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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眼皮女生
1
新學期開學不久,也不知道是哪個損死人不償命的家伙出的鬼主意,對全班25名女生進行美麗排行。
開始我并不是很在意,當大家如搗破了的蜂巢一般涌到講臺前看紅榜的時候,我還撇撇嘴巴作不屑狀。等到做課間操時分,我故意磨蹭到最后一個走出教室,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飛快掃一眼紅榜。
說起來真的很傷自尊,我居然排在最末尾!
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啊,素有小才女稱號的我,會在排行榜上一敗涂地!顧不上氣喘吁吁,我迫不及待地掏出袖珍鏡子,左右前后地照著。五官端正,比例合適,不就是因為眼皮是單的、并且眼睛小小的,再不就是因為皮膚黝黑點、個子矮小點,至于這樣夸張地刺激我嗎?
真氣人啊,這些軟骨頭的男生,忘記了考試的時候是如何巴結我、出黑板報的時候又是怎么苦苦哀求我。看著吧,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就算你們三叩九拜也休想我再次故意讓試卷掉在地上,更不會一個人花去大部分休閑時光抄寫繪畫、獨自為你們拿回每周的“黑板報冠軍”了!更加可氣的是,大炮甚至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怪聲怪氣地喊:霉女作家。
不過,我絕對不可以讓其他姐妹看出我的不滿和哀傷。因為那樣的話,我不僅在外表上輸給她們,還在精神上被徹底打垮了。我在心里把排行榜顛來倒去地溫習了三遍,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暗暗發(fā)誓:如果讓我知道這個鬼點子是哪個活得不耐煩的家伙出的,我保證他余下的校園生活一定會精彩無比,嘿嘿。
再看看周圍,同學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估計都想:風光無限的張小小這個跟頭栽得大,鐵定無法接受現(xiàn)實,準備奪門狂奔吧?
哼,人可以無傲氣但絕對不可以無傲骨,我張小小豈是那么容易服輸?shù)娜?太小看我了?br> 我學著周星馳大笑了三聲,振振有詞地說:“我一直堅信,如果上帝沒有為你開門,必定會為你留一扇窗。你們看看我,雖然談不上是大家閨秀,至少還可以和小家碧玉搭個邊吧?再說,長得太漂亮有什么好啊,大家翻翻歷史,楊貴妃等美女,不是紅顏禍水就是紅顏薄——”糟糕了,話說過了差點沒有剎住,看看女生們噴火的眼睛,我咽下口水,硬是把最后一個字吞回肚子里,識相地繼續(xù)埋頭看我的小說。
平時冰山一般的班草楊木走到我的課桌邊,假裝清清嗓子,見我抬頭望向他,連忙直視前方,用我可以聽見的聲音說:“真正的美是發(fā)自內心的,實在沒有必要為一次莫名其妙的排行亂了陣腳!
?我傻在當場,甚至懷疑自己因受刺激過度,出現(xiàn)短暫性的幻覺。再看看楊木,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打開書本,好像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如果不是看見大炮“嘖嘖”地瞪著他,我真要使勁擰一下自己的腮幫子。
2
放學的時候,我叫住大炮,這個家伙向來和全年級的男生打成一片,肯定知道罪魁禍首。
大炮扭捏地扔對冷眼:“干嘛?”
我討好地從書包里面掏出真巧巧克力餅干:“說,這個就是你的!蔽艺J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知道他無法躲避美食的誘惑,因為他自小時候起就喜歡搶我書包里的零食。
哪里知道,他推開餅干,繼續(xù)裝傻:“說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瞇瞇眼睛,琢磨著如果我真的對他動了粗,自己的成功率會是多少。
相對于身高176厘米,體重72公斤的大炮來說,我顯得那么瘦小,他輕輕一個巴掌就可以把我拍熄了,可見,動用武力讓他坦白是行不通的。
于是,我將纖纖玉指搭在大炮的肩膀上,集中全身的電壓,瞄準他的大眼睛猛放了36秒的電。接著,我學著《藍色生死戀》里面的恩熙,用比平常低八度的溫柔聲音說:“大炮哥~,告訴人家吧,是哪個想的這個主意?”
可憐的大炮,先是一愣,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一張還算得上帥氣的臉漲得通紅,慌忙不自在地扭過臉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望著我。我把他的神態(tài)看在眼里,心里笑得快喘不氣來,卻依然用無辜天真的眼神望著他。別看我是單眼皮小眼睛,可是聚光啊,這一招逼魂勾魄,傻兮兮的大炮怎么可能逃脫得了我的魔掌啊。
我收回玉手,氣定神閑地整理頭發(fā),等待他的答案。沒有料到的是,大炮居然狼狽地逃跑了,因為跑得太急促,還在教室門口被絆了一下。天啊,那個狼狽不堪、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的人,是一向以完美嚴格要求自己的大炮嗎?
現(xiàn)在,輪到我目瞪口呆了。
算了,連大炮這樣大嘴巴的人都把緊了口風,我也不好追究了,何況,我也不是一個愛記仇的女生。
“怎么?還是很難過嗎?”
我聞聲回頭望去,借著艷紅的夕陽,我看見楊木白皙的臉漸漸被染紅了。原來他不是天性冷漠,只是個性害羞靦腆而已。
我為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竊喜,沖著他搖頭。
他抿一下嘴角,轉身離開。只走了兩步,又扭頭對我說:“其實,你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然,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看見自己的名字始終在紅榜最顯眼的位置,你心里是不是特別有滿足感?有沒有想過萬一被后來者居上,產生失落感?”我急切地問,不放過他的一絲一毫表情。
楊木一怔,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問。接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很肯定地說:“張小小,你真可愛,真的!
總算遇見一個有眼光的人了!我開始有點飄飄然了,改天一定要請楊木為大炮上一堂有深刻教育意義的課,指導他如何換個角度看待美,爭取使他的欣賞水平有一個質的飛躍。
3
排行的事情也沒有人再提起了。當我正漸漸淡忘這個恥辱的時候,卻聽到了意外的消息。
10月的傍晚,涼風習習。我悠閑地靠在升旗臺的欄桿邊上,看不遠處路燈下的男生打籃球,臺下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學生經過。
突然,一聲大笑吸引了我的注意。聽見一個男聲說:“大炮,虧你想得出來,居然在你們班組織起美麗排行。你口口聲聲提及的小才女張小小排第幾名?哈哈!”
什么?始作俑者竟然是我想破腦袋都沒有料到的大炮!他怎么對得起我這個哥們!平時厚著臉皮吃我的喝我的抄我的,我也不求他深刻明了“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的古訓,只要他在我無聊煩悶的時候供我消遣就好,可他到好,關鍵時刻還出賣我。
大炮啊大炮,要知道對于一個正處于花季的女孩子來說,不漂亮的事實已經夠殘忍了,還要我接受那么多同學的議論和可憐的眼光,如果我的心靈再脆弱一點,我甚至會因想不開而選擇了走天堂之路,你怎么負得起這樣大的責任?
想到這里,我的血往上涌。我猛地站起來,準備狠狠地沖上去抽他一個大耳刮子。慢著,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把我害得這樣慘,我要按照楊木提供的辦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親身體會到自己的行為是多么地惡劣,是多么地不可原諒。
光是想想大炮面對自己被排在紅榜最末尾時候的表情,我就笑得腸子疼了。他最臭美也最講面子,每天早上出門前,即使要遲到了,他也絕對不會忘記在鏡子前整理到最佳狀態(tài)。
三天之后,醒目的海報貼滿了校園的各個角落。
初三(三)班將于本周五的下午放學后整舉行美男子競選,歡迎全校的美女前來參觀、討論,并投上你神圣的一票。
學校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到課間,我們班的窗玻璃上就貼滿了mm的臉孔,她們爭先恐后地掃視我們班的男生,指指點點地,仿佛進入了恐龍化石陳列館。
男生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惡行惡狀地追查是誰做的,又害怕引起公憤,不敢冒然出去悔掉海報。也對,害怕面對自己的排行而破壞眾人津津樂道、充滿期待的事情,實在不是小事情。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誰敢領這個先?
今天才周二,反正時間還來得及,如果有男生在周五前說出上個月美麗排行背后的陰謀,我就立馬暗自取消這次的活動計劃。
我站出來,以正氣凜然的語氣試探性地說:“為什么只準你們設置美女排行,反正出現(xiàn)美男排行這樣的狀況。恳贿@樣,你們誰告訴我上次的事情是誰做的,我豁出去撕毀海報,對外宣布美男排行事件純屬無稽之談?”
他們囁嚅了半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哎呀,那么我只好繼續(xù)我的美男子打造工程了啊。
教室門口的意見箱放滿了紙條,我只好趁放學的時候倒出來看看。
不看則已,一看差點沒有背過氣去。這些女生都是什么眼神啊,大炮的票數(shù)和楊木僅僅一票之差!只要再出現(xiàn)關鍵性的一票,他就領先了!如果他成為新一輪的班草,我就是暈倒,也是閉不上眼睛的啊。
不行,這樣的局面一定要扭轉過來。
4
我忿忿地拽著書包往車棚走去,聽見我右邊的兩個女生議論。
“三班的大炮很不錯啊,人長得帥,成績又好,打籃球一級棒,特別是他投三分球的動作,天啊,真的是迷死人了!”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比那個班草,就是那個叫楊木的強多了。上次我找班草借筆記,他還拽得不得了,一臉酷酷的表情。如果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我才不會隔著三排課桌、做那么費勁不討好的事情呢!看看大炮,二話不說就給我了,還順帶送給我一顆大白兔奶糖呢,我到現(xiàn)在都舍不得吃。所以啊,我們一定要支持大炮,好好煞煞楊木的銳氣!
真受不了這些花癡,不行,一定要給她們洗腦。我連忙說:“大炮有什么好啊?長得又呆又肥,看見美女口水就如黃河泛濫。你們不和他同班是不知道啊,他讀初一的時候就傷過十個美女的心,不光是把人家嘔心瀝血寫的情書不拆封就扔進廢紙簍里面,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笑話人家字寫得丑。他——哎,你們跑什么,我還沒有說完呢!”
原來,我口中的那個人一無是處的人,正嬉皮笑臉地站在離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她們一邊走一邊指著我向大炮解釋:“我們什么都沒有聽見,都是她在造謠生事呢!”
大炮也不看她們,慢慢地挪到我身邊,輕輕地說:“我剛才看了你的記錄本,你的那一票準備投給誰呢?”
什么?居然擅自翻看我的私人記錄本!要知道,其中的一頁上面,我寫滿了大炮的名字啊!可別誤會我是對他實行什么地下暗戀,我只是偶爾想起他的行為,氣憤得不行,才在記錄本上狠狠地寫下來消氣的。絕對沒有其他的深入的意思,真的。
我有點心虛地望著他,不敢說話,看他的表情,沒有一絲嘲笑的意味,應該是沒有翻到那一頁吧。
想到這里,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昂起頭,倔強地說:“我一定會投給楊木,他多帥啊,皮膚白皙,個子頎長,而且成績優(yōu)異,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他還夸獎我可愛呢!”
“是嗎?我怎么看不出他有什么好的呢?我看你啊,整個就是小魔女,伶牙俐齒的,有理無理都張嘴不饒人,哪一點可愛啦?說你傻吧,還真不是一般二般地傻,眼前的不知道珍惜,非楸著八竿子不可能打到一塊的木頭不放!闭f完,大炮還一個勁地搖頭。
“說誰呢,說明白點不行!”這個家伙,碰見他就聽不見一句好聽的話。我實在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字眼來回復,郁悶得上前去,手腳并用地對他又掐又踢,使他不斷發(fā)出慘叫聲。
可是,他一直沒有還手,還掛著淺淺的笑意。
決定不理睬他,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轉身往教室走去。
楊木站在走道上,眼睛仍然直直地望著窗戶。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心里有點慌亂,原來,剛才的一幕,他盡收眼底。
一陣尷尬的沉默,擦肩時候,他靜靜地說:“喜歡大炮嗎?”語調憂傷極了,仿佛我已經深深地傷害到他一樣。
5
美男競選火爆地進行著,教室被擠得水泄不通。
大家吵嚷著上前投票和計票,只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三個人沉默不動,各自想著心思。
就在競選開始的前十分鐘,楊木對我表白了,仍舊是在走道上,他望著窗外,視線都沒有在我身上停留。我很想告訴他,要他對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可是我沒有這樣做,我知道他在害怕結果。
我低頭絞著自己的衣角,把它揉皺再撫平,如此反復。
我甚至感覺到大炮落在我背后的眼光,那么熱切,仿佛要把我燃燒掉一樣。真不知道剛才我的做法是否是對的,如果錯了,我還會后悔么?畢竟,楊木無論從外型還是學習上看,都比大炮優(yōu)秀得多呢。
正如坐針氈的時候,臺上計票的同學沖我大喊一聲:“張小小,就你沒有投票了啊。冠亞軍的爭奪實在激烈,關鍵的一票你可拿捏好了!”
完了,這可如何是好?我用汗津津的手捏住選票,怔了一分鐘,在全體同學詫異的眼神中,將選票撕得粉碎。
聽見身后傳來的一聲嘆息,然后是重重地開抽屜的聲音,我不敢回頭看楊木,飛快地沖了出去。真希望時間可以倒流,我沒有聽見他和我說的話。
“不要太在意了,他總會想明白,這個需要一段時間和一個過程!
什么啊?我以為等待的會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呵斥,畢竟我沒有投那可以扭轉局面的關鍵一票。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少根筋的大炮居然講出這樣的話來。
我正要反問他知道什么呢,他又說:“再說了,楊木的個人魅力哪里能和超人氣天王的大炮我相比呢?身材魁梧,英氣逼人,如果大家不選我,只有是因為出自內心深處的嫉妒啊!”
真是使我哭笑不得,不過,我第一次很認真地打量大炮,發(fā)現(xiàn)他的確很帥。
“你,是不是喜歡我了?”大炮漲紅了臉。
“誰喜歡你了?又自負又討厭,總是不顧及我的形象,一個勁地挑剔我,一點都不好!而且,美女排行事件,我正要找你算賬呢!”我嘴巴上雖然這樣說,心卻不由自主地跳快了。
“誰要楊木總是看著你?為了使他趁早死心,我才鬧起美女排行,我以為等他看見你排在末尾,就會放棄你了。沒有想到倒給他制造了和你搭訕的機會。我就氣惱了,你對他說話那么溫柔,可你從來沒有對我那樣過!贝笈诤苷J真地望著我的眼睛,繼續(xù)說道。“你知道嗎?在商店買東西的時候,越是挑剔的顧客,越是真心想買的人啊。其實愛情也是一樣的道理。你也別急著否認,我看見你的記錄本,也聽見你們在走道上的對話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臉紅得像櫻桃一樣。大炮用他深邃的眼神望著我,說:“你可以用你的小眼睛再對我放一次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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