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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緣分
林雪抱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機械的按著手上的遙控器,屏幕上的畫面不斷閃過,找不到好看的節(jié)目的時候就只能靠這種方式打發(fā)時間,那快速掠過的一個個音節(jié)會讓林雪覺得特別有趣。
廚房里響著切菜的聲音,聞著香味,林雪猜測今天的晚飯會是土豆燒肉。
今天你爸不回來吃飯,林雪的媽媽探出頭面無表情的說。林雪抬了下眼皮,你說什么?沒什么,媽媽又鉆回了廚房繼續(xù)手上的活。
其實林雪聽到了,只是她不知道該接一句什么,索性就當(dāng)聽不到好了。
晚飯果然是土豆燒肉,用筷子把肥肉和生姜一一挑出來,邊挑還邊抱怨著為什么每次都要放生姜,還切的這么小。
媽媽把挑出來的肥肉放到自己的碗里邊嘮叨,不就是想讓你吃一點么,你這樣在學(xué)校里誰愿意跟你一起吃飯啊,碗邊上一圈都是你挑的生姜,你也不嫌麻煩。
我當(dāng)然嫌麻煩。∷阅憔透纱喾乓粔K整的不就行了,林雪立刻反駁道。媽媽沒再說什么,兩個人安靜的吃著,林雪也沒說什么要不要等爸爸的話?斐酝甑臅r候,媽媽才突然冒出來一句,看來生姜切的還不夠小。
小學(xué)生的日子沒有太多的煩惱,林雪每天上完課寫完作業(yè)就能無所顧慮的放開了的玩。小孩子總是容易受到電視劇動畫片的影響,那段時間班上流行名偵探柯南,林雪不能幸免的成為了柯南的忠實粉絲。所以孩子們?nèi)齼蓛傻慕M成了偵探團,每天寫完作業(yè)就會到小公園里集合去玩所謂的探險游戲。
林雪早早的寫完了作業(yè),看了看墻上的鐘,離集合還有40分鐘,就順便把第二天要學(xué)的課文預(yù)習(xí)了一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沒看到爸爸了,爸爸這幾天不知道忙什么總是早出晚歸,以她每天早睡晚起的生活習(xí)慣,能看到爸爸一眼還真不太容易。
胡亂的想著些小事,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園,林雪來的很準(zhǔn)時,等到人齊了,幾個小孩就琢磨著去超市玩看發(fā)票猜晚飯的游戲,就是看別人買的東西來猜她們會做什么菜?履系哪莻小偵探團也這么玩過。林雪并不想提醒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不會有人這時候去買晚飯需要的材料。
林雪無聊的看著她們樂此不疲的撿著地上掉落的發(fā)票,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根本不像個小孩子,別人家的小孩感興趣的事情她都沒興趣,當(dāng)然,除了對名偵探柯南的熱愛。也許是柯南看多了,導(dǎo)致了我的早熟,想了半天,林雪終于得出了這么一條奇怪的結(jié)論。
正在感嘆中,一個背著大大的旅行包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林雪愣楞的看著眼前的發(fā)票,不解的抬起頭看著這個笑的一臉燦爛的男人。
你也是跟那些孩子一樣在找發(fā)票嗎?我的給你吧,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做什么,不過不可以做調(diào)皮搗蛋的事情哦,那個男人這么說著,硬是把發(fā)票塞到林雪的手里。
看著男人越走越遠(yuǎn),林雪松了一口氣,說實話,她剛才以為那個男人是人販子之類的呢。
展開手上的發(fā)票,長長的一條,買的東西可真多,林雪心里小小的感嘆了一下。然而仔細(xì)的看下去卻不得不冒黑線。方便面、冷凍餃子、冷凍包子、冷凍饅頭、壓縮餅干、還有一些垃圾食品。她知道是她錯了,這個時間果然還是會有人來買晚飯需要的材料的。
又無聊了一會,林雪決定到街上轉(zhuǎn)轉(zhuǎn)再回家去。邊轉(zhuǎn)邊感慨能像她這樣大晚上獨自在外面到處晃的小孩不多吧,真不知道被媽媽知道后又會嘮叨什么了。
覺著差不多到該睡覺的時間了,林雪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家,卻看到前面有個人的背影很是熟悉,嘖,連衣服都很熟悉。
小跑著追上去,終于在離他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認(rèn)了出來,那不是她爸爸么。林雪沒有大喊著爸爸然后撲過去要抱抱。而是偷偷跟在了后頭,她只是好奇那個挽著他爸爸手臂的女人是誰。
最后,跟蹤被揪著她耳朵的媽媽打斷了,怒氣沖沖的媽媽禁止了林雪以后晚上出門。林雪也不敢反駁,只是一個勁的喊著別揪了,耳朵會掉的。
母女兩個牽著手走在街區(qū)的小道上,林雪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我剛剛看到爸爸了。媽媽的腳步頓了一下,沒說話。林雪又接著說,跟一個漂亮的阿姨一起。
那個阿姨,我不認(rèn)識。
媽媽牽著林雪的手緊了緊,是嗎,回去就給我睡覺,以后不許晚上出去玩了。
林雪抬起頭看著媽媽的側(cè)臉,心想這算是在轉(zhuǎn)移話題嗎。
很快,林雪升上了高中,而在初三那年,媽媽跟爸爸離婚了,原因嘛,不好說,各種因素都有,林雪被判給了媽媽撫養(yǎng)。
當(dāng)時林雪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早該離了。
升上高中的林雪開始步入了叛逆期,仍然是學(xué)習(xí)良好,尊師敬長,但那只是披著乖孩子的皮罷了。她會撒謊,會在媽媽上夜班的時候晚歸,會在背后說著老師的壞話,讓她往東她偏往西還振振有詞的說我沒分清方向,但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謊言借口,依舊認(rèn)為她是個乖孩子。
高一下學(xué)期的時候她認(rèn)識了一個男人,一個大她10歲的男人。林雪不記得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他的,似乎從第一次遇到開始就總是會在各種場合碰到他,漸漸熟悉起來,然后,就喜歡上了。
那是個讓人無語的中法混血兒,家里總是亂的一團糟,他的生活也亂的一團糟,明明已經(jīng)是個25歲的大人了卻總是迷迷糊糊忘東忘西,一天三頓都在泡面、速食品中度過。走路會摔倒跑步會撞墻,可以說是沒腦子也可以說是少根筋,林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歡他哪一點。
林雪會在假期去他家收拾屋子,偶爾會做些好吃的改善改善男人的飲食。吃完后就一起窩在沙發(fā)上聽男人說他四處旅游的故事,每當(dāng)這時,林雪都會從男人眼中看到亮閃閃的東西,特別漂亮,也特別吸引她。
男人曾經(jīng)問過林雪為什么會喜歡他,林雪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說道,經(jīng)常會有的啊,純情少女喜歡上成熟大叔之類的。
男人聽了后先是楞了下然后笑著說你不算是少女,明明就是一小女孩。林雪鼓著腮幫不滿的說那大叔你就是誘拐兒童,你是戀童癖。
他無奈的抓著頭發(fā),我不是大叔,我才25歲。那你也比我大了10歲,對于我來說你就是大叔,林雪依然氣鼓鼓的。后來林雪就再沒改過大叔這個稱呼,男人知道爭不過也就隨她了。
大叔說他去過很多國家,但讓他忍不住再來一次的國家就只有中國。林雪問過為什么,大叔也很疑惑,他摸著下巴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可能是因為中國好吃的比較多。
林雪愣了好一會后笑倒在沙發(fā)上,邊捂著肚子笑邊斷斷續(xù)續(xù)的嘲笑他,好吃的多你還天天吃泡面,難不成你覺得好吃的只有泡面。
誰知道大叔還一本正經(jīng)的說,泡面是很好吃啊。笑的林雪差點喘不上氣。
笑夠了以后林雪好奇的問他以前也來過中國嗎,大叔說大概是4年前吧,那時候就覺著泡面和冷凍餃子特別好吃。林雪又笑倒了。
大叔有時候也會帶林雪去見他的朋友,林雪一直以為大叔在中國沒朋友,這么問出來后,大叔一臉無奈的說好歹也來過一次中國啊怎么會沒個認(rèn)識的呢。
大叔的朋友是個豪放的東北大漢,第一次見到林雪的時候操著一口東北口音很用力的拍著大叔的肩大笑著說這就是你家小朋友啊,真看不出來你這么有照顧小孩的潛質(zhì),當(dāng)爸爸的感覺很爽嘛。
大叔只是傻笑,林雪卻氣沖沖的反駁明明是我在照顧他。話說完就發(fā)覺自己好像反駁的重點不對。
大漢仍然拍著大叔的肩膀笑著說這么說也對,這小子怪讓人操心的。大叔在那齜牙咧嘴,一個勁的喊著你別拍了,胳膊都給你拍斷了。
那天大叔和那個大漢聊的很盡興,啤酒一瓶接一瓶,林雪沒法像他們那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在旁邊喝著果汁聽著他們的聊天,偶爾插上一兩句。
分別的時候,大漢已經(jīng)喝的醉醺醺的,驚奇的是大叔竟然只是喝紅了臉。林雪不禁感慨是不是反應(yīng)遲鈍的家伙連喝酒都比別人醉的慢。
都說法國人浪漫,可這在那個大叔身上連個影子都沒,林雪不止一次這么想。或許是有些的,只不過比較少而已。
所以在大叔說星期六要帶她去游樂園玩時,林雪驚奇的以為是他那稀少的浪漫因子終于復(fù)蘇了。然而他又冒出一句小孩子就應(yīng)該多去游樂園玩,林雪不禁惆悵的看著大叔,原來是她想多了啊。
即使這樣,林雪還是很期待星期六的到來,這樣應(yīng)該算是約會吧,說起來她和大叔還一次約會都沒有過呢。
媽媽今天又要加班,看著留在桌上的飯菜,林雪找出飯盒,把飯菜帶上去了大叔家。大叔好奇的問這不是你做的,是買的嗎?林雪笑瞇瞇的告訴她是她媽媽做的。
大叔咦了一聲,說了句好吃就埋頭吃了起來。吃完后大叔把飯盒洗干凈就來指導(dǎo)林雪的作業(yè),林雪也曾想過讓大叔幫她寫作業(yè),可大叔每次都義正言辭的拒絕說自己的作業(yè)要自己寫,只會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教她怎么寫。
就像個啰里啰嗦的老父親,林雪不止一次這么想。
寫完作業(yè)跟大叔窩在沙發(fā)上聊了會天后林雪才拎著洗干凈的飯盒回到家,空蕩安靜的屋子,連放下飯盒的聲音都顯得特別響。
小時候每天都看不到爸爸,現(xiàn)在是每天都看不到媽媽,林雪站在餐桌前靜靜的發(fā)著呆,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得林雪手一抖碰翻了飯盒,回過神連忙跑過去接起電話。
原來是媽媽打的。
我給你報了補習(xí)班,這個星期六你就去上課吧。媽媽那溫柔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到林雪的耳朵里。林雪絞著手中的電話線,呆呆的望著墻壁說知道了。
媽媽又說了什么,林雪沒怎么聽,含糊的一一應(yīng)著。待到那頭電話掛掉了,林雪才聽著嘟嘟的聲音繼續(xù)發(fā)呆。
星期六很快就到了,林雪早早的就去了大叔家。大叔倒是很驚奇,怎么來這么早,我還說過會去接你的呢。
林雪撒著嬌說我等不及要去玩了啊。
周六的游樂園人特別多,怕被人群擠散,大叔一直緊緊牽著林雪沒松過手。
其實林雪從沒來過游樂園,爸爸忙媽媽也忙,誰都沒空帶她來玩,父母離婚后媽媽就更忙了,更不可能帶她去玩。興奮著的林雪拉著大叔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可苦了大叔不能像她那么靈活,結(jié)果被擠的很慘。
林雪忙著到處玩,大叔顧著到處找吃的。一天下來,該玩的都玩了,該吃的也一樣沒漏下。最后,林雪看著那大大的摩天輪,扯了扯大叔的袖子說,我想坐那個。
摩天輪緩緩的升高,林雪想起了以前看的言情小說,說是在摩天輪升到最高的時候,接吻的情侶會永遠(yuǎn)在一起。
林雪偷偷看著對面的大叔。大叔正側(cè)著頭看著外面的景色,似乎是察覺到林雪的目光,他轉(zhuǎn)過頭對著林雪笑了笑,又抓了抓頭好奇的問林雪喜歡他嗎。
林雪正因為他的那個笑而臉紅,聽到他的話不禁楞了下說當(dāng)然啊。
那為什么會喜歡我呢?大叔一臉的不解,別再說什么少女喜歡大叔啊,我可不信的。
林雪看著大叔的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為什么,我也不知道呢,但是起初見到你的時候就覺著有一種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以前曾經(jīng)見過一樣。
大叔想了想,點點頭說我也是。
林雪高興的說看吧,喜歡是沒有理由的,我們在一起是因為緣分,也許上輩子我們就是戀人,所以才會覺得熟悉。
大叔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林雪,最終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小孩子啊。
林雪瞪著眼睛,我不是小孩子了。大叔只是摸了摸林雪的頭說,以后少看些韓劇少看些言情小說。
最后他們還是沒能在摩天輪升到最高的時候接吻,這是林雪最遺憾的事。
回到家后,媽媽正在廚房做飯,看到林雪回來探出了頭問道,補習(xí)班上的怎么樣。
林雪抓著背包帶,笑嘻嘻的說挺好的,都能聽懂。
那就好,媽媽又縮回了廚房。
林雪以為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直到那天跟大叔吃完飯后窩在沙發(fā)上聊天,大叔說他要繼續(xù)去旅游了。林雪愣了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我呢?
大叔看著林雪又問了曾經(jīng)問過的問題,你喜歡我嗎。
當(dāng)然啊。
對親人的那種也是喜歡,對愛人的那種也是喜歡,對朋友的那種也是喜歡,你確定你真的分清是哪一種了嗎?大叔嚴(yán)肅的表情讓林雪有些慌亂,忍不住緊緊抓著大叔的袖子問道,什么意思?
大叔嘆了口氣把林雪摟到懷里,摸著她的腦袋,你只是把我當(dāng)成了父親,沒有什么前世的戀人,莫名的熟悉感也許只是我們以前在路上有過一面之緣。我們之間是有緣,但緣分有很多種,不是所有的緣分最終都是愛情。你現(xiàn)在還小,以后你會明白的。
林雪不知道怎么去反駁,她一向聰明的腦袋此刻卻反應(yīng)不過來。
最后,她還是沒能留住大叔。
很快,林雪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她跟大叔的聯(lián)系一直沒有斷過。大叔會給她發(fā)郵件,都是他在各個地方旅游的照片,隔一兩個月還會收到他的明信片。
林雪這時候才想起來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大叔,甚至連他的工作都不知道。而她到現(xiàn)在也沒能分清自己對大叔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偶爾林雪會到大叔曾經(jīng)租的房子看看,后來有了新的房客,是個年輕的婦人。帶著一個4、5歲的小女孩,天真可愛,林雪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喜歡上了。房子里早已沒了大叔生活過的痕跡,沒有亂七八糟的衣物,一切都井井有條。
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林雪跟婦人道謝后就離開了。
深秋的柏油馬路上落滿樹葉,林雪童心大起,一腳一腳重重的踩在厚厚的樹葉上,踩了一會似是有些累,停下來呆呆的看著地上,感受著腳下的觸感,突然就有了種想流淚的沖動。
抬起頭望著頭頂?shù)奶,雖然刺眼卻讓她舍不得移開目光,眼淚就這么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嘴角卻不受控制的翹了起來。
大叔。
模糊的字節(jié)從嗓子里擠出,帶著點點的顫音、更多的卻是釋懷的喜悅。
輕輕的一聲,只風(fēng)一吹便散了,散在那溫暖的陽光之中。
然而這兩個字鐫刻在了生命中,或許是遺憾,或許是美好的記憶,卻是再也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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