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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仙山的日子閑適又無聊
楓岫主人懶懶地坐在院中新建的亭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賴在亭中的老鄰居絮絮叨叨,羽扇輕搖,不著痕跡地揮開隨風而來的淡淡水煙味
“吾說藥師,苦境白蓮花的八卦您已經(jīng)講過很多次了……”
“有么?哎呀呀,老人家年歲大了,記性不好。來來來,藥師給你講某只白毛老道不為人知的辛秘……”
“劍子前輩的故事您也講得爛了……”
“那……”
“藥師,”羽扇半掩,楓岫習慣性地似笑非笑“每到清明您總是刻意扯開話題,若是不愿說祭禮之事,楓岫不問便是!
“咳咳,”明晃晃的笑臉似有一瞬黯淡,錯眼便消失無蹤,“欠債多了總有后怕的時候……麥提老人家的舊事,你今年有收到新的制香嗎?藥師我還想再討些回去,那特殊的味道讓人記憶猶新不忍或忘呀”
“今年卻是沒有收到,叫藥師失望了!
“是嗎?聽說你收到一件寶貝藏得秘密,拿出來與吾一觀怎樣?”
“寶貝么……哈,”唇角散漫的笑容消無聲息的冷卻,淡淡的苦澀一絲絲漫上心頭,“哪有什么寶貝,藥師您錯眼了……哎呀,不覺茶竟已冷。”
“呼呼,要趕人就直說,”收好水煙起身,如來時一般隨意走遠,“每日被你騙來泡茶,泡好就趕人,藥師我真是交了個壞朋友……”
壞朋友……初上仙山,就是被他一領淡鵝黃下掩飾得極好的血腥吸引,像某個人,又不像某個人…………還真是壞朋友啊……
認識慕少艾后,楓岫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那人左頰一抹詭異黥紋的來歷。決裂后,楓岫甚少正眼瞧過那位一身墨綠尊貴的侯,等到獄中不得不直面相逢時,他也樂得眼不見為凈。不是因矯情那段狗血的過往,只是他實在是想不出該拿出什么樣的神情去面對這位已然面目全非的舊友罷了。
那道黥紋與慕少艾面上意義相仿,是由火宅佛獄特殊魔火烙成,這種魔火有形有質,觸之灼痛,會留下細膩的黑色烙痕,宛如刺青,任何醫(yī)術功法皆無法除之。這種黥刑,是火宅佛獄對背叛者的懲罰,在崇尚武力和忠誠的國度,烙上叛國的印記無異于被剝奪了生存的權利。原以為仲裁者的種種折辱逼迫不過是引旁人入甕的好戲,卻不想竟是三公密謀連執(zhí)行計劃者都瞞過了的兵行險招,好大的手筆呀——火宅佛獄尊貴的凱旋侯。
飲盡杯中涼茶,不由失笑,已身在仙山,如何忘卻不了塵世糾葛?
那張被深深藏在箱底的所謂寶貝,是前些時日湘靈上山時交給楓岫的一幅畫卷,畫中人手執(zhí)羽扇,唇角微啟,眉目俊朗,栩栩如生……
如生……
湘靈似是講過,那人如今功體被廢,性命垂危,不知所蹤……好一幅凄慘景象,楓岫努力想象著那個莫名執(zhí)著驕傲的人凄涼落魄的模樣,卻怎么也想象不出。
如今皆是生前夢,一任風霜了煙塵。
呵,好友,仙山未見,吾甚為想念。
他日相聚,愿望卻前愆,重拾曾經(jīng)歲月靜好……可好?
重傷的喉嚨里泛著濃郁的血腥味,呼吸得急了便咳出黑紫的血塊,墨綠的長發(fā)糾結著雜亂的枯草和泥土,四肢因經(jīng)脈盡廢而無力施為,徒勞地向前挪動爬行。身上破敗如許的衣服早看不出當初尊貴的模樣,連眉眼都被塵埃和血污遮掩……
身軀重創(chuàng),口不能言,連生存最基本的飲食和交流都無能為力。一寸寸固執(zhí)地爬行,僅憑本能吸收微弱的地氣茍延性命,雙手磨得幾欲見骨,卻不肯給自己絲毫喘息停頓的時間
他不能停下……
楓岫已死,世上再無拂櫻
他不是拂櫻,他是火宅佛獄被廢黜的凱旋侯
沒有好友,沒有牽掛,他的生命只能牢固的綁在火宅佛獄的利益之上,哪怕遭到背叛。
以畫償友,拂櫻便已死去。停筆那一刻,他的心麻木得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不會脆弱,不會心動,一切源自于苦境的情感隨著拂櫻全部死去。
他是凱旋侯。遭到罷黜,遭到背叛,他也依舊是佛獄的凱旋侯。
戰(zhàn),無不勝。
無論到何種困境也要最大程度地保護火宅佛獄的利益,這也是勝。
這是咒世主在他初登侯位時教會他的第一個真理
那時,他跪在咒世主的王位前,用自己的生命立誓,此生,凱旋侯只為火宅佛獄而存在。
如今,咒世主亡,太息公故,火宅佛獄毀,殘存的難民逃散苦境,旋即又被仇恨中的苦境人追殺。
連親手將火宅佛獄推向萬劫不復的魔王子也不存于世了。
只剩下他……
在苦境樹敵萬千的他……
正道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他……
面上烙有叛國印記卻被國家背叛的他……
此奪日之戰(zhàn),乃三公會議決斷,殺戮罪過亦應為三公罪業(yè)。今火宅佛獄既敗,百姓亦受其苦,十室九空,血流漂杵,皆上位者之過也。故國遭厄,生民流亡,下民何辜,竟刀兵再臨?
今咒世主殉國,太息公亡故,昔決策殺伐者,唯余吾凱旋侯一人,誠愿以罪身受審,佛獄萬千殺劫吾一人擔之。乞憐吾境流民,得一隅安居,凱旋侯萬死拜伏。
衣衫襤褸,血跡斑斑,一路向公開亭蹣跚爬去……
“拂櫻好友,吾不怪你,吾原諒你!
哈……
好友,來日有幸得上仙山,吾誓換汝永世靜好……
再不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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