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計還是小計的時候，這條鐵路的巡邏員并不是他，而是住在他家隔壁的袁大叔。那一年，小計17歲。
　　山里的房子總是相隔很遠，可惟獨計家和袁家的這兩排房子挨得很近，出了自家院門走不了幾步就能到隔壁。
　　袁家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出了山，去大城市里工作了。小的這個和小計同歲，袁大叔的意思是想讓他接下火車巡邏員的工作。
　　而計家，小計是獨生子。從小家人的寵溺讓他變得自信，張揚和跋扈。也正因為這樣，17歲的他，更加的年少輕狂。
　　17歲是個充滿夢的年紀。那些叛逆、瘋狂的想法總是接踵而來。
　　“阿袁，我想去外面看看�！�
　　“外面？”
　　“就是山的外面。我想出去闖一闖，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這的。我不能讓這座山困我一輩子。”
　　“那叔叔和阿姨也同意么？”
　　“我還沒告訴他們呢。我這不是和你商量著嘛。你是我的好哥們兒，我當然先告訴你了！”
　　“那你還會回來么？”
　　“會吧…我也不知道…你呢？你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想啊，可是你知道，家里只剩下我了…不過沒關系啊，等你回來你講給我聽也一樣�！�
　　“嗯！那你等我娶個城里的媳婦兒給你瞧瞧！”
　　“好，我等你�！�
　　夕陽下，兩個少年相視而笑。一個笑的得意，另一個笑的寵溺。
　　小計沒想過家人會反對自己。他驚訝地看著盛怒的父母，有些不知所措。父母的異常反映讓小計本就躍躍欲試的心變得更加騷動。你們不讓我去，我偏要去給你們看。等我成功的時候，你們自然會諒解我。這么想著，小計連夜就收拾了東西逃出了家。
　　小計沒走成。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袁計兩家便被小計的哭喊聲吵醒了。門外，小計癱坐在地上，而阿袁躺在他旁邊，滿身的血。
　　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那以后，小計再也沒提過出山的事兒。沒多久，袁大叔就從巡邏的崗位上退了下來，好像是積郁成疾，身體一下就垮了。
　　后來，小計就成了這條路上的巡邏員。每天要獨行二十多公里巡視鐵路。黃昏的時候，就靠著鐵路旁的山腳坐下，看著來來往往的火車，過著一塵不變的生活，過著原本屬于阿袁的生活。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年阿袁沒有死，自己也順利離開了這兒，阿袁會不會也像現(xiàn)在這樣，天天坐在這看著來來往往的火車等自己回來。
　　再后來，小計就成了老計。
　　老計沒有結過婚�？焖氖臅r候，領養(yǎng)了一個被父母遺棄在山里的小男孩。男孩漸漸長大，也開始向往山外面的世界。
　　“爸爸，我想去外面闖一闖�！�
　　“為什么？”
　　“我想去大城市里看看，想娶個媳婦兒，城里的媳婦兒。”
　　聽著兒子的話，老計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那年，小計偷跑出家以后，去找了阿袁幫忙。扒火車的時候，遇到了落石。阿袁拼了命的推開他，自己卻被埋在了石頭下面。
　　把阿袁拉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老計永遠記得，那天，阿袁一直在流血，卻還在微笑，在和他說話，他說想和自己一起走，可他走不了。他說他舍不得，可他愿意等。他說，要是能永遠在一起該多好……

　　老計一輩子沒有出山。
　　困了他一輩子的，不是山，是債，一份還不起的債。

　　【本故事純屬虛構。2012-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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