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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從將赭杉帶回青梗冷峰已經(jīng)過了很久很久了,蒼坐在天波浩淼的涼亭里一手按著琴,眼睛望著不見邊際的海水。潮起潮落,帶著水波涌動的聲音。天從來沒有那么黑過,月光從來沒有那么明亮過,灑下的銀色連怒滄上的每一條木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那天的記憶才會那么清楚,絲絲分明地刻進腦子里,連氣息感覺都針毫不忘。
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與棄天帝一戰(zhàn)后,抬手殺死一個剛剛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那抹紅色從眼中滑過,然后倒下,讓他有種赭杉從眼中走過的錯覺。將那宿命的死敵葬回他所有親人身邊時,他笑了。
[銀煌朱武,你看,你現(xiàn)在終于和你的親人朋友團聚了。這樣真好。]
[而吾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蒼掃一眼那排墓碑,轉身離開。
有一個人還在等他。
現(xiàn)在的魔界已是廢墟,和如今的玄宗毫無區(qū)別。
到處是毀滅后的狼籍破敗和死去魔人的尸體殘骸,濃烈的魔氣和死氣縈繞籠罩,逼迫得幾乎窒息。
[赭杉,汝一直一個人呆在這樣的地方嗎?]
曾經(jīng)猶如禁地的魔界如今如入無人之境。
當找到赭杉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這是蒼第一次有時間仔仔細細地看他。
赭杉最后的一戰(zhàn)極為慘烈,滿面血污,衣發(fā)凌亂,身體更是千蒼百孔。那些紅色熱血已經(jīng)噴出很久,冷卻了凝結在臉上,衣上,發(fā)上;變成了紫黑色,堅硬的一塊塊地貼著。
赭杉的臉暗藏在這些黑色的血液下面,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尸體的靈識被抽取了出來,紛亂地散布在四周。
合了掌結了道印,將那些碎片收攏起來帶回到那具已經(jīng)冷硬了的身體里。蒼沒有特別的感覺,整個人還等留在看到赭杉軍的那一刻。一切的動作是潛意識的,無知覺的。在當年玄宗大戰(zhàn)收埋同伴那時是哀痛欲厥,在當年天波浩淼時是憤怒難當,那么現(xiàn)在是無盡的蒼涼。
[玄宗只剩吾一人了。]
[玄宗真的只剩吾一人了么?]
彎身抱起那具尸體時,蒼不由得一顫。
[真冷。]
可能是赭杉全身的骨頭已經(jīng)碎了,所以身體沒有像一般的尸體一樣僵直。抱起來,腿和腰都以一種不自然的形態(tài)彎曲著,頭垂在蒼的胸前。
[赭杉……吾來帶汝回去了。請跟好了,墨塵音他們是在青梗冷峰吧,吾送汝回去。]
蒼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起步欲走。忽然聽到身后一聲,帶著歉意的話,不由得一陣恍惚。
[如此……有勞好友了。]
回頭。
不見人影。
但是充滿血腥氣的魔界似乎微弱地夾雜著一屢幽暗的道香。
[赭杉?]蒼微微閉眼,[是了,一直不是一個人吶。]
[二]
將赭杉帶回青梗冷峰,天色已經(jīng)漸明。
從魔界出來時帶著的魔氣和血氣已經(jīng)被冷峰的風雪全部吹散,只余著兩人身上的道香在鼻尖一點點的飄。
[呵。]
這青梗冷峰和當年玄宗你們住的那山頭還真像啊。
玄宗當年門生日益增多。資質好的孩子被挑出來,特別照顧。
說特別照顧,玄宗那么大,宗主卻只有一個。和宗主同輩的師叔師伯忙著修行忙著玄宗幾千口人的日常課業(yè),全部分身乏術。
小師弟小師妹只能丟給輩分稍大的師兄師姐們照顧,至少課業(yè)有人專門看著不會拉下。
那時丟給赭杉和蒼的,只有兩座山頭和一群小蘿卜頭。
就在蒼還在發(fā)呆的時候,赭杉已經(jīng)笑著選了高的山頭,拍拍他的肩示意告辭。抱著墨塵音帶著兩個師弟上山去了。
等安頓好自己這邊一群吊著鼻涕的孩子時,他才想起來。赭杉那邊的條件似乎很不好,能取水的地方好象很遠,到了冬天大雪常常堆滿了整個山頭。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冬了。
翠山行在一旁看著他,半晌提來一籃雞蛋。
[蒼師兄,冬天到了。您要去赭師兄那邊看看嗎?他們那邊冷,冬天里怕是不能養(yǎng)家禽的。]
蒼回過神來,看著翠山行。原來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是自己太遲鈍了么?接過翠山行遞來的雞蛋,蒼笑了笑,摸摸翠山行的頭,站了起來。
[小翠,辛苦了。]
翠山行靦腆一笑,跑回屋里去了。
提著雞蛋,慢慢朝赭杉那邊的山頭走去。自己住的那邊山高只有赭杉這邊的一半高,再走上幾百級石階,已經(jīng)可以見到零星的雪花了,不過要到目的地還要走更遠。
山上積了厚厚的白雪,沒有一點融化的跡象。延伸到屋子的小路是掃開了積雪才留下來的,走近一些才聽到里面有人聲傳來。
敲了敲門。
半晌一抹紅衫站在了門前,看到自己的時候有點愣,隨即笑了起來。
[好友,你來了。]
赭杉讓了讓,蒼踏進了院子。
屋子四周結了法陣,地上的雪不厚,氣流都是暖的。
突然從赭杉身后冒出一個小小的藍色團子,露出個小腦袋看他。蒼對著小墨團子瞇了瞇眼,墨團子嚇得把臉一下藏進赭杉的衣服里,一會又探出來。
赭杉將墨塵音拉了出來,[來,這是蒼師兄。見到師兄要做什么?]
墨塵音奶聲奶氣地說到,[見到師兄要問好。]盯著蒼看了一會,突然甜甜一笑,[蒼師兄好。]
蒼瞇著的眼睜大了絲,[恩。墨師弟好。]
[好友進屋坐吧。]赭杉接過雞蛋,領蒼進屋。
蒼本想著,赭杉這邊條件惡劣,讓他們到隆冬的時候過他們那邊住的。但是看見現(xiàn)在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和赭杉閑聊了一會,就聽到紫荊衣扯著嗓子踏進院門的聲音。
[冷死了冷死了!赭杉!我和金木頭帶東西回來了,快來接個手!]
[荊衣,重的東西都是我提好不?]被叫木頭的人也踏進了院門。
[墨小四!去給你金師兄接醬油!]
[要叫墨師弟!]墨塵音叫著跑了出去。
紫荊衣怪笑著捏住墨塵音的臉,[師兄說話你敢不聽?]
[不聽不聽!不叫墨師弟就不是紫師兄!紫荊衣的話墨塵音不聽!]墨塵音被捏著臉,話還是一串一串的,順溜得很。
外面鬧得歡,赭杉和蒼相視一笑,也跟著走了出去。
金鎏影和紫荊衣看到蒼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半晌才聽到金鎏影一句問好。
紫荊衣到是很實在的將他的不滿發(fā)泄了出來,[你來干嘛?]
[來送雞蛋。墨塵音喜歡吃雞蛋。墨師弟喜歡蒼師兄。]墨塵音跑到蒼身邊,將臉扎進蒼的衣服里,一臉維護的樣子看著紫荊衣。
紫荊衣挑挑眉毛,撇撇嘴,[墨小四,吃里爬外啊!]
蒼看著他們鬧,沒搭話。
看來赭杉這邊完全沒有問題。
院子里打了井,種著一些蔬菜瓜果。金鎏影細心穩(wěn)妥,紫荊衣也能幫上忙,墨塵音也聽話活潑。
一切都安好。
蒼對赭杉拱拱手,[見好友安好,吾便回去了。]
[恩?午時將到,好友吃了飯再走,亦不遲。]
[不了。]
[那路上小心。]
[恩。]
[三]
到了混沌巖池,蒼整理好赭杉的遺體。
置墳立碑——玄宗·赭杉軍。
千年道魔大戰(zhàn),多少英雄只剩一捧黃土。
蒼做完后事,已是滿色赭霞,天空藍藍紅紅黃黃紫紫的暈成一片。耀眼的霞光閃得人睜不開眼睛,那一排的墳頭被扯出四道長長的影子,和后面樹林的影子纏在了一起。
一如那四人在玄宗的時候。
生死不離。
走到望天古舍天空已經(jīng)是暮色垂簾,天波浩淼和青梗冷峰沒有什么不同,都只有蒼一個人。
望天古舍就在離墳墓不遠處,坐在里面遙遙可看見墓碑的影子,
蒼一個人坐在望天古舍院子的石凳上,這里和混沌巖池一樣,都已經(jīng)很久沒人打理過了,沒有一點人氣。但是從墻角石縫里冒出來的雜草,卻顯示著旺盛的生命力。
手擱在石臺上微微一掃,化出怒滄。
[一曲弦音祭吾之同門,吾之好友。]
潺潺琴音流水般流瀉而出,層層疊疊盈滿了整個望天古舍。一如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位藍色道者,坐在同一個地方撫琴。
琴音方休,耳后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赭杉,歡迎回來。]
[喲!紅木終于找到路回來啦。]
[……]
[恩,我回來了,好友。]
蒼按著音,沒有回頭,突然微微笑了。也許這次回天波浩淼的時候也要對小翠他們說聲——
我回來了。
[四]
想著當年的一些事,蒼回過神的時候,幾案上的熏香已經(jīng)燃盡最后一點星火,連裊繞的煙霧也淡了。
[明天是去看赭杉他們的時候了。]蒼淡淡地看著翠山行的墓碑輕輕地說到。
收了香爐,滅了燭火。
月色猶明,人自入眠。
第二日。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就聽到銀翎在窗邊鳴叫。能與是書信來往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現(xiàn)在的銀翎和普通的鳥也就沒什么不同。大約是道境就只剩下它和蒼了,所以它就一直留在天波浩淼不肯離去。
著衣戴冠。
翠山行已經(jīng)不在很久了,蒼一個人已經(jīng)能很快地完成每日的著裝。
到了青梗冷峰的時候,已將近午時。
蒼側身站在赭杉的墓前,腳邊是一桶滿滿的清水。
桶里的水是從天波浩淼取的,然后提著一路帶到青梗冷峰來。一年復一年的都是這樣:每年的清明,一早從天波浩淼取了水趕到青梗冷峰,祭奠后;再從混沌巖池里取了水回去,給小翠他們掃墓。
這樣大家的思念便可借著自墓碑的灑下的清水傳到雙方的心里去。
每一年每一年讓大家都知道,我們一切安好。
蒼執(zhí)著木勺,舀了滿滿的水,依次澆到四座墓碑上,清水順著石刻的文字流下來,帶走了上面的塵土,水珠掛在碑上文字的棱角處,晶亮晶亮的。
蒼拈上香,合掌靜默。
多年前,墨塵音帶回了紫荊衣和金鎏影的道魂,擺開四奇陣對抗魔界。
這兩座的墓碑是四奇對他們兩人重新再次的認同。
作為玄宗最后一人的蒼,作為六弦之首的蒼卻不能原諒他們曾經(jīng)的作為,也沒有資格去原諒。但是所謂的贖罪與不原諒,在他們死去,在白虹穿過金鎏影胸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束。
金鎏影與紫荊衣永遠都是玄宗的金鎏影與紫荊衣,也是四奇金鎏影與紫荊衣。
也望你們能原諒玄宗曾經(jīng)對你們的傷害。
[明年再來看你們。]
2009-07-0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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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中心,四奇主,六弦?guī)н^】
紀念赭杉回家~~~~
里面蒼性格可能有崩壞= =|||蒼飯慎入……里面有情感澎湃的松鼠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