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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黑暗之中,方蘭生行走了很久,直到盡頭出現(xiàn)一片紅色。
那似乎是一個絢麗的夢,又似乎是一場不愿觸及的痛。站在朦朧的紅色前,方蘭生猶豫良久,終于伸手輕觸。
四周的場景如同水波般模糊蕩漾,等方蘭生能再次看清,不由得有些迷茫。入目的世界仍舊是黑與紅,只是這黑是夜的黑,紅是燈的紅。此刻的他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站在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前,眼巴巴地望著一扎的糖葫蘆。
“呵~”身后一聲輕笑傳來,方蘭生條件反射般地猝然轉(zhuǎn)身,一襲素色的廣袖長袍撞入眼簾,他愣愣地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兩只手各提著一個花燈,見他看過來,笑吟吟地遞過一個,“方才還纏著要花燈,現(xiàn)下倒是被這吃的吸引了?”
方蘭生本能地接過花燈,只覺得這人眼熟得緊,心中卻又莫名慎得慌。
“你這猴兒,盡是亂跑。”一把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只見一個已過及笄之年的少女捧著河燈,款款而來,走到近前后騰出一只手?jǐn)Q上了方蘭生的耳朵,“不是少恭求情,本小姐才不會放你出來逛燈會,沒想到一會兒就野得不見人了!
“哎喲,二、二姐饒命!”方蘭生下意識地嚷出聲,卻又立刻怔住。
二姐?二姐!耳中的話,眼中的情形漸漸喚醒了久遠的記憶。是了,這是在二姐和他,還有少恭三人唯一一次一起賞燈放燈的那年燈會上!
少恭……歐陽少恭!
方蘭生豁然轉(zhuǎn)頭,不顧耳朵上的疼痛,死死地盯著那個素色長袍的溫柔少年,眼中人的容貌漸漸與記憶中重合。是了,這是他想忘記的那個人。但他又怎能忘,怎該忘記這個人!
這是一切都未開始的時候,他曾經(jīng)依賴貪戀的那個少年,現(xiàn)在正站在自己面前,笑意溫和,寵溺地幫他向二姐說著好話。他甚至都不愿想起之后的種種慘烈,只想再次沉溺其中。然而那粉碎的信任,撕心的痛楚,無盡的茫然卻又與這份依賴糾纏不清,如影隨形,切割著他的心,讓他痛著恨著。
“小蘭,小蘭?小蘭……”
“猴兒?方蘭生?……”
歐陽少恭和方如沁喚著他,聲音漸漸變得擔(dān)憂而急切,但他只是張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眼前似乎又有波紋暈開,依稀看見那年河邊少恭放出河燈時晦暗的表情,感受到撫上頭頂?shù)哪侵皇终莆龅臏囟,聽到他那聲輕柔的嘆息。這些,他當(dāng)時怎么沒注意到呢?
世界再度黑暗,直到又一絲紅光從遠處襲來,一頭扎入他的懷中,沖著他倒在地上。喧囂與光亮再度出現(xiàn),方蘭生扶了扶有些暈乎的頭,只一眼又定住了動作。
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大紅繡球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
他任由人擺布著,似乎不需要他的配合,劇情也會原原本本地向前走著。他只是在等待,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xiàn)。他只是覺得,這大概是他又一次的入夢。
一襲玄衫從路的另一頭走來,方蘭生眼睛驟然亮起,他貪婪地看著少年的面容,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那個冷淡的少年喊著:“少俠、百里少俠!幫我一下……念、念在我們曾有患難之情……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少年意料之中地轉(zhuǎn)身就走。
方蘭生猶自不死心:“木頭臉!你這個見死不救的家伙!你會遭報應(yīng)的——”喊聲戛然而止,似乎完成了某種使命一般,他突然掙開了眾人,沖了過去,“不,不……你不會遭報應(yīng),木頭臉,你會幸福安康,你會長命百歲!”方蘭生拼命向著少年跑去,口中來來回回不停地重復(fù)著這幾句話,可對方的身影卻越來越遠,漸漸暗淡消失,方蘭生慢慢停住腳步,蹲下身,將臉埋入雙臂間:“木頭臉,百里屠蘇……求你,不要走……回來……回來……你裝什么大俠……人都沒了……大俠又有什么用……”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
“爹爹起來,快起來~爹爹起來,快起來~帶沁兒去看花燈~”
方蘭生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看著面前已是十幾歲少女的方沁兒將棉被掀到一邊,雙手叉腰地看著他,無奈地起身:“你都這么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去,干嘛非要拖著我!
方沁兒刮著臉:“爹爹羞不羞,這個時辰還貪睡。奶娘說了,外面壞人多,沁兒這個年齡最不安全,雖然爹爹不怎么可靠,但也聊勝于無!
“什、什么叫聊勝于無!”方蘭生憤憤不平,“別聽那個兇婆娘亂說!她那是嫉妒!”
“好好,爹爹是最強的,那么最強的爹爹趕緊帶著沁兒逛燈會吧~”
方蘭生滿意地點點頭:“好,咱們走~”
琴川的夜色中,一串串燈籠高高掛起,掛成了滿街燈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夢境的緣故,看著滿目不知看了多少年的花燈,方蘭生一時竟有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似乎上一秒,素衣少年才遞給他一只花燈,下一秒玄衫少年又走了過來。不知不覺中,他竟忘記了身邊的方沁兒,茫然地前行著,直到一個孩童不小心撞到他,方才回過神來,可身邊卻已經(jīng)不見方沁兒的身影。
“沁,沁兒!”方蘭生瞬間變了臉色,似乎可以預(yù)見那個天仙肥婆兇神惡煞地質(zhì)問著他的樣子。他急急地四處張望,奔到街邊的攤前挨個詢問著,循著只字片語尋去。
琴川河邊,方沁兒接過身旁的銘袍少年遞過的東西,聽著對方說著“你爹來了”的悅耳聲音,轉(zhuǎn)過了頭。遠遠看見方蘭生朝這邊跑來,方沁兒回頭對著少年甜甜一笑:“謝謝大哥哥,那我過去啦~”
少年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拍了拍她示意自便。
方沁兒墊了墊手中的物什,迎著方蘭生跑去:“爹爹!”
方蘭生遠遠看著女兒和一個人站在一起,然后和對方說了什么,便向自己這邊跑來,總算放下的心中的石頭。正準(zhǔn)備給女兒一個安慰的擁抱,卻不妨看到女兒手中的兩件東西,一時忘記了動作。
一串糖葫蘆,一提花燈。連花紋,都和當(dāng)年一模一樣。
“沁兒,你手中的東西是哪里來的?”壓下心中的思緒,方蘭生問道,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方沁兒歪歪頭,回頭看了看,銘袍少年還站在河邊,正向這邊望來。
方蘭生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卻在看清少年的面容時如遭雷劈。
“木……木頭臉……”低低的,顫抖的聲音從唇中泄出,帶著不可置信。
百里屠蘇望著方蘭生成熟了許多的面容,微微一笑,緩緩地清晰地喚出了聲:“蘭生。”
一聲,隔了十幾個年頭,卻依稀如故。
“此番尋訪故人,知道你現(xiàn)在過得很好,我很高興!鄙倌甑穆曇魝鱽恚樕蠋е貞浿薪鯚o法尋覓的笑容。
“木……屠蘇,百里屠蘇!”方蘭生恍然醒悟過來,他上前一步,卻又在少年的示意下停下,“你活著……你還活著!”
百里屠蘇點點頭,卻沒有多做解釋。他看著方沁兒:“沁兒很可愛。”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方蘭生得意地笑道,隨后又有些遲疑,“你不來我家坐坐?”
“報了平安,我也該走了。”百里屠蘇頓了頓,“以后有機會……”
一艘客船緩緩?fù)?吭诎哆叄倮锿捞K登上船,向蘭生揮了揮手。方蘭生看著船漸漸駛離,終是牽著方沁兒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匆匆一見也沒關(guān)系,只要他還安好,以后的時間還很長。方蘭生嘴角勾起笑容,卻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客船駛得遠了,從船艙走出來一個人,一身素色的廣袖長衫襯著溫和的面容,遙遙看向岸邊漸行漸遠的身影。
“先生既然掛心,為何不去一見!卑倮锿捞K看著青年,輕嘆一聲,卻并沒有多少疑問的意思。
“呵~屠蘇,你明知……何苦讓小蘭為難~如此這般,也好~”歐陽少恭笑著牽起少年的手,將人攬入懷中。
“再去哪里……”
“你想去哪……”
風(fēng)中的聲音,漸漸模糊。
方蘭生突然回過頭,客船已在視線的盡頭,然而甲板上依稀能見一名銘袍少年和一名素衣青年緊緊相擁,船外,滿目河燈絢麗。他怔了怔,看了方沁兒手中的物什一眼。
“爹爹?”
“沒什么,我們繼續(xù)逛花燈吧!
“好!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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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里戲外:
小蘭:沁兒,你叫木頭臉什么?
沁兒:大哥哥!
小蘭:(小聲念叨)沁兒叫木頭臉大哥哥,那么木頭臉成了和沁兒同輩,那么木頭臉就是本少爺?shù)耐磔,少恭和木頭臉一對,那么少恭也是我的晚輩。
小蘭:哈哈哈哈!
老板:小蘭這是怎么了?
少俠:要飛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