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死了，就這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有一點(diǎn)先兆的死了。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公子是個(gè)雁歸木落的蕭瑟時(shí)節(jié)，那時(shí)的我不過是個(gè)十七八歲的少年，打小被五爺所收留，養(yǎng)在鏢局里當(dāng)個(gè)默默無聞的打雜。后來，公子一門心思的想要出去闖蕩江湖，五爺不允，公子便徹夜鬧個(gè)不停，今日絕食，明日投井，后日又要去吊房梁。如此百般折騰下來，五爺終是受不了了，在公子又要割腕的前一刻，將話發(fā)了下來：“罷了罷了，我也留不住你了，年輕人出去看看也不是壞事，你明天就走吧�！甭牭竭@般話，公子低下頭掩口一笑，上前對著五爺恭恭敬敬的做了一揖：“那真是謝爺爺成全了。”說罷，就要回房收拾東西。“出去可以，不過你要帶著王盟一起走�！蔽鍫斴p筆淡描的開口。“帶上王盟，或者現(xiàn)在就當(dāng)著我的面朝著桌角撞過去，二選一�！蔽矣行﹩∪�，無視公子恨然的目光，替五爺換上杯溫茶。“你，叫王盟是吧，給我收拾東西去！”良久，公子做出了決定。我依言放下茶壺，跟隨公子離開了書房。
　　“王盟，我還是不放心讓他一人去闖，你就跟在他身邊吧�！蔽矣浀米蛲砦鍫斶@樣對我交代。

　　公子二十一二歲時(shí)，好像有什么開始瞞著我。總是一個(gè)人出去，再一個(gè)人回來。與之不同的，只是帶了種淺淡落寞。
　　與公子相處的幾年，我覺得多少還是有必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總是想要旁敲側(cè)擊的問出些原委，哪怕只是些端倪也好讓我來猜測，然而公子似乎對于這件事并不打算細(xì)說，每次都是含糊其辭的挑開話題，或者看著窗外沉默不語。

　　那時(shí)候的公子處于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我經(jīng)常能透過門縫看到公子抱著一把烏黑的古刀喃喃自語，偶爾還倒上一兩杯對著月亮吟些不知所謂的詩。

　　“王盟，你知道什么叫百年江山百年夢，一場風(fēng)雨一場空嗎？”公子拉住我的衣襟不停的搖晃，見我不答，便磕上雙眼，沉沉的睡去，眼角邊分明掛著一行清淚。
　　我拾起落在腳邊的酒杯，斟滿，一口灌下。
　　公子，這酒太烈了。

　　青石橋上，人影寥落，風(fēng)物闌珊。
　　我和公子在橋頭默然而立，看著不知經(jīng)過幾方繁華落敗的朱樓，十里煙雨埋沒的垂柳。畫檐蛛網(wǎng)間，不知又是多少愁絮翩然。
　　“起靈，你在忘川的河畔是否會記起我呢？”
　　公子帶著一抹淺笑，遠(yuǎn)遠(yuǎn)望著天邊嫣紅流轉(zhuǎn)的云，眼眸中帶著數(shù)不盡的荒蕪。
　　我努力順著公子的目光看去，卻只見橋邊落英掩蓋，枝葉扶疏。

　　到最后，我還是沒能明白公子到底為何而死。只是在公子下葬的同一天，我聽聞那魔教的教主之后也下葬了，我記得……他好像叫張起靈。

　　十年之后，人去樓空。
　　方才公子的笑聲似乎還在不絕于耳，一睜眼卻也是物是人非。在我的記憶里，公子一直是個(gè)極為不在乎的人，然而想起他問我那句什么叫“百年江山百年夢，一場風(fēng)雨一場空�！蔽疫�是覺得，就算再怎么不在乎，公子還是會有什么放不下的吧。

　　那一年的游船畫舫，月華如水，夜色流光。人影綽綽下，不知是誰對上了那雙淡然無波的瞳眸，從此，那些雜亂的心心念念沉入了水中，歌盡了詩中。
　　“這位小哥，我叫吳邪，敢問尊姓大名？”
　　“……張起靈�！�

　　今生，不枉陪君三千場，笑看寒衣紛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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