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條河，用力地向前奔騰，在每處它流經(jīng)的地方留下深深的痕跡，只有這樣，當我們長大了再回頭看時，才能看見我們曾經(jīng)擁有的青春，絢爛而美好，讓人忍不住，就會落下淚來�！�
　　“莫莫，你說我的那條河，怕是早已干了吧，或者說從未存在過？要不然，為什么不管我怎么回頭張望，都看不見它哪怕一絲的痕跡呢？只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裂著一條條縫，諷刺地對我笑。”

　　“莫莫，可是我還是哭了。我看到你的那條河，那么明凈那么清澈的河，卻心甘情愿地在滋潤我的土地。那樣干涸的土地，你卻固執(zhí)地不肯放棄。莫莫，我是不是該為自己做過的事后悔呢？或許，我想我早就后悔了。”

　　“莫莫，我知道再說你就要講我煽情了，可是，會不會你連這樣的話，都不肯再對我說了呢？”

　　“莫莫，我現(xiàn)在17歲卻有著71歲的感傷，我的青春被我自己弄丟了。我想，這就是因果報應(yīng)吧？”

　　“莫莫……”

　　你離開的第一百零一天，我第一百零一次看你給我的留言。呵，我的眼睛又濕了呢，不要說我不夠堅強，我只是被閃爍的電腦屏幕刺得眼睛有些痛而已。微微瞇起眼，淚便噙在眼眶里落不下來。這樣，你打給我的那大版大版的黑色也就模糊在眼前，有什么東西打著旋兒晃晃悠悠地往下掉，似乎是輕飄飄的樣子，一伸手卻是握不住的沉重感，沉甸甸地砸在手心。虛幻的可以是什么？童話，神話，還是……假話？楊舒云，我警告你哦，再不回來，我一定會把你從心里徹底地抹去，就好象：

　　從來沒有認識過一個叫楊舒云的人；

　　從來沒有和她成為過朋友；

　　從來沒有和她手牽著手在大街上亂逛；

　　從來沒有在宿舍抱著電話和她聊到深夜；

　　從來沒有感到過她給我的刻骨銘心的痛和幸福。

　　全部地忘掉，那么當你回來時，再讓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

　　我不會再以班長的身份來迎接作為新生的你，你也不要再帶著特差生的頭銜出現(xiàn)在我面前，把骨子里的桀驁與不屑掩藏在認真熱情的笑臉之下，讓我傻乎乎地，以為你從此就接受了我的善意與幫助，而無法真正走進你的世界。我想，那樣的開頭，是釀成我們悲劇的必然結(jié)果吧？

　　我不會再揚著一張張是你成績幾倍的試卷來教訓(xùn)你，你也不要默不作聲地抬眼看我，然后把你的試卷一張一張仔仔細細地貼在桌子上，任那些鮮紅的叉與分數(shù)灼燒著你的雙眼。如果在一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分數(shù)與“在校表現(xiàn)”這些東西的話，我們是不是就能夠毫無隱瞞地，推心置腹地做朋友呢？不會有一個又一個的人伏在我耳邊輕語：

　　楊舒云是個壞孩子；

　　楊舒云喝酒，抽煙，還經(jīng)常打架；

　　楊舒云小時候她爸爸就不要她了；

　　楊舒云是個沒有家教的愛講臟話的人；

　　楊舒云什么都不會做，什么都做不好，是個笨蛋。

　　……

　　也不會有人在你耳邊不斷重復(fù)：

　　林莫莫成績要比你好；

　　林莫莫是個乖乖女而你是個小混混；

　　林莫莫和你做朋友是毀了她自己；

　　林莫莫才不會真的把你當朋友看；

　　你只會帶壞林莫莫。

　　……

　　流言是最惡毒的詛咒，我們偏偏誰都解不開，只有迷失在其中，不能自拔。

　　可是舒云，你不會明白我曾經(jīng)有多么地羨慕你。你美麗得就像明艷的鳶尾，自由地吐露著你的芬芳；而我至多不過是小小的爬山虎，在高墻的庇護下想象著外面的世界。你有你引以為傲的清越歌喉與絢麗畫風(fēng)，無畏眼神與淡定微笑，又何必介意我的乖巧表情與耀眼分數(shù)？或許人們對于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往往都是不屑一顧的吧。要不，我不會即使和爸爸媽媽、老師們?nèi)剪[翻，也固執(zhí)地一定要和你做朋友；要不，你也不會盯著我的眼睛，好象要把那些傷人的話刻進我心里去那樣一字一句地說：“林莫莫，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討厭你，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朋友過�！�

　　“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校長的女兒讓我留在這個學(xué)校而已。”

　　“林莫莫你不要說那么虛偽的話：‘我絕對不會離開她，她是我永遠的朋友’，切，真讓人惡心！”

　　“林莫莫我終于可以擺脫你了，這真讓我高興�！�

　　楊舒云，楊舒云，你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讓我記住你，讓我永遠也忘不了你么？那你可真是太笨了呢，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話，怎么可能任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敲打，然后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掉下來？怎么可能傷心地抬起頭沖著你大叫：楊舒云，我恨你！然后咬著下唇跑開去？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是啊，你后悔了吧，我居然相信了你說的呢。我相信你討厭我，從來沒有把我當朋友過，我相信你只是在利用我，離開我無比地快樂。一切的一切，我毫無懷疑地全部相信了，就好象相信你的友好一樣相信了你的惡意，大頭貼里你燦爛的笑臉在淚眼中被扭曲了形象，獰笑著像無翼的撒旦�？墒�，在你真的離開后，我卻恍恍惚惚地覺得，似乎有一些什么東西，是被我漏掉了的。那么你，是不是也把它們漏掉了呢？

　　就好象，那一次我數(shù)學(xué)考得很爛，老師發(fā)試卷的時候把我的分數(shù)念得很大聲，于是全班同學(xué)都齊刷刷的看著我，我領(lǐng)了試卷沖到座位上就哭了，你板著臉把那些或好奇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一一瞪回去：“看什么看，你們沒考差過？”然后就拍著我的肩：“你不要哭啦！”你還真是不會哄人呢，拍起來那么用力，害得我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了�？蓯旱氖悄氵�一副很無辜很委屈的樣子：“林莫莫，本大小姐我在安慰你耶，給點面子好不好？”該死的楊舒云，不要以為你打扮得像個男孩子就可以像男孩子一樣野蠻啊，也不要以為我那個時候抹了下臉沖你笑了是你的功勞哦，我可是一點也不會感激你的。

　　就好象，元宵節(jié)我在電話里對你大聲哭訴一個人的孤單，你一聲不哼地掛了電話�？墒前雮�小時后你居然就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提了滿滿一袋子的元宵，還要無謂地撇撇嘴，和我媽大眼瞪小眼地過元宵太沒有意思了，還不如陪你這個煩人精過。從廚房端出的剛做好的元宵，騰騰地冒著熱氣，像爸爸一年四季不離手的煙頭，朦朧的白色裊娜地向上升，向上升，變幻著陌生與熟悉的形狀。胖乎乎的元宵快活地在碗里打滾，咬一口，滾燙的濃黑的芝麻汁從舌間滑過，舌尖便失去了暫時的感覺，甜膩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笆嬖�，你知道么，我已經(jīng)過了十年一個人的元宵節(jié)了呢。”十年，從讀小學(xué)開始，一個人的元宵節(jié)，爸爸媽媽的告忙電話，電視里全家團聚的快樂鏡頭，一寸一寸地壓迫心臟，血液逐漸稀薄，你的臉模糊不清。可是我還是清晰地看見了你心痛關(guān)切的目光，和你未出聲的唇語：原來，我們都過得不幸福。

　　又好象,外校那個整天打架的大塊頭男生堵在校門口要我做他的女朋友，還用刀子比比劃劃的，我怕得要死縮在教室不敢出去，也不敢對任何人說。大大咧咧的你卻偏偏從我的表情里看出了異樣，弄清原委后帶著一幫人在校門口跟那小子吼：你××的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則我廢了你！結(jié)果門衛(wèi)室那老頭以為你又在打架把政教處的人全部叫了來，停學(xué)三天，罰寫3000字的檢討，通報批評。批評張貼出來的那天我就把它給撕了，什么“和外校不良少年勾結(jié)，作風(fēng)不正，擾亂學(xué)校治安……”我在在公布欄下仰著臉發(fā)呆，風(fēng)呼呼地灌進衣服，膨脹得要爆炸。你倔強的臉在眼前忽明忽滅。為什么他們都不相信你的解釋呢？又或者，你壓根就沒想過要解釋？你回到學(xué)校的那一天我抱著你哭了，大滴大滴的淚滲進你厚厚的棉衣里，濕漉漉的一大片，是我們最新鮮的感傷。你有些手足無措只知道不停地說：“不哭不哭，那小子沒再找你就好……”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那么深那么深的回憶，在你離開后的日子里被不斷溫習(xí)，像電視鏡頭一遍遍地回放，像身體里的血液循環(huán)往復(fù)地流淌，心里有什么地方悄無聲息地塌掉一塊，蒼白，無力，空蕩蕩，是你留下的空白，在咆哮的冬天充斥滿冰冷的分子，凍結(jié)成易碎的晶塊。寒冷蔓延每一處脈絡(luò)，絲絲縷縷。只是，它們是不是也都在告訴我，哪怕你的原意是那樣的，潛意識里卻是已經(jīng)在一點一點地接受我了呢？接受我偶爾的羅嗦與任性，接受我稀奇古怪的念頭與不合時宜的好奇，接受我小小的懦弱與驕傲，接受我這個……朋友？

　　幸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一路上不停地和我們玩著迷藏，我們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何以捉到他，卻又往往沉溺在他純真無暇的笑容里不知不覺地松了手，只得再次開始新一輪的尋找。那么你，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他了呢？如果是，又是在哪里？是在山花爛漫的原野，冰雪覆蓋的高原，安靜幽深的山谷，還是一望無垠的荒漠？我找不到那個淘氣的孩子，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說話。天空深處有誰在不停地輕聲低訴：×××，我好想念你。

　　×××，我好想念你。咒語一般在心里被反復(fù)練習(xí)，可是一張口，還未出聲就已被硬生生地阻在喉嚨，于是只有半張著嘴像條溺水的魚，帶著渴求的眼神安靜無聲地祈禱。天空忽然一片晦暗，是誰在呼喚著誰，誰又在思念著誰。如果我固執(zhí)地停留在原地不動，那么你是不是也會停下匆忙前進的腳步來尋我呢？那樣的話，在我們重一次的相識中，你我所懷有的，也只是單純的友好而已。簡單的，真誠的，不摻一絲雜質(zhì)的，友好。就好象那些溫暖的話語，有力的擁抱，堅定的眼神，安心的微笑。一次次被用心地重復(fù)上演。

　　而我們，也不要再把17歲，看作是青春的終結(ji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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