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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寫完這里也存一下吧。誰知道哪天電腦又壞哈哈。
村晚路人轉(zhuǎn)粉。聽歌聽的忍不住檣櫓一發(fā)。
帶好避雷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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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來自安九的《雪兔》 腦洞大的不得了
這幾天果然越來越累愛了╮(╯_╰)╭聽琴師也好帶感【死吧
啊……………………居然變成真愛粉了殺了窩TUT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一句話簡介:腦洞文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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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其他同人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939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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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迪架空]雪兔

作者:姓福沒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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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雪兔】

      雪兔原來沒有名字,名字是那人后來取的。

      雪兔原來只知道追尋。

      打出生起他的記憶中便有來自上古的傳承,雪兔是奇怪的一族,他們孤僻安靜,唯獨(dú)酷好音律。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只雪兔小小的腦袋瓜里都存著這樣的記憶,有一個(gè)雪白雪白的地方,漫天的白直教人想在其中酣然睡去,天地?zé)o垠,說不出來的安逸美好。

      有人能懂他們的追求,不用說話,只要靜靜地聽,心便可以懂得。

      雪兔沒有遇見過同類,所以他不知道,他只是在尋覓這樣一個(gè)世界。一個(gè)能夠喚起他冷淡外表下不安得充滿渴望的靈魂的歸所。

      或許,那么多那么多的雪兔,都是在尋找的過程中失去了信心與希望,最后忘卻了那些,變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雪兔。

      雪兔在尋找一片金玉良音,一曲山高水長,一位足以為他絕弦的知音。

      為此雪兔走遍了很多地方。

      雪白的腳掌踏過天山上的皚皚白雪,他沒有在那個(gè)類似記憶中的世界找到。

      小巧的鼻子嗅著高原上的格桑花瓣,最終還是沒有舍得采擷下以伴他同行。

      他不知道這樣的尋覓何時(shí)會停,也許等到他與其他所有的雪兔一樣忘記的時(shí)候,他就可以不再追尋。

      人言千金易得,知音難尋,伯牙為子期砸了琴,不是因?yàn)樗辉傅却,而是知道這個(gè)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死去的那人更懂得他的峨峨泰山洋洋江河。

      知音是這樣可遇不可求,雪兔走了很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記自己出發(fā)的緣由。

      直到有一天,朦朧的神智忽地被一串清亮明快的樂音驚醒。

      剎那就如同醍醐灌頂,雪兔赭紅色的眼睛里閃爍明亮的光芒。

      說不上有多好聽,音樂若是用一個(gè)標(biāo)準(zhǔn)來評判,便是三天三夜也沒有個(gè)高下來,雪兔也聽過那些所謂的大師撫琴,流暢一氣,卻無法使他共鳴。

      共鳴,對,就是共鳴。

      就算是再簡單的音調(diào),融入了創(chuàng)作者的心血與靈魂深切的悸動(dòng),也足以感人肺腑。

      雪兔一直固執(zhí)得認(rèn)為琴音是有靈魂的,他聽得出來,是否渾濁不堪或者心懷鬼胎。

      因?yàn)橐魳肥歉蓛舻模钤谶@世上的人往往弄臟了手,所以注定不是那么多的人能懂。

      雪兔對知音的定義一向近乎苛刻,他們學(xué)不會將就,才常常與孤獨(dú)為伴。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無論是旅程中的行邁靡靡,即便到最后中心搖搖,雪兔都未曾想過湊活二字。

      大約可以稱之為高傲,他知道哪些人心如枯木,哪些人又敷衍了事,只有這個(gè)人,這個(gè)人——

      他想他一定是找到了,他是全天下最幸運(yùn)的雪兔。

      ***

      那個(gè)背著行囊,穿著破爛的人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忘記了。

      他曾以這樣一副行頭游歷名山大川,在巍峨的高山與奔騰的江流留下一縷飄渺的琴音。

      隨后再乘風(fēng)而去,沒有留戀,也不回頭。

      他以為世上沒有什么值得他駐足停留的事物,他唯一的愛好,便是音律。

      幾乎是癡了,他可以為了研究一首殘缺的樂譜,或者推敲一個(gè)古怪的音節(jié)三天三夜不睡覺,喝半結(jié)凍的米粥一個(gè)月。

      世人道子淵讀書是最為癡狂,不知其苦只感其樂,他大抵也能算得上另一個(gè)例子。

      不過這不是什么好事,對于一個(gè)出生顯赫的人來說。

      我們姑且稱他為宏王爺,是了,也許有人不記得他的名字,卻必須知道他是王爺。京師那座空了多年的府邸還在等候主人的回歸。

      許多年前皇帝一怒之下將醉心音律的幺子扔去了邊關(guān),沒想到一呆就是十年,這個(gè)玩物喪志不成器的兒子不僅沒有一點(diǎn)悔意,還不打算回來了。

      皇帝后悔了,也失望了,他將宏王招了回來,宏王漫不經(jīng)心,路上耽擱了個(gè)把月,終是拖拉著入了京。

      宏王爺走時(shí)人盡皆知,回來卻悄然無聲。

      就好像一片葉子,默然而自然地回歸了泥土的懷抱。

      聽說癡心玩樂的王爺回來了,背著一把古琴,據(jù)說是堯舜時(shí)代流傳下來,琴上斷紋已是模糊不清,也沒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琴。

      宏王爺珍愛那琴,大家也以為必然會有傾世樂音,這回大家都錯(cuò)了,那把琴,是啞的。

      宏王爺從西域或者更遠(yuǎn)的地方,帶了了一架啞琴。

      那定是個(gè)稀罕器物。因?yàn)槭峭鯛攷淼,所以不管它有多陳舊難看,甚至無法發(fā)聲,皆只能證明它的稀世罕見。

      如何使琴響起來?眾人不知道,宏王爺也不知道。

      他覺得沒有人懂他的琴,雖然他們都說是好琴。

      可是沒有,沒有,踏遍這個(gè)世界都沒有。

      他樂于創(chuàng)作,想把自己心里的聲音說給大家聽,彼時(shí)他愉悅或傷心,暢懷或蕭索,琴音是唯一的宣泄方式。

      因此他們說他瘋魔成狂,他都不以為諾。

      他無話可說,因?yàn)樗麄儾欢?br>
      自打從西域得了古琴,他便更加地變本加厲,總想要那古樸的琴身中發(fā)出悅耳的輕響,而無論怎么撥弄琴弦,都只有喑啞鈍音。

      宏王爺想了很多辦法,千金買來他國上好的松香仔細(xì)地拭弦,直到兩只指頭都酥麻了再試也只是梆梆的悶響。

      宏王爺不甘心,他是個(gè)一根筋到底的人,于是回了京他誰也沒見,任皇帝被氣到七竅生煙,他只在乎案上的琴。

      一開始僅僅是好奇和習(xí)慣性的探索,到最后宏王爺發(fā)現(xiàn)他可能真的魔障了,因?yàn)樗氖种笩o法在別的琴弦上找到最初的感覺。

      音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感覺。就像情人,沒了感覺,名存實(shí)亡。

      他沒辦法奏響令自己滿意的樂音,勝似少了一半的靈魂。

      只有那架古琴,桐木的琴身見證無盡的滄桑,欲說還休的味道,更似乎有神奇的魔力:

      只要靜靜將手放在發(fā)不出聲音的琴弦上,他就能想象它們動(dòng)了起來,托抹挑勾,在琴弦上滑出串串剔透的音符——那定是曠世的妙音!

      一想到這里他便興奮起來,他想創(chuàng)造最好的曲子,給最懂得的那個(gè)人聽!

      宏王爺?shù)男睦锟偸窍M,他從一個(gè)高人手中接過這架琴,沉甸甸的分量,高人說,琴總有一天能找到它的知音。

      他思忖,與琴共存的他一定也可以。

      宏王爺一直在等著,等著那個(gè)人的出現(xiàn)。

      后來他也逐漸心灰意冷,他想凡間大抵是沒有這么個(gè)人了,唯有謫仙半夜入夢來。

      仙人懷抱古琴,素手輕勾,沒有說一句話,他就知道他懂了,必然是懂了。

      正要伸手去夠仙人的雪白衣角,觸手間竟是飄渺云濤,一驚,再醒來已是雙手空空。

      當(dāng)真是上仙,載歌御風(fēng),羽衣霓裳,抱月長終遺世而去。又怎么愿意與人為伍?

      宏王爺自嘲笑了笑,珠玉在側(cè),覺我形穢。

      而凡間,是真的,沒有這個(gè)人了。

      終于宏王爺僅僅是希望,那架悶聲不吭的古琴能夠理睬他的努力。

      ***

      那個(gè)人行了很遠(yuǎn)的路,最后來到一座沒有人味的深宅。

      那個(gè)人才華橫溢艷冠京華,而他的歌賦人人傳唱,卻終究沒有人能會其真意。

      沒有人知道漫天的星斗為何在他的歌中跌落,沒有人懂得心中的日月因誰升起,亦沒有人萬分肯定地猜想,那個(gè)被這個(gè)王孫公子歌頌贊嘆的伊人到底是瑰麗的春秋草木或真的在水一方……

      這些雪兔也不知道。

      他不過是憑著直覺,跟隨著那個(gè)人而已。

      這一路上他踏足了從未想過的土地,看到無數(shù)的風(fēng)土人情,他開始試著接受他人,他人的理念和想法,他曾經(jīng)懶得去推想,而這個(gè)人將他帶入了一個(gè)新的世界。

      這并不是說他放棄了驕傲,雪兔驕傲于自己雪白無雙的皮毛,更驕傲于能夠洞察人心的能力。

      雪兔認(rèn)為他需要一個(gè)知音,這個(gè)寂寞的王爺,精于填詞作曲,不當(dāng)被單純得稱為一個(gè)王爺。

      他不喜歡穿錦衣華服,只有在必須的場合才正正經(jīng)經(jīng)得戴冠束腰,平日里甚至可說是邋邋遢遢,而這個(gè)清冷的小院被他遣散了下人,于是越發(fā)的無人打理。

      從破破爛爛的琴囊到孤單的高宅大院,這個(gè)人其實(shí)從未變過。

      雪兔有些看不過去,在他的印象里,人類所謂王侯將相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上等人,而這家伙去了一趟西域,渾身都沾染了格格不入的異鄉(xiāng)氣息。

      就像雪兔本身一樣,格格不入。

      因?yàn)橄奶斓膩砼R,雪兔的皮毛變黃了,像隨處可見的草兔。

      雪兔已經(jīng)了解了那個(gè)人的許多事情,他的理想與寂寞,希望與失望。

      雪兔漸漸相信,他們果然都是殘缺的,只有遇到一起,才會變得完整。

      亭臺水榭旁邊有一汪閑池,閑池周圍生了茂密的艾草。

      雪兔就這樣縮在那個(gè)人撫琴的廊亭后,雜亂的艾草中。

      因?yàn)檫@里的疏于打理,大意的下人們沒有發(fā)現(xiàn)雪兔,那個(gè)人也沒有。

      他陪他度過了一個(gè)夏天,總是他靜靜地彈,他靜靜地聽,沒有人打攪的默契。

      那個(gè)人創(chuàng)作起來宛如癡狂,不寐不食,也不知今夕何夕。

      雪兔喜歡看那人撫琴的樣子,正襟危坐,素手焚香,動(dòng)作好看極了。

      那人彈到動(dòng)情時(shí)或不自覺舒眉展顏,如沐春風(fēng),溫潤若藍(lán)田暖玉,或濃眉緊蹙,如臨大敵,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或面露哀色,悲愴之至,只恨不能道盡國仇家恨……

      琴聲拂過楊柳依依,又吹響玉門的羌笛,玉珠落盤的清脆,金戈鐵馬的殺意,一一從他靈活的指尖抖落。

      雪兔偎在他的身后癡癡地聽,他開始幻想自己不再是一只兔子,而是能夠與之并肩的人。

      只是漸漸地,那個(gè)人的琴音漸漸不再灑脫輕快,他有了憂愁。

      他開始彈一些輕柔的慢謠,宛如一個(gè)故事無頭無尾卻盈滿悲戚。

      他在愁些什么,雪兔每每猜測著,是不是像自己那樣,愁知音未來,愁清音無續(xù)?

      那一天是怎么樣的,雪兔只記得天高日晶,那個(gè)人抱著一架陳舊的琴悄然獨(dú)坐,坐了一個(gè)時(shí)辰又一個(gè)時(shí)辰,仿佛天地間只有他一個(gè)人。

      他的手指慢慢地?fù)徇^琴弦,沒有聲音。

      這是一架啞琴。

      雪兔看著男人由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逐漸入癡入迷,如果這架琴發(fā)不出聲音,那么他的心靈也會隨之沉寂。

      男人消瘦了下去,挺拔英武的身姿顯得落拓清癯了,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雪兔好幾次想從蔥蘢的艾草中走出來,但他忍住了,他要等待冬天,用一身雪白的樣子走進(jìn)男人的目光。

      ***

      那一年的冬天來的緩且沉,逶迤拖沓的腳步像是垂危的老人。

      雪兔的皮毛終于變了色,如雪一般的白。

      這里溫?zé)岬臍夂驔]有白雪,卻有似雪的雪兔。

      于是不再合適隱藏,在某一天雪兔來到了男人的眼前。

      男人并不過分驚詫,雙眸里只是涌起純?nèi)坏暮闷妗?br>
      “你是打哪兒來的?”

      雪兔第一次對視人類的目光,坦誠而真實(shí)。

      他當(dāng)然無法回話。

      男人被古琴占據(jù)已久的注意力終于稍稍分散,嘴角勾起的弧度讓雪兔感到了似曾相識。

      像是上輩子,或者更久以前,早就認(rèn)識了一樣。

      “是你在聽嗎,一直以來!彼撜f這個(gè)王爺傻還是天真,怎么期待一只兔子回話。

      顯然宏王爺說完也自覺好笑,他伸出手將雪兔抱了起來,雪兔沒有躲。

      那雙手大而溫暖,掌心略微潮濕的溫度比陽光更加沁透人心。

      他們真的好像上輩子相識一樣,絲毫沒有覺得生份。

      自此以后雪兔不再躲藏,在男人撫琴或發(fā)呆的時(shí)候,他就坐在一旁默默聽著。

      男人很難視那團(tuán)綿軟的雪點(diǎn)為無物,于是便時(shí)不時(shí)得想逗逗他,手中拿著新鮮的一串魚蛋,掛著碩大眼圈的臉上偏要擠出誘惑的神色。

      笨蛋!

      雪兔猶豫了一下,慢吞吞上去舔了舔,隨即不客氣得小口咀嚼起來,動(dòng)作雖快不失矜持。

      就聽見男人傻兮兮地笑。雪兔不防輕口咬了男人的手指一下:笨蛋啊,你見過哪只兔子會吃魚丸?

      雖然,味道還可以。

      男人不在意地趁機(jī)摸上他雪白光滑的皮毛,拉拉耳朵又翻翻小爪子,雪兔被當(dāng)做個(gè)玩具把弄著。

      但他不覺得侮辱,因?yàn)檫@個(gè)男人的眼神,純粹是好奇與親近。

      “你聽得懂,對吧?”雪兔總是那么安靜,因?yàn)樗豢赡苷f話。

      可男人可以,于是男人說著說著,連自己都笑了起來,“我和一只兔子計(jì)較什么呢!

      雪兔想要是有來世,他一定要有一張能說話的嘴,要和男人說許多許多的話,絮叨到他煩為止。

      男人的手一下一下滑過,雪兔舒適得瞇起眼。

      “兔兒呀,”男人的聲音像來自睡夢,“我這一輩子沒有碰上過知音,可我相信你懂!

      “哈哈…我是瘋了還是傻了,居然相信你懂……”

      他喃喃著,目光投向不會發(fā)聲的古琴,他在這里看著它過了春秋,它始終靜默無聲。

      “兔兒呀,你通體雪白,如著云裳,我便叫你云弟吧!蹦腥撕呛切α,這自說自話的舉動(dòng)依然沒有得到雪兔的響應(yīng),雪兔只是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任男人將他放在膝上,輕揉他純白耳尖的一點(diǎn)黑色。

      “云弟,云弟……”

      雪兔原來沒有名字,名字是后來男人取的。

      雪兔的眸光清澈,倒映石桌上一杯泡的發(fā)爛的普洱,未發(fā)開的茶葉浮在水面,那一定是苦澀的。

      ***

      那一天晚上,雪兔第一次偷偷地走近那架不說話的古琴,像在瞻仰一個(gè)德高望重的老人。

      你什么時(shí)候才肯開口呢?

      月光凝在琴弦上,輕輕慢慢的調(diào)子如聞在耳。

      細(xì)小的爪子緩緩地伸出,雪兔是敬畏的,那刻他在心中許下一個(gè)愿望,他無法看男人兀自頹唐下去,所以希望這架琴能聽到。

      琴是有靈魂的,他一直都相信。

      驀然間血色從雪白絨毛中滲出,雪兔吃痛得收回爪子,他被鋒利的弦所割傷。

      “!

      然而就是那一下,短促而輕微。

      果然是好音,曠古絕今。

      再想要細(xì)細(xì)聽去,已是了無蹤跡。

      雪兔怔愣得看了良久,直到琴弦上的月光都凝固了,從小小的切口處滲透的血液滴在弦上,竟順著琴弦游走直到落入琴孔。

      詭異而美麗的妖光,他再次試著撥動(dòng)琴弦,幽清的聲音宛如月光的挽歌。

      ***

      翌日男人所見如一個(gè)奇跡,令他頃刻間枯木逢春的是指尖流淌出的一串樂音。

      欣喜若狂,他急著找一個(gè)人分享。

      “云弟云弟!”他將雪兔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抱在懷里磨蹭,“愚兄終于成功了,你聽,它發(fā)出聲音了。果真妙音繞梁,三日不絕,古人誠不欺我!”

      急吼吼地便想演示給兔兒看,誰知這時(shí)古琴又不再聽話,恁是如何撥弄都堅(jiān)守緘默。

      “唉兔兒,”垂下了頭,由樂至悲是很快的事,不信邪得輕勾手指,好啊,又啞巴了。

      “你說方才一段琴音,真乃曇花一現(xiàn)不成?若是那樣,僅我一人聽到,未免太可惜。”

      雪兔的眸光暗了暗,男人將他放了下來,他第一次輕輕地舔男人的手掌以示安慰。

      湖平水靜,男人一張沾著青黑色胡渣的臉上慢慢揚(yáng)起笑顏。

      “你是說,會變好的是吧?”嫩紅的小舌滑過粗糙的指腹,帶起陣陣細(xì)小的酥麻,“我既已如此誠心,上天不會不允!

      第三天男人彈完了一整首曲子,暢快飛揚(yáng)。

      像飲了千杯的酒,酣暢淋漓,他的目光發(fā)亮,激動(dòng)得難以自已。

      琴音千里,醉了人魂,笑意蔓延,便不去計(jì)較緣由,權(quán)當(dāng)是感化了上天。

      雪兔靜靜看他撫琴的模樣,看著看著,他已學(xué)會安靜,學(xué)會一點(diǎn)點(diǎn)記進(jìn)心里。

      飛揚(yáng)的眉,上挑的眼,狂中帶癡的樣子。

      他的靈魂得到了呼應(yīng),恣意而快活得要讓世人知道。

      此刻他就是他,他也成為了他。

      那么快樂。

      雪兔沒有雙手亦不能說話,他想了很多很多,最終也只能是下輩子,因?yàn)樗踔敛荒転樗闹粑⑿σ幌隆?br>
      雪兔輕輕舔了舔爪子,嘗到一股腥膻。

      男人那天彈出的音調(diào)永遠(yuǎn)地刻在了心間,而詞雪兔只記得了一句,最后那一句也被冗長時(shí)間埋沒,就只有大概的意思。

      旅程的前后多余,只為遇見你。

      原來他踏遍天地山川,不過想找這樣一個(gè)地方。

      ***

      宏王府上一次如此門庭若市還是十?dāng)?shù)年前,宏王剛被封為宏王的時(shí)候。

      而這一次,送禮賀喜之人更加不絕如縷。

      宏王心愛的啞琴終于奏出了良音——是真的良音,沒有比這更好聽的聲音了!

      邪乎邪乎,老百姓心里吶喊著,那一日宏王親身登上名為紅磡的高臺奏弦,天地為鑒,萬民共賞,琴音惑人心魄,連宮里的老樂師聞之也不禁大呼一絕。

      其他暫且不提,單單擄掠的芳心便有一籮筐,宏王一向生得好,卻慣于深居簡出,這下穿得體面,刮掉了邋里邋遢的胡子,廣袖長袍越發(fā)得精神,氣質(zhì)又高貴不俗,偶爾的一鳴驚人倒是叫整日吟詩作對的風(fēng)流才子們自慚形穢了一把。

      上古的啞琴之所以啞,是因?yàn)椴环玻晖跫扔斜臼伦囗憜∏,且不論音色在普通白丁耳力聽來如何,都乃國之福澤?br>
      稀罕事,好事!

      有好事者上書皇帝曰:枯木龍吟,生生不息,必得天眷。我朝之大幸也!

      這回連皇帝都松了口,恰往年旱災(zāi)的河西今冬逢了甘露,笑逐顏開,深以為然。朱筆一揮批下:音律此道,大成者,亦無不可。

      一個(gè)月的功夫,山回路轉(zhuǎn),失寵的宏王爺再度回到萬眾矚目中。

      皇帝御賜上將軍之女與宏王婚配,次年完婚,宏王謝恩。

      ***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fēng)送暖入屠蘇。

      除夕。

      這一天宏王府不見客,天皇老子都不見。

      宏王正享受著他最后的清閑時(shí)光,這時(shí)候只有他,和琴。

      越是眾人追捧時(shí),那一點(diǎn)小小的閑暇顯得更加珍貴。

      殺君馬者道旁兒,冷清,有時(shí)候是必須要的。

      宏王難得來到了火房,他讓下人們都散了去。

      宏王是向來遠(yuǎn)庖廚的主兒,自然不善此道。

      他不過是貪個(gè)新鮮,差人買來上好的面皮與菜餡,又均勻地混好,這才拿到他祖宗面前,待他做成一項(xiàng)大事。

      宏王金貴的雙手第一次沾滿面粉,他自得其樂,也不覺著丟人。

      這是他的最后一個(gè)年頭了,只屬于他的。

      聽著遙遠(yuǎn)的地方爆竹聲聲響,曈曈日光盡灑下來,大手中捏得變樣的餃子,也絲毫不嫌棄地?cái)[在砧板上。

      撲通一下,他聽到碗碟翻倒的聲音。

      訝然回眸,他料沒有哪個(gè)下人敢如此大膽,視線來回掃了一會兒,才在地上發(fā)現(xiàn)一個(gè)雪白的身影。

      小小的,縮成一個(gè)團(tuán)兒。

      宏王一下笑開了,他說云弟呀,你躲了那么久,終于舍得出來見我了。

      兔兒一步一跌,還是慢吞吞得跳到了他的身邊。

      男人的大手抱起他,凝視那雙血紅的眸,“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乎?可你也要我知道去何處尋你吧。你去了哪兒,我有許多事想說與你聽!

      “你可知曉在那萬人空巷彈琴,能共華音與百姓,我盼望已久,只恐這矜貴的琴不肯配合,思來想去,又想著云弟你一直在身邊,也就平靜了!

      “你可知那枯木之琴為何愿意鳴響?我百思不得其解,終也只能用緣分之說,不怕與你說了,如今它時(shí)好時(shí)壞,我已心滿意足!

      “你可知聽琴人多,懂琴人少,我雖想將琴音普世,奈何知音難得!

      “你可知正月里我便要成親,怕是再無此多時(shí)間與琴相伴了……”

      “你可知……”

      男人一骨碌說了多少話,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一筐兒倒出來,鋪的滿滿的。

      他有太多的想說,因此他沒有發(fā)現(xiàn)雪兔刻意蜷起的前肢與紅眼睛里的不舍。

      最后他說:“云弟,你不把我當(dāng)王爺看,我也不把你當(dāng)走獸。你雖不曾說話,我也一廂情愿得叫你作知音,千萬莫要嫌棄我了!

      雪兔伸出嫩紅的舌舔舔男人的手背,又抬頭看向砧板上的餃子,男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將他放在灶臺上。

      笑說,“你是餓了嗎,看把你饞的!

      雪兔也不解釋,他確實(shí)是餓了,但他不能說:笨蛋,其實(shí)我是嫌棄你包得太難看了。

      宏王又快速包了幾個(gè)四不像出來,將它們和水倒入鍋里,開了大火,又用大勺在里面翻攪了一陣,毫無章法。

      “云弟,許久不見,你消瘦了!焙晖醯囊恢皇秩嘀┩玫亩,黑黑的末端,軟軟的觸感,他最喜歡這個(gè)動(dòng)作。

      兔兒靜靜聽著,只拿晶透的眼睛瞅他。

      雪兔的下巴原來是圓圓的,現(xiàn)在連著整個(gè)身子都變小了一圈。

      雪白雪白的一小團(tuán),愈發(fā)得惹人憐愛。

      宏王的臉被撲面的水氣蒸騰得如在霧中,只有笑意真切,“云弟,為兄這就替你補(bǔ)一補(bǔ)!

      雪兔覺得這人很傻,真的很傻,看著看著那又熱又濕的霧就模糊了血色的眼睛,雪兔輕輕張開嘴,用前牙在宏王的食指上咬了一口。

      這回可不輕,留下一個(gè)發(fā)紅的印子,宏王佯裝生氣地收回手:“你這貪嘴的兔子,這可不是吃的!”

      眼角眉梢,卻都盈著新春的舒暢。

      冬季就快要過去,雪兔看著那人將餃子盛了出來,用勺子舀起一個(gè)放在嘴邊吹了吹。

      食指上的紅印像是一個(gè)標(biāo)記,他知道不久以后便會消去,可是沒關(guān)系,不需要標(biāo)記,來世我能找到你。

      宏王那天的餃子全都貢獻(xiàn)給了雪兔小小的肚子,直到吞下最后一個(gè),宏王瞪出來的眼睛還沒收回去。

      “飯桶,你這飯桶!”最后他笑罵道,雪兔沒法笑,就只能蹭著他的衣角,摸了摸圓潤的肚皮。

      宏王永遠(yuǎn)不知道,他的餃子放了太多太多的鹽,咸得讓人想要落淚。

      宏王最后說,他要一曲以謝知音。

      于是再次回到那個(gè)小小的亭子,亭外有密密的艾草,艾草旁的一汪池水凝綠。

      來自東南的風(fēng)已經(jīng)不太冷,春的步伐近了。

      雪兔蜷縮著身子,執(zhí)意在宏王的后方,宏王貼心得為他蓋上小毯。

      這回他不想再看,他只想聽,用心去聽。

      琴音如縷,清雋寧人,宛如回到了故鄉(xiāng)。

      雪兔不知道哪兒是故鄉(xiāng),他只知道有那么一個(gè)地方,漫天都是雪白雪白,如雪似云,不用說話,只要靜靜地聽,心便可以懂得。

      所有的雪兔,畢生都在追尋那個(gè)地方。

      雪兔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他最初的盼望,大約因?yàn)樗鞘郎献钚疫\(yùn)的雪兔。

      他聽著那個(gè)人彈響絕唱,每一個(gè)動(dòng)作每一分琴音,都嵌入心房。

      慢慢地雪兔的世界模糊起來,那琴音如泰山上的罄鐘,校場上的疾呼,江南的軟語……

      天山上的冰雪應(yīng)當(dāng)消融了,花田戀上水月并沒有錯(cuò)。

      雪兔很高興,縱使他的眼里噙滿淚光。所有的,許許多多的雪兔,唯有他真正尋覓到了——

      亭上灰色的瓦片,池中漾起的粼波,我聽見菡萏盛開的聲音,我知道這叫永遠(yuǎn)。

      我終于停止了流浪,不只是因?yàn)轶@鴻的一瞥,也許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早就相遇。

      那年的除夕很奇怪,明明并不冷,午后卻下起了雪。

      這里不常下雪,因此都是引以為稀奇的。

      漫天細(xì)小的雪和暖暖的陽光,彈琴的人巋然而坐,沉入曼妙琴音中,恍若不覺。

      知道么?那是一個(gè)世界,其他人都進(jìn)不來,唯獨(dú)你還未扣問,我便自己開了門。

      就算無法陪伴在身邊,每天每天,你的手指撫過琴弦,如此溫柔,我能感受。

      雪兔瞇起了眼,吸吸鼻子,最后貪戀地嗅著身上微薄的溫度。

      獨(dú)有琴音知曉。

      那年雪花飛絮,沒有人知道有那么一只雪兔曾悄悄地守望。

      小小的雪無法鋪滿萬樹梨花,只足以化掉細(xì)小的血跡。

      細(xì)小的血跡,寸寸蜿蜒到了亭后的艾草里,最終,不過成為溶溶的水。

      ***

      這里沒有鋪天白雪,卻有似雪的雪兔。

      雪兔。

      雪兔披云裳,自恃雪白無雙。

      是以當(dāng)他們的身上摻了雜色,便不再愿意出現(xiàn)了。

      任憑人們怎么呼喊,雪兔要的一直是近乎苛刻的純粹。

      冬末春來,新桃換了舊符,那一季目光中透徹的雪白,似乎只是癡人幻夢。

      宏王爺做了一個(gè)夢,夢里的云中君衣冠皎白,黑發(fā)繾綣,他站在漫天雪白的那個(gè)地方,仿佛就要融入天地。

      訝異得聽到琴音裊裊,悠揚(yáng)不絕,端是仙樂,沁人心脾。

      宏王聽了半晌,越發(fā)起了相惜之感,就要上前去探看,卻見白影飄渺遠(yuǎn)去,還欲張口急呼——

      全身陡然一震。他從云端跌落下來。

      復(fù)睜開眼,不過黃粱一夢。

      外面的銅鑼敲響,喜氣歡騰,只不知怎的,他的心就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下人從門外探頭進(jìn)來:

      “王爺,吉時(shí)到了!

      ***

      古有良琴,桐木為身,異絲為弦,啞不能奏。

      唯靈獸之血拭之,方為佳音。

      以靈獸之軀殉之,則琴音不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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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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