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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浮云番外
玖玖玖
※
離【那個人】死去,已經(jīng)八年了。
※
紫色長發(fā)的女子靜靜站在彭格列死人墓地的外圍樹林里。
秋天這里的空氣中總是充斥著一點(diǎn)果實(shí)成熟的甜美氣息。
走幾步就到了樹林邊緣,長期的地下工作使得她穿過這片土地時并沒有發(fā)出踩到枯葉的清脆響聲,腳步聲都被浸潤了雨水的綿軟土地給吸食殆盡,安靜的可怕。
眼前是大理石堆砌的海浪追逐貝殼的噴泉,不過已經(jīng)很久沒有水從里面噴涌而出在陽光下閃耀出虹的光澤。麥稈菊肆意舒展著暗紅的花瓣,風(fēng)一吹就猶如一片花葉擺動的波浪。
她并沒有走進(jìn)墓地,而是在花叢中站了一會,直到秋日晨間的露水沾濕了她的領(lǐng)尖,才匆匆離去。
※
“那個……門沒關(guān),所以就擅自進(jìn)來了,抱,抱歉。”
如果沒有記錯,第一次見面大抵如此。
當(dāng)時少女還遠(yuǎn)沒有成長為以后從容的樣子,十三歲的她,手指緊緊扯住裙擺,一句話都說的磕磕絆絆,羞紅了臉。
當(dāng)她請求那個水綠色頭發(fā)的少年教她如何掌握力量時,對面一直捧碗低頭的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離席。不知為什么,在轉(zhuǎn)角處消失的背影有些單薄。
血紅眼瞳中時一瞬的亮光,然后黯淡下來,最終恢復(fù)如常。
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有些窘迫地低下頭,手指不安的擺弄裙角。
“不用在意,久【嗶——】她只是不善于……”
最后幾個字音有些含糊,很快就消融在午后暖暖的日光下。
少年的音調(diào)有些懶散,可眼神明亮,溫柔,似玉石浸潤在山溪之中一般。
下意思的停住手上的動作,感到有些安心。
等到很久以后,久到那個留給她單薄背影的人已經(jīng)不在時,庫洛姆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去形容當(dāng)初她投遞過來的眼神。
是羨慕。
而露出那種眼神原因她卻一直未懂。
※
在庫洛姆十五歲一日,黑曜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浮塵在陽光下反射著金色的光芒。
“喲~庫洛姆妹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劫獄~”
來人吊兒郎當(dāng)?shù)某騻招呼,逆光站立使得她面容模糊不清,而庫洛姆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她那只看不見的左眼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泛出溫柔的光,讓自己恍然間落了淚。
骸大人……真的是太好了。
“誒誒誒?!我還什么都沒有做啊,骷髏妹子你別哭啊!要是被那邊的鳳梨罐頭知道了,心疼之余阿姨我的命也會保不住的!”
她似乎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有些夸張的抽搐著眉角,手放在庫洛姆的鳳梨葉子上也不是,想要拍她的肩膀又縮回手,一副毫無辦法的樣子。
少女用力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長門大人,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
那一刻,紫色的瞳孔放出光彩,耀眼的無法直視。
兩年前和六道骸簽訂契約時就做好覺悟的庫洛姆與終于拿出像樣覺悟的長門久夜,此時的神色是相同的。
【如果沒有發(fā)生后來的事情就好了!
【那樣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打上HAPPY 。牛危模桑危堑淖帜,面帶微笑的說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神說:沒有如果。】
※
【那個人】也就是長門久夜下葬的時候,太陽燦爛的沒心沒肺。
澤田綱吉筆直站立在烈日下,過長的額發(fā)因?yàn)榈皖^的動作而遮住了眼睛。
庫洛姆站在他的一步之外,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使得她的視線模糊。
此時肩負(fù)了一個家族責(zé)任的少年親手將一捧泥土灑在棺木上,因?yàn)殡x得較近,所以庫洛姆聽到了她低喃的話語。
“你說的對,我不是他!
“我很抱歉,如果我……”
庫洛姆的肩膀猛地一顫,然后終于失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路邊的草莖在陽光的猛烈攻勢下沒精打采的耷拉著葉片,墓前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群,都將脊背挺的筆直,只有一個人一邊哭泣一邊重復(fù)著道歉的話語,泣不成聲。
都是因?yàn)樗磐侠哿碎L門大人。
※
本來開始都是十分順利的,可是還是在最后關(guān)頭出了差錯。
匆忙決定兵分兩路,由庫洛姆裝扮成六道骸往另外一條道路逃走。
在過了三個拐角后被復(fù)仇者追上,少女將三叉戟猛地插入堅實(shí)的土地作為媒介,靛色的火炎在指環(huán)上跳躍。
……
逃出來的時候少女看了看頭頂上的陽光,身體承受不住力量的沖撞,吐出濃稠腥甜的液體。
“為什么……”
她舉起手,上面帶著的彭格列指環(huán)閃耀著金屬的光澤,而在幾分鐘之前,庫洛姆一行人陷入困境之上,指環(huán)上突然爆裂的火炎沖上了監(jiān)獄的頂端。
汗水與血液將額發(fā)糊在了腦門上,后方傳來了拖沓的腳步聲。
M•M架著兩個人從黑暗中慢慢顯現(xiàn)身形,庫洛姆小跑著迎了上去。
“別動她,她已經(jīng)不行了!”
凌厲的聲音讓庫洛姆硬生生的停住腳步,眼前的人沉重的呼吸聲就像是破音響一樣,一聲一聲的傳入庫洛姆的耳中。
三分鐘后,長門久夜停止了呼吸。
涌出的淚水沖淡了庫洛姆臉上的血跡與灰塵,使得她清秀的臉龐看上去十分的滑稽可笑。而手指上帶著的彭格列指環(huán)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澤,像一只露著嘲諷神色的眼,冷冷的注視著眼前這場荒誕劇。
被譽(yù)為世界基石的強(qiáng)大力量也無法扭轉(zhuǎn)眼前人的生死,庫洛姆想起剛才爆裂的靛色火炎,身體一顫,就跪倒在地。
薄薄的眼瞼蓋住了那只紅色的眼,再也無法重現(xiàn)當(dāng)日溢滿的溫柔。
六道骸從亢長的夢境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便是為他赴死之人尚且溫?zé)岬氖怼?br> “對不起……都是,都是我的錯!
少女不斷抹掉涌出的淚珠,臟兮兮的臉龐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清秀的模樣,因?yàn)閼Q哭而兩頰上泛出的潮紅也被血跡和灰塵掩蓋住了。
可那個總是對她寵溺微笑的少年,冰冷的血色瞳孔卻再也映不出她的身影。
如果她能夠再強(qiáng)一點(diǎn)就好了。
如果她不用去依仗骸大人的力量就好了。
如果那時骸大人能夠把剩余的全部力量都給長門大人就好了。
如果……死去的人是她就好了。
自翊無所不能的神明高高在上,吐露出的話語可以打碎一個少女最虔誠的祈求。
【沒有如果】
※
太陽在隱入山巒之前,拼命的散發(fā)出暖橙色光芒。
只有一個人還停留在墓前。
她哭泣的身影看起來十分的嬌小可憐,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這不是你的錯!
他們都知道,如此蒼白的話語甚是可笑。
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jīng)成長為明白事理的年紀(jì)了。
可是他們還沒有冷靜成熟到懂得用什么樣合適的語言去安慰,他們選擇留給她安靜的空間。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什么傷痕都是可以愈合的,雖然會留下疤痕。
這緩慢的愈合期,一等就是八年。
※
六道骸閑散地坐在木質(zhì)木質(zhì)長廊上,長門久夜死后十天才落下雨來。像是一場遲來的悼念,有像是拼命忍著,直到現(xiàn)在才給人一個哭泣的理由。
少年的皮質(zhì)手套隨意擱在身旁,他仰望著漫天細(xì)雨,良久,才從喉嚨口滑出一串輕笑。
庫洛姆坐在和室內(nèi),肩膀肌肉緊繃,腦袋深深埋入兩臂之間。
喉嚨仿佛被堵住一樣難受,眼淚順著兩頰無聲的滴落,她竭盡全力抑制自己想要放聲大哭的意愿,選擇不打擾外面的人。
“真狡猾。”
“其實(shí)這樣就死掉了,你很高興吧!
屋外的雨如同被施下了魔法,從優(yōu)美的小夜曲頃刻間轉(zhuǎn)變成進(jìn)行曲,豆大的浴室打在庭內(nèi)的樹葉上‘啪,啪’作響。
少女終于在雨聲的遮掩下痛哭出來。
重復(fù)的話語依舊蒼白貧瘠的只剩下一句對不起。
※
庫洛姆將一摞文件放在澤田綱吉的辦公桌上,又去了墓地。
在途中她因?yàn)殚L久的缺乏睡眠而導(dǎo)致有些精神欠佳,沒留意被棺木伸出的枝條絆了一下。
腳步一錯,輕巧的穩(wěn)住身形,即使腳上踩著高跟鞋也如履平地。
她回頭看了看那截灌木枝條,愣了一會,又繼續(xù)朝前走去。
碰六道骸之前的十幾年人生,根本就沒有料想到會遇見這樣一個人。
第一次被人用那么溫柔的語氣輕喚著名字,第一次能夠?yàn)閯e人去做些什么。
六道骸給庫洛姆的人生布下了幻境一般的美好未來。
他是她最初的光。
十年前躲不過疾馳汽車的她,如今已經(jīng)可以輕松避開子彈。
如果當(dāng)初站在長門大人身邊的人是如今的她就好了。
庫洛姆永遠(yuǎn)也忘記不了當(dāng)初在她陷入困境之時指環(huán)上爆裂的靛色火炎。
長門大人輕瞌上的眼瞼仿佛是在告訴她,讓她活下去的霧之炎是搶奪了長門大人生命所換來的。
再也映不出她雙眼的血色右眼,里面詭異的東方漢字徹底沒了她所仰慕的光。
如同煉獄的復(fù)仇者牢獄,被死去的修羅涂滿艷麗的色彩,而庫洛姆與六道骸的眼瞳,卻徹底灰暗了下去。
她最初的光,如同燒斷了燈絲的電燈,一瞬間暗了下來,只有被燒得暗紅的燈絲還殘留了一點(diǎn)余光,暖橙色的如那天的殘陽。
※
骸大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等庫洛姆察覺到一點(diǎn)什么的時候,十年前的長門久夜出現(xiàn)在彭格列私人墓地。
當(dāng)她拼命用手背抹去眼淚時,幾乎用盡全力才從喉嚨口擠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
“對不起……長門大人!
對方一如當(dāng)初那樣夸張的抽搐著眉角,半天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只能煩躁的抓著頭發(fā)。
能夠再次于同一片藍(lán)天下看到您,真的是太好了……
神說出的冰冷斷言被下面的人類反駁了,幾乎是不要形象不擇手段的方法。
將所有軟弱的‘如果’咽下肚子,用雙手揮動命運(yùn)的劍,去斬斷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種下的‘因’。
※
六道骸下的那盤棋,陷入了僵局。
已與六道骸失去全部聯(lián)系的庫洛姆靠著黑曜中學(xué)那辯不出原本顏色的墻壁,用力的抱緊自己的雙臂,仿佛那樣就可以多一點(diǎn)溫暖。
她并沒有覺得冷,卻一直在發(fā)抖。
“吶,你知道么!
“那個人明明死在他懷里,骸大人卻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他把剩余的力量都給了我,所以活下來的是我!
八年來無法說出口的話語,在長門久夜紅色眼瞳的注視下,如同年久失修終于崩潰的堤壩,潰不成軍。
她想起了八年前在墓地的那個傍晚,周圍人都默默離去,只有她一人獨(dú)自在她抽泣著。
“那不是你的錯!焙ε轮鴦e人這樣說,卻又想這樣逃避,討厭自己無法承擔(dān)長門大人的逝去。
但是八年來一直害怕的話語,卻被最不應(yīng)該如此講的人說了出來。
“那不是你的錯。”長門久夜的紅色眼瞳是夜晚唯一的色彩,一直注視著她。
是長門久夜自己不想活下去的,與其他人無關(guān),而當(dāng)時六道骸只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因?yàn)槎嘤嗟那楦杏绊懥怂呐袛,而最終導(dǎo)致力量沒有傳送到庫洛姆的手中,那么代價將是兩個人的生命。
這才是長門久夜最不想看到的。
自私所以逃避。
她看著庫洛姆蜷縮在角落睡著了,眼角還有沒有逝去的淚痕,她嘆了口氣。
“你沒有錯,傻姑娘,是長門久夜錯了!
庫洛姆只是知道,長門久夜的逝去,使骸大人的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透不出一絲光。
她怎么會不知道。
看到弗蘭大人出現(xiàn)在六道骸身后的時候,即使水綠色的眼中已經(jīng)沒了當(dāng)日看向長門久夜背影的那種溫柔,可骸大人依舊留下他。
再就是那個幾乎是逆神的十年計劃,他與澤田綱吉在室內(nèi)詳談的時候,庫洛姆就緊緊咬住下唇,望向頭頂那一片湛藍(lán)的天空。
就算六道骸臉上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她也知道。
他們都忘不掉。
忘不掉那天陰雨密布,卻始終沒有下一滴雨的天。
忘不掉身后滿室的血腥,已經(jīng)長門久夜沾滿鮮血的臉龐上緊閉的雙眼。
那天骸大人通過她的眼睛冷冷注視著那場葬禮,在澤田綱吉低下頭說他不是他時,她仿若可以感覺到他戲謔的笑了。
但他沒有笑,因?yàn)樗嬖V自己:忘了吧。
那一盤棋花的精力著實(shí)是大,有時六道骸手中還拿著白花花的文件就倚著沙發(fā)睡著了,庫洛姆開門導(dǎo)致空氣流通,使得文件如同展翅高飛的鳥兒所掉下的羽毛一般滿室飄揚(yáng)。她看著六道骸睫毛下的那一抹烏青,憋回了眼淚,默默將文件撿起,整理好。
如果當(dāng)初死去的是她就好了。
無數(shù)個夜晚夢到那滿室的血腥,以及長門久夜緩緩閉上的雙眼,她驚恐地從長門中醒來,連抹去額頭上汗水的力氣也沒有。
她真誠的希望死去的是自己好了。
※
與十年前自己交換的前一晚,她蜷縮在角落等待曙光的來臨。
她夢到了那次車禍之后,她第一進(jìn)入六道骸的精神空間。
盛大的光芒眼睛,等適應(yīng)下來后第一眼所見的便是天空。
廣袤,蔚藍(lán),透徹的天空。
那個少年穿著襯衫,笑顏溫和的一如很多少女夢中的王子。
眼中……盛滿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
她坐在樹蔭下,仿佛才從一個長夢中醒來,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下一裙子的光斑。
溫暖的風(fēng)吹拂著花瓣,空氣中充斥著馨香。
比幻想還要美好的夢境。
她站起來,朝那個少年跑去,潔白的裙邊撫落一地碎金般的花瓣。
那個少年對她伸出雙手,做出了迎接她的姿勢。
在她撲入他的懷抱之時,問道的是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同時她聽到了那個溫柔的聲音。
“庫洛姆!
那一刻,她幸福的哭了出來。
END
。拢俅a字小精靈早川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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