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殤

　　節(jié)后的工作向來是漫漫的，不過前日憑了些因頭竟能出去走走，還是有些許的欣喜與僥幸的。

　　歸來的途中在道邊遇到一位擺攤的老者，灰白的長須邋遢的伏在頸間胸前，雜亂的有些像用舊了的掃帚；發(fā)灰的棉服隨性的掛在身上，這在雖屬海洋氣候卻仍舊地處燕北寒地我懷疑他是否真的不冷；恍惚間我似乎斜睨到了那缺了拉鎖的拉鏈，但他卻絲毫不以為忤，只是率性的盤膝坐著，不時的彈打著黑布鞋上的塵土，即使它們早已滿面滄桑。老者不時的與駐足攤前的行人說著，語氣竟是出人意料的黑色幽默與調侃。

　　當看到他賣的貨時，我也不禁駐足凝視了——曼妙的蝴蝶標本，華麗的羽翼上閃爍著耀眼的磷光，仿佛鑲嵌于底紋上的珍寶般熠熠生輝。美麗事物總會勾住人的心魂，我望著那些死去卻未逝去的美，口中贊嘆不已。但我也明白，美麗背后的價值也向來是不菲的，所以世間太多的美也只能供人觀賞，擁有的畢竟只是少數(shù)，也正因為這種無奈的不可得才激發(fā)了人性中很多的丑惡吧……

　　隨意的問了價格，只是好奇而已，我不一定非要占有，遠遠看著也未嘗不是一種希冀呢？但結果卻令在場的人瞠目結舌，甚至于懷疑是我聽錯了還是這些只是贗品……

　　可她們確實是真的！在老者口中絢麗珍奇的大紫蛺蝶尚且不及一塊廉價玻璃的價值，那是一貫平淡的心緒也泛起了一絲占有的惡之波瀾吧——我?guī)ё吡怂?br>
　　時時望著紫蛺，生命的活力早已不在，只剩下這曼妙美好的僵硬殘骸訴說著她初生的風華，但也正是這開始的綺麗帶來了如此不堪的終結，如若她有淚也在死前的掙扎苦痛中耗盡了吧。突然把玩著這美麗想，這便是美好物事的結局吧——長恨與凄涼。

　　料到了絢爛的開頭，誰又觀得到那命中注定的結局？

　　突然憶起席慕容，那永遠飄搖的詩句集子中——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

　　卻忽然忘了

　　是怎么樣的一個開始”

　　開始的太美妙往往會被淡忘，只有那未料到的悲慟結局才會被銘記，只可惜那已經(jīng)是命中注定。其實所謂的宿命真的很可笑，向來是弱者用來麻痹的托辭。凡事都是無數(shù)的因才會有果，而我所謂的命中注定便是那絢爛的開始，昭示結局的開始。

　　有哪一個人，不會以為開始的時候，自己手中緊握的這點視若玓瓅的感情，是女媧補天時遺下的那石，就如《紅樓》中通靈寶玉般墜落凡塵；有哪一個人，不會以為身邊低語呢喃的人兒，會伴著自己渡盡浩浩余生，希冀著不同于《紅樓》的終結。

　　可惜，就如《大話西游》里紫霞說的：我們看不見結局。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太溫馨的開始總是觸及心中那一處柔軟，在過程中烙上不滅的印記，只因那些美好太讓人珍視，最終竟也偏執(zhí)了開始的青澀單純，誤會、擔心、猜疑便在悠遠的開始中萌芽，直到長恨的果實成熟了，那“長命無絕衰”的誓言便也到了結局，你不能說當時那誓言不真，只因為時光和太愛卻是專對誓言劫難；待到這長恨在心碎中腐敗了，悔恨當初那偏執(zhí)的一步，而人生偏偏亦步亦趨，一步移不得的……

　　開始中也預言了結局，可惜誰也看不見。
　　亦如我手中僵直了風姿的紫蛺蝶……只因不懂美麗的代價，是以長恨在開始的結局中，沉浮著……其實我們又何需笑那蝶，美麗并不是她的錯，正如我們常常的有口無心，又是誰的錯呢？最后也只能推托給一個字“命”吧，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

　　20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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