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根本就不懂得這是件什么事情！”父親重重的放下了酒杯，激動的站起來，一只手不停的顫抖，像立馬就要給他一巴掌似的，神經(jīng)質(zhì)的重復(fù)著這句話“你根本就不懂得這是什么事情，你不懂！”中午的陽光映襯著他蒼老的臉，莫名的顯出點兒神經(jīng)質(zhì)的感覺。
　　張凱同樣的憤怒，他已經(jīng)是十八歲了，怎么會還和年幼的時候一樣什么都不懂呢？大人們總以為孩子還年幼，于是肆意欺瞞，遇到疑問就隨便敷衍一句“你不懂”以圖遮蓋過去，得到完美的結(jié)局�？墒撬麄兺撕⒆又员簧聛硪曌魃难永m(xù)，是因為孩子們終會長大，經(jīng)歷一切該經(jīng)歷的東西然后吸取經(jīng)驗，就像父母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樣。這樣的過程是不可能人為的去阻礙的。 “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爸爸�！睆垊P嘗試著去像自己憤怒的父親解釋這個事實“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并且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去負責(zé)任……”
　　“砰”張凱語音未落，父親已經(jīng)暴怒到了極點，反手就將桌上的酒杯拿起朝著張凱的腦袋扔了過來“你十八歲？你在你我面前談什么長大，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為了這件事情毀了你全部的人生！你十八歲該干什么？你該坐在教室里面好好學(xué)習(xí)然后考一個好大學(xué)！結(jié)果你怎么對待老子對你的辛苦栽培！你像個瘋子一樣到處想為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負責(zé)……”
　　“你不懂！你才不懂！”張凱感到一種熟悉的憤怒感從自己的胸腔中爆發(fā)出來，再不把它宣泄出來張凱覺得自己會死，從小到大的敷衍欺瞞已經(jīng)夠了，真的夠了，至少從現(xiàn)在開始他要做自己，而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被敷衍的�。∨�！友！他渾身不可抑制的發(fā)著抖的站起來，伸手將凳子一個猛力掀起砸在桌子上，頓時滿桌酒菜被砸了個稀巴爛“我不要再被你們敷衍下去了，我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留下這一句話，趁父母還未反應(yīng)過來張凱一把撈起外套以他心中最瀟灑的姿態(tài)離開了這個家，全然不顧身后母親驚醒一般爆發(fā)出的一聲痛徹心扉的哭號……
　　然后……張凱當(dāng)然是在瀟灑的離開家之后就索然寡味的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為這次突然興起的離家之旅做出哪怕一點點的準(zhǔn)備，沒有帶手機，除了身上穿的羽絨服羽絨褲跟一雙旅游鞋，和一個裝了一點點錢的錢包。里面的錢甚至都付不起一晚上小旅館的費用。不過這并沒有難倒張凱嗎，在天黑之前他買了一張車票，在全身心的興奮中坐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客車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山村。說是小山村其實張凱記得自己以前來過，就在初中，和一個同學(xué)來到這里，住在了他的七大姑還是八大姨家，體驗了一把農(nóng)家樂之后就便回去了。當(dāng)時老人家招待自己的時候十分的熱情，真希望老人家還記得自己……
　　張凱抹了一把臉，把身上的衣服又裹緊了一點，希望羽絨服能保證他在寒風(fēng)中的最后一點溫度，半個小時之前他就從擁擠的小破客車上下來了，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就不用再繼續(xù)呆在那個混合了汗臭以及咯咯叫的家禽臭味還有說不明白的各種臭味的狹小的車子里了，這當(dāng)然值得慶祝。值得他憂慮的是該如何去開口要求留宿在一個同學(xué)的親戚家中，也許人家根本就不記得你了。
　　憑著記憶他很容易找到了當(dāng)年住過的地方，然后停在了門外。思考自己為什么一時沖動的跑到了這種地方來，而不是跑到自己的某個親戚家別扭的住一晚，第二天被暴怒的父親揪回家。這樣自己就不用瑟瑟發(fā)抖的站在寒風(fēng)中了，興許現(xiàn)在他可以抱著一杯熱乎乎的飲料開始看無聊的重復(fù)的新年表演……
　　不……從現(xiàn)在開始是有什么要不一樣了。張凱的心思突然又堅定起來，他的手一瞬間先于他的思想，敲上了那比他記憶中更為破舊的木門。
　　幾聲過后，門的那邊傳來了響動，然后木門向里開了。張凱全然不記得自己曾今看過這張充滿了褶皺以及密密麻麻老人斑的臉，幾乎從她的臉上你找不到一塊平整的地方。他心里一驚，莫非是自己記錯了？這不是同學(xué)的表姨奶奶家住的地方，連這個出來的老人家他都一點印象沒有。來人卻很熟悉張凱似的，一點都不意外的拉開了門，老樹皮似的手熟稔的搭上了張凱的肩膀“小凱啊，來看你的表姨奶奶來了？快進屋來吧，外邊多冷啊，屋子里生了火，你去烤烤火，表姨奶奶端好吃的來給你！”
　　張凱被老人熱情的拉扯進了屋子里，這屋子跟他的記憶一般無二，沒有地板瓷磚，是泥土夯實的地面，堂屋中央擺了一個老舊的拼木桌子，和幾個凳子，桌子上滿是油污，還缺了一個角，是自己當(dāng)年跟同學(xué)瘋鬧的時候弄掉的。現(xiàn)在桌子上擺滿熱騰騰的飯菜，張凱毫不猶豫的坐在了凳子上用手拿了一塊兒排骨塞進嘴里，繼續(xù)他未完的午餐——不過以現(xiàn)在的時間來看，已經(jīng)是晚飯了�？赡苁亲约河涘e了，這里一定是同學(xué)的表姨奶奶家，你看，連老人家也記得自己不是？一定是自己忘性太大了。
　　“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從張凱的背后傳來，那是廚房的方向。張凱立刻放下手中抓著的食物，朝著來人叫了一聲“表爺爺”
　　這個人他也不認識！來人是一個老年男性不錯，同學(xué)的表爺爺自己是印象最深的了，當(dāng)年自己跟同學(xué)來玩的時候是他的表爺爺帶著他們走遍了這個小山村，他清楚的記得那位老人是沒有頭發(fā)的，并且身材在老年人中能說的上是魁梧，眼睛也是很有神的，就像鷹眼一般的銳利，當(dāng)時老人還解釋說是軍營里邊鍛煉出來的原因。但眼前的老人他是是個駝背！身形矮小，幾乎比那位表姨奶奶高不了多少，頭上稀疏的搭著一小撮灰白色的頭發(fā)……
　　張凱呆呆的站在座位上，一個人記錯就算了，他相信自己的記憶還沒有到老年癡呆的程度，那么到底是誰錯了？
　　“小凱呀，別站著了，快去吃好吃的去！正好你來的巧，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表姨奶奶笑吟吟的從廚房中出來，推了站在張凱面前的老人一把，他才恍然大悟的遞給張凱一副碗筷，示意張凱趕快落座兒吃飯。
　　可如果這兩個人不是張凱記憶中的人的話，他們怎么可能張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以及態(tài)度為什么會這么的熟稔？
　　“小凱，發(fā)什么呆呢？快吃菜呀……”
　　“是啊……咳咳……你表姨奶奶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快吃吧小凱”
　　……
　　張凱在一陣疑惑中最后還是吃完了他的晚餐，被“同學(xué)的表姨奶奶”熱情的送進了準(zhǔn)備好的客房，真奇怪，他內(nèi)心充滿了疑問，今天不僅是離家出走的第一天，而且他的心里彼時充滿了疑問……真奇怪，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輾轉(zhuǎn)反側(cè)大半夜的，但是他幾乎一沾床就睡床了，在這異鄉(xiāng)，異床……他輕易的就睡著了，就像……仍在家里一樣。
　　沒有電視，沒有電腦。顯然也沒有手機，匆忙之中離家出走的張凱顯然沒有想到把手機也帶出來，這導(dǎo)致他在這個小山村中沒有任何的娛樂。
　　他已經(jīng)閑逛了好幾天了，不擔(dān)心學(xué)習(xí)的問題，也不擔(dān)心回家的問題。安安心心的在山村中住了好幾天，同學(xué)家的親戚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壓根就不用擔(dān)心什么額外的事情，除了張凱懷疑他們究竟是不是同學(xué)的親戚意外，他們對待張凱的態(tài)度簡直讓張凱覺得自己就是他們的親孫子一般。
　　“村里有什么可以玩兒的去處？”老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計，隨手給他指了個去處。張凱隨他指的方向看去“王老頭家有好多小人書……都是好早以前的了，娃娃們都喜歡去他家看看，你也去吧，讀書娃，就是要多看看書么�！�
　　“好好念書，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在老人的碎碎念中張凱走向了那個老人口中說的王老頭的屋子，不知怎么的，連這間屋子在他的記憶中都好像很生疏，他不記得他跟同學(xué)來到這里的時候村子里有這么一間門前有棵矮槐樹的小土屋，村子里唯有一顆矮槐樹，樹下，只有一口打不出水的井。
　　也許自己又記錯了……張凱這么想著，已經(jīng)走到了王老頭的家門前，伸手敲響了他家的門。他想，在這么個破舊的小屋里想找到新鮮的游戲體育類雜志是不可能的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家還存有很早以前的連環(huán)畫本，外國的小說老譯本……聊甚于無，打發(fā)一下時間。
　　在張凱根本反應(yīng)不及的時候，門開了。又是出現(xiàn)一張張凱不認識的臉，他已經(jīng)不驚訝了，他的記憶真的出了問題也說不定。開門的老頭先是仔細的看了看張凱的臉，而后笑開了“小凱，來看書？快進來，快進來，王爺爺還給你留著你最愛看的連環(huán)畫呢！”
　　……
　　連這個老頭都認識他？口氣如此之熟稔……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就像張凱才是代替他同學(xué)生活在這個小村之中的人一樣，自打孩提時代開始已經(jīng)與這村莊里的每一個人都相熟……張開還是走進了王老頭的屋子，從他的手中接過那一套據(jù)說專為自己而留的連環(huán)畫，蹲在老舊的書架子旁一頁又一頁的翻過去，盡管這書對他沒有什么吸引力，他也根本看不清畫兒里講的什么，他還是繼續(xù)翻著，著了魔似的一頁又一頁的翻著這本書。
　　直到他覺得肚子有點餓了，想著從王老頭家里出去，回到同學(xué)的親戚家里去吃午飯。
　　“不用回去了，今天村里鞋匠家辦白喜事，請全村人去吃酒，你也去吧�！�
　　張凱覺得自己好像直到路，離開王老頭家沒有多久，就是出了門直走，就來到了鞋匠家。其實不用細問，這戶人家大門是敞開的，許多人進進出出，有的人搬桌子，有的人搬凳子，有的人擺著碗筷，還有的人端著一盤盤剛出鍋的菜。
　　那就在這里吃吧，張凱看到吃的感覺自己餓的更厲害了，看到有一桌先于其他桌擺好了酒菜，他便走過去坐下，準(zhǔn)備拿了碗直接開吃。村子里不就是這樣么，沒有那許多的規(guī)矩，即便是白喜事，大家坐下來吃個飯也就是了……
　　結(jié)果沒有人動筷子。
　　張凱這才注意到這一席里坐著的除了他以外全部是老太太，她們幾乎一樣的面容幾乎一樣的穿著。都冷冷的坐在座位上，看著他，沒有人動筷子去吃酒席上的菜。
　　“是他。”她們這么說著。
　　然后有一個老太太從她的布包里拿出來一個臟兮兮的綠色塑料瓶，顫顫巍巍的將它擺到了桌上。瓶子里用污濁的水泡著一塊類似于皮質(zhì)的東西，似乎是豬皮，泡的有些發(fā)白了，上邊似乎還搭著零星的幾片水藻。張凱還沒有看清楚，只聽那拿瓶子的老太太快速的說了一句“臟東西就是要燒掉！”坐在她旁邊的老太太旋即將那瓶子扔到地上，丟了一根火柴，說來也怪，那瓶子就里邊裝的是汽油一般，蹭的一下就燒起來了。
　　神經(jīng)病，燒東西也要換個地方吧，就這么丟在桌子邊兒燒，等會兒你們還吃不吃飯了？張凱暗暗腹誹，想著若是這群可能認識他的老太太們不吃飯，那么他自己先吃，總不能餓死自己個兒。
　　但他沒能如愿，忽然來了一群人，把他從飯桌上拉起來，帶到了鞋匠的家里，給他梳洗打扮，涂脂抹粉，死白的臉，血紅的嘴唇，還有大大的兩團腮紅，張凱驚恐的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變成了常在電視里看到的燒給死人的紙娃娃！
　　“你們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對待我？”張凱想奮力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也發(fā)不出聲。任由別人將他當(dāng)個布娃娃般得打扮，直至完變了個樣。最后他被套上了一件大紅的襖裙，眾人把他抬到了一群紙扎娃娃中間后退去。
　　“好，好，好！新娘子來了！很好！”
　　張凱聽到了聲音，立刻往聲音源頭望去！
　　他看見了一對兒熟悉的老人！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張凱終于明白了，猶如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這是他同學(xué)真正的親戚，真正的該是張凱記憶中的爺爺奶奶！
　　“小凱，你來了？我們家吳均等著你呢！來，呵呵，過了今天晚上，你們就是一家人了！”
　　是了！張凱全部記起來了！他同學(xué)的名字就叫吳均，自幼生長在山村的爺爺奶奶身邊，到了初中和自己認識，成了好哥們兒……可吳均已經(jīng)死了！初三那年兩人打?qū)W校的河邊兒過，吳均一時興起和自己打鬧，后來不小心栽倒了河里邊兒，吳均不會游泳，張凱也不會游泳，看到吳均不停的在河里邊兒撲騰，張凱當(dāng)時害怕急了，等他想起來找人來救吳均，他早已經(jīng)沉到了河底……
　　雖然是同學(xué)間的打鬧，但說到底也有張凱的責(zé)任，吳均的死，張凱本來要為此負一定的責(zé)任的，可張凱的父母花了大價錢大關(guān)系把他從這場事件里邊摘了個干凈，又給他轉(zhuǎn)了學(xué)，期望他有一個新的開始，張凱卻始終忘不了這件事情，他忘不了吳均死前對他的呼救，他忘不了吳均的爺爺奶奶哭喊著要自己為吳均償命的聲音以及他們那仇恨的眼神，張凱知道，吳均的死自己是有責(zé)任的！
　　“小凱啊，我們家吳均說他一個人在地底下好孤單吶，他說要你去陪他，要你去陪他！”吳均爺爺?shù)穆曇粢凰查g變得詭異起來，他和他的老伴兒一起將張凱連同他坐著的椅子推翻，瞬間，屋子里著火了！無數(shù)紙扎娃娃詭笑著在火中燃燒，吳均的爺爺奶奶在火圈外圍桀桀怪笑，他們的臉不停的變換著，一會變成張凱剛進村時看到的爺爺奶奶的臉，一會變成指路老頭和王老頭的臉，一會又變成跟張凱坐在同一酒席的老太太們的臉，他們都在怪笑著看著張凱……
　　“他憑什么逍遙法外？”
　　“他得為小均償命！”
　　“償命！償命！”
　　……
　　周圍無數(shù)這樣細碎的聲音，讓他幾乎發(fā)瘋。
　　張凱忽然想起，其實吳均的爺爺奶奶也死了！兩位老人家在吳均死后不到一年就雙雙離開了人世。那——跟自己自說話的是誰？是誰？自己是為什么跟父母吵架，為什么回來到這個村子，為什么全村的人都認識自己，為什么會到完全不認識的鞋匠家吃飯？明明自己也很慶幸不用為吳均的死負責(zé)，明明自己離家出走后可以去親戚家借住，明明自己誰也不認識，明明王老頭的書房里除了他沒有別人，那么他是怎么知道鞋匠家要辦白喜事又是怎么走過來吃的飯？這一切本來沒有發(fā)現(xiàn)之前是那么的平常，發(fā)現(xiàn)了之后細細一回想又是那么的恐怖！
　　“他來了，他來了……噓……不要出聲……他來了！”
　　周圍的聲音又變了，在這樣的聲音，張凱看見朝自己正前方走來的正是自己的同學(xué)吳均�；蛟S他已經(jīng)不是吳均了，跟他生前的樣子不同，吳均是泡在水里死的，所以張凱現(xiàn)在看見的幾乎就是另外一個人，他臃腫的不像樣子，卻在臉上身上固執(zhí)的被撲上了白色的粉，穿上一襲黑紅色的長袍馬褂，胸前一朵大大的綢子扎的紅花，臉上同樣詭異的笑容，血紅的嘴巴一張開就是一口綠色的粘液，他用模糊不清的聲音說“張凱，我來找你了，我來接你一起走……”
　　吳均的手像僵尸一樣的抬起來，手上的皮肉不停的腐爛剝落，啊！那倆老太太……不！吳均爺爺奶奶燒掉的綠色塑料瓶里裝著的正是這些東西！是從吳均身上掉下來的！
　　“一起走吧……一起走……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吳均的爺爺奶奶也在火圈外怪笑著說。
　　……一家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紅襖裙，再看看吳均的打扮，張凱不可抑制的從內(nèi)心深處升上來一股寒涼之氣，這是，要他跟吳均冥婚的架勢啊！這是，吳均他們要自己去死��！
　　“不不不！”張凱的腿軟了，站不起來，仍然用手巴著地面想要遠離一步步向他走近的像僵尸一樣的吳均“不是我害死你的，吳均，你不要來找我！求你了！吳均你不要來找我！我還不想死我還想上大學(xué)還想好好孝敬我爸媽……求你了吳均……”
　　“你想……可我呢？我死了，什么都沒有了……我很孤單，我在底下好孤單��！張凱咱們是兄弟……你來陪我吧！好不好？”吳均的表情不再是僵著的了，他陰毒的看著張凱，腫脹的手不停的劃拉著“你來陪我，你來陪我！”
　　“不要……不要……“張凱還是逃走了，他連滾帶爬的跑到一個房子里，推上門期望可以阻擋吳均和他的爺爺奶奶，在他的手觸上門的那一刻，他發(fā)現(xiàn)，門是紙做的！這怎么抵擋的了吳均？
　　吳均已經(jīng)在敲門了，他輕輕的下手，卻還是打破了紙門！
　　“張凱……你在里面嗎？快出來，我來接你走了……”吳均一瞬間變溫柔的聲音透著一股濃濃的詭異感，下一刻，他的聲音又陡然尖利起來，他的手不停的撕拉著紙門“快出來呀，快來陪我，快來陪我，快來陪我�。　�
　　“去陪他！哈哈哈……”
　　“快去陪他！”
　　“你怎么還不死！”
　　……氣氛更滲人了，張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明明就是當(dāng)年吳均自己不小心摔進了水里，自己是沒有責(zé)任的，雖說一直帶著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可是吳均為什么要找自己報仇？為什么偏偏就鎖定的自己？當(dāng)時跟吳均打鬧最兇的可不是自己，而是同行的劉洪濤！為什么不去找他？他也把責(zé)任摘的一干二凈不是么？吳均為什么一定要來找自己？
　　“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不是我！”
　　“張凱？張凱？你醒醒！”有人一把握住了他四處亂揮的手“已經(jīng)好了，吳均沒有來追著你，真的，你睜眼瞧瞧！”
　　“醫(yī)生，我夢見了吳均！他的鬼魂來找我索命來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張凱激動的坐起來，反手捉住了醫(yī)生的手，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的夢說了一清二楚，這些年他總是反反復(fù)復(fù)的做著吳均的冤魂來找他索命的夢，快要把他折磨瘋了。
　　“你之所以做這個夢，是因為你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愧對于吳均，你覺得自己對不起吳均，這在你夢的一開頭就可以發(fā)現(xiàn)，你同你的父親爭論，說要負責(zé)任，縱使你后來在夢中百般的為自己開脫——”醫(yī)生制止了張凱準(zhǔn)備為自己辯解的動作“你還是善良的，只不過這么多年來你壓抑著，白天看不出來，但是在夢里，夢里你還是掩飾不了你自己的愧疚，以及對死亡的一小部分恐懼感……好了張凱，記住要正確的開導(dǎo)自己，你不是一個殺人兇手，你只是一個善良的普通人罷了。你要相信自己，以后就不會做這樣的夢了，今天的治療就到這兒。”
　　“謝謝醫(yī)生。那我先回家了。”張凱拿起座位上的外套，安靜的退出了房間。
　　退出門外。
　　“呵……”他嘲諷的一笑，鎖好門，在病例上寫了點什么，隨后套好手上拿著的白大褂，儼然又是那個張醫(yī)生了。
　　“張醫(yī)生，501的病人今天是什么？”
　　“今天是一個頗有經(jīng)驗的心理醫(yī)生，要我當(dāng)他的病人，還真別說，我隨便給他胡謅了一個夢，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兒。”張凱回頭，望著問他的那個人，微笑著說。
　　“真的是胡謅的么？”
　　“不是�！睆垊P的笑容又定住了，他低著頭“當(dāng)年我是真有一個同學(xué)跟我們打鬧的時候失足落到河里了，我和另外一個男孩兒都不會游泳，所以沒有下河去救他，等我們想起來去找別人救他，他卻已經(jīng)淹死在河里邊了……”張凱的肩膀顫動著，就好像馬上就要放聲大哭似的。
　　“張凱你是真的不會游泳么？”
　　張凱立刻抬起了頭，他的臉上一絲要哭的模樣也沒有，滿滿的都是笑意！“彼此彼此，劉洪濤你不也是么，咱倆一起瞞著家里大人偷偷在河里游泳的時候你都忘了？說你我不會游泳也只能騙騙那些不知道的人罷了！哈哈，你說是不是？”
　　“是啊，不會游泳，哼，那些蠢人還真就被騙過去了……”站在張凱對面的劉洪濤聳聳肩，給了張凱一根煙，自己也點燃了一根，十分愜意的叼著煙，說道“想不到時隔十幾年，你我還能在同一家醫(yī)院相遇啊！話說……你當(dāng)年推吳均的那一下是故意的么？”
　　“那你絆他的那一下兒呢？”
　　“哈哈哈……”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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