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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花恨
一
利刃破空的聲音,凌厲非常,卻不見兵器。
淡淡的血腥味絲絲縷縷地散開,有種詭異的甜味。驚恐的表情定格在那張過分妖艷的臉上,連掙扎都來不及便沒有了氣息。
沒想到他居然喜歡這樣的貨色。
戴著面紗的白衣女子收手,憤恨地想。
“宮主,公子又下了一道遺花令……讓您回去!”身著一身青衣的路兒恭敬低頭。
從剛才起,路兒就畢恭畢敬地站在那里,霜面冷眸。面對眼前的血跡,神情無絲毫波動,仿佛她的眼前未曾發(fā)生過任何事。
追隨宮主這么多年,宮主的手段她最了解不過——這樣的死法已經(jīng)算是便宜那個女人了。
“這是第幾道了?”白衣女子皺眉。
聽到路兒提及“公子”二字,她的心微微顫了顫,眸中波光輕漾,隱隱透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白衣、白紗、白色蠶絲手套,純凈無垢,竟無一滴血跡。除了一頭黑發(fā)和那一雙清眸,她身體的其余部分都不曾暴露在空氣中,身材纖細。雖無法看清容貌,但是綽約的身姿倒是隱約可見。
“回宮主的話,這是公子第七次命令您回去了!”路兒恭敬低頭,回答。
催的這么緊,是生氣了嗎?
白衣女子心下有些煩亂。
飄忽的視線不經(jīng)意對上面前這具尸體渙散的瞳孔,白衣女子的心頭忽升起一絲怨懟:她不過離開月余,他就另覓了新歡,難道生氣的那個人不應(yīng)該是她嗎?
“回去!”白衣女子轉(zhuǎn)身,空氣中騰起一縷淡淡的,混合著檀香的瓊花的香味。
二
一道遺花宮的殘花令,掀起了武林的血雨腥風(fēng)。
連續(xù)一個月的屠殺,御劍山莊上至莊主、下到奴卒,全數(shù)殞命,無一幸免。就連御劍山莊常年駐守莊外的弟子也盡數(shù)被追殺殆盡。御劍山莊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面對這樣的滅門慘案,江湖各大門派卻無人敢伸出援手。因為發(fā)動這場屠殺的正是遺花宮——享有武林至尊權(quán)利的遺花宮。
遺花宮是武林中最為神秘的門派,不僅因為遺花宮的武學(xué)奇異且高深莫測、世所罕見,還因為遺花宮的主人從來不在江湖上露面。幾代遺花宮宮主,一生都沒有踏出過遺花宮半步的人大有人在,他們雖然世代皆是武林盟主,可是武林之中見過他們真面目的人幾乎沒有。
并且,遺花宮處理武林紛爭的手段向來果斷神奇,但凡是不愿接受遺花宮差遣的門派,都會收到遺花宮的殘花令,然后毫無懸念地被滅門。所以,即使遺花宮宮主從未在人前露面,可是她在江湖上的威望卻到了巔峰。
江湖之中無人不知,遺花宮發(fā)出的殘花令,無人可當,御劍山莊除了俯首伏誅沒有其他出路。
御劍山莊莊主葉寒本就是遺花宮的人,御劍山莊也一直與遺花宮有著深厚而神秘的關(guān)系。江湖中人一直有一個共識:凡是葉寒想做的,都是遺花宮默許的,所以,葉寒這些年極盡凄厲壓迫之能事,剔除異己、隨意殺人。其他門派忌憚它有遺花宮做靠山的勢利,即使被欺辱也不敢伸張。如今遺花宮終于肯清理門戶,眾人當然求之不得。
只是令人頗為不解的是,葉寒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自己的主子,居然惹得遺花宮宮主親自出手清理門戶?御劍山莊血流成河,那些尸體個個表情猙獰扭曲,肢體血肉模糊。其慘狀竟然比一年前被御劍山莊滅門的季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次,遺花宮宮主親自出手,孤身一人便將御劍山莊全莊人斬殺殆盡,手段狠絕令人不寒而栗。
可以想見,未來的幾十年內(nèi),武林之中恐怕不會出現(xiàn)敢和遺花宮作對的門派了。
三
遺花宮九重天的樓宇里,七言無聲地站著。
她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半個時辰了,自從她走進這個房間,坐在對面的男子就沒有理過她,仿佛她這個人并不存在一樣。不僅如此,那男子懷里摟著的那個女人,濃烈的妝容,攝人魂魄的勾人眼神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挑戰(zhàn)著她的極限。而男子的手已經(jīng)攀上那個女子的腰肢,雙唇已然貼向了那女子的脖頸。
他們就在她的眼前歡好著,仿佛她是空氣一般,這樣赤裸裸的羞辱,讓七言難堪地臉紅起來,隔著面紗依舊隱約能夠感受到她極力壓制的怒意。七言真的很想將那女人挫骨揚灰,可是在季無歡面前,她卻不敢造次。
“怎么?你不愿意站在這?”男子像是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氣場,突然抬眼睥睨,一副不屑的語氣與表情。
七言愣住,心里的怒火瞬時熄滅,竟然有些膽怯:“不是……”
“哼~~”從鼻腔里呼出一個簡單的音符,男子便不再理會七言,將自己的臉重新埋進那女人的懷里,雙唇從她半露的□□一路吻上去。
七言只覺得一陣沮喪,頹然避開目光,不忍再看。
原本,她是想要回來質(zhì)問他的,為什么要寵幸那個女人?可是當她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她才知道他這些日子以來寵幸的女人遠不止一個!
七言有點慌,原本要質(zhì)問他的勇氣徹底被擊破了。她甚至因為他對她的冷淡,開始反省起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為來。
他是生氣了嗎?
怎么會不生氣?她不告而別了月余的時間,沒有告訴過他去做什么、也沒有告訴他什么時候回來,甚至他連發(fā)了七道遺花令她都沒有理會。
他怎么會不生氣!
七言知道季無歡動怒了,所以他才無視她,這樣羞辱她!
季無歡旁若無人地吻著那個女人,那女人白皙的皮膚上綻出的粉紅“花瓣”一路纏綿而上。七言纖細的身體開始顫抖,愧疚、酸澀一起滿上她的心頭,臉上那抹紅暈甚至爬上了眼睛,那種滋味讓她痛不欲生。她想要阻止他,卻不知要怎么做,她害怕他會更加生氣。
“公子……”
就在季無歡就要吻到那個女子的鮮艷欲滴的雙唇的時候,七言突然生澀地吐出這樣一個詞。
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哽咽。
季無歡聞聲頓住,抬眼,望著七言顫抖的身體,眼神冷漠:“怎么?”
簡單的一個音調(diào),既是回答,也是質(zhì)問。
七言呆住,更加尷尬,因為嫉妒心作祟,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叫住他,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
季無歡當然看出了她的尷尬,挑眉,露出一個清冷而詭異的笑容:“怎么,堂堂遺花宮宮主連話都說不清楚嗎?”
那種不屑的聲音讓七言覺得異常折磨,從一回來就伴隨著她的那種生不如此的滋味,此刻漸漸擴大、升華成一種難過。七言在季無歡灼灼的目光里落下淚來:“公子,她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問了一個她根本不想知道、毫無意義的問題。聽起來更像是在訴苦。
聽到七言聲音里的哭腔,季無歡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可是卻放開手里的女子,緩緩站了起來。
“她叫花柳,是我心尖子上的人呢!”男子攬過手邊人,聲音玩味,輕蔑地睥睨七言。
七言登時倒吸了一口氣,他居然這樣說……
一時難堪的沉默。
“為什么要她來?難道……我不能滿足公子你嗎?”七言幾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終于說出了這樣一句令自己臉紅的話。
季無歡忽然笑了,是那種毫無溫度笑容。
“你的問題還真多?為什么不先告訴我你這一個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七言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在意的是這個嗎?遺花宮的事情,她向來不愿讓他參和。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七言一瞬間有點愣神。
看到七言沉默,季無歡的笑容冰釋,換上了一副不羈的無所謂的神情:“呵呵,是在下失禮了……在下不過是這偌大的遺花宮里區(qū)區(qū)一個男寵,怎么有資格過問宮主的事情!”
季無歡說著,摟著那個叫花柳的女子朝著七言走過來:“花柳,去我房間,我們不在這里妨礙宮主的正事了……嗯,么,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他的手在女子的腰間游走,狠狠地吻了一下那張妖艷的臉。
“討厭……”一陣淫靡的嬌嗲聲。
七言的身子猛地僵硬。
季無歡就這樣走過七言的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七言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動作之快,嚇得花柳輕叫了一聲。
季無歡收回了剛才的表情,細長的眉眼溢出冰冷而兇狠的光澤。
“宮主,我不會再碰你了!若你不肯放了我,那你最好殺了我!”季無歡附上七言的耳邊,輕輕說了這樣一句話,眼睛里閃動著星星點點的鋒芒。
季無歡抬起頭,鼻尖掠過七言頭頂?shù)臅r候,忽然說:“是你殺了紅姑娘吧?!她身上的檀香味怎么配的上宮主你呢……作為男寵,還真是一丁點忤逆你的事情都不能做呢……怎么,還不動手?”
忘記了他是如此透徹的男人,自己怎么瞞得了他?七言頓時覺得更加痛苦了,不僅僅是自己的殘忍被他識破,更多的是他說的話。
季無歡這一次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七言只覺得一陣強烈的悲哀襲上心頭,她突然覺得好累、她好害怕。
七言抓著季無歡的手軟軟地滑落下去,雙膝順勢跪了下去。
“公子,對不起,是七言做錯了!”七言忽然落下淚來,跪在那里,仰臉看他,“七言愿意改過,只要公子不離開七言,公子讓七言做什么都可以!
那雙眼睛晶亮而脆弱。
季無歡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疼的他皺緊了眉頭。
他沒有料到七言居然做到這個地步,作為遺花宮的主人,七言是他見過的最高傲的女人,遺花宮宮人甚至不能直視宮主的眼睛。他不過是她的男寵而已,被她扣留在這遺花宮里,不能外出、也不能擅自走動,甚至沒有權(quán)利過問遺花宮的任何事情。
這……真的太好笑了。
“是嗎?”季無歡忽然笑了,他突然有點想要報復(fù)一下這個女人,“當真什么都愿意做嗎?”
“七言什么都愿意做!”
“那好!”季無歡拉過懷里的花柳,眼里閃過一絲壞壞的笑意,“花柳日后會陪我住在遺花宮,我要你……親自伺候她!”
“……好!”
七言答應(yīng)了,他邪惡地注視低著頭的她,拉過花柳離開了,領(lǐng)走的時候扔給她最后一句話:“如果她受到了什么傷害……你可以試試看?”
七言還跪在原地,低頭:“不會……”
從一開始,七言就知道,這個男人會是她的克星。
四
或許這就是天意。
季無歡受傷闖入遺花宮的那一天,剛巧遇到了經(jīng)過那里七言。
遺花宮的樓宇建在陡峭的珠涯峰上,由上至下而建,共九座。依照高度,被叫做九重天。遺花宮宮主自幼都居住在九重天,幾乎從不到下面來。若有人想要見宮主,必須從一重天走上去,經(jīng)過各個樓宇最終到達九重天,如有敵人想要攻襲遺花宮主,也必須殺完下面八重天的守衛(wèi)才行。
因此,江湖上也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見遺花宮主難于登天。
季無歡無疑是幸運的,那幾天一重天的瓊花正開的最好,七言原是去賞花的,卻不料看到了混身是血的他手握兵器殺開了門口護衛(wèi),搖搖晃晃地沖撞了進來。
路兒抬手,將他打昏在地,阻止他再上前沖撞了七言。
“殺了吧!”七言輕輕皺眉,她討厭這樣濃重的血腥味混在瓊花的香味之中。漠然走過季無歡的身邊,目光掃過他的臉頰,住足。
堅挺的鼻梁,輕薄微抖的唇,雙眸緊閉,可是眼珠卻在不停轉(zhuǎn)動——若非受到非人的遭遇,他不會在昏迷的時候表現(xiàn)出夢魘的跡象。坦露在外的胸膛布滿猙獰的刀口,血似乎一直都沒有止住,依稀可見白皙如玉的肌膚。
七言的心動了一下,她看的出,他的武功不俗,卻是為何,落到如此地步?
“等等……路兒,找去神醫(yī)來……把他抬上九重天!”
路兒愣了一下,沒敢反駁,依言而行。
去神醫(yī)為那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敷藥的過程中,那個男子尚在昏迷當中,他幾乎咬爛了自己下唇,就是一聲都沒吭。
如此堅毅的男人……
那些日子,七言一直守在季無歡的身邊。
誰說遺花宮宮主沒有人性?誰說遺花宮宮主不會愛上什么人?
七言救了季無歡,也愛上了他。
季無歡很快就醒了,醒來的時候得知自己在遺花宮,他突然對正為自己敷藥的去神醫(yī)大打出手。是七言制住了他。
“葉寒的所作所為跟遺花宮并沒有關(guān)系,你在這里是安全的,沒有人能傷害你!”七言知道季無歡心里在想什么。
季無歡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因為這句話踏踏實實地昏迷了三天三夜。
季無歡的事情,七言已經(jīng)知道。
“季無歡是季府的大少爺,季府是武林中一個并不算強大的門派,季老爺再給御劍山莊莊主葉寒祝壽的時候,因為帶的禮物不夠貴重得罪了葉寒,后來便慘遭滅門。季無歡跑來了遺花宮禁地,追殺的人不敢接近,所以他成了唯一幸存的人! 路兒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報告給七言。
“葉寒殺人,越來越隨便了!逼哐圆煌床话W地說,眼前浮現(xiàn)出了季無歡的樣子,心里掠過一絲涼意。
季無歡傷好之后就留在了遺花宮,做了七言的男寵。
七言的命令,他反抗不了。
季無歡的得寵闔宮上下有目共睹,他跟宮主形影不離,平起平坐、同桌而食,他甚至可以隨意伸手揭下宮主的面紗——卻害得宮人們都要伏跪在地,因為沒有人敢直視宮主的真容。
因為環(huán)兒和煙兒對季無歡不敬,七言便殺了她們,絲毫沒有顧念她們自幼便跟在自己身邊的情分。
“是我的人,就該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逼哐赃@一句冷冷的話,讓路兒心里驚顫了半年之久。
從此,“公子”這個稱呼在遺花宮里,尊貴如“宮主”。
五
近幾日的遺花宮,氣氛陰冷地能擠出水來,宮人們?nèi)粘P凶叨嫉痛怪^顱、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沖撞了和自己做一樣事情的宮主。整個遺花宮除了裙擺衣角摩擦的悉索聲竟然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雜音。
七言儼然成了花柳的婢女,每日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竟然伺候異常周到。她甚至當眾跪下為她奉茶,畢恭畢敬,生恐有一絲不周。
花柳是個妖冶性子,眼見著自己這個情敵下位了,有季無歡撐腰,她當然想要抓緊機會整治一下。
花柳吃飯的時候,說那椅子腿太高,坐著不舒服,硬是讓七言趴在地上讓她踩著。當著眾人的面,七言只輕輕看了季無歡一眼,見他安之若素,便乖乖趴下。明眼人誰都知道她是故意找茬?墒菍m主不反抗,宮人們就更不敢造次了。
花柳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七言的厲害,所以作踐起她來更顯得得心應(yīng)手、毫無顧忌。
七言耐的住,從前練武的時候,比這艱難萬倍她也挺過來了,從一千弟子中脫穎而出的遺花宮宮主,這點折磨對她來說并不算什么。七言知道季無歡這是在逼她放手?墒撬幌耄蓝疾幌胨x開——無論用什么方法,只要他能留下來,讓她做什么都行。
從前七言也有過同樣的心境。和數(shù)百位同門師兄妹爭奪宮主之位——不勝便是死!那時候七言就像現(xiàn)在一樣:只要能活下來,讓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殺了自己最親近的姐妹陌兒,活下來了,孤零零地登上了至尊的寶座,俯瞰天下、凄涼無比。七言以為自己從此再不會信任誰了,直到季無歡出現(xiàn)。
她喜歡他,強留他在遺花宮,他說要去復(fù)仇,她不讓,他僅僅是恨恨地瞪著她,將自己的手握出血來卻始終沒有傷害她。季無歡不是出不了遺花宮,七言曾經(jīng)當眾逼他:“想要出去,就殺了我!只要你殺了我,遺花宮上下將不會再攔著你!”
可是他從未對她動過手。
季無歡若真要殺七言,七言恐怕是沒有活路的,因為她在他面前完全不設(shè)防。每日同起同坐,同桌而食,七言在季無歡面前時,甚至?xí)陨⑽涔,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脆弱。她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的后背留給他,可是他從不在自己的身后下手。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季無歡,可以陪著她走過貧乏的生命——七言怎么可能會放手?
“哎呦~~~這水也太燙了,你想燙死我!”花柳一聲尖叫將七言從失神中拽了回來。
七言忙提起手邊的壺,想要添一些冷水進去。
“哼~我看你是存心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以為本姑娘好欺負的!”花柳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劈手就向著七言的臉上戳去。
七言居然閃身不及,那根簪子避開了她的臉,狠狠地戳進了七言的肩膀里。
尖銳的疼痛,七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體會到傷口淌血的滋味了,自從做了宮主,就再也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如今這樣久違的滋味反而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七言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么喜歡在面對公子的時候散去自己的武功,因為那樣,她就能夠真實地體會到他帶給她的所有傷痛或者……快樂。簪子拔出時帶出了一股血跡,剛好濺到了剛走進來的季無歡的臉上。
“怎么回事?”季無歡皺眉,表情有些陰晴難測。
“這妖女想要燙死我~~~公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花柳嬌嗲嗲地說著就倚進了季無歡的懷里。
肩上那抹清晰的疼痛還沒有散去,七言還在失神,意外看到季無歡冰冷的面孔,她突然緊張起來。
他生氣了嗎?
七言想要道歉,張張嘴卻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怎么?站不起來了嗎?”季無歡冷冷地問。
七言掙扎著想要起身,可是她的腿因為跪久了,竟然再次跌坐下去。季無歡的臉色瞬時難看起來,騰地走上前來,揮手就是一巴掌。
“廢物!”狠狠的兩個字瞬間將七言打入了冰窖。
臉上升騰起的痛意和季無歡冰冷的斥責(zé)讓她瞬間失去了意識,她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他為什么要生氣?心底涌動起的絕望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就要將她淹沒。
“公子……原諒我……”無力地、輕輕吐出這樣幾個字,七言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六
“宮主,葉寒求見……”路兒跪地稟報。
七言微微瞇眼,撫琴的手停下來,:“哼~~膽子不小,找到這里來了……不見!告訴他,旁的事本宮主可以不管,這個人,不許他過問!”
“是!”路兒領(lǐng)命就要離開。
“等等!”季無歡從帳外跑進來,一臉恨意,“讓他進來!”
七言無奈,看著一臉恨意的季無歡,她突然有點心疼:“既然公子說見,那就見吧!”
七言早就預(yù)料到季無歡會忍不住對葉寒出手,卻沒料到他的身手居然那么快。葉寒剛跨進門,季無歡身形忽動,瞬間執(zhí)劍抵上葉寒的喉結(jié),就在劍鋒即將刺破葉寒的喉嚨時,七言阻止了他。劍鋒停頓在那里,無法向前半寸。
“季無歡,回來!”她命令他,第一次,卻異常堅決。
季無歡不肯罷休,奮力想要破除他和葉寒之間這道隱形的墻,七言從沒有見過季無歡這個樣子,雙目充血,像是要吃人一樣。
可是,她不能放他過去。
“葉寒,你回去吧!季無歡這個人,你不許過問!”七言坐在紗帳中,語氣里天生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儀。
“可,可是,季無歡他要殺我……”葉寒一進門就遭遇到攻擊,他以為是宮主要對付他,嚇得跌坐在地上,半天緩不過神來。
“這個你放心,季無歡出不了遺花宮!”七言望了一眼依舊不死心的季無歡,淡淡地說。
“屬,屬下遵命……告退……”葉寒不敢再多逗留,慌慌張張地出去了。
七言抬手,撤去了那一道力,季無歡的劍猛地向前,他整個人摔了出去。
可見季無歡剛才是用了多大的力度。
“為什么?為什么?”季無歡紅著眼睛問她,聲音很大,震得七言心疼。
“你說過葉寒滅了季府的舉動并不是受了遺花宮的指使,那你為何我阻攔我?為什么?”季無歡的眼睛突然變的亮閃閃的,表情猙獰而痛苦,“難道說你騙我?你和他是一伙的?”
“不是……”七言想要爭辯,可是發(fā)現(xiàn)話到嘴邊卻那么無力,她的所作所為明明是在包庇葉寒,她又怎么能脫得了干系?
“葉寒殺了季府上下四十余口人……活下來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他已經(jīng)在我眼前了…你為什么要攔著我報仇,你不讓我報仇,不讓我出遺花宮,那你當初為什么救我?為什么?還是說,你覺得殺了我不夠過癮,所以才讓我如此生不如死?”
季無歡的情緒已經(jīng)崩潰了,沒有了素日的優(yōu)雅,他頹然坐在地上,像是一只困獸,被自己的想法折磨的憔悴不堪。
七言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走過去,將季無歡的臉攏進自己的懷里,他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身體讓她覺得異常心疼:“公子,原諒我……”
七言抱著他,不停地說著這句話,季無歡在她的懷里逐漸沒了聲音。那個絕望的表情也漸漸干涸在他的臉上。
良久,他忽然問她:“為什么把我留在遺花宮?”
語氣很輕,很輕,像是在夢囈。
七言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愣了一下,卻誠實回答:“因為我不想你離開我,季無歡,我愛你!”
聽到這句話,季無歡的臉上突然綻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透著一種玩味的邪惡:“是么?”
七言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季無歡的語氣到底是何意,季無歡卻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拉住七言的手臂,順勢將她抱起,然后大步走到紗帳后的軟榻前,將七言猛地拋了過去。
七言怔住了,他不明白季無歡想要干什么。
想要殺了她嗎?
怎么可能?
“你說你愛我?”季無歡瞇眼,猛地伸手撕開了七言的衣服,布料裂開的聲音驚得七言瞬間失聲。
季無歡如此瘋狂的舉動,連路兒都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了。
“無歡……”七言突然害怕了,顫抖著這樣叫他,第一次,這樣叫他。
“怎么?生氣了?好啊,那你殺我?”季無歡的表情猙獰起來,手指大力地扯下了她的面紗,那張驚恐的臉上,還沾著點點的淚痕呢。
可是季無歡像是沒看見一般,繼續(xù)撕扯著七言的衣服,他打翻了那把琴,路兒等人齊齊地跪下。
“無歡……不要……”七言想要求饒,季無歡眼睛里的火苗烤的她的肌膚灼灼地疼。
“宮主,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不停手!”季無歡冷冷地說,手上的動作并不停止。
殺了他?怎么可能?她寧可自己去死!
七言閉上眼,她放棄了掙扎。身上的衣服幾乎盡數(shù)被撕去,玉一樣的肌膚上有衣料勒出的紅痕,纖薄美麗的胴體暴露在空氣里,七言就這樣裸呈在季無歡面前,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
她拼命壓抑住內(nèi)心的恐懼,努力地順從他。七言覺得她欠季無歡的太多,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她當然愿意。
季無歡仿佛并沒有被她的隱忍所感動,他一丁點憐香惜玉的心情都沒有,大力的按住她的雙肩,毫不留情地壓了上去。
路兒和下人們用膝蓋退了出去,門被關(guān)上了,這個大廳只剩下七言和季無歡兩個人了。
以及滿室的喘息和復(fù)雜的呻吟聲。
七
安頓好七言,送走去神醫(yī),路兒走出來看到獨坐在屋外的季無歡。
“公子,路兒有事請教您!甭穬荷锨,恭敬地跪在他腳邊說。
“什么事?”季無歡抬眼,漠然望了路兒一眼。
遺花宮的宮規(guī)森嚴,特別是這種尊卑秩序尤為嚴苛,季無歡對于下人們僵硬的恭敬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公子,您愛宮主嗎?”路兒的神情沉重。
“恩?”季無歡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恍然愣住。
一絲絲苦澀涌上心頭。
怎么會不愛?
那個有著絕美的容顏,卻只對自己一個人微笑的女子,他怎么會不愛?
他愛她,若非如此,他早已離開。
只是……
她是高高在上的遺花宮宮主,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他。她讓他留在遺花宮,他便走不出這里;她不允許,他便報不了仇;她的事情她不說,他便不能知道。
她對他的輕視,涼了他的心——比起這個,報仇雪恨倒顯得無足輕重了。在她心里,他或許真的不過是一個男寵,而已。
見季無歡沉默不語,路兒嘆了一口氣。
“公子可知道宮主為何不讓你殺葉寒嗎?”路兒輕輕問。
“恩?”季無歡回過神來,“為什么?”
“因為御劍山莊是宮主的師傅——就是遺花宮前任宮主親手創(chuàng)立的,前任宮主鐘情于葉寒的父親,故傾其一生庇護御劍山莊。且在她殯天只是,讓新宮主發(fā)下重誓,要力保御劍山莊周全,否則就等同于欺師滅祖,當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哼~~~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葉寒近些年的作為,宮主雖多有責(zé)備,但是殺了他,卻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當日宮主才會阻止公子報仇……不過現(xiàn)在……”路兒頓了一下。
“現(xiàn)在?”季無歡問。
“現(xiàn)在……請公子不要再為此而責(zé)怪宮主了,因為半個月前宮主已經(jīng)將御劍山莊從武林中除名了!”路兒突然恭敬地跪在地上。
“什么?”一個驚雷在季無歡的腦海中炸開,他當然知道“除名”是什么意思。
半個月前?七言不辭而別的那一次?怎么會?
“公子,宮主已經(jīng)為你報了仇!”
!
八
七言從沒想過自己的處子之身竟然會以如此殘忍的方式交付出去,沒有甜蜜,只有痛苦。季無歡那么兇狠地進入了她的身體,那么強勢地掠奪,一次又一次,他像是要榨干她一樣全然不顧她的哀求與哭泣。
空氣里彌漫著血的甜味和和著眼淚的咸濕氣息,七言的眼淚就沒有斷過,視線朦朧的讓她看不清季無歡的臉。她有點后悔散去一身的武功,剛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讓她以為她就要死了。季無歡在她身上肆虐的時候,七言有那么一瞬覺得他似乎是瘋了,即便如此,她甚至連一絲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七言甚至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強迫自己承受他完整的激情。
很久,季無歡停止了動作,他搬過她的臉,看到七言亮晶晶的雙眸,忽的笑了。
他從她的身上下來,仰躺在她的旁邊,放肆地大笑著。笑音里漸漸有了哭腔。季無歡將七言攬進自己的懷里,緊緊地抱著她,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七言被震住了。
七言從來沒有見過男人哭的樣子,她甚至想象不出季無歡哭泣的時候居然是這個樣子。他的眼淚落進她的頭發(fā)里,他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歇斯底里,七言只覺得心都碎了,剛剛止住的眼淚被他再次拽了出來。
七言不知道季無歡為什么哭,可是他的哭聲讓她的五臟六腑都疼起來——劇烈地疼,疼的她的意識幾乎都要逃亡了。
是什么帶給他這么大的痛苦?
是因為她剛才阻止他報仇嗎?
季無歡,季無歡……
你為什么哭?
就是因為季無歡的那場慟哭讓七言起了殺心,帶給他如此巨大的痛苦的人,就不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欺師滅祖又如何?
人神共憤又如何?
“師傅,守護御劍山莊是你的執(zhí)念,那么現(xiàn)在,摧毀它也變成了我的執(zhí)念!”
帶著這樣的想法,七言吻上了季無歡的唇。
九
剛剛睜開眼睛,視線就被一張放大了的面孔填滿了。
七言沒想到自己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季無歡。
“真是廢物!”季無歡皺眉,朝七言伸出手去。
七言的身子僵了一下,不自覺地抖了抖。她想不出季無歡想要做什么?責(zé)怪她嗎?
“居然會被那種小角色傷到!”季無歡冷著臉扶起床上的人,眸子卻并不清冷,“既然你醒了……”
季無歡的話還沒有說完,雙手卻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猛然拖住。接著就是一個溫軟的東西撲進了自己懷了。
“不要離開我!我錯了,我以后一定不會再犯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七言小聲地哀求著,落下淚來,她以為季無歡還在生氣,她以為季無歡這一次真的要走離開她了,她現(xiàn)在滿心想的都只有這一件事。
季無歡的鼻子有點發(fā)酸,像是小兔子一樣的七言讓他覺得一陣心疼,什么時候開始她這么怕自己了?要知道,她可是堂堂遺花宮宮主!
“明明不辭而別的那個人是你……”季無歡苦澀地笑了笑,溫柔的語氣中竟然有些怨懟,“明明什么都不愿說的那個人是你……”
七言愣住,一切突然都變的清明起來。
“……對不起,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情了,真的……”七言抬起頭,紅紅的鼻頭,晶亮的眼睛。
“好……”季無歡疼愛地撫上她的臉。原來將一切說開是如此的簡單,她如此卑微地愛著他,怎么可能是只將他當做男寵呢?是自己曲解她,是自己不夠堅定。
“無歡……”七言埋首在他的懷里,發(fā)稍滑過他的手掌,溫順服帖。
季無歡的體溫包裹上來,七言癡癡地笑了,眸子晶亮,一閃一閃。
“對了,花柳姑娘呢?”
“交給路兒處置了……讓宮主流血的人,不可原諒!”
說這句話的時候,季無歡嚴重閃過一絲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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