似的踏了踏蹄子。
“阿炎!”葉劍臨遠遠地喚了一聲。大黑馬抬頭看見自家主人倚在門欄處微微瞇著眼睛,有些不甘愿地低了低腦袋,然后又有些傲慢地看了眼徐青海,飛快地叼走了他手里的草料,跑到一邊自己嚼完又自娛自樂去了。徐青海趁著它吃草的空擋順了順它的毛,大黑馬用血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沒大計較,徐青海卻嘿嘿地笑著收回了手去,一臉饜足的表情跳了回來,像只偷了腥的貓。
葉劍臨簡直覺得這家伙不能更可愛,什么情緒都寫在了臉上的帶著股天真稚拙,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小家伙吶。他這么想著,便說,“阿炎那是被我慣壞了,回頭我?guī)湍愠樗!?br> “可別!”徐青海卻下了一跳,一臉心疼。葉劍臨被他的慌張勁給逗樂了,心想到底是個愛馬如命的天策弟子啊。
兩個人花了幾天時間把武牢關的任務了結(jié)知州徐青海覺得自己修煉傲血戰(zhàn)意入了瓶頸,便回了天策府一趟。葉劍臨自然也是跟著,樂得看徐青海指著某處說那里是凌煙閣這里是秦王殿,一副殷勤盡責的東道主模樣。他是很久沒這么安逸地過日子的,覺得拋開那些曾經(jīng)覺得萬分重要的事情之后,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徐青海又朝楊寧學了些招式,葉劍臨坐在一邊也喜歡出聲指點幾句,倒是徐青海非常詫異這個藏劍弟子怎么說起這些招式比他還熟悉。
盤桓數(shù)日之后兩人啟程洛道,剛將徐青海送到了江津村,葉劍臨便收到了一封求援信。是道士山河,也就是徐青海的正牌師父寄過來的,說他近日在楓華谷被某些人截殺,誤入了荻花圣殿得知了些事情,又說找到了葉婧衣的下落云云,最后希望他能來荻花圣殿一趟共同討伐紅衣圣教主阿薩辛。葉劍臨為這個惹禍精嘆了口氣,卻也知道被“某些人截殺”必然和自己是脫不了關系,只得將一些止血膏辟邪散之類的東西交給徐青海叮囑他萬要小心,便離去了。
徐青?粗T著大黑馬飛快的消失在黃昏暮色之中,心里還是空落落地遺憾了一陣。
唔……今天我還沒有喂馬呢。他默默地想道,好不容易和大黑馬關系好了一些。
葉劍臨在的時候其實也并不經(jīng)常出手,只有自己虎都交出去的時候才會拔劍,但葉劍臨走了之后徐青海卻總覺得渾身都不太對,總覺得耳邊沒人念叨著“打滄月啊誒開山也行。 薄肮粌(nèi)力不濟啊徐如林留著喂馬么!”之類的是寂寞了一些,不過習武……本來就是挺枯燥的事情吧。徐青海突然想起某次葉劍臨蹦進河里洗澡的時候被自己看見了,光裸的背上遍布著的猙獰傷疤,其實自己握緊長槍,也沒有什么雄心壯志吧。當初孑然一身加入天策是為了混口飯吃,現(xiàn)在,大概也想讓身邊的人過得不那么辛苦,能分擔他們眉間憂愁身上傷痛吧。
之后真是很久沒見了,期間三蟲師姐曾帶過信來說她有事暫時不能來找他云云,也帶了葉劍臨的口信說向他問好,徐青海有些失望卻也并沒有懈怠,獨自一人從寇島一路將任務做到了南屏山。
再見到葉劍臨,便是在三個月后的南屏山了。其實也不過是在岸邊試毒的時候突然瞥見一抹極耀眼的金色劃破長空朝長江的另一頭掠去,徐青海心里猛地一突,不知為何就覺得那是他,毫不猶豫地丟下手里的活運起了新輕功。
天氣凜冽寒冷,帶著一股深秋將近初冬的肅殺。徐青海沿岸找了一圈漸漸氣力不濟,正要沮喪而回的時候卻忽聽見刀兵相擊之聲,探頭望去遠遠看見那金衣男子一劍將一個黑衣人釘在岸邊的礁石之上,聲音冷如此間呼嘯的寒風,“我不殺你。你回去告訴苗柯,看在昔日之誼我忍了三個月,若再糾纏不休,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上落雁城!彼曇舻突貐s極為有力,讓人毫不懷疑他能做得出那樣的事來。他說著拔出了劍,退開了幾步。那黑衣人痛哼了一聲,飛快地支開了兩片機關翼一下子飛到空中,還不忘甩下幾支惡毒的化血鏢。葉劍臨敏捷地將之挑落,卻終還是中了一招,有些疲憊地倚著礁石垂眸喘氣,大約是聽著水聲中有腳步聲,甩手就將佩劍擲了出去,準確地釘在了來人的腳下,“想活命就別過來。送信的只需要一個。”
“是、是我啦!毙烨嗪?粗林约耗_尖落下的劍刃,吞了口口水,手心有些冒汗。
葉劍臨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放松了一些,倚著礁石坐下休息,“你怎么在這里?”說著又打量了一下徐青海,笑,“不錯啊,長進不少!
徐青海憨憨地撓了撓頭,又有些憂慮。葉劍臨雖然眉眼間神采不減,但此刻風塵仆仆的憔悴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低頭將葉劍臨的佩劍拔出來,走到葉劍臨身邊,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污泥和血跡,“給你!
“嗯!比~劍臨點頭,將劍收回了鞘中,“你回去吧。此間事還沒了結(jié),你不要牽扯進來!
徐青海垂著眸子,沒說話,也沒離開。
“你這是做什么?”葉劍臨微微蹙起眉毛。
“你受了傷。”徐青海說,“我總不能扔下你!
“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俊比~劍臨呲了呲牙,“快滾,不然我砍你了!”
“……”徐青海聽他這么一說反倒是下定了決心,“你砍我好了!彼f著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江邊地面又濕又涼,站起身來拽了拽葉劍臨,“別坐著。你的馬呢?”
“我把它留在了驛站。我要是死了,你拿這塊牌子取了替我養(yǎng)著好了。”葉劍臨從懷里摸出來一塊竹牌,上面竟然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徐青海把牌子塞回了葉劍臨的懷里,有些氣憤,“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要帶你上山,那里我認得一個萬花弟子,總該能治治你的傷!
葉劍臨還未說話,忽然聽見一聲長嘶,抬頭望去,便見一匹黑馬在江中泅水而來,揉了揉額角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大黑馬游水姿勢雖然不好看,速度卻非常快,上了岸抖了抖身上的水便走到自己跟前討好似的蹭了蹭他的臉。葉劍臨沒好氣地推開了它的馬臉,“不聽話!庇值芍肿煨Φ瞄_心又得意的徐青海,“和你一樣!”
徐青海笑了一下,將葉劍臨扶到馬背上去,大黑馬難得地配合,任由他牽著馬韁朝山上走去。葉劍臨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將近三個月沒日沒夜的追殺幾乎將他的精力體力消耗殆盡,他也的確是迫切需要一番休整。
徐青海朝那萬花弟子交了試毒的任務,又求她為葉劍臨解了化血鏢的毒又包扎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時間也不早了干脆就在山上露宿一夜。葉劍臨作為傷員一枚被勒令老實呆著,徐青海在外漂泊數(shù)月,找柴生火極為熟練,又忌憚著山上天一教散播的尸毒,下山抓了幾只螃蟹烏龜回來。做法雖然簡單粗糙,到底也能填了肚子。吃完之后葉劍臨抱著徐青海遞來的一張熊皮靠在樹下閉目養(yǎng)神,徐青海拿著一把葉劍臨給的新鮮皇竹草巴巴去討好大黑馬,時間倒像是一下子就退回了洛陽。
但到底還是心里裝了些事情不吐不快啊。徐青海望著葉劍臨,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睡了?”
“我要是睡著了你不是該徹夜難眠了?”葉劍臨也不睜開眼睛,懶洋洋的語帶調(diào)侃。
“你最近這段日子都在被人追殺?”徐青海問。
“前半個月我和你師父師姐他們一塊擊退了阿薩辛!比~劍臨說!皩α耍麓蝸碚椅,我有東西要給你的!
“……追殺你的人是誰?”徐青海沒有理會他的避重就輕。
“私事罷了!比~劍臨忽的睜眼看了看他,眼神亮亮的,唇角也彎了起來,“有興趣?”
“嗯!毙烨嗪R膊环裾J。
“嘿,不告訴你!比~劍臨狡黠地笑了笑,伸出手來揉了揉坐在身邊尚還十分青澀的少年人的腦袋,嘆了一聲,“你應付不了的。”
徐青海撇了撇嘴,有點不滿有點不高興更多的是不甘心是身后一把熊熊燃燒催他前進的烈焰。遲早得讓他說出來,他心里想著。
隔了幾天葉劍臨的傷勢好了許多,顧忌著南屏山是個陣營是非之地,便悄悄離去。換了一身普通人家的衣服,他依舊頎長挺拔如劍,眉目間依舊是江湖歲月磨滅不去的銳氣和意氣。送他去瞿塘峽的時候徐青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對方看出來卻也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有緣再見書信聯(lián)系之類的話。徐青海把韁繩遞給葉劍臨,朝他作了一揖又敬了三杯茶,轉(zhuǎn)身離去。葉劍臨含笑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懷里的一樣東西,策馬朝成都方向趕去。
徐青海并沒有刻意去追逐葉劍臨的步子。他給師姐寄了封信之后又在南屏山盤桓了一陣,等到了師姐的回信看了幾遍,決定轉(zhuǎn)道去了昆侖。等他再次出現(xiàn)在葉劍臨面前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身紅衣如血鐵甲如城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將軍了。這時他正騎雕落在絕跡澤準備帶人殺向冷翼毒神,卻忽看見那人一身金衣站在信使邊上,對面是一個浩氣盟的五毒弟子。兩個人似乎在交談些什么,葉劍臨表情帶著股磐石般無可回轉(zhuǎn)的漠然。那五毒弟子面容越發(fā)陰沉詭譎,最后只是看著葉劍臨冷笑,暗地里幾個浩氣開始朝這邊靠了過來。
徐青海嘿嘿地笑了一聲,召出了自己的望云騅一個斷魂刺就踩了過去。那個五毒弟子反應也是極快,直接一只玉蟾擋在他身前,自己一橫笛子,對著徐青海上了個幻蠱。葉劍臨一劍就扎在了那只蠢蠢欲動的蠱蟲之上,似笑非笑,“說著話突然和別人打起來,不太好吧?”
“我站著讓他打死就是好的了?”五毒拿著蟲笛冷笑。
“你會不會束手就擒我是不知道!比~劍臨拎著長劍,目光掃過遠處幾個浩氣盟笛子,“不過你要是死了,對我來說自然是好的!
“你很好!蔽宥疽а,怒極反笑。
“我向來很好,以后自然會更好!比~劍臨說著,劍尖微微下垂,“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不會讓你寂寞太久的!蹦俏宥纠湫α艘宦暿樟说炎,看了眼葉劍臨又看了眼徐青海,召了自己的白馬便領著人離去。徐青海身后那群惡人谷的牲口嗷地一聲摸上去追著就是一頓揍和挨揍。徐青海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沒做以示無辜,葉劍臨嘆了口氣,“你去了惡人谷?”
“嗯!毙烨嗪J掌鹆碎L槍。
“嘖!比~劍臨笑了笑,也沒應他,卻從包里掏了一桿槍出來遞給徐青海,“碎魂槍,送你的,算出師禮。前陣子有些忙,沒顧上你。”
徐青海也沒有推辭,接過掂量了一下,槍長丈二,大概十七斤重,對自己來說倒最是趁手。但徐青海并沒有太認真把玩,又抬頭看了看葉劍臨,問,“是關于那個……苗柯?”
葉劍臨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否認。
“他們說你殺了浩氣盟前任指揮意圖上位,被苗柯發(fā)現(xiàn),他看在昔日情誼沒有殺你,只是將你逐出了浩氣盟!毙烨嗪Uf。
葉劍臨抬眼看了看徐青海,“怎么樣?我很陰險的。”
“我?guī)熃戕D(zhuǎn)去惡人谷的時候說你是被冤枉的。她對浩氣盟非常失望!毙烨嗪Uf。
“不,我打賭三蟲只是覺得惡人的紅衣服好看。”葉劍臨笑了笑,沉默了片刻,說,“浩氣盟……挺好的。”
“但至少‘看在昔日情誼沒有殺你’這句是假的……我倒覺得是你念在昔日情誼沒有與他計較太多!毙烨嗪5皖^看了看自己鞋尖,“你能告訴我真相嗎?”
“沒什么好說的。”葉劍臨攤了攤手,“苗柯是我一手帶入浩氣盟的。之前他偽裝得很好,后來懶得掩飾自己的野心,便找人殺了前任指揮,將我趕出了浩氣盟罷了!彼f著又澀然一笑,“他戰(zhàn)術(shù)天賦很高,下任指揮本來怎么說都是他的!
徐青海沉默了片刻,“先讓你變?yōu)橄N蟻不再受人矚目,再找人將你暗地殺死,真是好打算!彼挚戳丝慈~劍臨,想從他臉上看出些憤怒的端倪,卻只看到一片平靜。這么一來倒是自己心中生出了一些氣憤來,恨恨道,“正好,你下不了手的人,我去替你殺了!
葉劍臨看他突然咬牙切齒起來,有點哭笑不得!拔椰F(xiàn)在好好的活著,就夠他不安一輩子了!
“浩氣盟應該是你的!毙烨嗪Uf。
“我要那浩氣盟做什么?帶人來揍你?”葉劍臨嘆了一聲,“我現(xiàn)在只想去燭龍殿救出莊主然后回莊里歇著!
“那我與你同去!毙烨嗪O肓讼。
“也好!比~劍臨猶豫了片刻,點了頭。
兩人稍作休整便去了龍心澤約定的地點。道士山河一手抱著那只唐門蘿莉,另一手指點著地圖,時不時和身邊的人交談幾句。倒是三蟲聽得有些無聊了,打了個哈欠發(fā)現(xiàn)了葉劍臨河徐青海。
“師父,師姐。”徐青海作了個揖。
“你也來了呀!卑幽樞√}莉嚼著糖葫蘆,含含糊糊地打了個招呼。
“青海,葉子,坐!鄙胶映麄凕c了點頭,在座的已有二十幾人,各門各派的都有幾個,徐青海挨著葉劍臨坐下,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不免有些緊張,不過聽著山河說前人帶回來的情報,也漸漸進入了狀態(tài)。
“胡韃武逸青是老對手,但也不要掉以輕心。運功天地火的時候一定要停手以免封內(nèi)。小樹你負責大師的蠱惑,所有七秀給好持續(xù)。”山河又說了幾個特別要注意的地方,動員了一番,一行二十五人便進了燭龍殿。一路都十分順利,雷神陸尋千秋子圣童都并沒能阻攔這二十五個一同出生入死很多次的人的腳步,雖然陸續(xù)有了傷員,卻有萬花七秀五毒弟子妙手回春,并沒有出現(xiàn)死亡。徐青海雖然是第一次來這里,卻也沒有什么險情,順順當當?shù)乇愕搅俗詈笠粋囚禁了純陽掌門李忘生的天蛛殿。醉蛛老人好用毒,又有一群得力手下,好在我方人數(shù)不少,控場的控場集火的集火,倒也算得上順利——只是醉蛛老人倒下的那刻,不知為何,葉劍臨笑容還未爬上嘴角,整個人便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徐青海大驚,幾個治療圍了上來,折騰了半天也有些束手無策的味道。
葉劍臨中的是一種奇蠱,恰好由醉蛛老人的毒激發(fā)出來,因為不知道蠱蟲的類別和施放手段顯得格外棘手。徐青海發(fā)了信號彈召集了自己認識的五毒弟子,幾個晝夜忙活下來也只能勉強將毒素暫時抑制。葉劍臨時昏時醒,醒來便看見徐青海守在一邊形容憔悴,連腦袋上的翎子都耷拉下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十分不忍,“我不如干脆自絕經(jīng)脈好了!彼撊醯靥秩嗔巳嘈烨嗪5哪X袋,“總好過連累你晝夜不安!
“……你若是死了那我…”
“閉嘴。”葉劍臨有氣無力地瞪他一眼,目光卻依舊有著足夠的威懾力,“去把我的劍拿來。”
徐青海依言將劍擱在他手中。葉劍臨勉力支起身來,手里握著那把常見,一寸一寸拔出來,又一寸一寸收了回去,“送我去劍冢,青海!
“葉劍臨!”徐青海攥著拳頭,狼狽又氣急敗壞地低吼了一聲。葉劍臨看出他此時近乎失控的情緒,笑了笑,“送我去劍冢,或者昆侖。那家伙怕冷,他的蟲也怕冷。我說過我得活很久!
徐青海沉默了片刻,跑出去找了輛馬車,又抓著一個五毒弟子一同上路以免病情發(fā)生什么轉(zhuǎn)折。行路間大黑馬突然跑了出來,沒費什么功夫就把拉車的馬踩在蹄子下,朝徐青海低了低頭。徐青海明白他的意思,便將繩索套在一向極為驕傲的烏騅身上,由它拉著一路朝北方挺近。期間不乏有人暗殺,皆被徐青海的碎魂釘死在地碎了魂魄,待到昆侖已是衣染重血,槍帶殺伐。
為了防止苗柯再來騷擾,徐青海將葉劍臨帶入惡人谷營地之中,葉劍臨也無力計較,在此坐定閉關。徐青海等得焦急卻又無可奈何,整天在帳外張望,終有一天忍不下這口惡氣,單槍匹馬急行至落雁城殺了數(shù)十人揚長而去,一時兇名遠播。落雁城人心惶然,苗柯為平定軍心咬牙親自帶兵前去昆侖討伐,他品行雖有非議但領兵指揮確屬一流,徐青海措手不及,又是新丁比不過苗柯用兵老辣,節(jié)節(jié)敗退之下忽聞山間一聲清喝,無上劍意如大山傾倒般斬下,澎湃激昂萬夫莫敵。苗柯部下驚詫之下傷亡慘重,勒馬敗走,徐青海闖入敵陣擊殺苗柯,一時間浩氣盟大亂,卻自然有旁人力挽狂瀾,而這些都是另外的故事了。
揚州方才洗過了一場春雨,楊柳岸著了一層淺如水墨的情色。徐青海紅衣銀甲牽著大黑馬的韁繩,葉劍臨端坐馬上,手里拈著一枚桃葉置于唇邊吹著不知名的調(diào)子,十分悠閑。
“果然來揚州是對的。昆侖太亂,師娘說不利于你養(yǎng)病!毙烨嗪Uf著,又抬頭看了眼葉劍臨,見他滿臉笑意,又有些氣惱,“你也真是,偏要強修什么勞什子心劍,毒是逼出來了,眼睛卻……這要是萬一有什么仇家尋來,千百遍都不夠你死的!
“這不是還有你嘛!比~劍臨笑了笑,也不點明自己此刻靈覺敏銳,就算目不視物,打發(fā)個把殺手卻不過是小菜一碟。徐青?此θ轀睾椭腥耘f帶著些從前常見的淡淡驕傲,又想起那日昆侖沛莫能御的劍意,知道自己是白擔心了,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到底心中氣悶,抓了把紫花苜蓿湊到踏炎烏騅的嘴邊。大黑馬不滿地把頭扭到一邊,他便又將草料湊上去一些,反復幾次大黑馬也有些惱了,馱著主人又不敢妄動,惡狠狠地張口就要咬徐青海的手指。徐青海哪會如他所愿,手腕一轉(zhuǎn)便讓大黑馬不僅意圖落空,還一口咬在了他手里的草料上。大黑馬嫌棄地吐掉了嘴里的草屑,極為憤怒地甩了甩頭。葉劍臨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安撫,“你跟我有氣,何必欺負我的馬呢?”
徐青海哼了一聲,也不答話。
“又不是不治之癥,你師父那相好的不是開了藥么?”葉劍臨聽他不答,想了想便又道,“在黑龍沼盤桓那幾日我有幸抓到了一匹里飛沙馬駒……”
“真的?!”徐青海猛地抬起頭來,卻撞上葉劍臨唇角莫名的笑意,又咬牙偏過頭去望向瘦西湖的畫舫,“我才不稀罕!”
“那真可惜,我本來想送給你養(yǎng)呢!比~劍臨露出遺憾的表情來。
徐青海沉默地牽著馬韁,下意識去摸踏炎烏騅的腦袋,不想大黑馬還記恨著剛才難吃的草料,偏了腦袋閃開,打了個響鼻,血紅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見他想事情想得出神,張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大黑馬也知道這家伙和主人關系匪淺沒下重口,徐青海倒是猛的回過神來,“啊”了一聲,定定地望向葉劍臨,“真的?送我?”
“那是自然!”葉劍臨心里忍笑忍得極為辛苦。
“說好了!”徐青海搓了搓手,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興奮難耐。
“自然!比~劍臨心想到底自己還沒有一匹馬重要,笑了笑,心里閃過些諸如“假以時日里飛沙也成了一匹神駒,大黑馬就能有個伴了”之類不著邊際的念頭,又想著徐青海這小家伙此時也是經(jīng)風歷雨地長大了,不由得笑意更深了一層。徐青?粗男θ菘傆X得心里發(fā)毛,不過又迅速被將來神駒養(yǎng)成計劃帶來的興奮沖昏了頭腦。
“以后里飛沙就給阿炎做媳婦吧!比~劍臨說。
“行啊!毙烨嗪M口答應。
“你呢?”
“都行都行!
“說定了啊。”
“一定一定!
葉劍臨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趁人之危,不過管他呢~他這么想著,有點得意地哼出聲來。
“西湖美景~~三月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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