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你說我是誰，這么明顯的一身白你看不出來啊。

　　你是……鳥人？

　　你才是鳥人！你全家都是鳥人！

　　呵呵，你是天使吧。是要帶我去天堂嗎？我一直以為我這樣的人只能下地獄，當大限來臨時會有一個一身黑的死神在我面前揮舞鐮刀收割生命。

　　省省吧，就算來也是黑白無常。你什么時候信教了？連自己死時的表情都已經(jīng)計劃好了，這可不像是你這種人會思考的。

　　只是想想罷了。好了，上路吧。

　　停！誰要現(xiàn)在跟你去上路。

　　不帶我上路你來干什么？

　　誰說我來就是帶你上路了。離開之前……你難道不想改變什么？

　　改變什么？以我現(xiàn)在的病弱之體還能改變什么，活過來也只是等著再死一次罷了。這扇門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等著我的死訊，然后瓜分我的遺產(chǎn)，緊緊給我留下一具棺材板。

　　不是說現(xiàn)在。難道你從前沒有過什么后悔過的事？

　　后悔的事？有很多。年輕的時候不擇手段，利用了身邊所有能利用的人，榨干油水后扔到一邊去。等到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了，發(fā)現(xiàn)身邊的所有人都是用忌憚與陰晦的眼神看著我，更別提什么友情親情愛情了。

　　說一樣你最后悔的吧。

　　最后悔的？讓我想想……大概20多歲的時候吧，我有一個非常愛我的女友，我也很愛她。但是當時兩人都很窮，家里完全是揭不開鍋。后來，我把她甩了，跟另外一個富家女在一起。臨走時卷走了兩人所有的錢，還讓她欠了一屁股債，80平米的小平房都沒給她留下。她哭著拉著我說不要走，她想和我在一起。我甩開她，說想在一起的話你不如死啊，幾十年后我下去就能和你在一起了。然后……她就當著我的面，從窗臺躍下了。

　　人渣！你真是最標準的人渣！

　　呵呵，后來想想我真的是個混蛋，也很后悔。但能怎么辦，混蛋完了就成了混蛋，除非把她從地獄里拉出來才能改變我是個混蛋的事實。

　　那你……想不想改變這一切？

　　改變？！對了你是天使！你是不是有能力讓我回到從前！是不是能夠讓我將一切重來一次！

　　別激動別激動，我對花甲大叔可沒興趣……咳咳，幫你倒是可以，但是有條件。

　　什么條件？無論什么我都答應你！

　　我可以讓你回到從前三次，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擁有后悔的機會。每當你覺得過不下去或者馬上要死的時候就召喚我，然后回到這里，總共有兩次召喚機會。當然，所有機會都用完了，你又不想活或者死了的時候，你的靈魂就歸我了。

　　……

　　喂！剛才不還是那么堅定么？還是說你只是說說？

　　以我的直覺看……你是個奸商。難道你不覺得你更像是浮士德里面的惡魔，誘惑著我和你做交易么？

　　本小姐說了沒有惡魔那種東西！再說，即便是陷阱，對你來說不也是物有所值么�，F(xiàn)在死了只能活一輩子，做了交易就可以再有三次機會、三段生命。

　　成交。

　　怎么又這么爽快了？

　　成功的商人需要果斷，否則拿什么撐起一個帝國？

　　行……那閉上眼睛吧。

　　你要讓我穿越過去嗎？

　　沒想到你長得好歹是個老帥哥，心里卻萌一些小女生的清穿劇。

　　那怎么回到從前？

　　那是我的事，讓你知道了不會搶我飯碗么。

　　……

　　喂，醒醒，回神了。感覺如何？看你在那里呆的時間很久嘛，怎么還回來了？

　　……現(xiàn)在看到你，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里我又見到她了，白色的長裙，黑色的小方口皮鞋，還有鬢發(fā)間的青色蝴蝶發(fā)卡。暖暖的對我笑著，說你過來啊，飯做好了。

　　好文藝……看來你果然不愧是個文科男。

　　你怎么知道？哦，對了，你是天使，沒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那你過得那么好，怎么回來了？因為那里沒有游戲機和因特網(wǎng)？

　　我不想回來的，但沒辦法，必須回來的。

　　為什么？說來聽聽？

　　說……沒有問題�？蛇@筒爆米花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呵，來點氣氛啊�？煺f吧快說吧。

　　回去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那間小小的屋子里，她還在溫柔的對我笑著。我抱住了她，說我們結婚吧好不好。她羞澀的把頭埋在我懷里，微微點了點頭。結婚后，我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憑借之前歷練的商業(yè)頭腦又成了富人，給她了所有她想要的。但是沒過多久，也就5、6年的功夫，我擁有的一切的破碎了。一個男人闖了進來，指著她的鼻子罵。我憤怒額把他打倒在地，問他為什么，他跟我說你不知道這個賤人在外面都做過什么。我這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愛錯了人。曾經(jīng)之所以愛上她，是因為她給我的每一封信里面那種淡淡的哀傷，這才注意到了她，開始和她約會�？晌疫@才知道，原來那些信都不是她寫的，而是出自她最好的朋友，她只是一個傳遞者和一個冒名頂替的人。和我在一起的幾年，她的那個朋友始終沒忘過我，一直都沒有嫁出去的意思。她知道了之后，竟然找人打了她一頓，告訴她不要癡心妄想……然后她的朋友上吊自殺了。那個男人，是她朋友的哥哥。

　　……

　　你有什么評價么？

　　不錯，換了種死法，有點新意了。

　　……

　　開玩笑的，你難道不感覺這像是每晚8點整的爛俗肥皂劇情節(jié)么？

　　人生如戲，沒什么不可能的。

　　有因才有果，沒有什么事情是憑空而來的。那你準備再回去一次？這次把你老婆甩了？

　　怎么會。雖說她做了錯事，但畢竟……是我愛的人。

　　那你準備怎么做？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好，閉上眼睛。

　　……

　　喂，我不叫你你就不起來么。這次回來的蠻早的。

　　其實我就想一直躺在這里一動不動，這樣外面的一切就都與我無關了，而我卻可以一直這樣思考下去。

　　不是得了自閉癥啊你。

　　這次我回去后和她攤牌了，她就像失去靈魂了一樣，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我又去找她的那個朋友，她看上去很高興，但我告訴她我不愛她。她哭了，突然撲進我懷里。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她跟出來了，冷笑著看著我，我第一次感覺與她之間那么遙遠。然后，她放火毀掉了我們?nèi)齻�人。

　　怪不得你身上有股抽油煙機的味道。后悔回去那么做了么？

　　不后悔……也許，她真的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吧。

　　那你最后一次回去準備怎么做？

　　……

　　喂喂，問你話呢，不要無視我。

　　我在想，就算我能活過開開心心的一輩子，那也不是現(xiàn)在你我所處的這個時空發(fā)生的對么。你只是答應我回到從前，卻沒答應我改變現(xiàn)在。

　　喂喂，做人不要太貪心好不好。沒人能有錯亂時空的本事，就算是神。再說了，你難道不算是又有了一次新生么？難道非要改變你的現(xiàn)在？實在不行，就當是穿越吧……

　　……好。

　　那閉上眼睛吧，最后一次機會。

　　……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定睛看著這個似乎沉沉睡去的老人，等待著他的再一次蘇醒，或者是……永遠的沉睡下去。
　　不出我所料，良久他又將雙眼睜開了，帶著怒意瞪著我。
　　“根本就不是什么穿越到從前對不對！根本就是幻境！自始至終我都想改變一切，可是沒有任何讓我順心的機會……一切簡直都是見縫插針，所有我不知道的都出現(xiàn)了正常不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總之就是不讓我順心……你不是天使，你是惡魔！”
　　“才反應過來么，本來以為只能騙你到第二次呢�！�
　　“呵呵。她怎么可能會是那樣的人！我認識的她根本不會傷害任何人，受了委屈也只會在角落里躲著哭。幾乎我每回到過去一次，她就會改變一次性格，變得更加惡毒、可怕……你到底是誰！要做什么？”
　　“我是誰你之前猜的已經(jīng)很接近了，我是鴿妖，想要的是你的靈魂，做什么就。但你有一點倒是冤枉我了，沒人故意去干擾你的幻境，干擾他們的只是你自己�！�
　　“什么意思！”
　　“香草的天空，看過吧。里面的男主角因為對前女友的愧疚感，在夢境公司為他準備的美夢中不斷地做惡夢。你的幻境是你的天下，這里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發(fā)現(xiàn)你的事業(yè)簡直順利的不可收拾嗎。但是對你這樣的人來說，人性是最大的弱點。你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你最為愧疚的那個女人。你一直在腦海里縈繞著惡毒的想法，你在懷疑當初是不是真的做錯，她會不會并不值得你愛。怎么樣，說到痛處了吧。你怎么想的，幻境就給你什么。毀掉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所經(jīng)歷的只是想象，開頭、結尾都是你自己設計的。自己給自己設計那么悲慘的結局，難道不可悲嗎�！�
　　“……我要死了，對吧�！�
　　“死活難道不是你最清楚的么，都死過三回了，奈何橋的路也都認熟了吧。”
　　“呵呵，人家都說揮著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有可能是鳥人。我算是明白了，有時候，連鳥人都不是�！�
　　“有什么話趕緊說，就算是化成厲鬼找我報仇我也不介意。”
　　“報仇……如果有下輩子，我倒是想謝謝你�？上О】上�，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身體也慢慢冷卻下來。我知道，這次他不會再睜開眼睛，用沉穩(wěn)而冷靜的語氣對我描述他所擁有的經(jīng)歷。不過，這就夠了，不是嗎？我嘆了口氣，松開一直緊握著的拳頭，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懷表。打開蓋子，里面不是匆匆行走著的時針，而是一個女子的全身像。白色的裙子，黑色的方口皮鞋，還有鬢發(fā)間的青色發(fā)卡……看起來，很溫馨。
　　也許對于他來說，她是他全部的時間。
　　將懷表收進包里，我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那個有些壓抑的空間，沒什么值得留戀的。推開門，一大堆痛哭流涕的臉將我圍住了，上來詢問這詢問那。厭惡的將他們推開，我只說了一句話。
　　“老頭子走了�！�
　　就像是摁下了洗衣機的開始鍵，世界開始了短暫的天旋地轉。短暫的眼淚過后，所有人又將我扔棄到一邊，轉而圍繞到抱著公文包那里。好像我只是一個布娃娃，臟了舊了就扔掉了。
　　他說的沒錯，這些人只會給他留下一副棺材板。這是他自找的。
　　轉身離開，無人挽留。走到大樓的外面，用力的伸個懶腰，將最后的一點陰郁也送到天邊。這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
　　“喂，小姨么……對，我見到了……對，很順利……那些人也真是有意思，一聽到我可以用催眠讓他安樂死就恨不得用八抬大轎把我請進去……好，我馬上回去。”
　　合上手機，我將包里摘下許久的發(fā)卡又別回了頭上，挽起的頭發(fā)顯得十分干練。
　　我應該悲傷的，對吧。但我卻沒有那種感覺，只是感覺淡淡的可悲。
　　青色的蝴蝶發(fā)卡在微風中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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