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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光轉(zhuǎn)」
「向光轉(zhuǎn)」
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遵循規(guī)律運轉(zhuǎn)。
月球環(huán)繞地球轉(zhuǎn)動,地球環(huán)繞太陽轉(zhuǎn)動。
少年們的世界圍繞著那顆橙色的球體不分日夜的運轉(zhuǎn)。
從指尖第一次接觸開始,籃球在手心里一圈、一圈,由緩慢到飛速以至熟稔的旋轉(zhuǎn)起來。
少年們正如他們手中的世界,繞著環(huán)形,按軌跡的線路進行。途中可能會從原本的道路偏離到未知的遠方,中斷總結(jié)好的定律,然后在某一點又再一次與應(yīng)有的未來重合,周而復(fù)始。
黑子哲也的世界圍繞著籃球所轉(zhuǎn)動。他曾認為,無論是在哪種處境、哪種時間,他的世界都不會有一刻停止運轉(zhuǎn)?涩F(xiàn)在,那顆籃球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手掌,滾落在他世界的角落里生灰。
在未知的遠方前路中,隨著路線的偏離,某些東西開始悄然無息的改變。他佇立在原地闔上眸,側(cè)耳凝聽世界墜落的聲音,耳畔能聽聞從深海里因呼吸而傳來的咕嚕水泡聲,自身卻處于水平線的上方。在水平線的另一邊,是他暫時無法到達、冰冷寂寞的世界。
無論怎樣竭盡全力的伸出手,光芒還是一點點從指尖泄漏到黯淡無光的海底?諝膺B同自身開始慢慢變冷,逐漸沉淀下的窒息堆積在零攝氏度以下的海底。
黑子的籃球在這個時刻開始漸變?yōu)楹退喾耐该魃,形同虛設(shè)。
于是,某個時候,就真的不再了。
縱然手掌還作著捧握的姿勢,空蕩的手心卻什么都已無法捕捉。
P1.
也許,那才是他籃球真正開始轉(zhuǎn)動的時候。
那并不是個多么特別的日子。沒有命運中相遇必備的風(fēng)和日麗或者疾風(fēng)驟雨,沒有發(fā)生意外事故或者情理中設(shè)置的必然。就像從前的每一天,平淡無奇,毫無發(fā)生奇跡般轉(zhuǎn)折的預(yù)兆。只是一個偶然,這一天,光芒無意間射進了陰暗的角落,照亮了影子的輪廓,使其逐漸顯映出來。
并非每個人生來就是天才,是否具有與生俱來不同凡響的天賦,自出生那一刻起便由基因決定了。努力固然很重要,但是真正缺乏天賦的人即便付出比他人辛苦數(shù)倍的努力也不一定會展現(xiàn)出才能。
或許對于天生缺少天賦的人來說有些殘忍,但是現(xiàn)實就是如此。
這段話是黑子哲也從某本書里某段文字提煉出的內(nèi)容。
他想,他應(yīng)該就是文段中所謂“沒有天賦付出了數(shù)倍努力卻仍舊無法展現(xiàn)出才能”的人。在籃球方面他缺少才能,因而無論怎樣練習(xí)都無法超越。缺少光彩的影子依舊在不被照耀的角落里,獨自一人。
從客觀的角度看,按理而言就算是再沒有天賦的人在努力之后也應(yīng)該有所長進到達中上的水平,可是他就算是一個特例,比誰都要用心、都要傾盡全力,卻又總是被他人甩在身后。
即便如此他還是這般的堅持了下來,憑借著不輸給任何人對籃球的一腔熱血。少年時期里總會對未來懷有更多的憧憬,堅持甚至是偏執(zhí)。無法超越,正因如此他才要比誰都更努力,更堅毅,加快奔跑的步伐跟上所謂“天才們”的節(jié)拍。每夜帝光四館傳出“啪啪啪”拍打籃球的聲音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dāng)璀璨的亮點開始點綴深黑色的夜幕時,黑子哲也一如既往獨自留下在空曠的四館里進行著額外的個人練習(xí)。一次復(fù)一次的籃球墜落聲伴隨著心跳一上一下的起伏。從身軀上分泌出的密密麻麻的細汗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頭頂明晃晃的白燈將其反射出晶亮的顏色。
不厭其煩的聽著拍打籃球的聲音,他獨自練習(xí)起運球。黑子正專注于手上的動作,四館門口卻突兀的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在門前停下,無規(guī)則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他雙手拿著籃球,朝聲音的發(fā)源處看去。
這個時間點還會有誰會來這里?
朝門口走近了幾步,黑子看著眼前的人,語氣透著認真和平若止水。
「請問……」
「嗚哇哇啊!」本來是想詢問來者的用意,但在他還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時便被嚇得打顫的人所打斷。
少年凄慘的嗚鳴聲頓時在體育館里回蕩了兩周。黑子不知道應(yīng)該用何種表情、或者何種心態(tài)來對待這位突如其來的訪問者。
相對初中生而言高大的身材,寬闊背脊的深藍發(fā)少年正蹲在門口,身體蜷縮在一起,他的身軀在無意識的不斷發(fā)顫著,抱住頭的動作與自身形象不符從而塑造出奇怪鮮許滑稽的畫面。似乎本人還在害怕的嘟囔些什么,因為距離的原因黑子并不能聽太清。
即使只看側(cè)面,黑子也足以辨認出這個人的身份。在最近一次升級測驗中脫穎而出,一年級便晉級一軍的青峰大輝。而他在這次測試中依舊被空氣化放置,沒有脫離三軍的身份。
在隊伍中傾聽晉級人選時他懷有一絲期待,但是現(xiàn)實并沒有回應(yīng)他的這份心情。在念出最后一個人名時他心中的失落感和焦急交織在一起,連鎖的疑惑纏繞在一起,使他甚至有了放棄打籃球的心思。
注意到青峰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他就像光源體。獨樹一幟的打球風(fēng)格、靈活的應(yīng)變能力是他能力的體現(xiàn)。這是讓黑子哲也所向往的光明。光芒天生便有吸引人接近的特性。
讓他注意到他的,還有青峰大輝在打籃球時比誰都要暢快的笑容。籃球部中矚目的人并非他一人,但那樣的笑容并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純粹情感的表現(xiàn)使他牢牢的在心中烙下了那個不羈笑容的幅度。
有種只要站在球場上無論何時無論怎樣都很快樂的感覺。黑子哲也的主旨是“快樂的打籃球”。他想和這個人一起打籃球的話,一定會很快樂吧。莫明的向往種在心間,憧憬的種子一點點發(fā)芽、茁壯。
如果有一天,他期待著能與光站在同一高度上。這樣的愿望、是遙遠在他自己都看不清的名為“未來”的等待著他去踏足的道路。無論那邊有的是絕望的峽谷還是希望的曙光,決定好走下去就不會后悔曾經(jīng)喜歡的心情。無論多少次重新開始,黑子哲也還是會依照自己的意愿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那個……」
「別過來啊,地縛靈退散!」說著這種意味不明的話,青峰轉(zhuǎn)過身,在他面前用有力而黝黑的手臂使勁來回揮舞著。來此之前他壓根就不在意什么“因練習(xí)過度而死亡的籃球運動員地縛靈徘徊在夜”這種空穴來風(fēng)的說法,當(dāng)他看見在球場正中無人拍打的籃球起起伏伏時就什么也顧不上只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了。
即使源于他天生低下的存在感在此之前被他“突然出現(xiàn)”而嚇到的人不在少數(shù),他還是在內(nèi)心里升起了淡淡的無奈感。沒有誰希望被他人忽略。
當(dāng)少年認清眼前并非鬼怪而是普通人類的面孔時血液都凝固住似的僵在原地。比他要矮上一截的少年的透徹藍眸里倒影出他尷尬不自然的表情。青峰從木地板上站起來,霎時松了口氣的樣子。
少年就安靜的站在他面前,用那雙如同天空一般沉寂的眼眸凝視著他。這種眼神、莫名的就讓青峰有股說不出的寧靜和舒適感。盡管少年的樣貌與普通人如出一轍,身材矮小而瘦弱,完全看不出有擅長打籃球的跡象,面部沒有表情傳來輕微的呆滯感,對于從來不懷有多余考慮的青峰大輝而言,這個神出鬼沒存在感低到一定境界的少年并沒有讓他產(chǎn)生一絲輕蔑或者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
青峰怕鬼這個事實令黑子難免會有些詫異,面部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這次的偶遇無疑對他而言是件意料之外打破日常的事件。
「什么嘛、原來不是地縛靈啊……果然傳聞是假的!乖谶@里唐突的大叫出來說不丟臉是不可能的,青峰抓了抓頭憋出這句來,按他的智商也不可能想出什么解圍的話來。
還好這種尷尬的氣氛并沒有延續(xù)多久,青峰察覺到一旁掛鐘的時間點,以籃球為突破口開始了他與黑子哲也的第一場交流。
「你這么晚了還在練球?很努力嘛。」青峰自然的銜接到了這個話題,黑子抱著籃球,稍微思索了一下才用平靜而舒緩的語氣開口。
「我是三軍!寡酝庵饩褪桥σ矝]有成效。
被夸獎了努力也沒有半分得意,他和青峰在籃球水平上懸殊太大。至少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像他這種人也就只能望著青峰的背影在三軍混到畢業(yè)吧。不過,如果是伴隨著拍打籃球的節(jié)奏迎接每一個春夏秋冬的話,就算有不甘,他也沒什么好遺憾的了。
黑子哲也從未想過和這種層次的人站在球場上打球會變?yōu)檎鎸,就像他從未有對籃球生厭的心情一樣。
看著水藍發(fā)少年欲言又止的樣子,青峰隨意的就朝他咧開了象征友好的笑容。爽朗的笑容擁有非凡的魔力,冰釋了夾在他們之間的那堵墻。
「有什么關(guān)系,喜歡籃球的都不是壞人。對了,和我一起對練吧!」這是他一貫的為人原則,也可以說是人生哲學(xué)。
最后的邀請由問句直接跳躍到了感嘆句上,改動了一個符號、一個字眼,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說是強硬還是隨意呢,這點使不擅面對生人的黑子消除了不少拘束。
性格大大咧咧的青峰大輝對什么一軍、三軍的瑣事根本沒有在意過,打籃球的過程就是享受快樂的過程,沒有等級之分。而且留到這么晚的人一定是很喜歡籃球的人。
青峰適時的笑,使黑子的耳畔、心臟驀的便產(chǎn)生了震動感。耳際轟隆隆炸開的并非激烈的轟爆聲。小小的火花燃燒著,雜加著體育館卡拉、卡拉的鐘聲。
喜歡籃球的都不是壞人么……真有青峰君的作風(fēng)啊。
上空的光暈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刺眼的白光正在此刻閃爍。打在青峰身上的強光勾勒出少年身軀的輪廓,晃眼間黑子竟有了“啊,這個人正在發(fā)光”的錯覺。
耀眼得過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但是是很溫暖的光明。身上的汗珠黏在練習(xí)衫上,燥熱得有種就快被融化掉的感覺。
從敞開的體育館大門中吹拂過來清爽而舒適的夜風(fēng),靜謐的體育館里殆盡了說話聲就只余下了呼吸和指針轉(zhuǎn)動的清脆聲。脈搏無法抑制的悄然加速,微妙的緊張和興奮感讓黑子一時干澀了喉,半晌才答復(fù)起來。
「……如果青峰君不介意我的技術(shù)太差的話,那么就一起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青峰君一年級就加入了一軍,很出名。」同時他也很敬仰,不過黑子并沒有說出這一點。
「是這樣嗎……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被同齡人夸獎自然還是有自豪感涌起的,被直白的夸獎也不是第一次了,青峰還是莫名的有些開心。
「黑子哲也!
那是第一次光明照進他的世界。自此之后黑子哲也的生活將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炫目的白光縱使有刺傷眼眸的傾向,他卻情愿被灼傷。比起黑暗一片的世界,這樣好多了,不是嗎?
少年從環(huán)形的始發(fā)處開始。繞起了路途遙遠的長圈。
由黑夜到白日的轉(zhuǎn)變來得太突然、太使人手足無措。以至于什么都來不及思考便被動的接受了過于明亮的曦光。
茫失在溫暖的空間里沉浸下去,失去溫度的時候就如美夢轉(zhuǎn)醒,從半空墜落到深谷般,沁得骨髓發(fā)涼,宛若飛蛾撲火。
[ ]
少年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懸掛在高空的太陽、暖烘烘的空氣。他戴著一頂草帽,站在茵茵綠草間,埋下一顆向日葵的種子。
向日葵飛速的生長著、很快就冒過了他的頭頂,高得升入了天空。
他想讓他再長得高一點。于是認真的澆水、施肥,揮灑汗水。
還不夠高、還不夠高。
離太陽的距離還有很遠啊。終有一天,他要讓向日葵長到太陽那么高,當(dāng)他爬上去的時候就能夠觸碰到太陽。
向日葵都是向光的。他的那顆向日葵和他一樣,永遠向著太陽,渴望光明。
為了那一天早一點的到來,少年不分日夜的努力著。
還有很遠、每天每天他抬頭仰望一塵不染的天空時總會捫心自問,是他的滋潤還不夠嗎?
少年就只有更加、更加的努力了。
終于有一天,太陽終于和向日葵的高度終于有了重合的跡象。
可是太陽他呢,卻越升越高,又跑到了更加上方的位置上。
太陽對他說,要快點追上來。
太陽不會為他而停下,只是和少年聊著天,等待著他奮力跟上來的時刻。
這場不見底的追逐,是由夢醒畫上記號的。
少年想,下次再夢里種向日葵的時候再讓他更快、更快的生長吧。這樣就能摸到太陽了。
P2.
從黯淡無光的世界醒來。大腦昏昏郁郁,提不起半點精神。
黑子哲也的眼前仍是方才入睡時的場景。
課桌上沒留下幾筆字跡的筆記本,寫滿了幾何公式的黑板。手中還握著水藍色的簽字筆。
撐住腦袋的手掌已經(jīng)僵硬,左邊秋日的冷風(fēng)竄入室內(nèi)首先襲擊了他的臉頰和手指。捂住凍僵的指頭,黑子朝玻璃窗外眺望出去。
點滴而連綿的小雨密密麻麻的鋪滿了地面。六月,梅雨季節(jié)里粘稠不斷的雨水就沒怎么斷過。連同著心里仿佛都下起了雨,濕氣縈繞著發(fā)霉跡象也開始滋生。耳畔的滴水聲伴隨著心臟跳動,將內(nèi)心的急躁折射得更加明顯。
期盼著快點雨停,光明再次滿盈。
正如時間無法逆流,美好的日子無法挽留那樣,世上有些事總是越是期望便越不會順心如意。
黑子哲也心中的雨水,還在肆意流淌著,天空沒有放晴的跡象。
最后一節(jié)課的鈴聲打響,黑子收拾了桌上的文具,帶起挎包便徑直的朝樓上走去。
從早晨便開始下雨,青峰君應(yīng)該不會在屋頂。但愿在教室還能夠找到他。
走下樓梯,黑子推開青峰大輝所在班級的前門。
不出意料,在最末端的幾排座位里他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正倒在課桌上淺皺起眉、沉睡的青峰大輝。他朝青峰的位置走去,彎下腰,在他的耳廓邊用平和的語氣呼喊。
「青峰君,已經(jīng)放學(xué)了,請起來。」
在聲音發(fā)出后青峰微微動彈了臂膀,趴在桌面上的臉依舊沒有抬起。
「青峰君說他不在!钩翋灥恼f話聲從下方幽幽的傳來,顯然他已經(jīng)徹底轉(zhuǎn)醒了。
迫于無奈之下,黑子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復(fù)了一遍。
「青峰君?如果你再不起來我就捏你的鼻子了!
連反應(yīng)的時候都沒給他,黑子便立馬一手捏住了正裝睡對象的鼻子。
青峰感到腦部缺氧而驀地仰頭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子放大的容顏。
「阿哲……你搞什么啊?謀殺嗎!」
黑子默默地松開了捏在青峰鼻尖的手指,認真的說。
「我只是在叫青峰君起床而已,而且我有提前對你說過!
「你根本沒給我起來的時間吧!你是想被揍嗎?」
青峰抱怨著抬起手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嘴上這么說著青峰卻沒有真正揍過去。
「這是青峰君自己的問題,請不要把過錯強加在我身上!
「嘁、幸好五月那女人沒來,她那聲音比十個喇叭加起來還大,啰哩啰嗦的煩死了。」
「青峰君請不要這么說,桃井同學(xué)每天回來督促你都是青峰君不按時去社團活動的原因!
「?所以今天是阿哲你來叫我了么?」青峰撇了撇嘴,眼神轉(zhuǎn)移到窗外。驟雨使他提不起與人對話或者行動的想法。在這種鬼天氣里四肢懶惰得不想動彈一絲。模樣和往日提到籃球就雙眼放光的天真少年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是的,青峰君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沒有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黑子的雙瞳直直的盯向青峰的臉,有執(zhí)意要抓他去參加部活的意思。
雙方都沒有開口繼續(xù)對話,伴奏是雨滴的一段沉默由青峰慢吞吞的話語打破。
「就算你來叫我,我也不會去的。反正去不去還不都一樣。只要比賽能贏不就夠了。難道你認為我的實力還不夠強嗎?不用全力就可以把那些人打得灰頭喪氣的!
內(nèi)心里的不安開始擴大到每個角落。明明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語的。
雨水開始增大,由點滴的麻麻細雨到傾盆瓢潑的暴雨,現(xiàn)在就算開始想起駭人的雷聲也不會稀奇吧。
他必須要阻止他們之間發(fā)生的分歧和青峰身上的質(zhì)變。也曾預(yù)料過將有這一天的到來,只是太過突然以至擊得他措手不及。
有一種預(yù)感,如果現(xiàn)在他不去努力爭取的話會演變成四分五裂的事態(tài)。
「我不這么認為,不刻苦練習(xí)的話遲早會被人超越的。只有在賽場上盡了全力對對手才是尊重的,青峰君你……」
連勸說的話語都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打斷。
「阿哲,如果是其它的還沒什么,我現(xiàn)在真的不想聽你來給我說教。每天你都來給我灌輸這些思想,腦子都快發(fā)霉了。」青峰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窗外,靠在座椅上半躺的坐姿十分懶散。
黑子抿住了嘴角,隱隱作痛的頻率開始加深。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連他的話都無法聽信的地步,什么某個時間開始他們之間豎立起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卻無從下手。
咽喉仿佛梗塞住,明明有許多宣泄不完的話,此時連一個字眼都無法吐出。
「我先走了!共幌朐僭谶@里跟他費嘴皮耗時,青峰將桌上的東西隨手抓進挎包便拉開椅子朝教室門外大步流星的離開。
眼睜睜的看著青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黑子哲也才動彈了剛才如同灌了鉛塊般沉重得雙腿。
躊躇了片刻,他堅定了目光,朝樓下奔去?焖俚目缦聵翘荩竽X一片空白。
追上了青峰君,要說些什么。
明明連這個都還沒有弄清楚便自身行動起來。
任由他就這樣逃避,黑子哲也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必須要將青峰君帶回去。
沒有誰來拜托他,內(nèi)心便升起了這種無可動搖的想法。
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他不去就別無他人能夠找到青峰了。
終于到了寬敞的操場,視野一下開闊起來。烏云密布的天空將暗沉灑在大地間,濃郁的抑郁感擴散在稠密的人群間夾著紛紛的雨點。
左顧右盼的尋覓著那抹青色的身影;ɑňG綠的雨傘覆蓋了那抹顯眼的青,他強壓住慌張,鎮(zhèn)定的觀察。
終于在眾多的學(xué)生中看到了尋找的目標,黑子還沒有打開書包里的折疊傘便步入了連綿不斷的雨水中。
清涼的雨水從天而至,從上至下打濕著他的身軀,濕潤了衣衫。
連打寒噤的空閑都沒有,他一個勁的向前邁著步子。
「青峰君!」
站在人群中央的青峰腳步頓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他微弱無力的呼喊頓了一下又似乎恍若視其為枉然的走開。
「青峰君!箯娜肆鞯目p隙中中擠過,腳下加快步伐,朝那個方向盡力的奔跑著。
黑夜不久后就將到來。那個時候灰蒙蒙的天空什么都會看不清了。
從校內(nèi)跟到校外,始終走在他前方的青峰沒有回頭,沒有猶豫。
地上的積水被踐踏,圈起了點點漣漪,飛濺起的污水打濕了褲管。黑子的前額已經(jīng)被雨水徹底浸濕,顧不得整理阻擋視線的頭發(fā),他依舊不改奔跑的姿勢。
那抹青藍色融入了夜幕里,光點黯淡下去。
「阿哲!挂粋轉(zhuǎn)身,撐著雨傘的青峰在一個踉蹌后摔倒的黑子面前停了下來。
「請和我回去訓(xùn)練。」黑子說著,從泥濘里掙扎起來。外套上赫然顯現(xiàn)了大片的濕潤。
還是那么認真的冰藍色,里面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碎光。
摔在地上的痛覺還殘余在身上隱隱作痛。不過,即使經(jīng)過泥濘他也會掙扎著爬起來。他一直都是如此撅著性子,一旦堅持就很難改變方向。說難聽一點就是不懂變通。黑子不想去后悔已經(jīng)決定好的事,凡事都要有始有終,不到最后一刻怎會料到結(jié)局。
阿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青峰一貫認為他們除了在球場上其它時候都不和契,包括這個時候,他看不透黑子所想的,或者此刻想要表達的。
被無敵的名號壓得連氣都傳不過來。自嘲的,他蒙蔽了雙眼。
「我不會去。」
明知道不會回去還這樣做。
看著渾身濕透的黑子,青峰心里堆滿了說不出的情緒。
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在著想,可是站在球場上再沒有暢快淋漓感覺的他已經(jīng)對籃球失去了興致。想要回到過去只是天真的打籃球的時機也已經(jīng)不可能了。
「青峰君……拜托你了!拐谔仕姆念^發(fā)擋住了黑子的面容,青峰看不見他的面容,也不想去看。
黑子白皙的手掌拉住了他的手腕,淡淡的人體體溫通過皮膚傳達過來。
雨幕里,青峰哽咽了喉部,不忍去看后面的光景,他用了[很大]的氣力才甩開那只手掌,接著徑直的走開。
雨傘被他丟給了后面的黑子,雙手空無一物,他一邊蹣跚的走著,一邊垂下了頭顱。
刺痛感砸在心上。他的舉動無疑對兩個人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傷害,把他們之間的裂痕撕得更大,傷得彼此體無完膚。
我們都是、在干些什么啊。改變的東西要回到從前……就算我想,也已經(jīng)做不到了。
黑子呆若木雞的著看著地上那把純白色的雨傘。全身像是被雷劈過,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不止是屈于嚴寒還是另有別情。
他清晰的記得,一年前某個雨夜里,這是他們共同撐傘時最后他送給青峰的東西。
不需要了么。
沒有那么高的他,無法撐起傘,把把青峰頭頂?shù)摹坝甑巍弊杞^,無法為他遮風(fēng)擋雨。
他想,他是知道的。此時的青峰有多懊惱和痛苦,他的背影顯得那么無助。
向他發(fā)出求救信號的,就是青峰。也是他自己首先認定了他無法做到。
「青峰君曾經(jīng)對我說過,如果不去努力的話就真的什么都辦不到了。所以。」眼神堅定,毫不動搖的黑子執(zhí)起傘把,小跑到青峰的面前阻攔他繼續(xù)前進。
我想留住你。
光芒喪失得太快太快、連最后一絲微光都快殆盡在無盡的黑暗里。在它泯滅之前……
黑子伸長手將傘蓋在了厚厚的烏云下,同樣也是青峰的頭頂上。站在他面前的,是黑子瘦削、而又筆直的身軀。
就是這樣的一具軀體承載了那么多,甚至想包攬下拯救他的使命。
「你是笨蛋嗎?全身都淋濕了,要是感冒了怎么辦!骨喾艴酒鹈紛Z過他手中的傘,牽起黑子纖細的手腕,將他強硬的拉入狹小傘把的空間里。肌膚相貼,被雨水浸透的衣衫根本起不了阻擋作用。
「把傘扔給我的青峰君更沒有資格說出這番話!骨喾鍌(cè)過臉,本想再反駁,看著一臉落寞的黑子,他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明明是不想讓他露出這副表情的。
「阿哲,你回去吧!箍紤]了良久,他明知會傷到人還是這樣說出口了。
黑子的眼眸里閃現(xiàn)出不甘,他直直的望著青峰,語氣難得的鏗鏘有力。強勢得都有些咄咄逼人,給他蒼白的臉頰染上了堅決之意。
「青峰君、明明再等一下就好了。一定會有比你更強的人出現(xiàn)的。難道你就真的這樣放棄了嗎?」
「這種話從前你就說過很多遍了。別來管我不就好了!
包涵著自暴自棄的成分,黑子的這份不屈不撓還是沒有起到預(yù)期的效果。
安慰也好、欺騙也好。
什么都無所謂了。
「我知道。青峰君是我的光,我是不會就這么放棄的。我們是搭檔不是嗎?我不想看著青峰君就這么痛苦下去。我只是不想讓你放棄。打籃球是快樂的。」黑子伸出雙手,因為身高夠不到雙肩就只得抓住青峰兩側(cè)的雙臂。
拜托了,青峰君。
「呵、阿哲你句句不離籃球啊。在你眼里,我的價值就是打籃球嗎?」青峰嘴角揚起嘲諷的笑,不覺增大了握住傘把的力道。的確,他和黑子之間本就是由籃球連系起來的,這也是他們成為友人的原因。
不是的。
我只是、想再一次看著青峰君笑著打籃球而已。
不想看著友人痛苦的樣子。
不適合黑子的強硬并沒有維持多久,泛白的手指力道也松了不少,若是青峰想的話,他現(xiàn)在是可以甩掉他走人的,可是他沒有。
他在等一個問題。
「青峰君、現(xiàn)在,還喜歡著籃球嗎?」微弱下來的聲音字字砸在青峰心上。
對、對,就是這個了。
忐忑的等待著答案,黑子哲也仰起頭,雙手不禁再次攥緊了他的襯衫。
黑子澄清的眼眸里倒映出青峰欲張又合的嘴。
青峰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回答。
喜不喜歡、這個答案,如果是從前在四館和黑子哲也對練的那個青峰大輝,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出“喜歡”。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辦不到說這兩個字。
沉重得弄得他心煩意亂。沉甸甸的心上綴滿了沉重的鉛塊。
「我是喜歡的。而且我喜歡著青峰君的籃球,也相信著,青峰君是喜歡籃球的!
而且,我想,我是喜歡著青峰君的。
這個秘密他會收掩在心底,不跨過友人以上的底線。
看著他透漏出星星點點希望光彩的藍眸,青峰啞然,他不想用殘酷的話語將這點閃爍的光輝撲滅。
信賴。
這本來是搭檔之間理應(yīng)存在的東西。
他卻有股解脫的感覺。
說不出喜歡、哈,原來是喜歡著的么。這就是他想要的、想確定的答案么?
也對,不喜歡的話怎么心口會這么痛。
那么就相信一次好了。
青峰大輝,的確是喜歡著籃球的。
「就這么一會兒,別動!雇耆活櫯匀搜酃,青峰丟掉了手中礙事的傘把,雙手圈住了黑子瘦小的身軀。
這個舉動究竟代表著什么,其實他并沒有多加思索便付諸了行動,青峰大輝從來都是想做就行動的類型。
緊緊相擁著,他的頭埋在黑子的肩頭,水藍的碎發(fā)貼近著他的臉龐。青峰的手指按住黑子腰部的力道大得讓他生疼,像是要將黑子整個人鑲?cè)胨纳眢w一般。黑子還是不聲不吭的輕輕擁住了青峰的后背,他闔上了眼眸,回應(yīng)著這個讓人窒息的擁抱。
作為影子他知道自己終究無法成為光去與青峰對抗,力所能及的也就只是這種事。
寒冷的雨夜里,沒有距離的動作使他們暫時獲得了溫暖,暖得就像第一次在四館見面時,快要融化掉的感覺。側(cè)耳傾聽,清晰的心臟跳動聲平緩而富有規(guī)律。沉寂的氣氛讓他們暫時干涸了嗓子,說不出話。此刻也不需要言語,只依靠肢體的交流。他們誰也不想破壞這份寧靜。
淡淡的體溫抑制住了快要浸入深海的嚴寒。只是這份溫暖恐怕不會持續(xù)太久。
嗅到黑子發(fā)絲上香草般的清新味,莫名帶給了青峰一股舒暢感。這個人身上總是帶著似有若無的氣息,能夠撫平他心中的驚濤駭浪。焦躁也好、惱怒也好,難過得心酸也好。這些情緒通通被安心驅(qū)逐。
和一個性別相同的人抱在一起給他帶來安心?如果是結(jié)識黑子之前的青峰恐怕只覺得厭惡吧。但是總有一個特例,可以成為特別的存在?傆X得是他的話,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雖然最近隨著他對籃球興趣的減弱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再融洽,但黑子哲也還是青峰唯一的影子,是他承認的人。也是、習(xí)慣存在于身邊的人。
深吸氣著,想要捕捉對方身上的味道。想要這股氣息縈繞在鼻尖持續(xù)更長的時間。
黑子目光柔和下來,用輕柔的力道拍了拍青峰的后背?粗窈⑼粯右驗椴话捕鴮で蟀踩械那喾,他不自覺的便想這么做了。
衣服被淋得濕答答的,現(xiàn)在他們無暇去顧忌,貼在一起的身體久久沒有分開。
「青峰君、很痛。」因為痛覺而微微皺起了眉宇的黑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低沉的聲音融入雨幕里,仿佛隨時都要沉淀下去消失一般。
青峰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力道大得出奇,這不算是以沫相濡,卻又如同在岸上瀕臨窒息的魚兒,在他的身上汲取著氧氣。
「啊,抱歉……其實我也很痛啊。阿哲你好瘦啊,抱起來好硌人……從一年級開始都沒長什么肉,不把你抓住的話好像隨時都要消失一樣!骨喾宀]有松開雙臂,只是放輕了力道。平時雖然很霸道也很任性,但是此時他卻很果斷的便坦然接受了他人的提議。
打認識起,黑子的存在感就沒有哪次高過。最初青峰還不能夠輕易發(fā)覺黑子存在時他們的對話展開通常都是青峰驚異他的突然出現(xiàn)。
隱匿這種能力會帶給人以不安感。
能救他的這份微光,太過渺茫,似乎一個眨眼就會消失。不抓在手心里就不得安心。
黑子哲也想,他是明白的,青峰口中的疼痛。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都猶如扎針。就如青峰曾經(jīng)在夏日祭里對他說過的那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青峰在傷害他的同時收到的自創(chuàng)和他的痛楚旗鼓相當(dāng)。
也許比他此刻承受的痛苦還要多上許多,要吞噬掉他的本性,讓這個明明那樣喜愛籃球的少年徘徊在迷途里,找不到真心。
黑子想要把他牽引著走出迷宮,就像曾經(jīng)青峰做到的那樣。這片光輝太讓人眷念,以至于他到了依賴程度,一直以來單方面接受著光明的付出,明明互相付出才是維系友誼的最佳方法,在此之前他都不算是真正做到。現(xiàn)在終于有了可以幫助光明的地方,輕易的就屈服那就不是那個堪稱努力天才的黑子哲也了。
空氣里流蕩的暖氣暫時緩和和他們之間降到零攝氏度以下的溫度。
「很冷么?」
「在雨中淋著誰不會冷,阿哲你的體溫一直很涼、快被凍死了!
「青峰君身上也很冷!
不過同樣也很溫暖。
畢竟是太陽的溫度啊。
天還沒有晴。深夜逐漸降臨。
少年們在雨中安靜的相擁著,追尋著能夠持續(xù)到世界終結(jié)的永久。
然后,屬于他們之間的羈絆就像不可能持續(xù)的永久一樣,蒸發(fā)在空氣中消失掉,什么都不剩。
[ ]
少年究竟做了多少次這樣的夢呢?
他在綠地上種向日葵,不停追趕著遙遠的太陽。
今天的天空陰沉沉的,連太陽的影子都消失了。
黯淡無光的世界,向日葵停止了生長。缺少了陽光,植物沒辦法再進行光合作用,也就沒辦法繼續(xù)生長。
為什么太陽會消失?太陽到哪里去了?
這么問著,他(太陽)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于是向日葵開始一點點枯萎了。翠綠的葉子變?yōu)榭蔹S,金燦燦的花瓣飄零在空中消散。
少年心急如焚,他的向日葵要死掉了。
不行啊,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
他知道,太陽一定還在那里,只是被密布的烏云遮掩住了而已。
太陽請快點出來吧!
少年大聲呼喊著,暗沉的天空還是沒有一縷光的足跡。
少年便繞著長長的藤蔓,開始攀登。他摔倒、打滑、體力殆盡,來到了天空的頂端。
他親手撥開了烏云,看見了太陽。
太陽說,他升得太高太高,沒有什么能和他在同一高度。
少年想,那一定很寂寞吧。
寂寞的話,他來陪就好了。
周而復(fù)始,取得了暫時的安寧。少年一如既往種著向日葵,等待他(向日葵)達到太陽的高度,不停追逐著生怕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P3.
廣播中傳出的是帶著凄婉意味的樂聲。
黑子哲也行走在度過了三年光景的校園里。周圍是三三兩兩敘舊,哭作一團,或者取笑、留影的學(xué)生們。畢業(yè)這天總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就像他小學(xué)畢業(yè)那年的光景。
記得小學(xué)畢業(yè)時沒有特別留戀的人,更沒有充滿特殊記憶的地方,他并沒有對此擁有太多感慨。而現(xiàn)在卻不同了。在帝光,他結(jié)識了朋友,并且以籃球為目標付出了無數(shù)的汗水,三年的拼搏不是說忘就忘了的。
他有一些想去的地方。最好是把整個學(xué)校走一遍。
在頭腦里把想去的地點梳理了一遍。
他發(fā)現(xiàn),這些地點里都有過與某個人一起的記憶。
繞過校園里那顆著稱有“實現(xiàn)心愿”效用的巨大櫻花樹,他朝著教學(xué)樓走去。幾片粉紅色的花瓣從空中墜落到他的面頰和頭頂,將柔軟的花瓣從頭上拿下來,他望著天空中翩飛的櫻花,停下了腳步。
只是許個愿就可以讓心里渴望的東西實現(xiàn)的話,黑子哲也當(dāng)初也就不會在四館里奔走了。那么這種行為到底有多大意義呢?他認為應(yīng)該是祈望吧。夢想著奇跡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真的有奇跡,那么當(dāng)發(fā)生在他身上的時候,就讓這場雨(突變)幕終止好了。
黑子是個不怎么有品味的人,特別是在欣賞風(fēng)景這方面不怎么擅長。此時這些飄零的花瓣確鑿讓他有了觸景傷情的意味。
櫻花的花期很短暫,全力綻放的時日一過便不復(fù)存在。不久后便會凋零。他想,也許他在帝光的時日這是這樣。將精力全部放在籃球上,黑子哲也的三年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一眨眼間,當(dāng)初還在三軍中奮斗的他已經(jīng)遞交了退部申請。
中學(xué)期間里所有都是值得放進記憶匣子里寶貴經(jīng)歷。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這些感情都要全部烙印在大腦里。他知道,只有將過去全盤皆收才有可能迎向未來。
他有明確的目標。進入誠凜后第一時間加入籃球部。用自己的力量、將初中自己未做到的事完成。他的光還在遙遠的地方等待著,因此,他要首先成為光才行。足夠溫暖深海的光。能夠這樣鎮(zhèn)靜的思考這些事,也是在傷心欲絕之后了。由被拋棄的無助,已經(jīng)無法回到喜歡籃球的那個時期而引起的撕心裂肺,諸如此類的心情在此之前早已體會得透徹。
安靜的教學(xué)樓里回蕩著他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
他有多少次踏過了這登臺階呢?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個零碎的片段。
一次他在比賽中受到?jīng)_撞腳腕輕微骨折。逞強的要自食其力去上學(xué),某個人自覺自愿的背著他上下樓持續(xù)了一個星期。他的背脊比起黑子來要寬闊得多,承載著影子的重量踏過一步、一步。直到……
很快便來到了自己的教室,門還沒有上鎖?帐師o人的教室里整齊的羅列著桌椅。顯得突兀的是他座位的椅子被人踢翻,正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可能是有人先來過不小心將它弄翻了。
走到窗邊自己的位置扶起了椅子。坐在椅子上,黑子將手中卷好的畢業(yè)證書放在桌面上,呆呆的望了望窗外。廣袤的天空上游鳥自由的翱翔著。
『阿哲!
恍惚間仿佛聽到了某個人的聲音。
恩?
疑惑的側(cè)過頭,教室里卻仍舊空無一人。感嘆著果然是錯覺吧,某個人怎么會在這里。
干凈的桌面顯然被主人保養(yǎng)得很好,只有桌角的一處被隨手寫上了字眼。
潦草的字跡勉強能夠辨認出來內(nèi)容是“哲是笨蛋”。
在一年前,抓著某個人來教室補習(xí)的經(jīng)歷還歷歷在目。臨近期末,他有必要將這個成績差到一定程度的人輔佐到能夠及格的程度。逼著他做習(xí)題做到晚上快門限的時候。
對于大腦轉(zhuǎn)動的時間一天不足一分鐘的AHO來說,這些習(xí)題簡直是比跑上一百圈還恐怖的怪物。也因為這句話,被黑子毫不留情的評論為了“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
某個人的成績低空飛過,此后在考試前昔,他們總是在放學(xué)后的這個教室里進行復(fù)習(xí)。某個人一副百無聊賴的郁悶的表情,大聲嚷嚷著“我們?nèi)ゴ蚧@球吧”的樣子都好像時空逆流一般能清晰的看到。
某個人,正坐在他的對面,趴在桌面上睡著懶覺。
他剛想著要不要用黑色記號筆在那張本就黑得跟黑炭沒什么分別的臉上涂幾筆。
轉(zhuǎn)瞬之間,闔眼、睜眼,某個人就不見了。
某個人,不是早就不在了嗎。
黑子站起身,將椅子再次整齊的擺好,拿好證書,關(guān)上身旁的一扇窗。走出教室后他便直奔了上方的天臺。
打開天臺的鐵門,果然又是靜謐得連一根針落下都能聽聞的場景。清澈透明的天空更清晰、也更明亮的映入眼簾。大片的云朵漂浮在上面,看著會使人不知不覺產(chǎn)生倦意。
三年間他大部分時間里都在這里吃午餐,和某個人一起。常吃的是食堂賣剩的干面包,和草莓牛奶。那個人常常說,“干面包多難吃啊,連點味道都沒有。這么大了還喝牛奶你是小學(xué)生嗎!
他喝牛奶純粹是為了長高,快一點達到那個人的高度。能夠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黑子會果斷的反駁道,“智商連小學(xué)生都不如的人沒有資格說我!
多少個時日里,某個人會逃課來這里睡覺,偶爾會由他來叫醒他,某個人身上的味道就像夏日里陽光的氣息,自然而舒暢。暖烘烘的偶爾會不經(jīng)意和他倚著肩膀睡著。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想到,F(xiàn)在的某個人在不知道哪個地方,不知道有沒有懷念過這種生活。
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蒼穹的顏色混著著刺眼的陽光投射到眼中。他靠在墻壁上,側(cè)耳傾聽。似乎聽見了時間流動的聲音。
緬懷過去這種脆弱的事也就僅限于今天。今天之后,他必須要學(xué)會堅強。
黑子哲也垂下了頭,霎時覺得手心空蕩蕩的。連帶心里也覺得空蕩蕩的。
享受了片刻的寧靜,他走出了教學(xué)樓,在林蔭間的小道上漫步。
兩排枝繁葉茂的樹蔭間依偎著的大樹支撐起一片天空,斑駁陸離的碎光從交叉的枝葉間泄漏下來,打在地上和他身上。模糊的光暈卷襲了視線,恍惚中飄過一絲青色。有多少次,他和某個人沐浴著陽光從這里走過。
徑直來到了□□。他坐在米黃色的長椅上。
習(xí)慣性的經(jīng)常來到這里讀書,手上拿著文庫本,身旁是坐姿不修邊幅的某個人。他明明是圖書委員卻不喜歡在圖書室里看書。人跡罕至的□□是他能夠靜下心讀書的地方。
在結(jié)識了某個人之后這里時常會變得熱鬧一點,黑子卻不怎么介意。
記得有一次,突然他的背后伸出一雙大手來,蒙住了他看書的眼睛。不用想也猜得出是某個人。并非是將某個人手指紋路的線條這種細枝末節(jié)都印在腦中,而是太過熟悉,以至于連靠近這種事都能察覺。
他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某個人的名字,某個人問他是怎么猜出來的。他隨口回答說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能是青峰君了。
某個人吐槽著他的手才沒那么黑,然后自打沒趣的抱怨著,坐在了他的身旁。明明很無聊的樣子,依舊陪著不怎么開口的黑子。有的時候拖拉著聲音念著他的名字,大有“打擾他讀書”的意向;有的時候則是捧著一本清涼雜志不時朝旁邊瞥兩眼。
剩余的時間不多了,他便沒有再逗留,朝這里的左邊繞道去最后的地方。
說是最后的地方,也可以說是“最初的地點”。屬于他奇跡開始的地點。
他的籃球開始運轉(zhuǎn)的命運之地。
黑子哲也來到了帝光四館的門前,打開了體育館的門。鎖門的鏈條被人打開過,隨意丟在一邊。內(nèi)心片刻譴責(zé)著這個行動不計后事的人,他走到了體育館的中央。
木地板的中央靜靜的躺著一顆籃球。不知道是誰扔在這里的,也不放回去。
他將畢業(yè)證書放在一旁,撿起了籃球,有了打一場的沖動。
他有很久沒有碰過籃球了,原本是想在高中再打球的,頓時有了淡淡的疏離感。
黑子拍了拍球,試著朝前方投籃。并沒有迎來期待的正中籃心,籃球碰撞到邊框上,滾動著到了他的腳邊。
他彎下腰拾起了球,將其放置在貼近在心口的位置。
這里,有余溫。
他沉溺在虛幻的溫度中,恍惚間耳畔又一次響起了某個人近乎沙啞的聲線。
『阿哲!
啊、又聽到了他的聲音,就像某個人在身邊一樣。
緊緊的抱住這顆籃球,黑子哲也看著腳尖,正有什么東西沿著他的臉頰滴落到地板上。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眼眶,濕潤的觸感襲來。鼻尖也開始產(chǎn)生了酸澀感。
蹲在地上,他做著大口的深呼吸,抑制即將脫口而出的咽嗚聲,闔上眼阻絕生理鹽水的泄漏。靜謐的環(huán)境中這些聲響被擴大了無數(shù)倍。
微微顫動著被抽空了所有氣力的身軀,他深知,在此刻沒有誰會來安慰他什么。
也沒有誰會再蹂躪他的頭發(fā),和他在賽后歡喜的碰拳,傳球過去的時候朝他喊一聲“Nice Pass”。
他需要連帶著過去的絕望,把這份期望也扼殺在內(nèi)心里。
不能哭。
他還有要做的事,所以不能這樣脆弱。他會從陰冷的海底深處把他的光找回來。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緩沖,足夠的勇氣來啟程。他會把拋棄他的東西全部都還給他。不管是他的籃球還是影子。
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雙腿的麻痹感刺激著神經(jīng),他總算是平復(fù)了攪成一團的情緒。艱難的從地板上站立起來,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這副面孔此時必定很難看吧。
戀戀不舍的將籃球歸還,他退出了四館。
有一瞬間,他有過光來過的錯覺。
[ ]
少年的向日葵,從這個世界里消失了。
望著凋零的花瓣,他傷心欲絕的哭了。
蹲在草地上,他在自己的臂彎中小聲的抽泣著。
沒有任何人安慰,寂靜的世界里太陽也沒了。他感覺好孤單、好難受。
平庸的少年還不夠堅強到立馬振作的程度。
他只是想要回從前的生活。
少年真的哭了很久很久才停止,然后他站起身來重新種下了一顆種子。
向日葵的種子在土壤中緩慢的生長,他等待著他破土而出的一天。
他要種出一顆又高又大的向日葵,站在頂端再一次將烏云驅(qū)散。
那個時候太陽便會回來了吧。
P4.
「阿哲!
「什么事,青峰君?」
「你干嘛牽著我的手啊?」
青峰挑了挑眉,盯著那張握住他的白皙手掌,手掌的骨架分明,指腹上有打籃球而磨出的厚繭。比他的手尺寸要小上許多,卻不乏力量感。
「人很多,我害怕青峰君走丟!购谧右槐菊(jīng)的道。
坦然的便給出了這種答案,語氣里的順理成章成為了激怒青峰的導(dǎo)火線。
「哈?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啊還會走丟。容易消失的是你才對吧。」
青峰反握住黑子的手腕,提起步速也不顧人群就開始橫沖直撞,緊握手腕的力道給十個黑子的力也掙脫不開。
「青峰君你捏得我好疼。」
「阿哲,你不知道么?」青峰的聲音在祭典的噪聲下顯得模糊,無法辨識,黑子努力豎起耳傾聽著。
「什么?」
「力是相互作用的,我用力也還不是痛!箯哪X袋里隨便挖了點東西來,青峰大致上用語言組織了一下。
「沒想到青峰君也會聽講。真的讓我很吃驚。我好像重現(xiàn)認識了一遍你……」黑子詫異的口氣中無不透漏出“我一直把你當(dāng)傻瓜看”的意思。
「喂喂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了!上課的老頭子念念叨叨的我總會聽點什么進去吧!」青峰忍不住爆了青筋,大聲的叫嚷。
他們現(xiàn)在正在夏日祭典里漫無目的的閑逛。
為什么會兩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當(dāng)然不可能是提前約好前來,而是放學(xué)路上突兀的提議。匆忙的通知了家里人就跑到這邊來了。黑子和青峰的空閑時間就算要預(yù)定場地也只可能在籃球場。
熱鬧而喧嘩的街道上兩旁都是燈火通明的店鋪,絡(luò)繹不絕的人行走著,人潮中稍不注意便會和同伴走散。橙色的燈光照在路面上渲染出的氛圍很是祥和。
也不嫌害臊,青峰自然的與黑子的手十指相扣,就像嘗試過了很多遍一樣。明明現(xiàn)在周圍的溫度高得腦袋都快冒煙了,他卻沒有升起半點松開的想法。
「青峰君我們要不要吃點什么?比如說那個!购谧油O铝四_步,面向身旁正在販賣章魚燒的店鋪。
「哦,那就吃吧!箾]吃晚飯的兩人現(xiàn)在都處于饑腸轆轆的狀態(tài),在來的路上青峰的肚子還十分尷尬的叫了起來。
走到了店鋪前,黑子立即叫了三串章魚燒。除了店員被“突然出現(xiàn)”的黑子嚇一跳之外一切正常。
「青峰君,我沒帶錢包!惯是那么正直的眼神,這句話卻顯得不那么正直。黑子眨眨眼似乎在暗示著他什么,那份顯而易見的期待不用說也能看出來。
「所以呢?」
「幫我付錢。」毫不客氣便拋出了這句話。黑子仍舊目光純良,青峰感覺被這么盯著他腦袋都快開了一個大洞了。
「……好好,我知道了啦!記得下次還我!」
平時沒少被這樣的伎倆指使去買奶昔過。青峰大輝在黑子哲也無比正直的眼神下也就抽了抽嘴角,掏出他的錢包付了錢。
說的的確是下次還,實際上這比債款的償還時間將會被無限延期。
青峰皮包里的子兒從熟識黑子開始就沒多過。
「謝謝青峰君!
這算是哪門子感謝。他怎么想都不太對勁。這離威脅和敲詐完全掛不上號,青峰卻依舊“心甘情愿”的掏了錢,總覺得自己在黑子無理的要求下簡直像個AHO一樣不懂算計。
黑子咬下了一小口章魚燒,他小聲的驚呼了一句“好燙”。
「是嗎?我嘗嘗看!
隨后青峰便湊到黑子的面前,一大口咬下了那顆黑子啃了一小點的章魚燒,末了還回味著補充了句“味道不錯”。
「恩,可是沒有香草奶昔好!购谧悠骋娙魺o其事彎回腰的青峰,這樣評價。
如果青峰此時強硬吃(喝)下去的是奶昔的話,黑子就不會這么心平氣和的與他對話了,他會生氣到先黑著臉給他一擊加速的傳球改,然后一個星期把人當(dāng)空氣看。曾經(jīng)有一次青峰就吃到了這種苦頭,千方百計的討好他總算得到了原諒。
「你真是相當(dāng)執(zhí)著那種東西,等會回家的時候去買吧。對了,阿哲,把臉側(cè)過來一點!
「恩?」縱使感到疑惑,黑子還是聽話的側(cè)過了臉,他的臉頰被對方寬大的手掌一抬,指腹輕輕掃過他的唇邊,將章魚燒的殘渣抹了下去。
「有臟東西在上面。」
「謝謝!
吃了兩串之后黑子便以撐不下的理由把最后一根硬是塞給了青峰。
「要去玩那個嗎?打靶!這個的話超擅長的,哲你想要什么我給你打!
自豪笑起來的青峰來到了打靶店的面前。琳瑯滿目的贈品掛在墻上,無非就是些玩偶、掛飾之類的玩意兒,看得黑子有些眼花繚亂。他又不是什么女孩子,當(dāng)然不會喜歡這些小飾品之類的東西。左顧右盼總算看見一個心儀的。
「恩……那就那個好了!购谧又傅氖菕煸诘诙䴔谧钣疫叺囊粋小籃球掛飾。
「看著我怎么把它奪下來吧!」顯得有些亢奮的青峰同學(xué)舉起靶子以投籃般的精準度,隨意的便命中了掛飾。
「青峰君,請讓我也來試試。」黑子難得的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你來打恐怕不行吧?瞄準力那么差!
「請閉嘴。我能行的!
或許這個真的和投籃準度有關(guān),黑子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哇,阿哲你認真射擊的樣子還真有點狙擊手的樣子,不過結(jié)果還是老樣子的慘不忍睹。我感打賭要是你命中了老天會下紅雨!
悶著一張臉盲目射擊的黑子同學(xué)又一次嘗到了失敗的痛苦滋味;谀猩亲永锏哪枪刹环,他毅然的選擇繼續(xù)了。反正用的是青峰的錢他也沒什么好顧慮的。
「生氣了?」
「沒有。」
「明明就有。」
黑子的臉倒是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未曾發(fā)生一樣,可能是憑借野獸的直覺和長達一年多的陪伴,青峰足以察覺到他的心情變換。
「沒有!
這個人認定之后連十頭馬都拉不回來。放在籃球上,那是努力的表現(xiàn)。放在這種日常的瑣事上就顯得頑固不化了。
最后一擊里誤打誤中的,黑子竟奇跡般的射中了一盒線香煙火。
「青峰君,老天要下紅雨了。」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射中……可惜瞄準的不是那一個!
「是你看走眼了,我明明就是瞄準的這個!
「阿哲你身上有帶火柴嗎?」
「我想一個普通的初中生不可能隨身帶著火柴的,只有改天點了!
把線香煙火裝進了挎包里,黑子端詳著手中鐵質(zhì)的橙色球體掛飾,冰冰涼涼的觸感從手上傳來。
不經(jīng)意間,他淡淡的笑了笑,淡到身旁的人都沒有看到。
沿途又隨便吃了點小吃,黑子瞥到了撈金魚的店鋪,隨口提議道。
「青峰君,我們比賽撈金魚吧!
「很遺憾我身上的錢只夠買一杯奶昔了!
「是么,那還是留著買奶昔好。更正一下用錢的不止是我。本來以為可以用我擅長的東西來血洗恥辱的,看樣子無可奈何了!箵平痿~與喝奶昔之間黑子哲也心中的天平毅然偏倒在香草奶昔一邊。
「你還在在意剛才的事嗎?血洗什么的又不是要開刀子,別說那么恐怖!我和你之間沒什么深仇大恨吧!」青峰忍不住開始吐槽這句話,順帶心疼一下再次癟下去的皮包。
在撈金魚這點上,黑子有著和煮水煮蛋一般胸有成竹的信心。他的存在感不足以驚動金魚,動作又謹慎、認真,自然會得手。相比之下,像青峰這種憑著一股勁兒亂來的大個子在這種事上就不怎么在行了。
他本想看看青峰因撈金魚的網(wǎng)被戳破而氣急敗壞的不滿嘴臉來解解氣,很可惜現(xiàn)在沒那個機會。
黑子在心底默默的表示了遺憾,想著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要和青峰君比個勝負輸贏來。
「青峰君,請快點看左邊!
「干什么?」
黑子停留在賣面具的攤位前,勾下身子似乎饒有興趣的看著什么。
「不覺得這個面具很符合你的形象嗎?」
「哪個?」
「又黑、又蠻、又兇的那個。」
有時候坦誠也是一種可怕。
「難道你是在說我“又黑又蠻又兇”嗎?」被黑子點出一針濺血的事實,惱羞成怒的青峰一下子用手壓住了黑子的頭,使勁的蹂躪了兩下那頭藍發(fā),現(xiàn)在黑子的頭亂得堪比鳥窩,和他起床整理之前的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每天早上起床黑子的頭發(fā)都會亂得不成樣子,為此被青峰嘲笑過不少次。就和黑子嘲笑青峰是個又高又黑的大個子的次數(shù)差不多。
「請不要摸我的頭發(fā),會長不高。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看來青峰君還有挺有自知之明的。」
面無表情說著傷人的話攻擊力簡直快破表。
「長不高都是你自己成天喝奶昔那種垃圾食品的原因吧!干嘛怪罪在我身上啊。阿哲你最近嘴巴越來越毒了都肆無忌憚了哈?」
店鋪的老板是位長相和藹的老人,微瞇著眼全程“觀賞”了這兩個尚存稚嫩的初中生瞎鬧一通,他一臉笑呵呵的竟然出乎他們意料的把那張面具免費饋贈給了他們。
本來黑子想婉言拒絕的,但在老人的勸說下最終還是收下了面具。
「看吧,連別人都承認你和這個面具有緣了,青峰君就不必再狡辯你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事實了!
「阿哲你存心想氣我對不對?別用“我都能理解”的眼神望著我!」
青峰毫不猶豫的將拿到手的面具一下子蓋在了黑子的臉上,突如其來的黑暗使他詫異得頓了一下。
「青峰君你不戴嗎?」黑子將擋住視線的面具從他手里扯了過去,這樣詢問道。
「你難道很想我戴這個?」
「是的,因為很合適。青峰君你如果不想戴的話,我?guī)湍愦魃暇秃昧恕!?br>
「喂!別這么自說自話,聽聽我的意見再行動。
就算他這么抱怨著,還是自覺自愿的蹲下了高大的身軀,任由面前的黑子將黑色的面具殼子蓋在他臉上。黑子纖細的手繞過了他的頭顱,將白色的細繩穿過他深藍色的短發(fā),在腦袋的后端把細繩纏繞著綁在了一起。
黑子清秀的臉龐近在咫尺,望著青峰的淺藍色雙眸有著鄭重其事的眼神,不由得就讓青峰臉上增添了點紅。
仗著自己皮膚黑自認為沒人看得出來的青峰按了按有些不習(xí)慣的面具邊框,絲毫不知道他這副樣子已經(jīng)被黑子一覽無余了。
十分罕見的黑子又一次徑自勾彎了嘴角,平日里這種笑臉簡直是百年一見的景觀。
「阿哲你笑什么。俊
「我沒笑。」
「你剛才絕對有笑!」
「沒有。」
與此同時,深黑色的天空里驟然綻放開了盛夏祭典的第一簇?zé)熁稹K{色的痕跡劃過長空,轉(zhuǎn)眼即逝便不復(fù)存在。流光溢彩伴隨著清脆的啪啦啪啦聲,卷襲了人們的雙眼和雙耳,街道上的人群都不由自主的抬頭仰望被煙火點綴得愈發(fā)美麗的夜空。
青峰的視線卻始終鎖定在黑子專心致志的側(cè)臉上,沒有被絢麗的煙花所吸引。五彩斑斕的光線照射在黑子的臉上,給他染上了各種各樣的色彩。純粹不顯深邃的眼眸里倒影出的是煙火的姿態(tài)。少年的毛發(fā)被折騰得不堪入目,連同臉蛋柔化掉的線條融入在燈光下愈發(fā)朦朧。
莫名的沖動燃起,青峰一把將系得不太緊的面具抓了下來。他攬過黑子的軀干,一個俯身就將嘴唇貼了上去。
舉在半空中的面具擋在兩人相接的唇部,無人發(fā)覺。黑子也沒有做出類似推開的舉動,闔上眼安安靜靜的接受著這個吻。天空上的煙花還在連續(xù)不斷的作響,他的目光卻沒有絲毫轉(zhuǎn)移,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個吻中。
輕柔而不深入的觸碰只持續(xù)了幾秒便結(jié)束了。淡得無形無色的味道在唇間融化開,竟有了絲絲縷縷的甜意。
「阿哲你就、不想說點什么?」比如說要他為剛才的行為解釋之類的。
「是指沒想到青峰君技術(shù)這么差的事嗎?」黑子看上去沒有絲毫動容的樣子,鎮(zhèn)靜得可怖,也不像是在生氣。
阿哲就這么坦然的接受了?
「……這種事就不用特別說出來損我了。」
「青峰君、青峰君!购谧拥吐暤暮魡局,難得有些害羞的青峰側(cè)著頭,不敢看他。
「又有什么……」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黑子就已經(jīng)把他校服的領(lǐng)帶往下拉了,他踮起腳尖,勉強彌補了雙方24cm的身高差。
唇間溫和的觸感襲來,突如其來的獻吻使青峰詫異得將瞳孔放大了數(shù)倍。
同樣的時間并未持續(xù)多久,嘴唇上的溫度卻沒有輕易散去。
黑子松開了他難得系一次的領(lǐng)帶,雙腳貼地。24cm的身高差再次復(fù)原。
「在這方面我也不怎么熟練就是了!
「這個時候我是該說、請多指教嗎?」
「恩,請多指教!雇瑯記]有為方才的行為作出任何解釋,黑子不自然的縮了縮頭,佯作無事的加快了腳步,將青峰甩在了身后。
煙花盡了、人也散了。
熱鬧的夏日祭就此落下帷幕。
「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青峰說罷露出一個爽朗的笑臉,一只手繞過黑子的肩膀搭在上面。
「請稍微等一下……」
黑子顯得有些為難的樣子,駐足在原地,提了提左腳。
「阿哲你的腳還痛嗎?」察覺到他的動作,青峰迫切而焦急的詢問。
「有一點,不過沒什么大礙。」黑子蹲下身子,按了按腳步,還是露出了鮮有的吃痛表情。
今天在練習(xí)的途中黑子的腳意外扭傷了。他天生就難于情感外漏,走起路來也挺正常。青峰本已經(jīng)他的傷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剛才在祭典上自己還一個勁的拉著他瞎跑。搞半天剛才的假象都是在逞強。
一邊譴責(zé)著沒有在意到他腳傷的這點,青峰一邊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站在黑子的面前,勾下了腰。
「上來!
「不用麻煩青峰君了。我自己可以走路!
「說什么呢,叫你上來你照做就行了嘛!你什么時候也和五月一樣麻煩了!
「請不要背著桃井同學(xué)說她的壞話,我會給她匯報的。」
「阿哲你今天跟我對著干多少次了!」
「平常不也是這樣么。青峰君,來祭典的人還沒有走完,所以這次請容許讓我鄭重的拒絕你。」
「我說沒關(guān)系就行。」
察覺到多說無益這點,黑子總算是妥協(xié)了這個意見,緩慢的走上前去,整個人趴在了青峰的背上。
似曾相識的體溫散發(fā)出可靠的氣味發(fā)酵在空氣中。
手掌圈住了青峰的脖頸,黑子自然的將頭埋到了他的肩上。
青峰背著他在溫暖的橙光下漫步。
「青峰君、還記得嗎?上次你背我的時候!
「之前我背你上學(xué)時候的事?那個我當(dāng)然記得。過了這么久阿哲你怎么還這么輕……你還是注意一下吧,老是在練習(xí)比賽中受傷!
「我的體重有增長的。謝謝關(guān)心,我記住了!
「嘛啊、謝謝什么的,我們不是朋友嗎……這種時候多依賴我一點也沒什么吧!
「養(yǎng)成依賴他人的習(xí)慣并不好。我想嘗試著自己努力!
「你那不叫努力,改叫拼命好了!
「青峰君……真的覺得不重嗎?」
「恩、很輕。讓我背多久都沒問題!
「我們下次再來祭典吧。把桃井同學(xué)也叫上!
「哈?別帶她最好,兩個人不就夠了!
「我會把線香煙火帶上,然后要記得去撈金魚。」
「哲你今天話好多!
「是么?」
「三年級的暑假去吧。」
「恩!
「你別忘了!
「真正可能忘記的是青峰君才對。」
「你到時候提醒我不就好了。」
「好。到時候青峰君負責(zé)付錢!
「你自己好好把錢包帶著不行嘛!」
「那么就是這樣,我很困了,我先睡了。」
「阿哲你不怕著涼?」
「喂,不會真睡著了吧?醒醒!
青峰背著黑子疲憊的身軀,緩慢的速度和放輕的腳步似乎是不想驚醒背后熟睡的人。
他算是聽懂了剛才的問題。青峰大輝認為,不管黑子有多重,他也不會把他當(dāng)作包袱看。因為他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屬于他的搭檔啊。
均勻的呼吸聲從身后傳來,他嘀咕了一句。
「做個好夢!
[ ]
環(huán)繞與被環(huán)繞的關(guān)系存在于世界龐大的體系中,伴隨著轉(zhuǎn)動,可以說是規(guī)律、也可以理解為另一層次上的習(xí)慣。
世間的萬物都向光,自然而然光源體會充當(dāng)被依賴的被環(huán)繞者。它所綻放出的炫目溢光吸引弱小事物,按照自擬的軌跡圍繞其運轉(zhuǎn)。
折射在人類的身上,同等現(xiàn)象也實屬存在。出色的人總是被擁護、追捧,即是代表強大的被環(huán)繞者,是光。
追逐光明的歷程遙遠而漫長,能夠真正成為與光同等存在的環(huán)繞者屈指可數(shù)。
有這樣一句話:太陽的欽慕者也能夠得到它的一份光輝。
環(huán)繞者在漫長的轉(zhuǎn)動中借助日輪的光輝成為了明月。月亮本身是不會發(fā)光的,缺少了太陽世界變會黯淡無光。而日輪缺少了月亮,卻只是少了一個習(xí)慣的存在。本來就是在不平等的基礎(chǔ)上施加的平等。
自己去更改習(xí)慣往往會很艱難。就算不再喜歡,就算明明看起來并不是必要的存在,也無法像割舍掉自身的一部分果斷丟棄。那是光陰把不必要的存在變?yōu)榱吮匾,轉(zhuǎn)動已經(jīng)成為不可逆的公理。這個時候就只有等。伴隨撕心裂肺的副作用,等待月亮自行遠離。
因為理所當(dāng)然的陪伴太久,久得認為時間的洪流也無法使他們分開,失去后就如少了糖的白開水,索然無味,再次獨自一人的孤寂運轉(zhuǎn)。
漆黑一片的宇宙中,轉(zhuǎn)動的頻率越來越慢,再沒有什么能讓他給予多得快溢出的光,光便愈來愈烈。
太陽都開始感到寂寞了。萬丈光芒的矚目者身邊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不過青峰大輝是絕不會說少了黑子哲也,“他很寂寞”這種話。
P5.
「阿哲、阿哲,快點上來!」青色短發(fā)的少年一臉笑容的站在搖搖欲墜的樹干上,一手撐著樹皮,一邊略勾下腰對下面的人大聲的喊道。他身上還穿著體育課用的運動服,露出健康的古銅色皮膚。
過了櫻花盛開的時期,因此這顆巨大的櫻花樹上并沒有飄零下紛紛揚揚的花瓣。
「不行。我想我是絕對爬不上去的。上面很危險,青峰君請不要呆在那么高的地方!箍v使黑子已經(jīng)盡力把聲音喊出口了,對方還是沒有聽見的樣子,照樣擺著手示意叫他上去。
黑子看了看櫻花樹粗壯的樹干,毫不猶豫的向后退去。他還不想學(xué)著青峰做爬樹這種危險動作。青峰到了這個年紀還擁有一顆童心未泯的心,他總喜歡像爬樹啊、捉蟬啊、釣龍蝦之類的活動,直到現(xiàn)在還念念不忘執(zhí)著得很,不時的就和他提起來,還不及籃球的程度就是了。他曾認為,這些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屬于青峰的特性就算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也不會消失。
「阿哲你快看,這是我捉到的哦!」樹上人得意洋洋的舉起一只蟬,就地坐在了樹干上。雙腿不安分的搖動著,也不怕樹枝不足以承載他的重量。
「請不要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炫耀這種事情。已經(jīng)快要下課了,如果你還想繼續(xù)呆在上面的話我就先走一步了。就算青峰君掉下來摔死了也和我沒有關(guān)系!
「你不覺得這番話就像是詛咒我要掉下去嗎?!只是上來一小會兒而已又不會耽擱多久時間。體育課這么熱,這上面風(fēng)吹得很舒服!骨喾迮牧伺纳砼缘奈恢茫沒有放棄勸說。
「青峰君明明就逃課了,怎么會感覺熱?傊沂遣粫先サ摹!购谧永涞恼f著,默然的視線傳遞出“不管怎樣我就是不上去”的意思。
今天上體育課的時候硬是被青峰拽過來偷閑,就陪他在櫻樹周圍的草地上小憩了一會兒。一醒來就看見青峰正像個猴子一樣敏捷的竄到了樹上。
黑子哲也拍了拍因為剛才躺在草坪上褶皺的衣物,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突然徑直的走到樹干旁,開始小幅度的搖動樹干。
「你干什么?」感受到輕微晃動的青峰朝下面的黑子問。他彎下腰發(fā)現(xiàn)正站在樹下的藍發(fā)少年。
「把青峰君搖下來!咕嚯x縮小后青峰總算聽見了黑子的言辭,他一邊張皇失措的緊握住樹枝,一邊勸阻。
「喂喂,你不是認真的吧?快住手!真的會掉下來的!會死的哦?我知道了,我下來就是了!」手忙腳亂站起來的青峰又一次扒著樹干摸索了下來。
成功落地的時他松了一口氣,坐在草地上抬頭仰望著天空,不知何時黑子也來到了一旁坐下。
「阿哲你真的應(yīng)該試試看,爬樹很有趣的!
「只有像青峰君這樣的原始人才會覺得有趣!购谧硬粍勇暽倪h離了他一點,這動作簡直就像是嫌棄他一樣。
「誰是原始人啊!」青峰不悅的皺起了眉,兇神惡煞的樣子如果不是熟識他的人大概會被嚇到吧。
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叉腰,揚起一個似乎不懷好意的笑。
「其實你是不擅長爬樹吧,我來幫你就是了!
連反抗的時候都沒給,他就雙手托起了黑子,不顧他的掙扎硬是把人給拖到了樹干旁。黑子盡全力的往后面踹了一腳,滿意的聽到了青峰的哀嚎。
架住他腋下的手也松開了,青峰吃痛的跪在地上。
「阿哲你突然干嘛啊超痛的!」
「只是條件反射而已,就剛才那擊我表示很抱歉。青峰君請不要突然把我提起來!惯@么說著黑子的表情卻一點反悔的意思都沒有,鎮(zhèn)靜的欣賞著青峰那副猙獰的嘴臉。
其實他純屬火大就一腳踹過去了。
懸空的感覺并不好,他平復(fù)了一下凌亂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
「你根本就沒在反省吧!好啊,那我今天就非把你弄到樹上不可!」莫名被激起了斗志的青峰再一次精神抖擻的站起來,被擊中的左腿還在微微顫動著。
散發(fā)著“一不做,二不休”的氣勢,青峰輕而易舉的就抱住黑子的腰把他向樹上送了。無奈之下黑子只有抱住樹干,他向下目測了一下距離,又抬頭向上目測了一下距離,果斷的向下縮。
「連爬樹的膽量都沒有阿哲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對不起,我不認為爬樹和性別有什么區(qū)別。」掛在樹上手掌貼在粗糙的樹皮上黑子也感覺有點累了,他一點點向下移動著企圖離開。
現(xiàn)在他位于樹的中下部,離地面還有一定的距離,不可能直接跳下去。黑子攀著樹,抿著雙唇一點點向下。
以前從未嘗試過爬樹,體力又不好他的確應(yīng)付不打來,但也不達懼怕的程度,好歹他還是個男生。要是連從這里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反而去央求青峰,肯定今天又會被他嘲笑一天了。
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在青峰眼里就像是膽怯一樣,又不禁用激將法刺激了他幾句。
「啊……」一個不小心他扒空了樹干,從上面墜落下來。
「阿哲!」眼疾手快的青峰一下子跑到了這邊充當(dāng)了一次肉墊。
黑子從半空中掉下來正好壓在了青峰的身上。而青峰則是躺平在草地上。
還有點兒沒反應(yīng)過來狀況,黑子眨了眨眼,半晌才從青峰身上起來。
「呼……你沒事就好了!拱c倒在地上的青峰體現(xiàn)出筋疲力盡的姿態(tài),不過并非是因為力氣用盡。
「謝謝青峰君!
「要是你出什么事了我后悔都來不及啊……」
「說到底是青峰君的錯,請不要逼迫別人做不愿意的事。」
「好啦我下次不會再亂來了。」
「一星期分的奶昔!
「哈?」
「賠償。」
「喂你根本是故意的吧?」青峰無奈的抽了抽嘴角。
「或許吧!箾]有多余的掩飾,黑子給出了讓青峰暴跳如雷的發(fā)言。
“偶爾”捉弄一下自己的光已經(jīng)成為了黑子的消遣之一。
……
倚著樹干睡著的青峰大輝半瞇著眼眸從睡夢中轉(zhuǎn)醒過來,他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臋鸦洌畹剿坪踉?jīng)是有過這回事。他的雙手按在綠地上都有些僵硬了,說不出的不適滋味不停蔓延。
今天的太陽十分溫和,是個適合睡覺的好日子。
同樣這也是他呆在帝光中學(xué)的最后一天。
在領(lǐng)了畢業(yè)證書之后他就溜出來睡覺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F(xiàn)在周圍滿滿的都是吵吵嚷嚷的學(xué)生,估計也不會早了。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將身上散落的櫻花花瓣拍落,擺著百無聊賴、好像誰欠他錢一樣的臭臉走在道路上,這副模樣自然讓不少人退避三舍。
他不會像大部分學(xué)生一樣,到了畢業(yè)式哭哭啼啼或者感慨萬分的和什么人敘舊。青峰大輝不想,也沒有。除了籃球隊里勉強算認識的家伙們和早就打過招呼的發(fā)小之外,他唯一熟識、也是唯一能惜別的影子已經(jīng)不在了。正像籃球拋棄了他一樣,安靜的退出了他的生活。
本來就是他親自切斷了兩人之間用籃球連系起來的紐帶。他已經(jīng)累了、倦了。不想再聽他說教的言辭、不想再看見他滿懷希望的眼睛。他的影子曾經(jīng)試圖幫助為天賦而苦惱的他一次。也僅限一次。他的世界仿佛都生灰似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勁來。
被說過、罵過、甚至是揍過。他還是一意孤行。就像一只孤獨的鯊魚,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沉入海底。對,是他自己松開了他握住自己的手,是他自己推開了他。明明不用再管他就好。他是不懂的,青峰想。
于是他的影就真的離開了。不知是刻意,還是他已喪失發(fā)現(xiàn)影子的能力。走到哪里視角里永遠不會出現(xiàn)那片藍。
連影子都不剩的青峰大輝,獨自一人,都不知道站在這所學(xué)校里現(xiàn)在該干嘛。
他曾說,他是光。
光越濃、影子越強。
他堅信著,他是他心中特別的存在。不僅僅是作為搭檔和友人。同樣,他也是他心中那個特別的存在。
就像他曾在心中暗暗許諾的“永遠”一樣。他以為,如果是他的話,背負他一輩子也沒關(guān)系。可是他錯了。他錯得徹徹底底。青峰大輝是個懦夫。沒能堅守自己的承諾。
他開始覺得他的一切都變得可怕起來。
如果推開他的話,兩個人都會輕松吧。
他們都不會那么痛苦了吧。
于是他做到了,他松手了。
可是結(jié)局呢?
黑子哲也退出了籃球部。是他逼他做到這一步的。
就像他那樣,黑子也開始覺得青峰大輝的一切都變得可怕起來。
他跑去和他質(zhì)問了。
為什么。
在青峰的世界里,拋棄他,不等于讓他拋棄整個籃球。那曾經(jīng)是個那樣喜愛籃球的少年,對,就和曾經(jīng)的他一樣。
黑子哲也說,因為他的籃球就是他的籃球,失去了光等于失去了他籃球的全部。
還可笑的說他會幫他的。都已經(jīng)厭惡籃球的他要怎么幫他再次喜歡上籃球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光需要影了。
那個時候他們在雨中大吵了一架。最后一次。他們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和好,自從那以后他已經(jīng)有幾個月的時間沒有再見過黑子了。
為什么他們會走到這一步?簡直像是天命弄人。
青峰從不迷信,但此刻,在他離開櫻花樹之前,在心中許下了一個心愿。
作為最后的紀念,他決定到處轉(zhuǎn)悠轉(zhuǎn)悠。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進了教學(xué)樓。爬樓梯的時候和某個人的回憶情不自禁便如潮水般涌現(xiàn)。明明他是抵制憶起的。曾有兩次他背著某個人走過。某個人的體重是那么輕。現(xiàn)在的他卻覺得某個人比一千噸的石頭還要重。某個人的心意沉重得他負擔(dān)不起。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走進了某個人的教室。某個人是不是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不知道,也和他無關(guān)。
他坐在某個人前面的位置上,就像他通常做的那樣。
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殘留在腦中的記憶變?yōu)榛糜X呈現(xiàn)。
眼前出現(xiàn)了正一臉平靜,波瀾無奇看著書的某個人。每當(dāng)看見他水色的頭發(fā),青峰都忍不住想和旁邊的天空對照看看,是不是一樣的藍。久而久之,每當(dāng)看見藍天,某個人的身影也就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來了。
某個人的桌子上還有曾經(jīng)他寫上的難看字跡。
「阿哲!瓜胍蚱七@份可怕的寧靜,他從喉嚨里硬生生的把這兩個字擠了出來。他需要用這種方式回到現(xiàn)實。
對面的人影就化為了泡影,映照了他從未出現(xiàn)過的事實。
呼喚過數(shù)千、數(shù)萬次的名字。無論多少次念起來都覺得是那樣的動聽悅耳。
現(xiàn)在只是在疊加積得越來越多的痛苦。
某個人是不會聽見的。
某個人也是不會在這里的,不會茫然的抬起頭,問他“什么事”。
啊啊、事到如今還來想這些,你到底想干嘛啊。
青峰自嘲的想著,攥緊了拳,指甲扣在掌心,挖出了深深的印記。蹙起的眉宇體現(xiàn)出他煩躁異常的心態(tài)。趴在不帶一點溫度的課桌上,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好冷。那就快點離開好了。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再瞥了課桌兩眼。路過某個人座位的時候不慎打翻了他的椅子。
座椅“peng tong”一聲,倒在地上也沒人去扶起來。
青峰沒有回頭,筆直的拉開了教室的門,退出了這個讓他抑郁的空間。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轉(zhuǎn)到了天臺上。
連綿的云朵點綴在大片的藍色蒼穹上,風(fēng)高氣爽,從空中吹來徐徐的春風(fēng)。不知不覺又升起了一小股倦意。他走過去,只是倚著墻呆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了。再次入眠,他慌于再做像方才那樣的夢。已經(jīng)不能再讓這些回憶來擾亂他的思維了。
保持著隨意的坐姿,他想起。
以前的時候,他常在午間的時候和某個人一起在這里吃午餐。那時他總是枕著某個人的膝蓋睡大覺。免不了某個人蒼白的抱怨,他卻甘愿去聽。某個人的身上躺起來并不舒服,卻比什么都踏實。
甩了甩頭,青峰驅(qū)散了雜念,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他大口的吸入一口氣,賣力的走動起來,步伐聲大得嚇人。
下一個地點是中庭。
本來他是喜歡呆在天臺的,因為有某個人在,所以這里漸漸的也成了他經(jīng)常來的地方。
某個人很喜歡閱讀,不打籃球的時候總是手持一本文庫本,對著青峰認為生澀的書本咬文嚼字。某個人閱讀的時候通常慣于沉默、若有所思,比平時還要寡言少語。青峰就感覺特別的無聊,久了,也就習(xí)慣了,呆在某個人身邊看他讀書也就不那么抵制了。
有一次想嚇嚇某個人看看他驚慌失措的臉。于是他故意繞過他,將某個人的眼睛蒙了起來。而某個人不但不慌不忙的猜測出了是誰,還不忘損他的膚色一番。
他想他是喜歡看某個人的笑臉的。經(jīng)過時間的沖刷,他腦子里現(xiàn)在也只剩下了與某個人對峙時痛苦的模樣。垂下的嘴角不管怎么想都沒方法提上去。
某個人……自那之后,就再沒來過這里了。
干凈的撤離了青峰的視線里。
青峰按了按耳朵,剛剛就開始回響不停從廣播中穿出來的聲音真的吵死人了。煩躁系數(shù)又上升了幾個點。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也就轉(zhuǎn)到了某個人和他最初相遇的地點。
第四體育館。
為什么要來這里啊。
和剛才一樣的解釋。不知道、也并不重要。
他解開了大門的鎖,進入了空無一人的體育館里。
地板被人打掃得很干凈,整齊鋪設(shè)的木塊都能映出他的臉來。
不遠處的球架立在場地中央,被透明窗戶外泄漏進的光芒使其泛上了淡淡的光。
還是同樣高的籃球架。還是同樣枯燥無味的籃球。
青峰大輝從一旁堆放籃球的推車里取出一個,在木地板上試著運了運球,獨自來到籃框架前,躍起,來了一個隨手的扣籃。
籃板搖動著,發(fā)出了哀鳴聲。
他那一擊其實并沒有怎么用力。
看吧、在賽場上和現(xiàn)在的情形其實也差不多。
都是一樣的。
全賽場都靜止下來,只有他一個人能活動自如。
干什么都不會被阻攔。
投籃也好、突破也好、防守也好。
每個人都乏味得讓他嗤之以鼻。
他原以為有了影子,他可以堅持下去。
最終他的影也救不了他。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影子的輔助了。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能戰(zhàn)勝我的只有我自己。
青峰站在籃球場上,苦笑起來。站在中央,他耷拉著雙臂,陷入記憶的洪流。
這個場地他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走通。
以前在四館的時候,他們經(jīng)常一起在這里練球。不顧實力的差距,不顧沒完的訓(xùn)練量有沒有意義和價值。單純的喜歡兩個人在一起打籃球的時光。
今天他都用了多少個“以前”了。
青峰大輝不認為自己是個懷舊的人。現(xiàn)在他突然發(fā)覺,懷舊沒什么不好。
他想變回從前那個不會顧慮這么多只為打籃球而打籃球的青峰大輝。
時間能夠改變很多。地點沒變、人沒變、某個人沒變。只是他變了。
偏偏是他身上發(fā)生了改變。他也不想演變成這種事態(tài)。
這種該死的才能,如果沒有多好。
阿哲要是知道了一定又會生氣吧。
沒有才能的某個人,從來都認為他的才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他和某個人的價值觀和立場都不同。
他開始越發(fā)的輕蔑弱者,連同情都不想再給予。弱者就算是努力也成不了強者,在強者面前拼命的抵抗也只會博得同情,而不是勝利。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去關(guān)注的價值。他越來越排斥與人合作,堅信著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在球場上就如一只敏捷的黑豹獨自撐起一片天。
某個人對于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一直抱著不糾正過來決不善罷甘休的觀念。
是啊,青峰這么想,其實第一個否認的就是某個人吧。某個人沒有天賦,是當(dāng)之無愧的弱者,他卻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拼命。
某個人是因為他而開始討厭籃球的。
他深知。也曾預(yù)料會有這樣一天。
「阿哲!灌硢〉穆曇舯人胂蟮倪要難得發(fā)出。
『再見了。』
青峰說著,連籃球都沒有收起,逃離般的跑出了體育館。
他到底在逃避些什么,他和某個人都清楚。
等他回想起未被收回的那顆籃球而回到體育館時,透過門縫看見的居然是許久未見的某個人的身影。
他額前的劉海長長了,都快把眼睛給遮住。水藍色的頭發(fā)和眼睛和當(dāng)初是同一個色調(diào)。身高沒有太明顯的變化,看樣子這段時間又沒怎么補充營養(yǎng),現(xiàn)在青峰不會再走上去婆婆媽媽的就這一方面說教了。
黑子哲也獨自瑟縮在體育館空蕩的中央,抱著那顆籃球,低聲的抽泣著。不想讓別人看見他此時的痛苦而把臉完全埋在下面,看不清神情。
他很少哭。總是維系著表面,故作堅強。
陪伴在他左右這么久,青峰腦海里幾乎沒有他哭時的記憶。
此時的青峰是多想馬上逃走啊。
他害怕再不走某個人就會發(fā)現(xiàn)他了;蛘咚腿滩蛔∠胝f些什么了。
身體沉重得都快喘不過氣來,青峰艱難的移動著步伐。
正沉浸在悲傷氣氛中的少年似乎并未察覺他的存在。接著,他總算搖搖晃晃的站立了起來,如同行尸走肉神情恍惚的歸還了那顆他們共同使用過的籃球。
青峰知道再不走就會被黑子發(fā)現(xiàn),他逃開了體育館。
風(fēng)聲也無法剝離,耳邊依舊回響著細若游絲般的低泣。
眼前不;胤诺氖悄硞人脆弱的樣子。
他是多想走上前去按住他的頭,把他羸弱的身軀攬入懷中啊,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想。
好煩啊。
搞得他都難得的都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哭一次了。
[ ]
深海里住著一只大鯊魚,他長得又大、又兇。沒有生物有膽量靠近他。
接近他的生物一定會被他張開的血盆大口一下吞入腹中。
寂寞的鯊魚長年一個人在無光的世界里生活著。
冰冷而黑暗的世界沒有與他對等的存在。
這個時候從他的上面泄漏了一點光。
縱使微弱,那仍是最耀眼光明。
這點光芒給了他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
然而這份微弱的光芒并沒有存在多久便熄滅了。
他的世界又恢復(fù)到黯淡無光的狀態(tài)。
好冷、好黑。
鯊魚沉在海底,向更深的地方游去了。
沉到了大海的最深處。
他等待著。
有一束微光會沖破深海照射進來。
他的光,此刻在什么地方呢?
P6.
黑子哲也做了一個漫無止境的夢。
他一個人穿著素白色的和服穿行在熱鬧的祭典中。
他的世界和現(xiàn)實社會隔了一層透明的膜,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聽見、觸碰到他。
孤獨的走完了長長的街道。
既沒有誰和他一起打靶、吃東西也沒有誰和他一起撈金魚。
身旁缺了某個人,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
夢醒的時候,他流著冷汗給身旁的人講述了這個奇怪的夢境。
他告訴,他別想那么多,一般夢境和現(xiàn)實都是相反的,明年一起再去一次祭典就行了。
黑子總覺得這個夢是在預(yù)示著什么。
孤獨一人的夢,可怕的夢。
那時候他也認為可能是他想多了。
直到三年級的那個夏天他才知道,這個夢所敘寫的就是真實。
他一個人,穿著素白色的和服,在夏日祭上閑逛。
獨自一人去從前的店鋪打了靶、吃了東西,看了煙花、點了煙火,撈了金魚、買了面具。就是找不回來。
怎樣都找不到,仿佛人間蒸發(fā)似的,本該出現(xiàn)在他身旁的人不知身在何處。
他成功的預(yù)測了未來,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看著被點燃的線香煙火尖端閃爍著的白光。
他終于明白了少的是什么。
是光。
P7.
站牌旁閃爍著光的紅綠燈倒計時至綠光還有二十五秒。
二十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個體就像一粒細沙,雜糅在塵埃中渺小得只有自己才能發(fā)覺自己的存在;祀s在人群中,存在感低得可憐的少年站在燥熱得連空氣都動蕩的馬路邊,駐足。處于蒸汽爐般,悶熱的天氣使他身上的汗水從額頭源源不斷地流淌下來,手心分泌出的汗珠依附在皮膚上瀕臨灼燒。他的目光眺望著遠處的一抹青色,誤認為是幻覺而下意識的揉了揉眼。靚麗得讓人睜不開眼的刺眼光明,在前方。
二十.
他發(fā)現(xiàn),不論走到哪里,天空的顏色都和某個人的眸子一樣澄清透明,藍得太徹底,殘留在視網(wǎng)膜上到現(xiàn)在都還未消失。對面的馬路出現(xiàn)了幻象殘影,可能是太累了吧,連他都開始臆想了。綠燈的倒數(shù)由二十三到二十,迎面駛來車輛的鳴笛聲刺破了耳膜。不眠不休的蟬鳴標志著此時正值夏季。夏天真討厭啊,他想著,煩躁的跺了跺腳。那邊的身影快要消失,他無力的佇立在原地,等待著那抹水藍色快點消失。
十五.
人群擋住了他的視線。面前人寬大的背脊瞬間讓他聯(lián)想到了那個在球場上飛馳的身影。自我催眠也無法制造他還在身邊和自己閑逛的假象。迫切的想呼吁出什么,又無從喚之。漸漸的感覺方才果然只是錯覺吧,他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呢。那個懶得在夏天只肯為了籃球動身的人才不會有空閑在大街上閑晃。而現(xiàn)在缺少了籃球,就更沒別的什么能促使他動身了。忐忑的期待著至少相遇時,能說出一句“你好,好久不見”。
十.
那抹藍色總算涌入了人潮之中,不復(fù)存在。從很久、很久,真的是很早以前開始,他不經(jīng)意便會發(fā)覺他的存在。曾經(jīng)的他很自豪這種能力,現(xiàn)在的他卻埋怨起來,想把這種完全能力斷絕。見到了要說些什么!昂镁貌灰?”只是給兩人徒增尷尬吧。挽留的話語到了嘴邊又縮回去。那是……好不容易才割舍掉的東西。
五.
少年撥開人群,從中穿梭著,視圖盡快與他匯合。光明總是顯眼得一眼便能捕捉。闔眼,睜眼,不管那抹深藍到哪兒都能察覺。或許正是他追逐光明過久,連他的存在能夠感知了。少年總算站在了人群的最前端,心里躊躇起來。上次見面和他才吵過一架,他有什么立場,去搭話?
零.
人潮開始涌動。
一步、兩步、三步。
心臟都被揪住,呼吸堵塞。怦怦聲淡在腳步聲下。
那抹青,和藍,總算融合在同一幕景色中。
時間軸卻并沒有就此凍結(jié)。
深藍發(fā)的少年,在恍惚的愣神后,遠離了藍,再無相匯。
擦肩而過的瞬間,繃緊的心弦瞬間決堤出所有情感。
沒有道別、沒有挽留。連理所當(dāng)然的打招呼都沒有。
青色消失在藍色的世界里,沉淀下年輪的滄桑。
藍調(diào)世界的少年,他轉(zhuǎn)過身,可能是最終一次,望著臨近消失之光的背影,就像他常做的那樣。
現(xiàn)在,等待最后一縷光線泯滅在夏日蟬鳴的余韻中。
P8.
黑子哲也16歲生日那天,第一個聽到的聲音是青峰大輝嘹亮無比的呼喊聲。
『阿——哲!』
在那一天,他從被窩里不情愿的挪了出來,整理好亂蓬蓬翹起的毛發(fā),和站在樓下朝他揮手的青峰打了招呼。
他們一起去了商業(yè)街,黑子得到了由青峰饋贈的黑色護腕,也如愿以償喝到了限量版的特質(zhì)香草奶昔。閑逛著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籃球。
和從前做過的一樣,青峰毫無壓力的無數(shù)次突破、截斷他,沒事來個百分百中的投籃。而黑子則是略帶辛苦的不停在賽場上奔馳著運球,沒有松懈和失望,偶爾有一兩次成功來到了籃下,卻可惜的碰到了籃筐就反彈回來。
縱使記不清,他還是能確定他們的表情。
一定,是笑著的吧。
后來兩個人在家里和黑子的父母一起慶賀了他的生日。
到了晚上電車都快末班時,黑子才一路送他到車站回家。
「阿哲,生日快樂。」真摯的祝福第二次在今日由青峰獻上。
「你剛才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
「再說一次怎么樣……只是想單獨和你說一次啦。最后一班車要走了,再見。」青峰俯身在他凍紅的鼻尖上輕吻了一下,立即就拋開了。
「謝謝,青峰君再見!
黑子目送著青峰的背影,看他踏上那趟電車。
他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貼著玻璃朝黑子說了些什么。他沒能解讀出來。
按嘴型來說,好像是『——』。
列車融入到點綴著星光的深藍色夜幕中,退出了他狹隘的視線。
總覺得有什么不太真實。不管是青峰君的聲音還是其他的什么。
黑子哲也系緊了脖頸處溫暖的圍巾,以免寒風(fēng)吹進來。
他眺望著電車的漸行漸遠。
陰差陽錯的就開始沿著公路奔跑起來。
凜冽的寒風(fēng)吹散了他的劉海,冬日里的小雪降臨在身上、眼眸上、嘴唇上。
就像他在跑道上無數(shù)次追逐光的背影一樣,沒有一刻的時間供他來猶豫。
前面的人是不會等他的。因為他的光信任著他的話,他總有一天會追上來。
黑子沒有時間去管松了半邊的圍巾,或者抹去鼻尖冰涼涼的雪點。
不停的揮舞雙手,加快步伐。
口中呼出了白蒙蒙的霧氣,眼前的事物籠罩在一片白色中都快看不清。
他總是跑這么慢。一定讓他久等了。
雙腿的酸痛和冰冷的身軀仿佛在叫囂著讓他停下。
不能啊,青峰君還在等著。
那趟電車終究還是消失了蹤跡。
黑子哲也站在原地,撐著打顫的雙膝。
好累。
累得像要死掉了。
他無法超越光速。
沒事的,再次跑起來吧。
暗自想到,雪地上又烙印出了嶄新的腳印。
當(dāng)他從沉眠中被鬧鐘的嘀嘀聲吵醒時,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了。
他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愉快的生日也好,妄自的奔跑也好。
黑子哲也拿過一旁不常用的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有一條未讀來信。
發(fā)信人是青峰君。
『生日快樂。』
簡短有力的四個字。他記得上次生日的時候,青峰有說過這個生日來陪他的承諾,現(xiàn)在代替陪伴的只是這條沒有任何溫度的短信。
黑子哲也在手機的鍵盤上敲打起來。
他合上了手機殼,從暖和的被窩里挪出來。
書桌上擺放著應(yīng)考的參考書和一個木制的相框。
照片是勾起僵硬笑容的黑子和一臉無所謂的青峰。
他下床,穿好拖鞋,來到了書桌前將相框放入了下面的抽屜里。里面被塵封的還有一個廉價的籃球掛飾,他前兩天才剛把它從手機上取下來。
一旁的書架上全是些小說、漫畫、名著之類的東西,唯獨缺少了他那一大堆珍惜萬分的籃球報刊。
被磨得不能用的籃球已經(jīng)生灰,靜靜的躺在墻角。
這是他初中第十個被磨爛的籃球。
和初二時期做的那個獨自一人在祭典上行走的夢不同,他多希望這次做的夢能夠代替殘酷的現(xiàn)實。
不能逃避。
黑子恍惚的想起夢境中與青峰商談將來就讀高中的畫面。
青峰說他隨便去哪里都行,他們一起。
他說,好。
『我等著!
夢里,他對他說。
[ ]
種向日葵的少年的世界圍繞著太陽轉(zhuǎn)動。
深海鯊魚的世界被他的渺小光芒環(huán)繞著。
黑子哲也的籃球圍繞著青峰大輝所轉(zhuǎn)動。
青峰大輝的籃球被黑子哲也的影環(huán)繞著。
種向日葵的少年的世界少了可圍繞的光。
黑子哲也的籃球被他唯一的光給拋棄掉。
深海鯊魚的世界再無曾見過的那縷微光。
青峰大輝的籃球被迫停止了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
種向日葵的少年做下了堅不可摧的決心。
黑子哲也在他心底做了堅不可摧的決心。
深海鯊魚在最深處等待著屬于他的微光。
青峰大輝在黑子哲也觸不到的地方等著。
From:黑子哲也
『等我!
To:青峰君。
現(xiàn)實,他對他說。
[ ]
戴著草帽的少年抬頭,灼熱的日輪高高的懸掛在深藍色的天空上。
住在深海里的鯊魚合上了獠牙,向著海水的上層仰望著那片水藍。
這里,有光在。
END
后記【只摘取了部分內(nèi)容】:
時間原因砍了不少片段,我的雪仗QAQ啊小桃QAQ啊官方猜謎社那個梗啊QAQ感冒梗啊QAQ虐AHO峰啊QAQ螢火蟲梗啊QAQ(←你有完沒完。┟髅魅歼@么有愛的說!不對,個人感腳青黑做什么都很有愛^q^下次如果還寫文的話一定給搞出來。
對不起我貌似激動了點=w=那么就來說說感想吧> <
青黑真的是一對好西皮啊,人生第一次真正認真在愛的西皮……為了小天使和黑皮破了對話數(shù)量的記錄,由于怕OOC的原因我一直不太敢寫對話,希望不要把天使和黑皮給崩掉了→ →
標題原本是revolution【轉(zhuǎn)動】,不過我覺得有點文不對題【其實是主題偏掉了】就改掉了。變成了“向光轉(zhuǎn)”!跋颉卑瑑蓪右馑,一個是朝著光,另一個就是種向日葵那個梗了。“光”就不說了,說到青黑我想起的就是這個字!稗D(zhuǎn)”的話就是轉(zhuǎn)動無誤。連起來嘛也有向著光明運轉(zhuǎn)的意思吧。題目念起來雖然不怎么好聽但是我很喜歡。
說起來關(guān)于那個種向日葵那個……呀貌似說到向日葵怎么有股代表著二黃感腳,我已經(jīng)無法想象小黑子種著二黃去找AHO黑皮的奇怪畫面了【直接笑得噴了出來www】鯊魚那個梗嘛挺常見的,應(yīng)該不難理解。
這篇文里的小段子全是些用得老掉牙的梗啊,這些我貌似都見過有人寫過呢。所以如果有重梗千萬請原諒我。這里青黑的相處模式嘛大概就是小哲也腹黑一點,AHO黑皮寵著黑子一點。超喜歡看小哲欺負黑皮的樣子(心~)總體也就是“友人之上,戀人之下”的感腳吧。就像祭典梗里面超自然做出的行為其實我覺得很萌!這兩個人明明沒在交往啊www
初遇梗最開始沒打算寫的,為了緩沖一下才碼了上去。一開始就放虐的內(nèi)容顯得不太厚道!菊课业某踔允恰爸辽侔炎约航o虐到”。不知道有沒有虐到讀過這篇文的前輩。如有的話我就成功了www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虐到人,我自己聽著BGM碼字的時候倒是有點被虐的感腳。
雨幕的那段原定是黑皮甩掉了小天使一個人走掉的情節(jié)。不過我一心軟就成這樣了。實在想讓這兩個人幸福什么的,狠不下心做虐人這檔事【咦往常那個隨隨便便把人搞死往死里虐的我哪兒去了……】后面的祭典梗、爬樹梗都是私心物產(chǎn)。原計劃純虐,終究舍不得這對笨蛋情侶就這么完了。
文字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沒文藝起來意識流倒是嚴重到爆,尤其是紅綠燈那段啊。祭典梗里本想把黑子巨巨寫得男前一點結(jié)果徹底失敗了/ \。黑皮的話更是超難駕馭的,不管是PURE峰還是AHO峰。
我有認真的修過不過也就這個樣子了。【把文打印下來修改我已經(jīng)盡了人事!
文中人物的心理線應(yīng)該差不多表述清楚了。黑皮為籃球感到無聊的時候小天使去幫他,勉強維持了安寧的假想。后來嘛也就是黑皮認為這樣兩個人都很辛苦,就對小天使說了一些過分的話,希望他不要再管他了。小天使就此消沉,就去找隊長退部了。黑皮沒預(yù)料到小天使會做到退部這一步,因此算是生氣了吧,找到小天使大吵了一架。之后兩個人就沒聯(lián)系了。小天使逐漸意識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準備報考誠凜把黑皮救回來。他還不希望和黑皮見面,如果見到了他一定會動搖自己的決心。小天使沒那么堅強,需要時間和勇氣來振作。因此決定到了高中才展開措施。而黑皮就自甘墜落了,各種空虛寂寞冷【你夠】。黑皮雖然自己推開了小天使其實還是有在等待某個人來拯救他的?匆娦√焓咕团艿舻脑蚴翘颖,因為他害怕看見了小天使自己又燃起了多余的期望,這種期望小天使暫時并不能回應(yīng)。還有就是無法面對是他讓小天使變成這樣的事實。自負自大的家伙內(nèi)心有在懺悔,但是不會去道歉。后來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在小天使生日的時候給他發(fā)了祝福。小天使決心已定希望黑皮不要放棄那份等待。
最后的渣結(jié)尾嘛其實是想表達出我的看法ww不止是黑皮是小哲也的光,我認為小哲也同樣也是黑皮的光。改標題的重大原因之一就是我認為不能缺了“光”這個字,硬塞也要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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