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舞翩躚

　　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如果溫柔，就請不要離開。

　　舞·序曲

　　雨，就這樣突如其來地下著，沒有任何征兆。劍脊的血混著雨水滑落到地上碎裂開來，然后再掙扎著同不遠處尸體流出的猩紅聚合。
　　雨，越下越大，把尸體因淡去體溫而變得青白的英俊的臉沖刷得更加可怖。這張熟悉的臉，此時竟令我有些害怕。輕輕地呵出一口氣，在空氣中化成白色的霧氣又瞬間被雨水打落。我就這樣站著，感覺寒冷逐漸吞噬著我的身體。

　　踏水的聲音由遠及近。
　　“師兄！師兄！……”秋想想的一襲紅衣在這個灰白色的天氣里格外地刺眼�！皫熜帧下�？紫落！真……真的是你干的？！”她的聲音因情緒的波動而不斷的顫抖，但語氣卻有著毋庸置疑的肯定。而我，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她。
　　“紫落……你說話！我?guī)熜炙彼K是忍不住俯在尸體上凄慘地哭起來。
　　“想想，是我干的，我殺了蘇憶秦。”
　　“你……”她似忘了哭泣，猛地沖我撲了過來，狠命地抓住我的衣襟。“好！你干的好事！我?guī)熜炙覀內齻�好歹同窗習武了五個年頭，五年啊，紫落，全被你這一劍給毀了。他背叛少主是不對，但是你多少放他一馬，讓他不再回山莊！你連這一條生路都不肯給他！好！你現(xiàn)在最好把我也給殺了！用你最得意的寶劍來刺我啊，刺啊！”她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胸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不，”我推開她，“少主沒有命令我殺你�！�
　　“命令？”她突然冷笑起來，“你眼里只有命令！我問你，那個步芳塵到底給你下了什么迷藥？讓你這么效忠于他？就算步老莊主救過你的命，你為他們殺了那么多的人也該還清了吧？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你只是一個傀儡、一把劍，只是在不斷滿足自己嗜血的欲望……”
　　“如果你因為我殺了蘇憶秦而憤怒，”我異常的平靜，提起劍對著她的胸口， “你可以殺了我為他報仇，拔劍！”
　　秋想想忽然像被雷劈了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剛剛的氣焰全無，她肩膀無助地懈了下去，眼中是被抽去靈魂般的空洞�！班类溃恪憬K是要下決心殺我了嗎？”她的眼神轉為無限的悲哀幾乎要將我淹沒。
　　“不！”心里的某個地方突然間繃得緊緊地，她感情的突變令我有些措手不及。想想，一直如璞玉般純潔的少女，如今落魄得像是一支脫線的木偶——是我的“杰作”？！我拼命抑制住想要抱住她的沖動。
　　“嗬嗬，紫落也有不想做的事呢，”她神色淡了下去，淚水又溢了出來，她靜靜地朝蘇憶秦的尸體走了過去，緊緊地將他抱在懷里，“我剛才那樣沖你吼，是因為我氣你殺了我?guī)熜�，但是我心里其實并不怪你，我知道，如果你不殺了我�(guī)熜�，我們三個人一個也活不成了，即使我再傻，但這點兒道理我還是懂的，你也有你的難處�！�
　　“想想……”
　　“我又怎么會殺了你？這世間只有你和師兄對我最好了，現(xiàn)在師兄已經不在了，如果你再……我該怎么辦呢？”
　　“想想，對不起……”
　　想想輕輕地搖了搖頭，抱起蘇憶秦的尸體慢慢地離開�！白下洌覀冏詈貌灰僖娏耸遣皇�？要不然見了面，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對方才好……”她火紅的身影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我再也看不到了。
　　心里的某個地方突然斷了，痛得令我窒息。
　　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我、想想、蘇憶秦，我們的過去，就在此時的滂沱大雨中奔向無限的死亡。
　　命運的紅線一旦斷了，就再也接不上了。我們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終究是回不去了……

　　舞·第一夜

　　完成任務以后，第一次，我沒有馬上回到山莊。
　　我從樹林中走了出來，走到了連接城內兩岸街市的石橋上。就是在這里，想想因為憶秦給我買了一支玉簪而生我們兩個人的悶氣。
　　雨，還在不停地下。冰冷的雨水順著我的發(fā)絲流過我的臉頰更加攪亂了已被雨滴打碎的倒影。
　　“你這樣會淋濕的�！睖睾投致詭阂值纳ひ魪奈业纳砗髠鱽�。我沒有回頭，只是盯著湖面上憑空多出的倒影，只是它依舊碎成一灘，讓我看不清模樣。
　　一件蓑衣輕柔地披在我的身上，我轉身看去，但是雨水卻流進我的眼睛，依稀只見得他穿了一身白衣。我們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在雨中佇立著……
　　待眼中的雨水消去，他卻已不見蹤影。
　　我收緊蓑衣，癱坐在地上，遲來的淚水才肆意地涌出眼眶。
　　——“若是放了我，你會很麻煩吧……”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蘇憶秦那樣溫柔的說道。
　　——“如果我死了，你和想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其實，我背叛的目的是想帶你一起離開，紫落……那種地方不適合你啊……”我記得他血液的溫度，熟悉他臨死前從掌心傳遞給我的熱量。
　　——他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他抬起手撫摸著我的臉頰，嘴唇開合著說些什么，但是卻沒有氣力而離開了。即使是死亡，也是那樣溫暖地微笑。
　　然后，想想來了，對于這件事情，我始終沒有解釋。
　　憶秦，憶秦，憶秦……
　　現(xiàn)在，我才知道你臨死前沒有發(fā)出聲音的那句話：
　　——“我愛你……”
　　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如果溫柔，就請不要離開。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熟絡的氣息撲面而來。紫衣公子憑欄而臥，聽雨擊拍。他的頭發(fā)隨意的用一根銀絲束起搭配著英俊而不生硬的面龐，衣襟松垮跨地敞開著，毫不避諱地將鎖骨和堅實的胸膛一并露出，散發(fā)著魅惑而又魄人的氣勢。他——步芳塵，統(tǒng)管武林的拜劍山莊的少主，一個讓我每次見到都會心緒復雜的男人。
　　“怎么淋成這樣？”他蹙眉。
　　我解下蓑衣，沒有回答他。
　　“阿落，你是我的�！彼蝗蛔吡诉^來，褪去我淋濕的外衣，將我霸道地擁入懷中，我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的心跳，但是自己卻沒有心跳了感覺。“休息一下，為我舞一曲吧。”
　　我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他看了那個蓑衣一眼便離開了。
　　原來，蘇憶秦對于我的事，他是知道的。

　　深紅的大殿散發(fā)出紙醉金迷的氣息，金銀器皿相碰撞的聲音，賓客們的歡歌笑語。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生命的真諦是舞而非武。
　　絡金的流蘇擦著我絕美的臉頰長長垂地，赤腳走過鮮紅的撒著花瓣的地毯時，整個殿里都奏起了曼妙的樂曲。輕輕一躍，便躍上了一名力士手捧的三尺金盤中，臨風起舞，渾不受力，搖曳如夢。時光順著我的指尖流過我的腰畔再被我的雙足踩碎，我閉著眼，貪婪地享受著舞蹈的美好。
　　今晚，你可為我而沉醉？

　　舞·第二夜

　　徹底擺脫困倦之意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昨晚的宴會一直持續(xù)到今早的四更，想來也是夠消磨人的了，便突然想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朦朧間便看到了搭在桌上的蓑衣，心下一動便立刻有了打算。
　　我又來到了石橋，總覺得，他會等待著我把蓑衣還給他——很自作多情的想法。
　　我依舊是看著湖面上的倒影，今日已非昨日，很平靜溫和。
　　“謝謝……”直到湖面上又映出另一個人的面龐時我低低地答謝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那個人，然后轉過了身。
　　他依舊是一襲白衣，容貌與之步芳塵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他的臉上帶著溫暖得幾乎能融化所有人的笑容，但卻讓我很舒服。
　　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覺得彼此心意相通。

　　他帶我去了城外一間好多年沒有人住的石屋，院子里布滿了青苔，開滿了純白的鳶尾。我們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喜歡嗎？”他隨手摘了一多鳶尾別在我的發(fā)髻上，“我覺得這里很適合你�！�
　　心里的某處突然間被點亮了，一點點地，一點點地……臉頰也不自覺地染上了紅暈。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我叫慕容瀾�！�
　　“紫落……”
　　“紫落……‘紫衣華影，落舞翩躚’……”
　　“你知道？”我笑著問。
　　“當然，爭奪武林盟主時，你一舞震撼整個武林，誰不知道？”
　　是了，就是那一舞，在步芳塵身邊十年的我，第一次被他公之于眾，這也是俘虜武林的手段嗎？
　　“你在迷茫猶豫嗎？”也許是察覺到我神色的變化，他輕聲地問。
　　“我第一次有些想離開那個地方……”
　　“不適合你嗎？”他的話語讓我想起了蘇憶秦。我又折了一只鳶尾，然后閉著眼睛狠狠地呼吸著它的芳香。
　　“……可以請你一直在我身邊嗎？……”最后，我那樣對他說。
　　憶秦死的那一刻，我第一次對步芳塵產生了懷疑。對蘇憶秦的感覺我從沒有認真考慮過，但是當我開始考慮的時候，他沒有給我機會。殺死蘇憶秦的命令是步芳塵親自下達給我的。我對他絕對的服從已經成了我和他之間習以為常的事。步芳塵說過我和他都是沒有愛的人，所以除了他，我不應該屬于別人。
　　“想看嗎？只屬于你一個人的‘紫衣華影，落舞翩躚’�！蔽移鹕肀枷蚧▍病ＰD，跳躍，我閉著眼睛，不停地舞動著腰肢，演繹著我所喜歡的每一個姿勢，四周是鳶尾的清香，一點一點的將我圍繞。而我，最終是沉醉在他的懷里�！白下�，在一起吧……”
　　我從不相信的感情——愛情，迸發(fā)在了一見鐘情的夢幻中。
　　瀾，可以的話……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

　　舞·第三夜

　　爾后的日子里，我和瀾一直在一起，游樂縱情于山水間，我仿佛又回到了步老莊主送我出莊習武而離開拜見山莊的日子里。內心溫暖而平靜，不說話卻也上揚的嘴角。我只為他一個人而舞，訴說著我對他的愛戀，我的難過和疑惑都被他溫暖的笑容摧毀。我忘情抖落的汗水，散在山野爛漫中，仿佛永不停歇。
　　“好看嗎？”他拿出一支溫潤的玉簪，鑲嵌在上面的紫寶石格外的明亮。
　　“嗯！”我看著他，眼里又說不出的笑意。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他把玉簪插在我的發(fā)間，“讓我以后送給我心愛的女人�！�
　　“那我?guī)е每磫�？”我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當然……”他微笑的眼里我越來越近，他的唇亦如他的笑一樣溫柔，印上我毫無經驗的唇，霸道而急切地搜尋著我的氣息。我低低的喘息著，放肆在他的懷抱中。

　　“最近都去了哪里？”打開房門，我便猝不及防地被步芳塵拉入了懷中。
　　我有些得意地看著他，原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原來，他也有想知道的事情。
　　“阿落，你這樣瞞著我，會后悔的……”他在我的耳邊輕輕地吐著氣，“我真想要你……”他那樣曖昧地說著，將我擁得更緊，我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中燃燒著的欲望，但我卻知道他不會動我。
　　我在他身邊的十年里，是侍女、玩伴、伴讀、舞娘……卻從不是他的女人，當然，他也不允許別的男人染指，即使他每次動情時忍不住對我說一些曖昧不清的話，這點是我一直覺得驚訝的。對他復雜的感覺，是因為我一直搞不懂這是愛還是恨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感覺。
　　他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我發(fā)間的玉簪，那眼神讓我想起了上次的蓑衣。

　　步芳塵這幾天一直在策劃要滅掉一個威脅到拜劍山莊地位的門派，具體的細節(jié)我也沒有在再問，我只是負責執(zhí)行任務，其余的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知道。步芳塵也許最欣賞的就是我這一點——聰明而又沒有好奇心。

　　閑來也是無事，便在庭院中玩弄那些白色的鳶尾。
　　“喜歡鳶尾？”步芳塵的話語驀地響在身后，也只有他，才能不被察覺地自由出入我的身邊。
　　“一直都是……”我折了一只放在手心里。
　　我感受到他的驚訝，他輕輕地抬起我的幾縷發(fā)絲嗅著，“阿落，我好舍不得你……”
　　他悲哀的語調又瞬間令我驚愕。
　　“他們實在很難對付，我想讓你進入他們山莊，然后我們再攻入�！彼行┙器锏乜粗摇�
　　“知道了，只要我打入他們的大本營就行了吧……”
　　“不是‘打’入是‘嫁’入……”
　　“什么��！”我轉身直視他，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且，秋想想也在哪里，我不想讓她太孤單，你也一樣吧……”
　　“你威脅我�！彼幃惖男θ萘钗也缓�。想想也在。
　　“沒有，我說過的，我舍不得你�！蔽抑肋@句話他并沒有說謊。
　　“好，我服從命令�！蔽覍ⅧS尾花放在他的手中，嫣然一笑便離開了。
　　步芳塵，你是故意的嗎？！

　　舞·第四夜

　　又是雨天。
　　“紫落小姐，請您沐浴�！蔽毅紤械赜脼懰臀业挠耵⒃诖皺谏想S著雨滴的聲音敲打節(jié)拍時，一名侍女走了進來。每次執(zhí)行任務之前，步芳塵都會安排為我凈身。

　　浴室里蒸騰著裊裊的霧氣，輕輕的呵出一口氣，緩緩的被融進白色里。我靠在冰冷的竹墻上，不斷向自己的身上舀水，內心被強烈的憂郁籠罩著，悶得我喘不過氣來。慕容瀾的面龐又浮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中，我有些后悔了，后悔沒有告訴他，也后悔沒有向步芳塵詢問我要嫁給的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沐浴后，我躺在如雪的白狐裘絨毯上，身邊的侍女用玫瑰花露按摩著我的身體，房間里，香煙裊裊，朦朦朧朧的，讓我的意識也模糊起來。
　　直到我感覺按摩的力道加重了些才又睜開了眼睛——步芳塵？！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后突然把我壓在身下，霸道的吻著我的唇，手指在我的身上溫柔而不安的游走，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我在心里默默的低喃，我沒有反抗任憑他的擺布輕輕地回應他。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舍的松開了我，但立刻又將我重新壓回身下，瘋狂而霸道的吻遍了我的每一寸肌膚。他終是沒有動我。但是十年來，我們第一次如此親密。
　　我扯過一件紫紗裹住身體，然后站了起來，向屋外走去。
　　“阿落！”他又叫住了我。
　　我轉過身，第一次看見他有那種眼神——溫柔而又悲傷。他把左手伸向我。我知道，如果現(xiàn)在奔過去握住他的手，我和他便再也不會分開了。我的心里居然有了一絲絲的動容。但是，步芳塵，你自己也說，我們都是無愛之人。所以請不要對我溫柔。
　　我們就這樣不知對峙了多久，他終是放下了手，目光又恢復了往常的犀利和冷漠�！坝媱澋奈陌阜旁谀惴块g的桌子上了。”
　　心里居然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失落。步芳塵，你愛我嗎？！
　　我不動聲色的離開了這個屋子，還有步芳塵。

　　我?guī)缀跏潜罎⒅乖诹舜采�，文案被我散落了一地。我在那上面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內容�?br>　　慕容瀾，慕容山莊的二少爺，我的夫君。

　　我錯了，原來這一切，他都知道……
　　步芳塵，你到底要做什么？

　　舞·第五夜

　　嵌在玉簪上的紫色寶石閃耀著它的光芒揭開了婚禮的慶典，我身著一身紅衣在大殿里舞動起來。旋轉，跳躍，我努力控制內心不斷翻涌著的情緒，努力完成每一個動作。每變換一個動作，疼痛就會加深一分。所有的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但是我卻沒有了往日的風光，我想起了好多：和蘇憶秦一起練武的時光；和步芳塵一起吟詩歌賦的時光；和慕容瀾一起游山玩水的時光……瀾對不起，對不起。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我的頭一陣劇痛，便順勢跌倒在地墮入黑暗……

　　黑暗中，我和瀾互相擁抱著取暖。我們熱烈的親吻，真切的撫摸著對方的身體，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還有我心里真切的痛。

　　醒來的時候，正好對上瀾無限溫柔的眼眸。
　　我靜靜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多希望這樣平淡而美好的時光可以繼續(xù)，但是，瀾，我不能欺騙你啊。
　　“是步芳塵派我來的……”我撐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彼届o的躺在床上。
　　“你知道？”我驚訝得看著他，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淚水涌了上來，肩膀不住的抖動，“你竟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娶我，你竟然知道，為什么不殺了我，你竟然知道，為什么不……”
　　“因為我愛你……”他將一句話送入我的唇中，將我的淚水吻干。他的手掌慢慢地覆在我顫抖的雙肩上，我倒在他的懷里輕輕的啜泣。瀾，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瀾，我該如何？

　　服侍我日常起居果然是想想。眼神交匯的時候再多的欣喜也都被悲傷取之而代。這些日子以來也不知她是怎樣獨自挺過來的。
　　“少主的意思，明天他會來慕容山莊，宴會上，會安排人向慕容瀾敬酒……”想想為我梳頭的手有些發(fā)顫。
　　“毒死他……”沒有平靜，淚水流了下來。
　　“紫落，你愛他！”想想見了我的表現(xiàn)不禁脫口而出。
　　我低著頭，不說話。
　　“想辦法吧，不要重蹈我?guī)熜值母厕H，紫落，我想要你幸福�！�
　　“想想，你太天真了，慕容山莊絕不是拜見山莊的對手�！敝挥兴劳�，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結局，除了我們，誰都不會受傷。
　　“你怎會又回到拜見山莊？”
　　“我走了沒多久，少主攔住了我，他說，想保全我?guī)熜值氖w就跟他回山莊。”想想嘆了一口氣。
　　“又是步芳塵嗎？”內心復雜的思緒又溢了出來，“我早該想到的……”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而我們，是無力打破這預料的。
　　瀾，我的決定，請你不要怪我……

　　舞·終結

　　十名力士手捧著三尺的金盤，我盛裝艷服，全身綴滿珠玉和鈴鐺。我輕盈的一躍，在十只金盤上曼妙地舞動，腳踝上銀色的鈴鐺發(fā)出流水般細碎的聲音，回響在我空洞的靈魂中。舞曲莊嚴而妖嬈，纖細美麗如同琉璃的手腕，不停的交織纏繞，我的動作靈動而滯呆，仿佛水和火被揉到一處一齊綻放，手指和腰身曼妙無雙，流雪回風，宛若驚鴻。
　　舞到極處，金盤上已經看不到舞動的紫衣華影，只有流動不息的風和叮咚如泉水的飾品交擊聲，有的只是散落的飛花，和眾人所贊嘆的落舞翩躚。
　　輕輕一躍，一舞華麗終結。兩旁有侍女開始向本次宴會的客人敬酒。
　　將酒遞給步芳塵的時候，也許是氣氛的陶醉，我居然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悲哀和停滯。
　　果然有賓客拿著酒杯走過來向慕容瀾敬酒，當慕容瀾快要喝下去的時候，我撒嬌似的拉住他，用貝齒咬住酒杯，硬生生地把酒杯“搶”了過來。眼中是蒙上一層霧氣的笑意。
　　“呵呵，這對新婚夫婦感情真好�。　�
　　對，就是這樣，不留痕跡的。瀾，你要活下去，我會代你喝下這杯毒酒，我死了，步芳塵定不會再為難你了，瀾，原諒我……
　　當我要將毒酒一飲而盡的時候，瀾卻突然間點了我的穴道�！把绢^，不許胡鬧。”他寵溺地揉了揉不能動彈的我的頭發(fā)。
　　“瀾，別……”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恐懼和淚水一起襲來。
　　“如果我不死，你會很為難吧……”他抱著我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不久前的場景突然與現(xiàn)在重合！
　　“不要！”瀾解開我穴道的同時也將毒酒一飲而盡。他倒在我的懷里，臉上依舊掛著溫暖如春風般的微笑。
　　“以后……不能……再去看鳶尾了……再也不能看見你了……紫落……我愛你……”他費力的抬起手想要擦干我的淚，卻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瀾，我愛你！”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說出我的愛戀，卻得到他逐漸淡去體溫的答復。
　　直到最后，你還是那樣溫柔，溫柔的對我說話，溫柔的對我笑。
　　瀾，請不要對我這么溫柔，如果溫柔，就請不要離開。

　　宴會的賓客們開始慌亂起來，門外也傳來了刀尖撞擊的聲音。
　　“紫落……”步芳塵臨走時望著我。
　　但是，現(xiàn)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搖了搖頭，抱緊了慕容瀾，拔出頭頂?shù)挠耵�，向咽喉刺去……迎向我的是無盡的黑暗。
　　命運的紅線一旦斷了，就再也接不上了。我們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終究是無法挽回……
　　一切的一切終究是歸于無盡的黑暗，撲向盛大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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