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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
【上】
樓上的女子著白衣,青絲挽成發(fā)髻,其上斜插一支碧色玉簪。可人如玉,絕世無雙。
纖細的手指撫著琴弦,輕靈如溪的琴聲不絕,肆意揮灑。攏捻抹挑,她依桿而坐,撫著古箏,遙遙如若天人姿。
城外鋪天的戰(zhàn)火紛飛,攻打這座小小的城。
已經(jīng)三天了,城快破了吧。
原本輕靈的琴聲忽而激烈起來,猶如萬馬奔騰,昂揚奔放!芭尽鼻傧覕嗔,劃過女子的手指。有血珠慢慢沁出,繼而聚集成一滴,晃悠悠地滴落,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她的白衣上,觸目驚心,猶如了彼岸開得燦爛驚艷的曼殊沙華。
“公主。”不知什么時候來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叫出聲音,那是她身邊唯一剩下的侍女。拿著白色的帕子要為女子擦拭手指。女子推開手帕,將手指放在嘴里吸允。腥甜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她緩緩閉上眼。
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眸子中一片清明,卻像一口幽深的古井,看不真切里面除了水還有什么。“遙,城破了么!彼_口問道,聲音不復(fù)以往的清脆帶了一些沙啞。身旁的女孩不作聲,女子忽然就轉(zhuǎn)過身來,“問你話呢,啞巴了么!
“公主……”女孩把頭低下來。女子沒有再說話。良久,她拉過女孩,解了她的發(fā)鬢,黑發(fā)傾瀉,行云流水般順滑,女子用手攏了攏,笑得溫柔,語氣柔和,眼中帶上了溫暖,她隔著散不了的烽火看見了經(jīng)年之前的一個人,她說:“你的頭發(fā)很像她的。”她牽著女孩回到寢室,從梳妝臺上拿過木梳,力道輕柔地梳妝女孩的發(fā)。
城快破了。膽氣雄壯的男兒都在外面廝殺,沒有能力的老弱病殘婦女早都匆匆離開了城。她不能走,她在等人。一向膽小的女孩硬是要留下來陪著她,女孩說,公主是對她最好的人。她要一直一直陪著公主。
很久以前有人和她說過差不多的話。
——“錦最想要什么呢?”
——“自由!
——“那我以后會來接走錦,然后給錦自由。我也要陪在錦身邊,一直一直,和錦一起享受自由!
當(dāng)年的那個人,如是說。女子嘆口氣,取下束發(fā)的玉簪,濃而柔軟的發(fā)絲散落下來,微微有些凌亂,她隨手用手撫了撫,將侍女的頭發(fā)盤起,用玉簪固定,滿意地看看面容姣好的女孩。
“遙,跟了我?guī)啄炅耍俊?br> “回公主,從五歲到現(xiàn)在,十年了!
十年了啊!迸訐u了搖頭,側(cè)頭不知想到了什么。隔了一會看向女孩的目光充滿請求,認真而堅定,“遙,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女子頓了頓,接著說,“逃。五年后去找一個人。給她這只玉簪”
女孩想要拒絕,但是看到女子不容拒絕的神情點點頭。狠狠心轉(zhuǎn)身要走,出了閣樓又忍不住回頭,女子依然憑欄而坐,看著她,嘴張合著。女孩咬著下唇點點頭,女子才露出笑顏,揮了揮手,目送女孩越走越遠。
走回屋子,拿出了一件衣服。大紅的顏色與外面的火光交映,連天暮,也被映紅了。
退下白衣?lián)Q紅裝,帶上鳳冠做嫁娘。胭脂掩了滿臉蒼白,額頭一點朱砂嫵媚容顏。
回頭望那烽火連天,女子起身,淺笑盈盈,我就在這兒等你吧,生生世世,終究會等到你吧。
她閉眼輕笑。姿容絕麗,笑靨如花,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終于為那一人笑語守夠一輩子,三千繁華謝后,她還是記得很久以前的寥寥數(shù)語。一次次回想起來,才不至于此生寂寥。
【下】
半個時程了,眼前的人不聲不響,倔強地跪在殿中,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低不可聞。
紅衣的君王從王座上負手起身,走下臺階來到女子面前,嘆口氣。“你冒死闖皇都,就是為了在孤的面前一聲不響地跪著?”
不耐煩的語調(diào)帶著少許慵懶。跪在面的女子忽的就抬了頭,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
女子忽然抬手取下頭上的發(fā)簪,大殿兩邊站著的侍衛(wèi)中一人反應(yīng)極快,喊了一聲“刺客”,隨即一柄長劍攜風(fēng)而來。君王急忙抬腳提在侍衛(wèi)右手腕上,侍衛(wèi)吃痛一聲不由自主地松了劍,劍落在宮殿青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君王皺眉叱責(zé),“放肆!碧а墼偃タ磁,她下意識伏倒在地,人沒事,就是玉簪卻從手中滑落,落在君王的腳下。
君王俯身拾起玉簪,舉到眼前,愣住了,泛著幽幽冷意的玉簪僅在尾部刻了一個字,晴。
君王忙扶起跪著的人,手有些顫抖,這是滿身浴血時都沒有的慌張。女子斜插玉簪表示已嫁他人,簪尾上刻的字是夫的名。君王聲音不穩(wěn),“你叫什么!
被扶起來的女子抬頭看著紅衣的君王,沒有了怯意。五年的顛簸流離,生死存亡把她最后的膽怯都磨去了。“回王的話,公主為我起名叫遙晴!
宮殿里的金碧輝煌突然間就變得刺眼,晃得君王看不清眼前一臉堅定的女子,隔著厚厚的濃霧,君王似乎看見了什么,卻也似乎什么都看不見。“你的公主叫什么?”
“司徒錦。她死了。死在五年前你攻打碧城的時候”
她的公主,叫司徒錦。
她死了。
死在攻碧城的時候。
死在君王的手上。
那個征戰(zhàn)沙場多少年的王頃刻被抽了滿身氣力,疲憊地揮了揮手,“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偌大的殿里只剩下兩個人,狂傲的君王抬手解下束發(fā)的發(fā)帶,三千發(fā)絲如瀑,掩了滿身英氣。女子眼中沒有震驚,平淡得猶如潭水,波瀾不驚,彷佛對眼前的一幕早有預(yù)料中。
——那個開創(chuàng)了霸業(yè)的君王,是個女兒身。
君王轉(zhuǎn)身慢慢,疲憊地坐在臺階上。左手支在腿上,脫力一樣地遮住閉上的眼睛。
當(dāng)年那個白衣的女孩目光恬靜,唇紅齒白,不過十歲年齡便可依稀斷定以后的風(fēng)姿綽約。當(dāng)年的自己也差不多的年歲。卻因父親無子,扮演著男兒的角色。女孩的美麗讓她驚嘆,情不自禁地偷偷跟在女孩身后,卻在女孩轉(zhuǎn)身時逃得沒有蹤影,躲在草叢中看那個女孩掩唇嬉笑。漸漸地,就愛上這樣的游戲了。
和父親離開的那天,她跑去問那個女孩,“你想要什么?”她問的很嚴肅,她想只要女孩說了,傾盡全身力氣,她都要給那個女孩她想要的一切。
“自由!迸⒌哪樕媳欢壬弦粚颖,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那我以后接錦走,給錦自由吧。我也要陪在錦身邊,一直一直,和錦一起享受自由。”她許下的時候堅定而認真,也去做了,可是還是負了心意。
她還記得女孩當(dāng)時的欣喜,微笑溶解了臉上的寒冰!昂冒,要記住的。到那天我就穿上鳳冠霞披嫁給晴,然后跟著晴走!蹦莻時候,她真的把自己當(dāng)男兒了。
“我沒有忘記……”君王的聲音虛弱。她真的沒有忘記。這些年征戰(zhàn)沙場就是為了給她打下一片天下,她需要權(quán)利才能成全她想給出的自由。從始至終,來去匆匆,她不知道她的全名,她也不知道她的全名是慕容晴。
她想帶她走,給她自由。就算打破世俗,她也要和她長相廝守。只是她一直都沒有想到,她的錦是碧城的公主。
——原來當(dāng)年你就在那座城里,我們之間隔著的短短距離竟通向永遠都走不過去的生死相離。
“公主說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當(dāng)年見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是女子,她說沒有男兒名中會有‘晴’。城破的時候她不知道你來了,但是她知道你一定在為了你的諾言努力。她一直都在等你來接她!
“你知不知道,公主明明有機會逃的,只是她在等你。她怕你找不到她。她死的時候穿著鳳冠霞披。”
“你知不知道,公主說會生生世世等你!
遙晴聲音有些拔高,尖利帶著哭腔。慕容晴笑了笑,她好像看到那個穿著嫁衣的女子悠然泠笑,一臉堅定,冷眼看著戰(zhàn)火紛飛,自成世界。
還好,那些來不及知道的事現(xiàn)在她也知道了。欠下的,下輩子還吧。
女子泫然哭泣,“你知道公主死的時候說了什么嗎?她讓我告訴你,就算等待成為定格她一聲的姿態(tài),想到那些短暫的點點滴滴她也始終不曾感覺寂寥。她此生不悔,此生不怨,因為愛了一生,你一直在她心里,僅僅只是沒有相守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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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筆稚嫩,歡迎指點。重修舊作,依舊不夠完美。
謹愿故友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