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和男朋友似乎在冷戰(zhàn)，她整天都在聽那些奇怪的哥特古典樂……
　　我說：你不該老聽這些，越聽越冷……
　　她突然抬頭看我
　　我很久都沒有看見她流露出這種叫人渾身發(fā)冷的恐怖眼神了……她仿佛把我拉入了她的絕望中……

　　“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
　　“呵呵呵…………呵”她坐在電梯里的地上，哽咽地笑了起來。四周金屬的墻面和門，映出了他們的身影。黑色襯衣的他，半蹲在她身邊，帶著白色手套。她不知道為什么會帶手套，他沒這樣穿過。黑色的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就像眼線化開的顏色。她沒有化妝。
　　白色手套輕輕滑過她同樣蒼白白的臉，染上了她眼淚的顏色……
　　“比起你，也許我對你更失望……”他說……

　　我只知道，她是被鄰居在電梯里發(fā)現的。也許，她就這樣在電梯里癱坐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滿臉灰色的淚痕。我從沒見到她如此狼狽過。
　　雖然，我知道她的秘密……可我又能知道多少呢？
　　她只肯告訴我，他們最近不太好……
　　不太好？有多不好？我想去找他……

　　“你應該離你那好朋友遠一些”他死氣沉沉地靠著墻……
　　我想給他一巴掌，但好像一打上去，他就會死過去一樣。他和她一樣的萎靡。
　　“這樣對你和她都好……”
　　“這就是你該說的話嗎？你們到底……”其實，我沒打算問出什么……在怎么熟悉，我到底只是個局外人……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一起，在電梯里……”他突然朝我看過來，眼神一樣的絕望，卻又……殘忍。
　　原來……是這樣。
　　“既然要放棄，那又為什么要開始呢？”我?guī)е耷焕湫χ?br>　　“是啊，為什么要開始呢？為什么……”
　　我仰視這他冰冷，沒有表情的臉。讓我想起同樣深陷絕望的她。
　　“她變了……你真的需要小心一點……”我離開的時刻，他只對我說了這些。也許是在擔心我——這個普通的人類。

　　她變了？如果是，就要放棄，離開嗎？
　　我不禁想起，他們認識的那個傍晚。
　　他一下撤掉了她頸上的墜子，這會要了她的命。我嚇得一把將她推進了樹叢中，然后用書包狠狠地輪了那個“大膽的賊”。
　　“還給她！”我朝他嘶喊。
　　他毫不在意地撣了撣剛才被書包輪皺的衣服，后退了一部步。
　　“快點還給她！快點！”我聽到了身后樹叢里傳出的伴著嗚咽急促呼吸聲和樹枝被身體擠壓的聲音，倍感著急。
　　“為什么？”他在笑，他居然在笑！似乎十分享受我暴跳著急的反應。把墜子舉得很高地擺弄著。
　　“還給她，求你了……會出人命的！”我?guī)缀蹩蘖�。祈禱他良心發(fā)現，或是西邊的太陽早點落山。
　　“出人命？出什么人命？誰要出人命……”他就像用草逗弄一只饑餓的兔子一樣，好笑地看著我跳起來，去搶他手里搖晃的墜子。然后毫無預兆地把我推到在地。
　　“真是可憐，無藥可救的人……”他不屑地搖了搖頭。
　　“啪……”她突然從樹叢中踉蹌地竄出來，用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有種沖我來！對她動手干嘛混蛋，變態(tài)……”她用她能想到，能說出口的詞，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地喊出來。還沒罵完就吐出口血，癱倒了下來……
　　我手足無措，驚慌不已，感覺此時的她如此脆弱，仿佛就要隨風而逝……可也許因為她剛才的歇斯底里，空蕩的街道開始有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漸漸地冒出來，投來驚異的眼光。他才悻悻地嘆了口氣，忍下墜子離開……

　　呵，誰會想到，不久后，那兩個勢不兩立的人，盡然陷入了深且炙熱的愛情中，無法自拔……誰又會想到，兩個相愛如此熱烈甜蜜的情侶，會走到今天這步……
　　她蜷縮地坐在窗臺上，淡淡的清色晨光剪出她漆黑的身影……我從睡夢中驚醒，發(fā)現她又這樣呆坐了一晚。我還未開口，她便緩緩的轉過頭。光照不透她蒼白的臉，卻能清晰地看到她棕色的瞳孔，似乎……在發(fā)亮。感覺她的氣息如這晨光版冰冷，遙遠……
　　我并非不害怕……是不能害怕。
　　害怕就意味著放棄……

　　“你……真的……沒事嗎？”
　　“哎，也不想想我是誰？命硬著呢！”她單手將書包甩在背上，仿佛忘了前幾天那叫人后怕的事，和剛請完的三天病假……
　　我不安地望著她燦爛地笑臉，她總是這樣，從來不告訴我發(fā)生的事……總叫我擔憂……
　　“走啦！去買水筆！”我被她嬉笑地拖走，那天腳上的摔傷隱隱作痛……
　　“那這三天……？”
　　“睡覺��！”她不經意地朝這邊瞥了眼，但看的并不是我。
　　“怎么了？”
　　“沒啊，沒什么……”
　　“誰在那里？難道是……”她一定發(fā)覺了什么，我肯定。
　　“是，猜對啦！就是他�！彼允遣辉谝獾匦Α�
　　“哪里？他在哪里？”回頭按照她剛才目光的方向尋找，可什么都沒有。
　　“呵呵呵……傻瓜！別看了，他要是能別你看到，就別混了……呵呵……”
　　“那你應該快跑啊那么危險……水筆明天我?guī)Ыo你……”
　　“呵呵呵呵……怕什么呀？走啦！沒事的，他要跳出來早出來了！對了，待會別忘了提醒我再買塊鋼筆橡皮。誒呀，被太陽曬過了，腦袋都不好使了……”一路上，她的笑聲沒斷過……

　　她從來這樣，天塌下來都會沒心沒肺地笑，什么都不在意，不害怕……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如此懷念她笑的樣子……
　　“忘了他吧，遠離他……一切都會過去的……”不管是不是因為他……危險的他……
　　“你也該遠離我的……我真的很怕……很怕，有一天一切會發(fā)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她絕望地搖著頭，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再次滿臉淚水和灰色的淚痕……
　　“不要怕，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去哪了？打起精神來，只要有勇氣，什么都是可以控制的……”如果我遠離了她，一切就真的無法挽回了吧？
　　我拉著她的手——冰冷，沒有溫度的手。既然以前能習慣，那為什么現在不能？

　　“你還和她在一起嗎”
　　“我不會像你！”我憤恨地白了他一眼。比起上次碰面，他的精神好了不少。難道，他已丟掉了心中的包袱了嗎？
　　“我說過，那樣對你和她都好……”
　　“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這些？”也許我是在生氣他的狀態(tài)比她好些。
　　“你以為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傷害最親的朋友會好過嗎？”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是要以氣勢說服我嗎？
　　“她不會！”我的眼睛模糊了……
　　“你以為我實在嚇唬你嗎？”一疊紙被丟在了我的胸口。這次，是他憤憤地離開……
　　各種各樣的資料，各種各樣的地點，各種各樣的照片……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堆紙會像電影里偵探破案是收集的線索一樣將一個血腥的故事展現給我……我顫抖著翻閱，也許這樣的厚薄并不至于讓人望而卻步，但如果每頁紙都代表這一個死亡呢？
　　眼淚與僵住的雙手已無法讓我繼續(xù)把它看完。走廊盡頭半開的窗戶外面刮進來了風，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散落滿地。我倉皇地追逐收攏他們，好像只要將它們緊緊鎖在懷中就不曾發(fā)生一樣。

　　“喂，你們出來叫上我干嘛？叫我做電燈泡嗎？”
　　“哎呦，你不是不放心我嗎？總是叮囑這叮囑那兒的……現在把你帶上就不就安心了嗎？媽……都說像媽了，我又怎能老是讓您老不安心呢？對吧，媽？”她一口一個媽的粘著我，笑得沒心沒肺。我都忘了這個稱謂是什么時候出來的。
　　“去，去，一邊去，我哪會生到這么叫人不省心的女兒？”真是好氣又好笑。
　　“哎，媽……您這可不厚道了，像我這么天生麗質的女兒哪找？我不是怕你說我光陪著男人忘了你嗎？現在不是……”
　　“我是順帶的吧？你看你光粘著我，把男朋友丟后面。做電燈泡瓦數太大的話，會遭雷劈……”回頭瞧瞧那個老老實實跟在后面，幫她拎包的男人，和幾個月前冷酷地拽走她墜子的那個真是天差地別。
　　“什么電燈泡呀？你要是覺得不習慣，就當他是來買單的吧！”
　　真虧她說的出口……
　　“對吧？親愛的�！彼{皮地回過頭想他撒嬌。
　　“對，就這個說道點上了�！彼麑λ岷�，寵溺的眼神讓我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看吧，你您未來的女婿多好呀！放心了吧？”
　　“是啊，我這不成材的女兒也算有人托付了。不過話說前面了，如果你要敢欺負她，我管你是誰，照樣要你好看哦！”我連自己也說不準是在和他開玩笑還是警告。
　　“是，岳母……我哪敢，哪舍得？”

　　雙手握著那張被淚水打皺的名單，是在那打紙里發(fā)現的，唯一一個沒被劃去的，就是她的名字。她是最后一個，還活著的一個嗎？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讓她知道，或許……她已經知道了。我一直想把她拖出決絕望，現在自己也陷了進去�？蔀槭裁�，為什么會這樣……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下來吧，別一直坐在那，不舒服的�！蔽仪那牡匕衙麊稳肟诖�，深吸了口氣，走進房間。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仿佛成了窗臺上的雕像，一動也不動。
　　“我當然要回來，回來陪著你……現在我哪也不去了，就和你在一起……哪也不去……”明明決定不在她面前哭的，卻沒忍住……
　　“謝謝……真的很感謝，到最后，我的身邊還有你……真的謝謝……”
　　此時，所有看到的，聽到的那些事都和恐懼一起拋在了腦后，我們不顧一切地相擁而泣……

　　“你真的愛她嗎？”是時候認認真真地問他一次了。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馬上要畢業(yè)了，她說以前給她偽造體檢證明的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她不準備高考了……我考的那所大學在郊區(qū)，頂多一個禮拜回來一次，我不希望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有所企圖……”
　　“如果，我有所企圖，還用等到現在嗎？呵，說來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以前想到是卻對不可能手軟的事情，現在盡成了我生命的全部……”他的雙眼望向遠方，仿佛看到了他們將共同迎接的未來，臉上寫滿了堅定與憧憬。
　　“你會守護她的對嗎她本來就不是個壞女孩，從來不會想做什么殘忍的事……雖然有些東西是天生的，無法改變，但那不是她的過錯……”
　　“這些我都知道，更何況她也沒做什么，不是嗎？就算生活的花費大些，但那都是值得的�！彼剡^頭，面向我。只用看他的眼神，我便得到了最好的回答與保證。
　　“我很高興你能那么說……”
　　“你怎么搞的想要生離死別一樣？就算要分開些日子，那也是一個暑假之后的事�。　彼p松的笑了。
　　“是啊，要一個暑假之后呢！哎呀，被她一直媽，媽地叫著，自己就真的變雞婆了……”

　　可現在，暑假都沒過……
　　“說真的，你也許不相信……我并不是你像的無法控制……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有時候像來自己都覺得可怕……那卻又希望自己那么做……”她捧著飲料杯，低著頭，仿佛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這種狀況下帶她出來真是個危險的舉動。但同時，我又擔心，她悶在家里會更糟糕。
　　“我不知道怎么辦……也許，我會一直這樣下去……”她的眼淚，掉進了杯子里。
　　“可我明明看到你冰箱里還有……”
　　“是的，還有五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想喝那個。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好像只有鮮活的東西才能提起食欲……怎么會這樣”
　　“真是麻煩哪，你就沒有什么人可以去請教嗎？”
　　她只是默默地搖頭……

　　“你不該帶她出去�！�
　　我不知道他會等在她家樓下轉角處的陰影里，趁我從她那里出來的時候叫住我。
　　“你跟蹤我們多久了？”我被身邊突然走出的人影嚇了一跳，故作鎮(zhèn)定地回應他。
　　“我沒膽量任由一個定時炸彈到處移動�！彼S刺的話語讓我想起以前奪走她項鏈的那個冰冷無情的樣子。
　　“定時炸彈？那你是什么？拆彈專家嗎？呵呵，真讓人心碎……”
　　“心碎總比喪命好！”
　　“你把她當成什么了？你以為她會對身邊的人造成傷害，而實際上讓一切變得更無法收拾的是你！為什么你總希望事情往無藥可救的方向發(fā)展呢？我以為你會了解她！”對他的漠然忍無可忍，已不顧自己的音量是否會傳到樓上被她聽到。
　　“我了解她，比只知道盲目付出感情的你更了解她，所以我知道這種事情是難以預料，無法控制的！你以為你做的一切是在幫她，為她好，實際上這種天真的想法只會讓你們一起更加危險！”他也不再壓低聲音。
　　“危險又怎樣？你聽好了！就算墜入深淵，我也會和她一起！”
　　“哎，瘋子……”他無奈地抓了把前額的頭發(fā)，對我絕望不已，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直到她傷感的聲音從轉角的盡頭傳來，看到她滿是灰色淚痕的臉頰，我和他都沉默了。

　　我從沒有想過更遠的事，對我來說度過眼前的每一天就是全部了。我像是守著一個將要融化的雪人一樣，守在她身邊。我害怕在不經意間會有人將她從我身邊奪走，永遠的奪走……以前曾想，在我老了的時候她仍就是現在的樣子會是多么的傷感�，F在卻無時不刻地恐懼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會嘎然而止。
　　我很慶幸他就這樣無聲的離開了，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雖然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但可笑的是，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走吧�！�
　　“啊，什么？”我尚未從喘息中緩過，茫然不解地盯著她。
　　“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讓我一個人……”她的頭深深地沒入雙臂，靠著路燈桿滑坐了下去，我模模糊糊地只聽見不斷重復的“讓我一個人”。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想他不會再來了……不會再來了……不會……”我抱住蜷縮在一起的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我現在能做的除了陪她一起絕望還有什么？
　　“走開！求你！別管我！求求你讓我一個人……”我被她一把推開，撞在另一邊冰冷的水泥墻上。

　　沒有多余的力氣能支撐我癱軟的雙腳了，我全身依靠在門框上，仿佛整個身體都要嵌進墻里。眼淚無聲無息地從面頰上劃過，停在了嘴唇的縫隙間，咸澀的味道深切地告訴我我，這不是一場噩夢。
　　面前的那個陌生人，自顧自冷漠地說著什么。但在聽到那噩耗后，我的頭腦和雙耳一直都“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之后又說了些什么。大致也許是讓我不要聲張，忘掉那些和我無關的事……
　　忘掉？無關？開玩笑！怎么可能？她和我三年的同學，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和我無關？怎么可能說忘掉就忘掉？怎么可能……
　　“反正這事我們會擺平，我想你對他們的身份也算了解，現在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你這種局外人就全當做了一場夢吧！”那人估計是看出我魂不守舍，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明白了嗎？這是個忠告，也是個警告！”他不等我做出反應，轉身離開……
　　我仍是一動不動地嵌在墻上，胸口上好像壓了千斤重的石頭，無法呼吸。沒想到，這一切還是來了，來的如此之快，快到我甚至來不及悲傷，心就已經碎了……

　　“媽，你什么時候開學呀？”她毫無預兆地趴在我的背上。
　　“暑假才剛開始，就問我什么時候開學，我怎么知道，新學校還沒通知�！蔽遗Φ貜乃摹澳ёΑ毕聰D出來。
　　“大學生活應該很好玩吧？”她一臉憧憬不亞于看到一輛坐著帥哥的敞篷跑車。
　　“你都有他了，夠滿足了。說吧，什么時候準備開始過‘小夫妻'生活？”我八卦似的看著她，他都已經和我提他們以后生活花費上的事了，我有必要試探一下她的想法。
　　“媽！你也太急了，哪有那么快？”
　　“我也不是看你有個著落才好安心去讀書嗎？說真的，也只有他能保護你了吧？”
　　“那你倒不怕她欺負我？”她俏皮地眨著眼，用手撐著下巴。
　　“看你這‘德行’就知道。”
　　“什么呀？”
　　“他要是欺負你，還會是這張臉？八成是連以后的事都計劃好了吧？”
　　“哎，算是吧，我跟他說不想離開這個城市，他說他一定會我在一起……”她突然嚴肅下來，也許是在回憶他跟她承諾時的樣子，叫人羨慕。

　　他說他會和她在一起……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要不是有人上門找我，告訴我……
　　告訴我，他是抱住她，用銀劍刺穿了他們的身體……告訴我他們是一起死的……還有，還有她懷孕了……要不是有人告訴我，我和他們都不知道她懷孕了——已經死去的他們。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生活，沒有家人，身邊也同類，甚至都沒有人能告訴她，懷孕會使她更嗜好新鮮溫熱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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