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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叫顧夏,我在昆明,我在找一個少年。如果你見到了他,請撥打187XXXXXXXX聯(lián)系我。
在我住的城市,總是能看到這樣的一則尋人啟事,沒有要尋找的人的姓名,也沒有照片,卻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這樣的一張小小的A4紙。我已經(jīng)是不知道是第幾次停駐在這個蒼白的尋人啟事前,我不知道那個叫顧夏的姑娘有沒有找到他要找的少年。但我想告訴他,這樣的尋人啟事是找不到人的。可是,這又關(guān)我什么事呢。我在心里想。
我是在去年夏天來到昆明的,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來到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四季如春,氣候適宜,卻極少下雨。我喜歡這樣的天氣,每天都能擁抱溫暖的太陽,我承認我是二逼偽文藝青年。但是我喜歡這樣的感覺,我喜歡這個城市的一切,好像自己原本就屬于這里。
我住在繁華的步行街上,這里總是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步履匆匆卻怡然自得,我喜歡看街上的人們的神色,在這個最繁華的街市上,總是能看到,這樣那樣的故事。我喜歡坐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里,這是這條街上唯一的安靜所在了,我喜歡坐在靠窗的地方,可以更好的看到路人的神態(tài)。
最近,我總是會出現(xiàn)一些幻覺,一些零星的片段,或許是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卻始終想不起來。在我的幻覺里,有一個笑容陽光的女生,嘴角有一顆痣,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他嘴里在說些什么,我總是聽不清。
我走在南屏街上,他會突然的出現(xiàn),拽著我的衣袖,對我說,冬子,你怎么總是走得那么慢。我不知道,冬子是誰,但是那的確不是我。我很確定,這個幻像他不是我的。但是會是誰的呢?那個叫冬子的男生是誰?這個女生又是誰?我滿腦子都是疑問。
今天是星期二,我照例要來看我的心理醫(yī)生,我有很嚴重的抑郁癥,接受治療很久了,現(xiàn)在病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我把最近看到的講給我的心理醫(yī)生john聽,我看到j(luò)ohn皺了皺眉頭但什么都沒說。我照例在這里會睡一會。若有若無的薰衣草香氣很快就將我的大腦占據(jù)。
在一片櫻花盛開的林子里,那個姑娘走在前面,腦袋后面的馬尾一甩一甩的,看得出來她很開心。這種開心已經(jīng)讓滿山錦簇的櫻花黯然失色,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他的歡笑聲,我喜歡看著他笑,自己偶爾也會隨著他笑一笑,,跟在他的身后,他偶爾會回過頭來對我說幾句話,冬子,冬子,這里的櫻花開的真美呢,以后咱們每年都來看好不好。我聽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說,好。然后前面姑娘的臉上瞬間開出了世上最美的花。時光都跟著慢了下來。他嘴角的那顆痣微微顫動,他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騙,騙人的是小狗,冬子,你可千萬不能變小狗啊。
醒來后的我,還在細細回味夢中的景象,是夢境太真實還是我最近狀態(tài)不好,我老是感覺那個女孩就在我的身邊,就像夢中一樣面帶微笑的看著我。這種感覺太強烈,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
我每天都能看到這個姑娘,他給我?guī)碓琰c,溫聲軟語的嫌我不起床,他巧笑嫣然的對我說,在賴床就不帶你出去玩了,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充斥在我生活的各個角落,我有點無法呼吸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人多,空氣并沒有新鮮的多少,漫無目的的走著,心里想的居然是夢里出現(xiàn)的姑娘,我開始有點想念他了。想念他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不知走了多久,一抬起頭來就看到了那張尋人啟事,那個叫顧夏的姑娘還沒找到他要找的少年吧,我想也是,那樣的尋人啟事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我不想喜歡上了一個生活中沒有的姑娘,我需要有點真實的事情來擺脫日以繼夜的幻象。所以我掏出電話打給了那個叫顧夏的姑娘,我要告訴他他這樣是找不到人的,我要告訴他,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助他。但是我不會告訴他的是我只是想要擺脫最近的幻象。
幾聲嘟嘟后我聽到了一個波瀾不驚的女聲,帶著些滄桑的味道,他說,你好。
簡單明了的幾句話后,這個叫顧夏的姑娘對我講起了她的故事。
我叫顧夏,在我十八歲那年夏天,我遇到了一個少年。
那年夏天高考放榜,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我一個人背上行囊去了麗江。坐在汽車上的我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我一路上都在聽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去旅游放松高考過后的神經(jīng),卻沒有人知道,我在去赴一個人的約定。
很小的時候,我喜歡過一個比我大的哥哥,他說他以后要在瀘沽湖旁開一家客棧,日日夜夜對著美麗的風(fēng)景,他說高考過后他要請我去瀘沽湖玩。但是,在我剛要長大一點的時候那個小哥哥卻消失不見了,大人們都說他和心愛的女人私奔了,沒有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可是我想,我知道。但我誰都不會對誰說,畢竟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其實我有點害怕,我怕見到他,也怕見不到他。我這樣糾結(jié)的心思,在暗地里瘋狂的滋長。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前面的一個男生,他安靜的看著窗外,車廂里的一切紛雜好像都和他沒有關(guān)系,我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他,遺世獨立,真是再好不過。我感覺在這個喧鬧的車廂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是異類。我表示我對他感到無比好奇。
他似乎也只是一個人出來旅游,他很少和旁邊的人說話。偶爾幾句也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長相清秀,氣質(zhì)溫和,總得來說,還是一個不錯的男生呢。我在心里暗暗想。
一整車的人,都為了不同的目的奔赴。有的人是回家,有的人單純是旅游,我不知道那個男生的目的是什么。
隨著車的顛簸,我昏昏沉沉的陷入睡眠。我喜歡的那個哥哥,他溫柔的對我說,親愛的小顧夏,我相信你會在這里遇到不一樣的愛情。醒來之后的我,細細咀嚼這句話,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不一樣的愛情嗎?希望吧。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麗江,古城的空氣是輕柔無比的,每一寸土地都帶著淳樸的氣息。我沒有多留足,就匆匆坐上了去瀘沽湖的車,美麗的風(fēng)景什么時候都可以看到,只是想見的人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我想看看現(xiàn)在的小哥哥是什么樣子,我想看看那個與她私奔的女子,我想看看那個留住了小哥哥的地方
。
上了車以后才發(fā)現(xiàn)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也在車上坐著。他依舊看著窗外,安靜美好。我坐到了他的斜后方,一個帶著孩子的婦女坐到了他的旁邊,孩子時不時的在哭,女人粗魯?shù)穆曇舨煌5脑谟?xùn)斥,他遞出紙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依舊是那么纖塵不染,教養(yǎng)很好的樣子?傊是一個不錯的人呢。
車子的顛簸從未停止,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瀘沽湖了,我卻變得膽怯的很,我不敢在這片土地上邁出任何一步。我怕自己想念的小哥哥再也認不出我來,我來時的勇氣一點點的消失殆盡,我不知道如果見不到我的小哥哥我要怎么辦。
下了車,我就直奔瀘沽湖了。我是這樣的人,就算是明知前路艱險,明知不可為,只要我來了,就一往無前,我不喜歡后退?粗鵀o沽湖的澄澈的水,我想,小哥哥真是一個會挑地方的人呢。我來到了一家小旅館,因為這個旅館的招牌上的右下角寫著,醉生夢死。小哥哥當年曾經(jīng)對我說,他最喜歡《東邪西毒》如果可以他要專職只賣醉生夢死。我站在旅館門口,不知是進是退,身后一個男聲傳來,麻煩讓一下,謝謝。是車上的男生,我不由自主的隨著他進了旅店。
旅店是一個簡單的木質(zhì)房子,看起來有些老舊,在樓梯上是一個照片墻,上面有一個女孩,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還在襁褓中的,百天的,梳著小丸子頭的,亭亭玉立的,還有長大的她和一個英俊少年的,真是般配呢。那個英俊少年就是我的小哥哥,我捂住嘴巴,只剩了驚訝。好想問問柜臺的老阿姨我想確定一下,只是我怯步了。
把行李放好后,我就出了門,我想如果小哥哥在這里的話我總是會看到的。即使他可能認不出現(xiàn)在的我,即使他現(xiàn)在身邊有漂亮的女友陪伴。
在旅館住了兩天后我始終沒看到小哥哥,也沒有看到那個照片墻上的那個漂亮的女生。之后我聽有人說,旅館的老阿姨一個人很可憐,老伴早早的就去世了,女兒倒是長得很漂亮,女婿也是英俊瀟灑,只是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去了玉龍雪山就再也沒回來。我忙忙問,就是照片上的人嗎?
我不記得我是怎么回到的旅館,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小哥哥在一次旅行中認識了旅館女兒,墜入愛河,回到家里念念不忘的其實不是瀘沽湖的美景而是瀘沽湖旁美麗的姑娘。他在思想糾結(jié)很久后,決定放下家里的一切,成全自己的愛情。當然他也放下了那時情竇初開的我。我一路上一直在哭,直到有一張紙巾遞到我的面前。紙巾的主人是車上看到的男生。他說他叫李冬,我們那天晚上在瀘沽湖旁坐了很久很久,到日幕低垂,到滿天繁星,再到太陽東升。
他說他有很嚴重的抑郁癥,這次是來散散心的。他的主治醫(yī)生說瀘沽湖的美景會對他的病情有所緩解,所以他就一個人來到了這里,之后我們就沒有說話了。安安靜靜的坐到了天明。
之后,那個叫顧夏的姑娘就不再說話了,他說,他累了,要休息了。他還說,如果我想聽這個故事的話,明天這個時間再打這個電話就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顧夏的故事很吸引人,我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很迫切。一夜無夢,幻象中的姑娘也沒有再來打擾我。
第二天,時間一到我就準時撥出了電話。顧夏的聲音依舊有些滄桑,他說,我很準時,就又開始講起了他們的故事。
之后的我們回到了昆明變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們都不是很健談的人,可是在他面前我愿意多說話,我把我十八年來的事,無論大小都將給他聽。他更多時候只是笑笑,可是能得到他的笑我就有了繼續(xù)講下去的動力。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游樂場。我喜歡游樂場的空氣,每一寸都帶著歡樂的氣息,我常常帶他去,和他相處一個月后的我發(fā)現(xiàn)他的抑郁癥其實真的蠻嚴重的,而且每晚都在吃安眠藥。我偷偷的把安眠藥換成了維生素片,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
再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我喜歡上了這個沉默的男生了。他側(cè)耳傾聽的樣子,他微微抿嘴的樣子,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我每天都想著他,幾乎不能正常生活;蛟S愛上就是這么簡單,沒什么轟轟烈烈,我只要看到他就很開心,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他;蛟S我是個霸道的人吧,我每天強行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或許他會煩我吧,我總是滔滔不絕,總是煩著他
。
我想表白,可是又不敢,哦,忘了說我是雙重性格的孩子。我的糾結(jié)又一次阻礙了我的正常生活,我怕他不會接受我的表白。我怕表白后的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墒悄翘煳疫是沖動了,我們走在櫻花盛開的圓通山上,我一激動就表白了。他只是笑著說,他愿意一輩子陪著我。之后我們就正式在一起了。我很喜歡他,很喜歡他。我想治好他的抑郁癥,我希望他總是開心的。
我決定我們要將沒有完成的麗江之旅完成,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光顧著難過,拉著他在瀘沽湖前坐了一夜后就匆匆離開了。我和他說我的計劃,說著說著我就想起來了在車上做的那個夢,小哥哥說的不一樣的愛情。我想我遇上了世上最完美的男人。
之后我們就去了麗江,那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光了。我們住在一家小小的客棧里,他堅持訂兩間房,分開睡。我想我的男人還是保守的可愛呢。
我們走過麗江的大街小巷,和街邊的老人問好,看一天最美的夕陽。如果時光停留在這里該多好,如果時光不曾往前該多好。可是時光不會為誰停留下他的腳步,這是他獨有的殘忍。
我們在去了麗江三天后去了玉龍雪山,那個曾經(jīng)埋葬了我親愛的小哥哥的地方,我要去告訴我親愛的小哥哥,我把我的男人帶來了,這是我命中注定的相遇,但是還得感謝我的小哥哥。我懷著滿心的歡喜準備好行裝帶著我的男人爬上了玉龍雪山。
在那蒼茫的雪景中,我不記得向前,拉著他。錯過了一起的導(dǎo)游,之后的我們精疲力竭在雪山上迷了路,我不知道導(dǎo)游什么時候會發(fā)現(xiàn)少了我們兩個人,可是我太累了,我真的走不動了,就在這個時候,整個雪山開始吼叫,所有的一切開始不受控制。他拉著我就開始狂奔,可是哪里來的及呢。是啊,我們遇上的是雪崩。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愛的那個少年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他的心理醫(yī)生說他回了家,他的母親不允許我們的交往。后來,我看到了他的母親,那是一個精致的女人畫著精致的妝,穿著得體的素色衣服,看著和藹可親,卻對我說了世界上最殘忍的話,他說,他不愛我了,他要出國。我不記得后來我是怎么會到的家,我想念的那個人,他義無反顧的消失并拋棄了我,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見我。
我把自己關(guān)在黑暗的小屋子里,日復(fù)一日的回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不相信他母親說的話,我不相信他會拋棄我,我還愛著他,我舍不得恨他。我那段時間的精神狀況極其不好,我常常會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賣醉生夢死該多好,那我一定會買上一大壇,日日長醉。
后來,我就貼出了尋人啟事,我在找我消失了的愛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我一無所獲,我本以為,如果他心里還有我,哪怕只是一點,那么他也一定會聯(lián)系我,可是他沒有。我等了十年,我怕我等到時光老去,他還是不肯來,我怕我等到有一天我白發(fā)蒼蒼他還是不肯來,我怕我們就是這樣的結(jié)局,可是又什么辦法呢,十年了,他要來早就來了,不是嗎?
后天我就要結(jié)婚了,我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不能老是活在過去,我要擁抱我的現(xiàn)在。陌生人,我把我的這個小秘密告訴你,以后我將永把他埋在心的最深處。陌生人,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話,就來參加我的婚禮吧,我要謝謝你聽我講完了我這些年的思念。中午十二點在得勝橋附近的錫安堂。
電話掛斷后,我還在回味這個故事。故事的橋段那樣的熟悉,我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又是一個禮拜二,我照例來到j(luò)ohn這里,john依舊很忙,我就坐在了以前的老位子上陷入了睡眠,那是一個太長的夢,夢里的姑娘巧笑嫣然,夢里的姑娘悲傷欲絕,夢里的姑娘怒氣沖沖,整個夢境,都是那個姑娘的表情。我醒來后想對john好好談?wù)勎易罱脑庥,可是他卻好像沒看見我似的,任我一個人在哪里說的天花亂墜。
我拍打john的肩膀他卻好像沒感覺一樣,自顧自的打開抽屜拿出我的一張照片,我覺得事情有哪里不對經(jīng),可是我這遲鈍的腦子根本想不出來。只見john自顧自的說起了話。
“冬子,時間過的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經(jīng)離開十年了。今天中午是顧夏那個小姑娘,哦,不該是小姑娘了,都馬上要嫁作人妻了呢。我照你的最后遺囑說的做的很好呢,顧夏他一直都不知道你已經(jīng)離開了的事呢,今天一切就都要結(jié)束了。我要帶你去見證你最愛的姑娘最幸福的時刻了!
聽著john的話,我一點一點的石化。我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john已經(jīng)離開了。我隨著他去了教堂,看到穿著婚紗的顧夏時,我什么都想起來了。
我就是李冬,在那場雪崩中已經(jīng)死去的李東,在我意識的最后我編輯了最后的短信是,照顧好顧夏,不要讓他知道;蛟S是因為我的執(zhí)念太重,在十年后以一抹孤魂的方式回到了這個世界,我放心不下我的小姑娘。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大家一直在忽略我,可是現(xiàn)在,看著她穿著潔白的婚紗,臉上幸福的微笑,新郎看上去淳樸又善良,我終于可以放心離去。
第二天的報紙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刊登了這樣一則新聞:正在舉行婚禮的一對新人,女方突然發(fā)瘋似的沖出了教堂,被迎面而來的大卡車撞上,當場死亡。據(jù)知情人說,當時新娘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前男友,所以嘴里才會一直嚷嚷著,東子,東子。并不顧一切的拋下目瞪口呆的新郎。據(jù)說,新娘臨死之前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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