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田美咲將手伸進褲子口袋拽著蜷成一團的耳機線把MP3給拖了出來，那個小型電器并沒有被他保護得很好，他看著機身上點點掉了漆后所露出的白色，沒由來的一陣煩躁，手點著屏幕上上下下掃著歌曲單，最后按下了隨機播放。樂隊的主唱來回不斷的重復著那一句英語，八田美咲那會被人所嘲笑的英語水平也可以將這句話給聽個大概。
　　「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it’s too late.」

　　八田美咲在他二十一歲生日的那個晚上大醉了一場，在零點的時候他剛好可以開始飲酒，而這正也標志著他真正從一個少年轉變?yōu)橐粋�成年人。其實八田美咲執(zhí)意說到了二十歲就已經(jīng)不能再算是少年了，但是草薙出云那個時候就只是笑笑然后拿走年輕人手中緊握著的啤酒杯。八田美咲第一次接觸的酒精飲品就是啤酒，而且除了啤酒之外他對于其他的酒都不太行，這點被手下的小弟當笑柄在年終的集會上說了很久，他賭氣地問酒吧老板要了一杯他自己也不清楚名字的液體，一口灌下之后灼燒感在喉嚨口升騰而起，他嗆著咳嗽了幾下，抓緊領口感覺到了輕微的窒息，然后他抬起頭，小弟們圍過來關切地問“八田哥你怎么眼眶泛紅了？”。時間再跳回八田美咲二十一歲生日那天，他在自己公寓門口找到一個用緞帶包裝起來的小小的禮物盒，并沒有寫明寄件人，但是當他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他明明確確知道了這份禮物是誰送過來的，憑著他的嗅覺，不，或許連嗅覺都不需要，那是一種直覺，是那個與他牽牽絆絆好幾個年頭的人。他皺著眉哼了一聲然后有些粗魯?shù)厮洪_了包裹，里面的東西慢慢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是一個護腕，紅色卻又偏點暗色，這讓他想到了送這個禮物的那個人也是有戴著護腕的習慣，而那個護腕好像也是自己在不知道對方哪一歲生日的時候隨手贈出的禮物。八田美咲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嚼在嘴里不識滋味。他把護腕戴在手腕上試試，大小剛剛好合適，而且顏色也是很襯著他的衣著，后來他把護腕拉下來放回到盒子里去，進到公寓之后他拉開衣櫥將那個盒子扔了進去，關上門之后滑坐在地上怔怔地盯著空氣中茫然不知的一點看。
　　晚上是幫他慶生，周防尊在他十九歲時走了之后八田美咲像是一下子成長了起來，草薙出云看著這個少年用近乎瘋狂的速度長大然后再獨當一面，一下子也說不上來是為他高興還是難過。八田美咲在一家有些老舊的居酒屋一直瘋到第二天早上，他沒有發(fā)現(xiàn)坐在角落里看著他的伏見猿比古，那個現(xiàn)在比他要小上一點的年輕人坐在陰影里面，舉起酒杯朝著他的方向敬上一杯，眼底是復雜難說的情感。他看著那個眾人中的主角，赤紅的發(fā)在空中未曾有停留的一瞬，劃過一個一個弧線印在他的眼中。
　　在第二天八田美咲就乘著電車暫時離開了那個城市，他要去外地辦一件事，草薙出云交托給他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吠舞羅的存在與否就與這件事的成敗有所關聯(lián)。他沒有帶上鐮本力夫一起，曾經(jīng)的吠舞羅二把手也覺得他已經(jīng)可以不需要另一個人手來幫助他，草薙出云給予了他最大的信任，八田美咲這兩天的成長也對得起他的信任。草薙出云在吧臺后點上一支煙，沉默著看著酒吧的大門，人員進進出出來來回回最后剩下來的也就只有當初的這么幾個。吠舞羅在周防尊死后幾乎是名存實亡了的，只有核心成員留了下來，八田美咲四處奔波試圖恢復吠舞羅的地位和往昔的實力，但都是無濟于事，草薙出云看著少年堅定而又疲倦的眼神不忍心說出“吠舞羅已經(jīng)解散了”這樣的話，也就由得少年一次一次遍體鱗傷地回到酒吧，雖然赤王死去但是氏族的能力還是得以保留，八田美咲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失去戰(zhàn)斗力，但他在外頭所受到的困難也是可想而知。草薙出云猶還記得前一周Secepter 4的三把手把昏迷過去的八田美咲抱回吠舞羅的場景，他突然就覺得很累，從伏見猿比古手中接過小動物一樣的少年放在沙發(fā)上，壓低著聲音問對方發(fā)生了什么。無非又是和曾經(jīng)的仇家扛上了，一對多怎么能不落敗，伏見猿比古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說自己當時巡邏到那里看到站著的八田美咲身邊躺著許多倒下的人，然后他一個趔趄就倒了下來，摔在了自己的懷中。
　　伏見猿比古記得那個場景，矮個子的熟人浴血站立，然后緩緩回過頭來看到自己，伏見猿比古看到他的眼，是一片冰霜。八田美咲眨眨眼然后閉眼倒了下來，他一步跨上去接住要接觸到地面的少年，然后感受到他柔軟的發(fā)絲擦過自己的手掌，癢癢的感覺。他聽到八田美咲低喃著什么然后漸漸收聲昏睡過去，但卻是怎么也聽不清楚，或許只是因為疼痛而發(fā)出的悶哼。伏見猿比古環(huán)抱住這個他，一下一下去捋那人的頭發(fā)。
　　八田美咲在昏昏欲睡的時候被終端的震動吵醒，他睜開眼去查看消息，打開界面是伏見猿比古發(fā)來的。他把界面關掉，在抱臂等了幾秒鐘之后又重新打開來看，并沒有寫什么東西，空白的屏幕上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對不起”，他這么寫道。八田美咲冷笑著刪掉那條消息，閉眼去止住自己的顫抖，他把耳機連上MP3，手指動動點到了那首歌，然后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他不知道現(xiàn)在伏見猿比古發(fā)這條道歉的訊息是要做什么，就像是歌詞中所提到的那樣，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被這個人這樣持續(xù)地耍下去了，從中他背叛自己開始，自己都是近乎處于一種被動的姿態(tài)，被迫地接受，被迫地受到傷害。他傷害了自己然后轉身離去，隨后把錯誤全都怪在他的頭上，說是因為他八田美咲不再像從前一樣關注著他才導致了這樣的后果，可是他當時說出來過么？八田美咲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臺上的小丑，一招一式被伏見猿比古看在眼里然后用盡力氣來嘲笑。事隔多年之后他又突然來說“對不起”，他到底是對哪件事心存愧疚呢？八田美咲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他把臉埋在自己的手心中，眼前掠過一幕幕的場景，從中學時期開始一直到近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的一周前所看到的伏見猿比古，自己在閉眼之前最后留下的影像。他并沒有看到生日那天的伏見猿比古。他還記得昨天被他扔進衣櫥的那個禮物，歌曲正好進行到尾聲。
　　他知道自己曾經(jīng)那么不顧一切地愛過伏見猿比古，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但他知道直到對方背叛之后他還留有愛意，上次在學院島再次遇見他，心中的火焰又被重新點燃，他看到他的臉，覺得自己或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逃離不了對于他的感情，但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己倒在他的懷里的時候明明確確地感受到困倦，感情變了質就已經(jīng)回不到從前那樣了，自己恐怕對于眼前的伏見猿比古已經(jīng)冷淡了吧�！霸僖娏税⒃场保翘斓淖约涸谒麘阎心剜龅氖沁@么一句話，他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他已經(jīng)想把他們之間的情感做個徹底的了結了。
　　走吧走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晚了。
　　八田美咲往椅背上靠去然后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他感受到淚水粘在自己的眼睫毛上，重重的感覺，然后他想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為自己和伏見猿比古而哭泣，以后不再會有了，不再會了。他打開信息編輯頁面，然后寫下“禮物收到了，謝謝”，生疏冷漠的話語不像是他的風格，郵件發(fā)送出去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后悔但就只是一瞬間，他看著那幾個字，伏見猿比古的音容樣貌和過往正在一點一點淡出他的腦海。到站之后八田美咲拿起自己簡易的行李走出車站，他在街上佇立著停留了幾分鐘，看著不同于自己所在那個城市的街景不禁對于未來充滿了信心。伏見猿比古在過了很長時間之后最后一次發(fā)來了簡訊，他打開來看，這次的簡訊上一個字都沒有，空白一片表明了他的理解，八田美咲死盯著那一片空白，最后刪去了它，連同著伏見猿比古的聯(lián)系方式一起。
　　從那個城市順利辦完事情之后回到出發(fā)的城市，八田美咲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那個盒子去了一次Secepter 4的大樓，將盒子交給某個隊員讓他轉交給伏見猿比古，隨后他轉身離開那個青顏色過重的地方，一步一步不再帶有任何的猶豫。他知道伏見猿比古看見了自己，他也感受到了對方的視線，他舉起左手在空中停滯了一會兒，然后揮了兩下，嘴里輕聲說著“再見”。
　　伏見猿比古張著嘴想說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推了推眼鏡然后關上窗。
　　It’s nothing new.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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