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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所分開的
不安分的鐵門吱嘎作響,蘇喜被刺鼻的煙臭味攪得胃痛,還是不得不考慮明天請人換下已經(jīng)爛成蜂窩的鐵門,雖說家徒四壁不值得別人惦記,可受不了把空氣也腐蝕的墮落氣息。
啊,真難受,連著太陽穴也隱隱刺痛。
進(jìn)廚房喝杯水的間隙看見蘇妙歡躺在沙發(fā)上,40坪的屋子,廚房臥室客廳全窩在一處不分彼此,只有衛(wèi)生間有個小小的私人空間。沙發(fā)緊隔著水池,漫過碗碟的水面浮起一圈空啤酒罐子,剩下的盒飯把湯汁淋的到處都是,他就是一動不動,蘇喜進(jìn)門了更是連眼皮也沒動。
越到里面,臭味越來越重,頭也越來越痛。他到底有多大的才能只用十來個小時重塑地獄。明知道蘇喜不會喜歡,深惡痛絕。他就是可以不問不管,誠心地。
蘇喜猛地灌下幾口冷水,撲倒在床上。哎,可以不看到那副死人樣嗎?不要和他說話,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能感受到那像閹割了的貓一樣慵懶的眼神里對自己的厭惡。明明個共同生活在40平米的居室里,卻隔著異世,不帶有生命的溫度。蘇喜有時對自己必須確認(rèn)他還活著不得不關(guān)注感到寒意,蜿蜒在肌理的血脈突然冰冷的痙攣,最討厭這種感覺了。所幸有吃盒飯就證明身體機(jī)能良好的活著,不需要再和他有接觸了。
蘇喜被注滿了疲憊,他把頭深埋進(jìn)枕頭里,柔軟的觸感下又是一陣胃的攪動。像往常一樣蘇喜睡了三個鐘頭,它是在整理前唯一能恢復(fù)體力的方法,今天有點不太奏效,蘇喜靠著散發(fā)檸檬香精的水池,已是十一點,然而頭疼不已。加上收拾殘局的兩小時,蘇歡妙和五小時前沒什么變化。他不喜歡在蘇喜在家的時候有什么舉動,像那樣保持樹懶的動作直到蘇喜出門,然后用無恥的方式抹臟這塊地方。蘇喜很少累到?jīng)]有胃口,可是現(xiàn)在從發(fā)梢到指尖的細(xì)胞叫囂著酸楚,
如果能暈倒就好了。蘇喜被腦袋里的想法嚇了一跳。暈在這里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想象著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在家里慢慢腐爛,不禁笑了出來。
轉(zhuǎn)眼看見他。一下子跌入低谷。又是那種眼神。
求你了。我不笑了。不要看我,用那種眼神。
“明天我能提早下班,我給你做骨頭湯和紅燒排骨好不好?嗯,黃花魚也好吃,都買都買啦!”偶爾犒勞自己的辛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他往水池里倒了一大堆消毒劑,無視身后的沉默,關(guān)了廚房的燈,慢慢走回房間。黑暗里,啤酒瓶一個一個倒下去。
昨夜又是那個夢。
無聲又無息,把走馬燈轉(zhuǎn)起來。每次做完那個夢,蘇喜累得不行,躺在床上茫然然地盯著天花板。第二個鬧鐘如約而至。蘇喜只管它叫,閉上眼睛。
身邊的人不滿地踢他一腳,“關(guān)掉!
“好!
蘇喜跳起來?焖俅┖靡路,不一會就準(zhǔn)備出門了。
他回頭說:“要記得吃飯。啤酒都冰上了!
天氣這么熱,人會曬成一灘水的。
如果,此刻能有一杯冰啤,再好不過。蘇喜解下圍裙,坐在角落里的箱子上,店里人少的很,剩下的也暈暈乎乎。天太熱了。他忽然擔(dān)心家里的那位。
不會。不會。誰死了都死不了他。他懂得吃飯,懂得喝酒,就死不了。這樣一想蘇喜的心卻沉沉的,今天要早回家,就會早一點看見他。
“蘇喜!”
老板叫他。
靈活地跳下,一條長腿幾步就到。老板遞給他一疊錢:“喏,你的工資!
“謝謝!
“蘇喜啊,”老板拍拍他的肩,“暑假后就要上學(xué)了是吧,以后也來兼職,我很缺你這樣的人手啊!
“哦!
“難得有大學(xué)生愿意來我這工作的,哈哈,名校啊你小子,家里人答應(yīng)?問你也不說,哎這年頭,體驗社會是吧!”老板叼著煙,斜著眼看他。本來就細(xì)長的眼睛變成了一道閃光,說不出的精明,但他真是個好人。價錢高。
世上有錢的好人不多了。
嗯呵
嗯哼
嗯哈
嗯呵
嗯哼
嗯哈
那是很無聊的機(jī)械運動,除了浪費體力于情感無益。
蘇喜,趴在水池邊,大理石的冰涼觸感緊貼著皮膚,粘黏似的。身上覆蓋著另一個人的重量。他昏昏欲睡。液體順著側(cè)面的線條緩緩流入地板的花紋。
“要不要洗澡?”
無人應(yīng)答。
身上的人又動起來。一深一淺,疼得要命。
鍋里的東西很香,牽得腸胃惡心。蘇喜舔舔嘴唇。
蘇妙歡一把扯過他的頭發(fā),扔到沙發(fā)上,抬起腰,使勁地往里沖。蘇喜的頭抵住沙發(fā)的凹陷處,下半身完全懸空。
懸空懸空懸空懸空。懸空的大腦,思考不了任何事。括約肌的感覺像中年大叔的痔瘡,熱,血。熱血熱血熱血。但是,一陣陣的快樂。
不理會身后的人停了多久。蘇喜滯留在戰(zhàn)栗里?鞓肥歉泄賻淼模皇瞧鞴俚乃鶎。這樣說,你就知道他是個普通的怪人。
“要不要洗澡?”蘇喜問蘇妙歡。
蘇妙歡任由蘇喜抱他在懷,點了一支煙,就著啤酒。
很久沒有安靜出現(xiàn)的蘇妙歡,不像以往一邊沖撞一邊打他,又掐又捏。
對于一條死魚都能violate的蘇妙歡來說,溫柔是讓人死掉的毒藥。他看著盤子里的黃花魚,突然說:“為什么不買馬鮫?”
蘇喜面不改色:“我喜歡黃花魚。”
“我不吃黃花魚。我要吃馬鮫魚!
蘇喜翻身壓住蘇妙歡!安灰涡粤。黃花魚很好吃的!
“走開!”
蘇妙歡甩了他一巴掌?谇灰唤z鐵銹味。被當(dāng)做蟲子一樣,恨不得灌上兩瓶殺蟲劑,再碾成粉末,如果手里就是殺蟲劑的話。
蘇喜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親他一下。
你也會腸穿肚爛。
“你記得他的忌日啊。我還以為你不會再想起來呢?”
是不是我的提醒很到位。他也是這樣一個炎熱的午后,死在我躺著的沙發(fā)上呢。你當(dāng)時在哪。
蘇妙歡手里的啤酒擦過蘇喜的臉頰準(zhǔn)確投進(jìn)洗水池。哐當(dāng)一聲,像是從蘇妙歡的胸膛里傳出來,久久震蕩在空氣里。不安,沖動,心慌,執(zhí)著。
蘇喜靠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用舌尖舔細(xì)長的脖子。白瓷一樣的冰涼。
“我還記得把你像死尸一樣從垃圾堆里撿回來。臟小狗,現(xiàn)在不是很好?”
好像以前也有一個人撿他回去,給他名字,給他家。然而,每當(dāng)想到那個人,胸口疼的不行。唯有對眼前此人的厭惡可以消除這種疼痛。他再也哭不出來了。
“你沒有資格提他。”
“是啊,他早死了。嗯,兩年前的死人!比缓竽憔捅蝗巳恿顺鋈。
蘇妙歡掙扎著想逃出他的桎梏,但是出奇他的力氣不大,只是正好讓他動彈不得,兩個人在狹窄的空間里緩慢摩擦。
“放開我!
“你還要再做一次嗎?沒關(guān)系,直接進(jìn)來就好。”
“賤貨,喜歡被人插的賤貨!
“你剛才不是很爽嗎?我讓你不滿意嗎?那你說出來啊,我改,你喜歡什么樣的?我父親是怎么對你的?”
這樣?或是這樣?
嗯哼。
幽靜的眸子,痛苦,迷茫。心愛的男人仿佛就在眼前,可是一伸手,又躲在人影之外。
“不準(zhǔn)提他,你不許叫他!
‘哦,你還是不喜歡我跟在他的身邊。沒辦法呀,他是我父親,喜歡男人,會做馬鮫魚,討厭黃花魚的——死人!
他不再說話,用一種清楚表達(dá)“死的為什么不是你”的眼神仇視蘇喜。蘇喜,最討厭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存在這個40平米的房間的游魂。蘇喜不得不逃避的殺意。
有什么比被迫離開愛人更痛苦的事?
如果沒有這種危險絕望的眼神就好了。但是太過幸福就成噩夢。
唯一讓蘇喜自亂陣腳的只有這個眼神。難得今天做飯時被從后面主動抱住,一點都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不會用這種眼神看著他。那時候他看著我一如看著他。
“你看,你和十年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點都沒有變,你也是這樣看著我爸爸,這樣和我生活的!
“我愛你父親!
“撒謊。他和我一樣!”
“我愛他。我不愛你。”
你看著我明明和他一樣,為什么?
“我不喜歡你。我討厭小孩子。我對他說扔掉你。為什么你還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是啊,當(dāng)我從孤兒院逃回來,看到你和父親走出去好開心,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你笑得那么燦爛。你的笑,一直是給父親的。你看著他和看著我不一樣。原來,真的不一樣?晌乙恢毕胍粯拥,你的笑,你的愛,統(tǒng)統(tǒng)給我。
十年了,我遠(yuǎn)遠(yuǎn)守著你。
“就算他死了,你也不需要照顧我!”
我愛你。
“為什么死的是他?為什么你會回來?”
因為他該死。年紀(jì)大了,總會死的。誰也逃不掉。但是我年輕,有足夠的時間等下去,等一個他死的機(jī)會。
我在孤兒院每天睡覺前都會祈禱,把父親的時間給我。
他也許已經(jīng)想不起那個被丟掉的孩子了。3652天,87648個小時,5258880分,315532800秒,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蘇喜吻上蘇妙歡的唇。濃烈惡心的酒味。卻讓他如癡如狂。
知不知道,十年,思之如狂。
蘇妙歡臉色慘白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蘇喜就這樣擁他在懷,耳鬢廝磨。
時間能分開一切,但是分不開我和你?傆幸惶煳业臅r間會消滅父親的時間,占有你,摧毀你。
我喜歡吃黃花魚,請你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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