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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擦了擦額間細密冷汗,我嘗試直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長時間彎腰麻木地鏟動鐵鍬,站直時才意識到小腿的痙攣,而面前黑洞洞的土坑,已經(jīng)近一米深了。
我打開一側(cè)的黑色塑料袋,鐵銹氣息隨即漫開,有那么瞬間我以為我窒息。
我將他的每一部分取出,看了幾眼。我不知道我在確認甚么,或許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我輕輕將他重新扎在塑料袋中,放入土坑,接著又一鏟一鏟,覆上土填埋。
等埋平了坑,我甚至細心的理了理上面的枯葉,力求不露破綻。
一切完畢之后我仍站在他旁邊。
漆黑的荒郊,夜霧濃重,圍困著我,仿佛將我桎梏在黑暗密室。我閉了閉眼,轉(zhuǎn)身逃開...
一年前我被綁架,綁匪將我囚禁在一間幾近封閉的房間,只有通風口投下光亮。我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顫抖,恐慌,無助,孤獨,饑餓。直到第三天,綁匪仿佛才想起我。
他們打開門的瞬間我?guī)缀醭霈F(xiàn)幻覺。
他們當著我的面打電話給他,毫不忌諱地打開揚聲器。
他說「...真蠢啊。綁架他對我能造成甚么威脅...好吧,你說說贖金?...哈?他值這個價?」
我沒聽見綁匪說甚么,耳邊只有他漫不經(jīng)心甚至略帶無奈的聲音,似乎對這件事很困擾。
我漸漸昏睡,卻如墜冰窖。
后來我被救出,他解釋「是在和綁匪周旋」,我笑笑,并不深究。
他以為這么久了,我已經(jīng)走出陰霾,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仍在恐慌中茍延殘喘。
綁架事件不僅使我患上幽閉,也無形地影響著我的工作------我時常走神,以致我在手術臺上,失手割斷病人的心血管,造成病人不治身亡。
醫(yī)院為了聲譽,雖然沒有將我辭退,卻仍是讓我停了職。院方的譴責與質(zhì)問,家屬的唾罵和恐嚇,都無疑使我更加崩潰,我時刻警惕著,唯恐有人對我不利。
他笑說「一個大男人膽子怎么這么小,我這不都放假陪你了嗎。其實現(xiàn)在也挺好,你就當休假吧!
我覺得他一定是在諷刺我,他厭惡我無能,他一定也想殺害我。
我將我的手術刀帶了回來,即使與他同床共枕,也仍是將刀藏于枕下。
他會殺了我。這個念頭不斷侵蝕我的意志,使我整宿整宿睜著眼,提防著枕邊人。他一有動靜,我便警惕地攥緊手術刀。
那天半夜,他突然起身,我因他的動作而僵直身子,卻見黑暗中他走出房間。
我想他是要去拿工具了,他終于開始決定實施殺人計劃了。我惴惴不安坐在床邊,打開了床頭的臺燈,等待反擊。
他進來了,似乎有些意外「我去上了個廁所,吵醒你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沒有開口質(zhì)問,他就編排好借口。何況,從前他并沒有夜半如廁的習慣。想到這我猛然抓起床頭柜上的時鐘向他扔去,看著他突然驚愕的表情------他一定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早被洞察,也沒想到我會反擊吧。
我喊「你想殺了我?」
他怒「你發(fā)什么瘋?被害妄想也他媽給我有個度!」
眼見他氣急敗壞想要撲過來,我又抄起床頭柜上的煙灰缸,在他逼近前跳下床猛力咂向他的腦袋。一聲痛哼,他應聲倒下,卻仍掙扎著罵罵咧咧,我怕他再爬起來,不敢停頓又一下一下將煙灰缸砸在他的腦門。
我的動作有如機械,直到腥血浸濕我的睡衣,我才恍然他已經(jīng)不可能再有動作。
我松了口氣,扔開煙灰缸,軟軟起身,在床上摸索出剛才掉落的手術刀。走回他身邊,我蹲下,刀刃咬入他的皮膚,緩緩撕裂組織。
我是個醫(yī)生,我知道如何沿著皮下、肌腱、筋肉、軟骨、關節(jié)一一析出,下刀才能最大程度地省時省力。
倆個小時,他便成了十四段,手腳各是六段,頭和身體是兩段------為了方便,我并沒有割破他的腰腹,我想內(nèi)臟器官裸|露,會更難處理。
我突然想起“大卸八塊”這個詞,咧嘴一笑,看,我還附贈了他6塊。
將他裝在黑色的垃圾袋中,帶著鐵鍬,我徒步扛著他,走到城郊的荒地。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畢竟不輕,但我分解他的時候挑開血管,有意放出血液。盡管如此,到達荒郊的時候,我還是累得直喘...
后來我復職了,因為忍受不了血腥,我轉(zhuǎn)到皮膚外科。
他在記憶里的肆虐愈加頻繁,甚至張揚到我的生活里------我打翻水杯,鋪滿地面的液體變成他粘稠的腥血;我打開電視,畫面的每個人物都幻作他的臉;我行走在道,他尾隨我的腳步噠噠緊追......
我已經(jīng)疲倦,恐慌日漸占據(jù)了我的胸腔,幾乎把我扼殺窒息。我終日惶惶,有如行尸走肉。
值夜班那晚,我莫名輕松,我想我不用再在“我們”的家中,一遍遍重復在腦中回放著我將他分解的枝微末節(jié),在逼仄的空間里壓抑著無邊的痛苦。
我慶幸著閉上眼,平復了心緒才睜開,看著落地窗下的霓虹,腦內(nèi)卻依舊渾噩。
許久,我發(fā)覺我的視覺有些迷蒙,明滅的燈火在眼前化開,溶成一灘泥濘的色彩,緩緩揉成他的臉,淌著血獰笑著...
我驚嚇退步,隨即回身,抄起辦公椅砸向落地窗上他的臉。
嘩啦碎片橫飛,散落下樓。我無暇猜想高空墜物的責任,我只想讓他消失。
可他還在那笑,我想抓住他,告訴他別再纏著我,卻一腳踩空,跌落下被我砸開了的落地窗。
瞬間我聽到風聲,在風中飄搖的錯覺讓我感到紓解。還未來得及好好享受,便感到巨大撞擊,景物一番烈震,漸趨模糊。
太快,我只感覺到一瞬間的疼痛,便沒了知覺。
頃刻間,鮮紅漫上眼球,我知道,那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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