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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師
初.
幽州
天還沒亮,蘇子和就收拾了些畫軸牽著馬出門了。
“呦,蘇畫仙,這么早是去哪。俊睂γ骈_鋪子的街坊正忙著開張,見他出去便隨口問道。
“去見一位故人!碧K子和笑道。
“眼瞅著就七月十五了,這街上人鬼混雜的,畫仙,您可得注意著點啊!”那伙計打趣道。
“在下肯定會注意的!碧K子和依舊笑道。
“走好,走好!
蘇子和牽著馬,漸漸消失在一片薄霧里。
貳.
幽州的天,冷得快,這才到中元葉子就都黃了,就連六境山也不例外,葉子落了一地,凄清又耀眼。
宇文淺山百般無聊的撥弄著琴弦,看著霧氣留下的水滴從葉子上滴落。從他的居所稍往下看看便是三千弱水,河岸對面的紅花石蒜盛放的如同燎原之火。
再有一會,這些花就能長到這一岸了。
“宇文琴師!
一個身著紅片裙,素色交領(lǐng)衣的女子憑空出現(xiàn),慢慢踱著步子。
“岸大人。”琴師抬頭答道。
“再過幾個時辰便是中元大祭了,到時候還得煩勞您大開這六境山的大門呀。”女子笑盈盈的轉(zhuǎn)著油紙傘。
“這個淺山自然會照辦,不必?zé)﹦诎洞笕恕!?br> “呵呵。”女子淺笑道“自打琴師來六境山已有十年,世人苦苦追尋的華胥太虛就在眼前,也沒見你邁出過一步!
“岸大人身為黃泉國主,居然會對此岸的俗事有興趣!庇钗臏\山搖著頭自嘲道。
“琴師不知道罷,重寒最喜歡的就是在中元祭時,隨著百鬼過了奈何橋望一望這一岸的紫陌紅塵。”岸重寒還是那副看不出悲喜的淺笑“更何況是宇文琴師這樣的高人呢。”
“岸大人想知道?”
“你若是想說,我就想知道。你若是不想說,我便猜好了。”
“呵呵……”琴師撥弄了一下琴弦,道“十年前的中元大祭,不是天祭勝似天祭,熱鬧的神仙都嫉妒!
叁.
“這位公子,再往前走就是奈何橋了!必(fù)琴而行的宇文淺山被一個狐妖拽住“過了橋,想回都回不來,你可別往前走了!
宇文淺山愣住了,怔怔的看著這狐仙好一會。
“你要是找華胥太虛,得往那邊去,過了六境山就是了!焙钢硪粭l路,搖了搖頭“真是稀奇,居然有活人走到鬼國來了……”
“多謝。”
“客氣了。”狐妖搖著扇子走開了。
肆.
華胥境的門前,兩根高聳的朱紅色柱子直入云霄,白色的幡旗掛在頂端,隨風(fēng)飄動。
他看著這門,卻遲遲不肯邁出下一步。
“不想忘,不愿離,你又何必執(zhí)著?”忽然傳來訕訕的聲音。
一回頭卻看見有個人坐在古樹上畫畫,一身黑色深衣,手拿紙筆,正奚落的俯視著他。
那人忽的從樹上扔下個什么東西,宇文淺山趕忙接住,入手后才發(fā)現(xiàn)是一小壇酒,樹上的人道“這酒,是紅塵渡里的酒仙楚紅葉用胡葵所釀,名叫黃粱一夢!
“這味道……”宇文淺山喝了一口,讓那甜膩過后的苦辛沖的夠嗆,搖搖頭,訕笑一句,便席地而坐,喚琴而出。
弦起,波瀾壯闊,宛轉(zhuǎn)悠揚緊湊相切,凝成了一曲驚天動地的鬼弦魔音。
曲終,畫者撫掌贊嘆“琴聲中有金石之氣,似仗劍天涯,又有婉轉(zhuǎn)之音,似相惜相錯。這曲子,世上只有一人彈得出!
“不錯,”琴師抬頭盯著那畫者“在下正是宇文淺山!
“在下蘇子和,有幸聽得琴魔一曲。”說罷又開始畫畫。
“蘇先生不介意江湖傳言?”
“江湖中事,與我何干?”畫者輕笑道“人道你是殺人魔,我又沒親眼見過。既然沒親眼見過,又有什么好介懷的?”
“若我說,殺人也不過是情非得已?”
“你說是,那便是了!蹦侨朔畔鹿P,鄭重道“若是你我都沒誤入鬼國,你不說話,也不彈琴,就算迎頭碰上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又談何過往?信能怎樣,不信又能怎樣!
這一番話,倒是頭一次聽。
“蘇先生可是華胥中人?”琴師問道。
“非也,在下只是聽說今年有十年難得一見的中元大祭,于是出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碰上了,等到大祭結(jié)束,在下就要回去了!碑嬚咦猿暗馈安贿^,既然琴師想去華胥,又為何在此躊躇?”
“我在想……”琴師沉吟道“人生在世,有多少求不得。求得了又能怎樣,到頭來還不過一場空!
“是啊……”畫者嘆息道“琴師可曾想家?”
“淺山無家,只得以天地為家!
“天地都是你的,你又有什么求不得。”
琴師聽了這話,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畫師拿起那半壇酒笑道“酒不多,可否與君共醉?”
琴師抬頭笑道“非君無人與共醉!
伍.
“天亮了——”打更的妖仙啞著喉嚨嘶吼,十日的中元祭在一片淺色朝霞中消散。
“子和,十年后的祭典,你還能誤入此地么?”
“十年后一醉方休。”
琴師一曲高山流水送知己,曲終天已大亮,周身一切盡復(fù)虛數(shù),只留空山新雨,寒蟬凄泣。
陸.
“琴師覺得,那人還能來嗎?”岸重寒聽的有些癡了。
“他若是沒死,必會來,他若是死了,亦會來。”宇文淺山回頭望了望斜陽“岸大人,您回去準(zhǔn)備吧,祭典就要開始了。”
“唉…告辭…”岸重寒淡淡的嘆了一句,踏著弱水回到了另一岸。
日落西山,對岸的紅花石蒜瘋長著填滿了弱水,遍布了整個六境山,一片火紅。
“中元祭,乃鬼國大祭——愿此刻天下共醉——”
“禮——”
頃刻間,宇文淺山的琴聲蓋過了宣禮聲的回音,高地莫測的弦音和呼嘯的山風(fēng)縱橫交錯,六境山的大門就在這魔音中慢慢大開,虛空升華。
等到紛飛的煙火湮滅,六境山下一片熱鬧非凡,百鬼夜行。
柒.
曲終,琴師獨坐高臺,俯視深淵下的華光燈輝。
“這酒,叫一醉南柯!币琅f黑色深衣,當(dāng)年的風(fēng)華被如今的深沉所取代,那人把一個不大不小的酒壇放在琴臺上,又放下大疊的畫軸,道“這些個畫,記著十年的紅塵瑣事,你是要先喝酒還是先看畫?”
“何不先聽我一曲,聽聽這十年我所遇見的三生苦短知己難尋?”
“呵呵,看來這十年在下的性子變急了,見諒。”
“中元大祭這夜…長著呢……”
高臺上,琴聲錚錚。
深淵下,鼓聲陣陣。
中元祭十年一度,終其一生能有幾個十年?能誤入幾次?就算祈愿來生共醉,又有多少人生生世世能為知己?
琴師不禁感嘆。
低眉只聞酒灑琴弦,抬眼只見寒月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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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終于忍不住起爪把這篇一直壓著的古風(fēng)發(fā)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