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老九門的吳家再度輝煌，足以讓老九門的解家再次沒落，足以讓盜墓界的南北兩派改朝換代。

　　那是一個不屬于天真無邪與悶油瓶的時代，他們慢慢的步入老九門后塵，逐漸老去，甚至死亡。

　　在一個晚上，一個黑色短發(fā)的少年站在病房的門口，病床上躺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小三爺，你不后悔嗎？”

　　那個少年這樣問著老人。

　　老人笑了笑回道：“后悔什么？是后悔繼承了吳家的產業(yè)還是后悔把你從蛇沼帶回來？”

　　“小三爺，你知道我在問你什么�！鄙倌臧櫫税櫭迹瑢先说幕貜筒⒉粷M意。

　　“不后悔�！北环Q作小三爺?shù)睦先颂ь^望了望天花板，輕聲說。

　　“不后悔？！”少年像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他只讓你等十年，可你卻整整等了四十年！吳邪，你明白四十年是一個什么概念嗎？如果你只等了十年，你也只不過三十六歲，照樣可以成家立業(yè)兒孫滿堂，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如同一個死人一般守著這個冷冷清清的古董鋪子等著那個不知道在哪里逍遙搞不好已經忘記了你的張起靈！”

　　吳邪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少年停頓了片刻又繼續(xù)道：“吳邪，放棄吧，他根本不值得你去等待。你還記得你的父母對你說過什么？在你最失意的時候在你身邊的不是張起靈是你的父母！他們的愿望不過是希望能看見你幸福，哪怕不為吳家開枝散葉傳送香火�？赡隳�，怎么回報的他們？還記得黑瞎子花兒爺?shù)倪z言么？還記得胖爺苦言勸阻么？你還記得那個從二十歲一直陪你到六十歲的伙計王盟么？你的眼里除了張起靈，還剩下什么！沒了張起靈，你吳邪，吳家的長孫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抱歉，我……”吳邪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怎么會忘記父母失望的眼神，他又怎么會忘記小花和黑眼鏡的遺言……

　　是他害死了他們！如果不是他當時意氣用事非要下斗又怎么會釀出這樣一出慘劇，十四個人下去，只有他和一個護著他的胖子上來，小花和黑眼鏡全都為了他折在了斗里，胖子還瞎了一只眼。

　　只有他……只有他是毫發(fā)未損的上來！

　　霍秀秀是在廣西的一家醫(yī)院找到的他，當時的他神志不清腦子里只剩下小花和黑眼鏡死了的消息。

　　秀秀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然后揚長而去，從此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霍秀秀。

　　“吳邪，放……”“黑金古刀！別說了，我去做檢查，你也早點回去吧�！焙诮鸸诺渡形闯隹诘脑捳Z被吳邪暴躁的打斷。

　　老大啊，我真是對不起你。你這一生只拜托過我兩件事，一件事是毀了鬼璽不要讓小三爺再回到云頂天宮，一件事是讓小三爺忘了你�？善叶紱]有做好……話說起來，這可是小三爺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叫我黑金古刀……黑金黑金的聽習慣了，突然加上古刀兩個字才會想起來我本就不是人呢……

　　黑金看著吳邪跟著護士離開的倔強背影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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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臟惡性腫瘤

　　六個大字深深刺痛了黑金的眼，聽那醫(yī)生說在心臟腫瘤中惡性腫瘤本就是少數(shù)，而發(fā)生在六十歲老人身上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

　　可是，這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奇跡，而這個奇跡真是讓人……想要毀滅他。

　　黑金走到醫(yī)院特設的吸煙區(qū)拿起電話打給了一個遠在于北京的人：“喂，胖爺嗎？”

　　“……”那聲音愣了一下隨后大笑起來：“原來是小黑啊。怎么，找胖爺有事？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胖爺你這是說哪門子的笑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就是有喜歡的姑娘也只怕是會耽誤了她�！焙诮饘τ谂肿拥拇蛉]放在心上。

　　胖子在電話那頭嘆氣：“要是當初天真也像你這么看得開就好了……說吧，找胖爺?shù)降子猩妒�？�?br>
　　“胖爺……小三爺心臟出問題了，我還沒告訴他，你……快些趕來吧”黑金握緊了手中的病例。

　　“心臟？他娘的，老子八十多了一點事都沒有咋天真那個愣頭青出事了呢？”胖子聲音變得急促起來，“我馬上就去坐飛機，下了飛機給你打電話啊。”

　　“嘟——”

　　黑金放下手機看著窗外出神了片刻，抽起了煙。

　　當吳邪走到吸煙區(qū)的時候，煙霧繚繞，根本看不清黑金的臉：“怎么了，醫(yī)生怎么說？”

　　“小三爺，你的病沒多大事。剛才胖爺打電話來，說想了你，馬上來杭州看你�！�

　　“胖子？說吧，我到底有了啥病，反正活到六十歲我也心滿意足了�！�

　　“是，是心臟惡性腫瘤……”

　　“心臟？我還以為會是肺啥的現(xiàn)出問題叻�！�

　　“小三爺，咱跟胖爺回北京治病吧，別等張起靈了�！�

　　“我們先回病房，這件事等胖子來了再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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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胖爺看你來啦！”一個紅光滿面的老人急沖沖的推門進來。

　　吳邪躺在床上甚是有趣的望著他：“喲胖爺來啦，咱這沒有漂亮姑娘，又沒有名貴的明器，胖爺是上著干嘛來啦？”

　　胖子坐下喝了口水，說：“天真，你知道你得的啥病不？”

　　“心臟惡性腫瘤啊，這么大的字我想不看見也難啊。”吳邪指指床尾掛著的牌子。

　　黑金看著窗外的身影僵硬了一下。

　　好吧，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胖子明顯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咳，那天真你和胖爺我去北京治療？”

　　“不，我不去�；畹搅畾q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沒必要再去花錢治療，我準備守著我的古董鋪子和黑金冷冷清清的過下去。王盟會來看我的，胖子你要是有時間也來看看我吧。”

　　“既然是你的決定，那我們反對也沒用，就這樣吧�！焙诮鹫f完這句話就走出病房去辦出院手續(xù)了。

　　真是的，一個兩個倔的跟什么似的。

　　胖子嘆了口氣，起身幫吳邪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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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一個人躺在院子里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注視著遠處的一群孩子。

　　自己……也算個失敗者了吧。

　　害死了朋友，跟家人決裂，愛人生死不明，沒有孩子……

　　只身一人靠著王盟，黑金還有吳家一些老輩的幫助守著吳家的產業(yè)和他不大的鋪子。

　　他恨過，也怨過。

　　恨張起靈為什么不來找他。

　　怨自己的不懂事釀成了大錯。

　　吳邪就這樣慢慢想著，直到眼前模糊一片，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吳邪知道這是病發(fā)的預兆，他沒有呼救也沒有抵抗，只是閉上眼睛，嘴角掛著笑容平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遠處的黑金看著吳邪的手慢慢垂下，顫抖著撥出了電話：“喂，王盟。我是黑金，胖爺在你那嗎？在啊……你和胖爺來鋪子一趟吧，小三爺他……去了……”

　　片刻之后，王盟帶著胖爺來了鋪子。

　　看著王盟忙前忙后的準備吳邪的后事，黑金在一邊對胖子說：“小三爺是安樂死，放心吧，他會見到老大的�！�

　　“老大？你是說小哥？他死了？！”

　　“嗯，老大進青銅門前就知道他會死，讓小三爺?shù)仁暝賮硪膊贿^是給我足夠的時間銷毀鬼璽�？尚∪隣斁沟攘怂氖辍�

　　“這就是你四十年間不斷勸說天真成家立業(yè)放棄小哥的原因？”

　　“是�！�

　　“胖爺，黑金！你們進來看看，這是老板的筆記！”王盟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黑金率先走進去翻開了筆記。

　　【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天殺的悶油瓶！竟然把小爺一個人丟下來自己卻跑到青銅門后去了！】

　　【張起靈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能放下所有東西跟你一起走！可你偏偏要丟下我！】

　　【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

　　【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

　　【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張起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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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幾頁全都是寫的張起靈，直到……

　　【今年是你進青銅門的第二十一年，你已經死了吧，如果你還活著，怎么可能還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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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和黑眼鏡死了，胖子瞎了一只眼睛，十四個人下去，兩個人上來。這是這一次下斗的成果，而下斗的目的只是為了確認你到底死了沒有。你死了，你真的死了，雖然我很不想相信，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讓我不得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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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金今天又勸我成家立業(yè)，我沒有答應，我要等你，即使你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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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早就知道了？”胖子愣愣的看著筆記。

　　“哈哈哈哈哈……我們都被騙了！張起靈和吳邪他娘的就是在串通一氣！一個死了不讓說，一個知道死了也不說，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局！他娘的我們都被騙了，哈哈哈哈哈！”黑金笑的喘不過氣來。

　　胖子嘆了口氣道：“小黑啊，你也別太難過，這就是他們的劫，躲不掉的。潘子和云彩，花兒爺和黑瞎子，天真和小哥……這都是劫……”

　　王盟看看黑金，又看看胖子，再看看筆記本，心里的滋味說不出來。

　　他一直以為吳邪是個普通人，不是土夫子，不是長沙老九門的后代，不是吳家的小三爺，只是西泠印社古董店的小老板吳邪而已。

　　可是他錯了，錯的不能再錯。

　　吳邪不是普通人，他就是土夫子，就是長沙老九門的后代，就是吳家的小三爺，西泠印社古董店的小老板不過是他眾多身份中的之一。

　　他見過那個男人，那個叫張起靈的男人。

　　很多年以前，大概那時候他還是每月拿著六百塊就能過活的奇葩小伙計的時候。

　　張起靈來了，不碰巧的是老板那天剛好不在。

　　王盟還記得張起靈走時說的一句話

　　“吳邪，你說帶我回家……可是我的家在哪？”

　　那時他不懂，現(xiàn)在他也不懂。

　　不同的是那時是他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他不想明白。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不能通過言語來表達的；說的短，根本表達不出來他們的感情，說的長，也未免太做作了些。

　　王盟搖了搖頭合上了筆記本，繼續(xù)整理吳邪的遺物。

　　吳邪的東西不多，除去衣褲鞋襪什么的，也就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了。

　　一只鬼璽

　　一塊玉

　　一把黑金短刀

　　還有一件藍色連帽衫

　　鬼璽是當年張起靈留下的東西，說是可以打開青銅門的鑰匙；可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謊話。

　　那塊玉是吳邪和胖子后來下斗的時候拿上來的明器。就因為這塊玉的正面刻了一個張字，反面刻了一個麒麟；吳邪就拼了老命的從已經起尸的主墓室里把它帶了出來。

　　黑金短刀能算得上是黑金古刀的兄弟，可偏偏它的命沒有黑金好，過了這么多年也只是刀刃上生了一層鐵銹，也沒見它化成人。

　　藍色連帽衫也是張起靈留下的東西。吳邪總喜歡披著連帽衫拿著鬼璽對著一片空氣說話，就像張起靈就在這似的，把胖子黑金嚇得還以為吳邪瘋了。

　　王盟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聽著黑金和胖子的談話。

　　“天真怎么辦？”

　　“火化，骨灰撒到長白山去�！�

　　“吳家那邊呢�！�

　　“會有人搞定的。”

　　“誰？”

　　“吳三省�！�

　　“解連環(huán)？！”

　　“不，是吳三省�！�

　　“他不是死了么�！�

　　“那么乖張精明的一個禍害會那么容易死？”

　　“說的也是�！�

　　“王盟，你準備怎么辦？”

　　“我？守著這個古董店吧�！�

　　“這樣啊，那這就拜托你了�！�

　　“你要去哪？”

　　“長白山�！�

　　“去那做什么？”

　　“把小三爺?shù)墓腔胰鲈谀�。�?br>
　　“還回來么？”

　　“不了，我會回去張家古樓，在那待下去，等下一個張起靈出現(xiàn)�！�

　　“黑金短刀呢？”

　　“我會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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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良久無言。

　　“那我就先回北京了，有事再叫我�！迸肿哟蚱屏诉@沉默。

　　“恩……”黑金蹲下身幫王盟整理東西。

　　胖子嘆了口氣，轉身出了大門。

　　王盟看著東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便跟著胖子走出去。

　　胖子意外的看著王盟出來：“怎么，不去整理東西？”

　　王盟擺擺手，笑答：“老板的東西一直不多，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黑金直起身，看著門外的兩人苦笑。

　　雖說小三爺執(zhí)著于老大未免太過偏執(zhí)，但是誰不是這樣呢？

　　過了那么多年，胖爺……只怕還是沒有放下云彩；離開巴乃之后還是會獨自對著云彩的照片發(fā)呆。

　　如果不是為了花兒爺，黑瞎子也不會死；如果不是為了小三爺，花兒爺也不會死。

　　情之一字，終是害人不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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