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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伯特·萊根是在某個夏天的傍晚發(fā)現(xiàn)那個相冊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看見這個相冊,后來他想,這大概是上帝的指引。
相冊里照片的數(shù)量令萊根驚訝不已,所以他打開看了一眼,照片里是一個男孩兒,看上去很年輕,不超過18歲。
那是個看上去有些羞澀,臉上有著細小雀斑的男孩兒,照片里,他正站在向日葵田旁邊,手里抓著比他腦袋還大的向日葵,對鏡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背后的光線在他的身上形成了完美的投射……于是萊根又接著點擊鼠標翻了下去。
照片里依舊是這個男孩,照片旁邊的備注里只有一個數(shù)字——19——萊根猜測這大概是他的年齡,他站在小湖邊,照片里只有他一個卷著褲腳的背影,他的腳踩在了清澈的湖水中,萊根覺得他大概是在捕魚什么的,于是他又翻到了下一張。
這次的照片是在車廂后座,他比了個V字,對鏡頭微笑,和先前的兩張照片相比,這張照片有些模糊,看上去攝影者的技術不怎么樣——大概是換了一名拍攝者。
萊根又看了眼照片旁的標注,上面寫了20。
看來他不怎么喜歡拍照,萊根想,否則也不會一年只有一張照片,那么這么多數(shù)量的照片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萊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但是他又不想返回開始的界面草草看過,所以他決定一張一張的翻下去。
照片里的男孩兒隨著萊根鼠標的點擊在不斷成長,在萊根看到他24歲照片的時候,他第一次沒有對鏡頭露出微笑,他看著鏡頭,臉色蒼白得嚇人,這張照片旁邊,只有一個簡單的24,沒人能夠解答萊根心里的困惑,于是他只能繼續(xù)翻下去。
接下來的照片逐漸多了起來,一個星期一張,一個月一張……照片旁邊的信息忠實地記錄著拍攝的時間。
如果說先前的照片就像是單獨的肖像畫,照片那個男孩兒——現(xiàn)在該叫他男人了——24歲后的照片,就像一個記錄片一樣。
照片忠實地記錄了他每天的行程,他在看電視的背影,他吃飯時候的表情,他幫著母親整理房子時的身影……這些都通由照片傳遞給了萊根。
萊根看了眼照片下的時間,這是一年前的照片——男孩25歲的時候。
照片一張一張的記錄那個男孩生活中的一切,直到萊根翻到了最后一張照片——
那個男孩靠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一條毯子,昏暗的空間里只有電視里傳出的微弱光線照亮這一切——他睡著了。
萊根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鼠標,照片更新是在昨天,那么今天相冊的主人應該會再更新一些照片,他想看看照片里的男孩今天在做什么,長達兩年的時間記錄,令萊根覺得,他就像那個家里的一份子一樣,坐在那個沙發(fā)上,看著男孩去幫他的母親做菜,或者站在桌邊,看著他們吃飯時的模樣。
萊根猜測照片的拍攝者大概是男孩的父親,因為這些數(shù)量可怕的照片里,唯獨他沒有出場過,而先前那張,男孩坐在車廂后座的照片,拍攝者大概是他的母親,因為他的父親得在前面開車。
可是直到萊根睡著前,他都沒有看見照片更新。
第二天一早,萊根就打開了電腦,他急忙找到自己昨天收藏的網址,在無數(shù)次的刷新后,十幾張照片,終于刷了出來。
照片里的那個男人正對著鏡頭微笑,他的手上抓著一把頭發(fā),頭上的頭發(fā)很短,幾乎可以看見頭皮,下一張照片是落在地上的金色碎發(fā),這次,相冊的描述終于不是單純的日期了,不過那些文字萊根卻看不懂,他只能打開翻譯機,把這行話復制了進去——
“他剪下的頭發(fā),他很開心。”
翻譯機翻譯得有些困難,萊根只能勉強辨認出來。
接下來的照片都是那個因為剪了頭發(fā),看上去十分開心的青年。
最后的照片里,他的手上拿著一幅畫,看上去是他畫的,圖畫非常簡單,看上去是個初學者,萊根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他畫的大概是一片向日葵。
在確認過今天再也不會更新照片后,萊根關上了電腦,而他睡著前,腦袋里冒出的,居然是照片里
那個青年,在18歲時,拿著向日葵的笑臉。
從那之后,萊根都會準時的打開電腦,看著照片里關于青年生活中的一切。
他想詢問照片里的青年叫什么,因為他想認識他,想了解他的一切,但是相冊的主人并不允許萊根這么做——他不讓任何人留言。
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遙遠——即使坐飛機也要10個小時——但是萊根還是想去見見照片里的這個年輕人。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自己的朋友,只是他把敘述中的“他”變成了“她”,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做,只是直覺告訴他,這么做大概好一些。
“你看上她了!彼呐笥堰@么對他說,“這太不可思議了,你居然看照片愛上了一個姑娘。”
萊根恐懼地看著自己的朋友,他根本不敢告訴他真相。
所以他催眠似地刪除了那個相冊的地址,假裝遺忘了這一切,即使他的夢里,不斷出現(xiàn)巨大的向日葵田,和一個消瘦的背影。
最后,他屈服了。
他在記錄里找回了相冊,距離他上次看相冊已經過去了十天,但是相冊里卻只更新了一張照片,這很不正常,萊根想。
相冊里唯一更新的一張照片,和他夢里夢到的場景十分相像。
那個頭發(fā)又長出了一點的青年,拿著向日葵,在陽光下肆意地大笑著,只是和六年前相比,他消瘦得可怕。
照片是三天前更新的,即使后來的每天,萊根都在不斷刷新相冊,相冊都沒有更新過——直到兩個多月后。
萊根到現(xiàn)在還能清楚地記得,那是兩個月零十七天后,一個接近冬天的早晨。
但是看到照片的瞬間,萊根寧愿這張照片從沒出現(xiàn)過——
那是一張墓地的照片。
照片下有一行話,萊根幾次都沒法把這句話成功復制,因為他的手在不斷顫抖,當他終于把句子黏貼進了翻譯機后,顯示出來的話令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我的兒子,去世了!
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萊根伸手點開了相冊的第一張照片,從那個他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十八歲少年對著鏡頭微笑的第一張照片看起,直至最后一張照片結束。
他覺得自己就像陪他經歷了一生一樣。
在那之后,萊根終于知道了照片的拍攝者是誰,也知道了這名攝影師已經去世的兒子的名字,于是他拎著簡單的行李走進機場,F(xiàn)在的他,只想坐上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到那個墓地前,為他獻上一束向日葵。
即使他知道,他還沒開始的戀愛,早在那年,就已經永遠的終結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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